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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承鉴半耷拉着眼皮,还没回答,十五叔公冷笑道:“老六,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当年国英创立家业的时候,虽然跟大伙儿借过钱,但事后都算足了力气全还了。我们还有点生意钱在吴家,那也是在蹭人家的光。但在宜和行可没股——这个家是国英交给承钧,承钧再交到昊官手上的,他们父子兄弟相继,家业怎么交托,轮不到我们来说什么。”
“如果只是论钱、论股子,道理是这个道理。”六叔公脸上一片哀戚之色,“但是国英,宜和吴家现如今是只论钱股,不论宗族了吗?”
在这个时代,哪怕是在城市里头,宗族力量也是不可小觑的,不管是盛是衰,是做生意还是读书,有很多事情吴家再有钱也都绕不开宗族,就是福建那边的茶山,也是靠老家吴氏在那里撑着,不论宗族这个口实,吴国英可不能给坐实了。
六叔公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吴国英也不好继续沉默,只好开口道:“宜和行是我吴国英传给吴承钧,再传给吴承鉴,我们父子三人,都是姓吴。这些年吴氏有什么事情,哪次我们父子不是走在前面出钱出力的?六叔怎么能说吴家只论钱股、不论宗族?”
六叔公道:“若是这样,那老十五刚才的话就没道理了。既然宜和行还是姓吴的,那么我们这些把身家都放进来的宗亲,怎么就不能说上两句?”
吴国英道:“好,六叔你有话就说吧。眼前的局面的确不利,若六叔有什么良策能够解决,国英洗耳恭听。”
被问到良策,六叔公就精神了:“这才对嘛!良策不敢,但我觉得,首先,不能让昊官把这个家再败下去了。昊官啊,你也别怪六叔公的话说的直,哪怕你行为端正一点,为我们吴家努力争取一下,六叔公都不会觉得你不适合。六叔公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人特别聪明,就是不走正路,六叔公也是希望你把聪明用在些正途上,如果改好了,那时候再掌家也不迟啊。”
吴承鉴笑着点头,反倒是十五叔公有意见:“昊官就是现在吴家名正言顺的当家主,国英身体不好,承钧又病着,老六你还想怎么样?”
六叔公道:“昊官虽然是名正言顺,但是他年纪小,又没做过生意,陡然间让他承继大任,自然扛不住,所以最近的这些事情,才会越搞越糟糕。”
蔡巧珠听到这里,心道:“要来了!”
第七十七章分家
便听六叔公道:“国英啊,当初承钧病糊涂了,才会在那种情况下把家业交给他三弟,当时你就不该心软,放任承钧私心行事。”
蔡巧珠一听这话涉及丈夫,当下冷冷插口道:“六叔公,我们承钧病是病着,却怎么糊涂了?又怎么私心行事了?这种罪名可别乱扣。”
六叔公本来想吼她一句“妇道人家怎么乱插嘴”,但想想日间薄四友的待遇,就忍了下来,说:“他们三兄弟,明显承构年纪大些,为人沉稳些,行里行外的事情
也更熟悉些,可承钧这个做大哥的却不考虑这些,只因为不是一母同胞,就硬是把家业交给了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三弟,这不是私心行事是什么?”
蔡巧珠一股气涌上来,正要说话,吴国英已经道:“六叔的意思,是应该将宜和行交托给承构?”
“没错!”六叔公道:“他们兄弟生母不同,所以亲疏有别,但是国英啊,对你来说,那却都是你的骨肉,都是一样的。我们是生意人,不像读书人那般讲究什么嫡庶,只要是自己的骨血,又有出息,那就行了。”
吴国英点了点头,说:“六叔是觉得,我家老二更有出息?”
六叔公看吴国英点头,便认为是他也认同自己的看法,说道:“承构肯定是不如承钧的,但至少比昊官好得多。”
吴国英又问其余族人:“你们都是这样想的?”
众族人都点头,只有十五叔公在旁边冷笑。
吴国英转头问吴承构:“你怎么说?”
吴承构讷讷道:“这是叔公、叔伯们抬举我了。”
却没有推让,这句话反而像在谦虚。
吴国英呵呵两声,道:“那好,如果现在我做主,把家业交给你,你打算这么做?”
吴承构“呃”了一声,嘴角一抽,说:“现在都到这个时候了,我哪里还有办法!”他可不想在这关键时节,代吴承鉴进粤海关监督府去送死。
蔡巧珠眼看这个二叔只想拿好处,却不愿意扛担子,心中更是鄙夷。只是这时吴国英既把话接了过去,她也不好再插口了。
“宜和行搞到现在这个样子,的确是难以回天了。”六叔公叹出一口气:“别说承构了,就算承钧现在忽然间病好了,他也挽不回这个局面。”
吴国英道:“那六叔的意思是?”
六叔公道:“如果昊官今晚进粤海关去,做一次像样的一家之主,抗得起这个责任,那宜和行也不是没有救。”
吴国英道:“这话,恕我耳拙,没听懂。”
“你一定要让我将话说的这么明白么?也罢,这坏人就由我来做吧。”六叔公道:“国英啊,宜和行可以倒,但在西关的福建吴氏不能倒,昊官一个人可以出事,但满西关的吴氏宗亲,不能跟着陪葬啊。”
十五叔公冷冷道:“你这意思,是打算让昊官进监督府,把债务全扛起来,然后让吴氏全身而退么?”
“全身而退,只怕是不可能的。”六叔公道:“但如果今天晚上,在昊官进监督府之前,把家业分割清楚,保下一部分产业给大房、二房,那不但国英你的子孙可以东山再起,我们满西关的吴氏宗亲,将来也都还有指望。”
说到这里,才算是图穷匕见了,蔡巧珠总算全听明白了,道:“六叔公,你这是要让我们家分家么?”
“唉,劝人分家是恶事,我也知道,这个坏人不好做。”六叔公叹出一声,“可是现在不是寻常时节啊,到了这个田地,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么?分出去一个人,就保住了一个人,分出去一份家产,就保住了一份家产。国英你说是吗?我这为的还是你的子孙啊。”
六叔公说着,老眼就有些见湿,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眼油,另外桌子上,一起来的吴氏宗亲纷纷附和:“六叔说得对!”“六叔说得在理!”
吴国英沉默着,良久不说话,但蔡巧珠却感到他呼吸似乎有些不稳,就在她担心公公要生气发作时,吴国英却心平气和地说:“老二,你怎么说?你也想分家吗?”
吴承构忙道:“没有,我从没动过这个心思。”
吴国英道:“那么你是反对了?”
吴承构慌忙道:“这…六叔公说的,也有道理。儿子本不想分家,但现在我们吴家,能保住一个人是一个人,能保住一份钱是一份钱。如果把我们摘出去,我也就算了,主要是光儿那边也能保住啊。”说着他转头问蔡巧珠:“大嫂,你说对吗?”
他想着分家这事如果能成,不但自己能得利,大房那边也能保全,大嫂一定会帮着自己说话。
不料蔡巧珠却断然道:“承钧虽然病了,但他和昊官骨肉相连。我知道他的性子——从来只有他这个做哥哥的代弟弟的扛灾挡难,断没有躲在后面让弟弟的去送死的道理。”
这句话说出来,吴承构的脸就热辣辣的,几乎要挂不住了:“大嫂,你这说的算什么话!”
“我说的是什么话,你心里很清楚!”蔡巧珠道:“总而言之,昊官今晚进监督府,如果平平安安最好,若有个万一,承钧病着走不了,我也是不会走的。有什么灾劫,我们兄弟叔嫂一起扛。”
吴国英道:“那大房是不打算分了,老二,那就你分出去吧。”
兄弟三人,只分出去一个,吴承构觉得这会子应了,传出去实在不好听,但为了脸面而说一句不分,回头出事就是死路一条,嗫嚅着竟开不了这个口。
吴国英看着他的眼睛越来越冷,摸着胸口,说:“那你打算怎么分?”
吴承构道:“我…我…阿爹,我真不是为了分家产,只是觉得六叔公的话有道理。”
“别废话了!”吴国英几乎要压不住自己的火气了:“说吧,你打算怎么分?要钱?要地?要宜和行?还是要福建的茶山?”
吴承构道:“咱们家的钱…都被封了,地都在县衙有备案,宜和行…既然是大哥的安排,还是给老三吧。”
他不要的这些,眼看都是拿不到手的,至于要的…有些话,他实在不好说。
这时候六叔公道:“国英啊,我听说,这些年承钧除了十三行的买卖之外,还有一些生意产业布置在了暗处,和十三行大买卖虽然没法比,但胜在放在暗处,不如就把这些分给承构吧。”
吴国英冷冷道:“哪些产业?”
吴承构还有些厚不起脸,他老婆暗中扭了他一把,吴承构才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
所谓“狡兔三窟”,吴家这么大的产业,又清楚当十三行保商的巨大风险,岂能不留一两条后路?所以一直以来都暗中布置有一些产业,寄存了一些散钱,以备不时之需,这并不是从吴承钧这里才开始。吴承钧接管家业之后,新添置的暗产也没瞒着父亲,所以吴国英都很清楚。
这时他颤抖着手——也不知道是因为怒还是因为悲——接过看了一眼,就交给吴承鉴道:“你看看。”
吴承鉴微笑道:“大嫂先看。”
蔡巧珠接过看了一眼,上面写的这些她也都知道,便说:“难为二弟了。”仍然将单子交给吴承鉴,道:“昊官你是当家,你说了算。”
吴承鉴这才扫了一眼,对吴承构说:“二哥,这单子有一半是戴二掌柜拟的吧?”
吴承构眼皮跳了跳,没搭腔。
幸好吴承鉴也没深究,只是说:“行,只要阿爹、大嫂没意见,这些就都归二哥了。往后我们兄弟仨就分开过,我和大哥这边一起过,二哥你那边自己过。不过有两件事情我要说清楚。第一,这张纸上的东西,戴二掌柜能知道,那些盯着我们的人兴许也能知道,所以如果宜和行出事,这张纸上的产业能保住多少,那就要看造化了,二哥你得想明白了。”
吴承构道:“这个不用你说,我也明白。”
吴承鉴又道:“其二,茶山是吴家的,但也是宜和行的,又是放在明面的东西,二哥你想要,只怕吉山老爷那边也不会答应,你拿不走的。”
“行行行!”吴承构虽然让六叔公提了一嘴,旦也知道茶山事关重大,多半是拿不到的,所以就认了,相比于牵入逼捐破产事件而家破人亡,能保有那一部分暗产,已经足够让自己做个富翁了。
六叔公这时却急了,道:“那不行,那样咱们福建吴氏宗亲还怎么东山再起?”
吴承鉴笑道:“六叔公打算怎么样?”
六叔公道:“茶山归宜和行的那份子股,多半官府会干涉,但茶山的经营线路,却大可以交给承构,只要承构拿住这条路线好好干,三五七年后,就能再撑起一个新的商行。那样吴家就能东山再起了。”
他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连蔡巧珠都有些佩服了。要知道福建那些茶山西关吴家虽然占了大头,但茶山的种植经营却全都是福建老吴家在做,外人就算侵占了茶山的股份,但要想如同吴承钧一般把这条茶道经营起来,福建老家那边的族亲未必就能答应,那样吴承构就有很大的机会将茶山所产茶叶的经营权拿到手。
吴承鉴笑道:“行,只要福建老家那边的族亲答应了,这条茶道的经营,就都归二哥你了。但如果他们不答应,那我们也没办法。”
“那当然,那当然。”六叔公心中却想,怎么可能不答应呢。福建人做生意最看重人情与熟人,广州这边若骤生大变,福建那边也得惶惶,到时候吴承构出面承揽,福建的族亲们自然不会放着姓吴的自家人不要,却把茶山茶道的经营拱手让给外姓人。
吴承鉴又道:“既然二哥都已经规划好了,那么诸位叔公、叔伯与宜和行挂钩的生意,不如也一股脑都转到二哥那边去吧。”
六叔公等唯恐被这次事件牵连,正是求之不得,都是应好。唯有十五叔公道:“那份子钱,我就当不要了,我在西关和广州城内还各有一个铺面,日子虽然难过了些,但还活得下去,不用靠算计自家人来吮血吃肉。”
吴承构被讥讽得脸皮僵硬,几乎就要吵架,难为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吴承鉴道:“只是这产业过户的文书、证明,一时半会弄不好,要不等我从监督府回来再…”
他还没说完,吴承构就急忙摸出一堆东西来,说:“不能等,不能等!”
万一等来的是监督府的查封令,那可怎么办!
众人定眼细看,只见吴承构摸出来的不是转让文书,就是白契稿子。
吴承鉴笑道:“二哥做事果然周全,连这些都准备好了。”
既有准备妥帖的文书,又有宗族见证,当下花了不到一盏茶功夫,吴国英和吴承鉴父子就签押画定,吴承构拿到了这一沓文书,心头大定。今天的这个结果,可比他预料的要顺利得多。
“事情完结了。”吴承鉴笑了笑,对六叔公等道:“我还要梳洗梳洗,回头好押银子去监督府,各位叔公叔伯,好走不送。”竟是下了逐客令,
六叔公等已经达到了目的,纷纷告辞,十五叔公落在最后,道:“昊官…”
“十五叔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跟他们不一样。”吴承鉴笑道:“但也请十五叔公放心,我们福佬有句老话:天地补忠厚。十五叔公为人忠厚,将来必有后福。”
所有人走了之后,吴承构还在摆弄他那一堆的文书,眼睛竟离不开了。吴国英也站了起来,杨姨娘要扶时,不提防被吴国英狠狠打了一个耳光,把她母子二人都打懵了。
却见吴国英一手扶着吴二两,另一只手指着杨姨娘:“你给我生的好儿子!”
杨姨娘跌倒在地上,叫道:“老爷…”
“别叫我老爷!”吴国英道:“既然都已经分家了,以后你也不用在我跟前吧,跟着你的好儿子,过你的日子去吧!”
第七十八章攻陷仓库
白鹅潭谢家仓库。
仓库最外围闸门也就是一些铁栅栏,从大门进去,最外围是七间仓库,第二层是三间仓库,这道铁栅栏如果给破坏了,那外仓库就要被占领。
两群人隔着铁马在互殴,外面来的人还不断有人涌来,疍家有四十号人,后面跟来的壮汉至少七八十号,加起来估计超过百人了,而谢老四这边连着他自己,也不过是三十四个,那还得是算上煮饭阿叔才凑够的数。幸好双方都没用开锋的利器,但棍棒来往,也撂下了好些人了。
铁马上各色的棍棒你起我落,敲得可谓是不亦乐乎,那些冲过来的精壮汉子有个别心思坏的,还在棍子上扎着细铁钉,冒充劣质狼牙棒。这种狼牙棒打是不会打死人的,但是被打中了还是少不得还是会掉下一层皮肉来。
铁马外面的人除了要打里面的人以外,居然还安排了一群人蹲着一起抢铁马,一时间那个铁马居然有松动的迹象。
最早发现的还是谢蔡显得,他高声呼叫:“前面的,一手抓着铁马,后面的人拉着前面人的衣服,不能让他们把铁马推开。”
仓库留守的人又出来了七八个,前面的一个个按着谢老四的吩咐,一手拒敌,一手紧握着铁马,攻击力马上就弱了一些,但是铁马又不能放弃。有铁马还算能打,没有铁马他们就只能任人鱼肉,光是双方人数一比,他们就输了一大半。
可谁知道,谢老四他们这边刚拉住铁马,把铁马拉了个平衡,那边也不知道是谁,又喊了一声“人家那么想要,就还给他!”铁马外的人居然就松手了。
谢老四他们这边可是集合了整个仓库的人手才把铁马拉稳的,现在外面一放手,仓库里的那群人扯着铁马就往后倒,一个个倒得东倒西歪。
谢老四急得眼睛都红,连忙扯起自己的人:“起来!起来!”
但倒下的铁马已经没有用了,外面的人一个个踩着铁马进来,谢家的护院败退后撤,来犯的人追着他们进了仓库门,后面的人还直接把铁马搬开了。
谢老四的额头上滴下来了一滴汗,流到了谢老四的眼睛里,谢老四都没空去擦,疼得他眼睛一眨一眨的。他后悔了,如果一开始不是出门耍威风,而是按照二十多年前老商主定下的规矩,若有风吹草动就先退到门内,只管从内部守好仓库各处,那么五十多人在内守着,外头就是来两三百号人也难攻入。
“你们什么人?!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别怪我不提醒你们,这里可是宏泰行谢家的仓库!谢家是皇商,皇商!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那群冲进来的人一句话也不说,连刚刚在外面喊话的那些人都已经不喊了,双方的气氛开始凝固起来。对面没有回答,但是一个个凶狠的眼神,像是要把仓库铲平,然后再把他们煮了吃一样。
就在这时,先前被派去搬救兵的后生踉踉跄跄跑了回来,大叫:“不好!路口都被他们的人看住了!”
谢老四一听更是心惊。
蔡显得提醒:“放烟火,放救急烟火!”
这救急烟火可不是寻常事,烟火一放,不但周围商行的人,连官差甚至官兵都要来。
远处越秀山上的观音阁敲响了暮鼓,一声一声地蔓延开去,把周围的鸟都惊飞了。
谢老四没再犹豫,下令放救急烟火。
尖锐的声音划破刚刚落下的夜幕,在空中爆成一团警戒的火焰。
这边不但第一道闸门失守,第二道闸门也被对方裹挟着溃败的护院,顺势攻破了。
幸好有两三个谢家的心腹在混乱刚刚发生的时候就钻回了银库里头——谢家老商主的严令,毕竟还是产生了点作用,和留在里头的两个人一起,守住了最后那栋小楼——不管外头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管在里头死守着不出来。
而仓库内外的这场械斗,也接近了尾声。
护院本来还有十几个人还没倒下,这时对面一个声音说:“同我放低架撑(放下家伙),我地(我们)就不打了。”
谢家的护院是拿钱办事,眼看败局已定,谁还肯拼命?就都丢了手中的家伙,局面登时被控制住了。
谢老四只觉得那个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就见那些凶神恶煞的后生一个个地从中间让开一条道,一条雄壮的汉子走了过来,谢老四心中一凛,身体打了个颤抖,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
这个人,他认得啊!
“铁头军疤?!你来这里干什么?你不是去佛山了吗?”谢老四惊叫道。
——————
谢老四看见铁头军疤,着实吃了一惊。
他早听说铁头军疤背叛了吴承鉴,拿了吴家的钱在佛山开了好几个夜粥场,找了七八个洪拳教头,还找了百来个后生…这不会…
谢老四点算了一下,心下大惊,这铁头军疤在佛山练的那些人就算全军出动,至少也是精锐进出了啊。
铁头军疤俯视着谢老四,凌厉的眼神盯得谢老四心里发毛。
他掐住了谢老四的脖子:“吴家的那批茶呢?”
谢老四心里一突,知道自己刚才的猜测竟然成真了。
“你…你…”他叫道:“你还帮吴家做事?你不知道吴家要倒了吗?你还打算跟着这艘破船沉海吗?你憨居(粤语:傻逼)啊你!”
“你现在说,只是少了我一番手脚。”铁头军疤说:“这个仓库能有多大,等搜到了,我卸你一条胳膊!来啊,给我搜!”
他手底下的后生就开始行动了,谢老四听说过铁头军疤的许多事情,知道他出手狠辣,说卸自己胳膊,自己至少就要有一只手要保不住,吓得叫道:“我带你去,我带你去!”反正第二层仓库都已经失陷,对方肯定能找到茶叶。
这时那些投降的人,都已经被绑了起来,铁头军疤又安排十个人看住银库的出入口,谢老四更发现对方还有人后续进来,手里都提了东西。他还想再看,被一个后生推了一把,只好带路。
这群人对仓库里的宝货全不看一眼,只跟着谢老四,来到丙字号仓,谢老四还磨磨蹭蹭的,铁头军疤微一示意,一个后生就给了他的腿软骨一棍子,谢老四一声惨叫,再不敢拖延,踉踉跄跄把仓库门打开了,这个仓库,干燥保持得很好,也除过味,因为茶叶最能吸各种味道,所以存茶的地方必须比较讲究。铁头军疤这段时间惦记惠州丢茶的事情,也问了一些常识,到了这里一看就觉得有谱了。
一个后生跑过去,撕开一个麻袋,露出里面的一个戳记:“吴”!其中吴字上面的口里有一个圆点,又可以看作“昊”。
“老大!找到了!”
另外几个后生前前后后,撕开一个又一个的麻袋,每一个麻袋里面都露出茶叶包子,都有宜和行的戳记,一个看起来有点斯文、跟这帮打手风格全然不搭的宜和行伙计过来,铁头军疤道:“验一验,算一算。”
那个青年伙计就跑动了起来。
谢老四嘴里嘟哝着:“都在这里了,一包都不剩下。不过…你们找到了又怎么样,你们带得走吗?我们的其他护院,还有官差,还有官兵,就都要来了。铁头军疤,你们在这省城近郊聚众抢劫,不但你们自己要陷进去,就算是吴家也要因此罪加一等。”
铁头军疤道:“你的胳膊不要了?再乱开口,我卸了它。”
谢老四一个颤抖,不敢再说。
这时脚步声响,有个后生疾步跑来:“老大,外头来人了,似乎是官差。”
铁头军疤道:“关大门,布铁马。”
后生道:“已经听周师爷的吩咐关了。”
铁头军疤留下几个人看好这一库茶叶,带人来到前门,外头星星点点,不知道来了多少人,举着火炬围在外头。
仓库里面,却多了一个儒生打扮的人,正指挥着二十几个后生,把许多干柴、硫磺,弄得到处都是,又泼了一些什么东西,那味道扑鼻而来。
“你…你想干什么?”谢老四连声音都抖了。
“你没看出来吗?”蔡显得躺在地上,呻吟着说:“他们想要烧仓库。”
“你疯了吗?你疯了吗?”谢老四叫道:“烧仓库?大门堵住了,仓库一烧你们也得死…啊啊啊——”
话还没说完,就化成了一声惨叫——铁头军疤已经卸了他一条胳膊。
旁边一个后生笑了:“我们老大人狠话不多。他说你如果乱开口就卸你胳膊,你还不信啊?”
没说完,铁头军疤一瞪眼,那后生赶紧干活去了。
仓库之内,诸人忙忙碌碌,谢老四剧痛之后,眨着满眼的泪花望过去,只见铁头军疤走到那个儒生身边,低声说着什么,那个儒生一回头,一张脸竟是俊秀得出奇。
可就是这个人,手段如此狠辣的铁头军疤,竟好像还要听他的命令行事。
蔡显得忽然低声说:“那个人,好像是宜和三少身边的周师爷,我见过他!”
第七十九章烟花
吴承鉴在后院安顿好父亲,走了出来。
嘎溜上下看了吴承鉴两眼,问说:“银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