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西岳长长地叹了一声;以前虽说也在乡下跑;但

他只管治沙种树这些事,分外的事,他懒得理1也没时间理。这下好,一个王二7么;忽然就把他拉到了民间, 拉到了田间炕头。这一拉,秦西岳便发现,老百姓真正关心的,不在于你一年种多少树,压多少沙,降低多少蒸发量。老百姓十个手指头,整天都为一个喉咙系盘算

着,就这,盘算《钚好7还要饿肚子。
—次巿县联席会上,秦西岳忍不住就说:"我们总在计划移民,总在规划新村,问题是,移民来了咋办? 他们的问题谁解决?不能像一场风,把人刮来就完事了 ,得想办法让他们立住脚。11主持對义的乔国栋连忙打断他:"老秦,别扯远了 ,就议治沙,别的话,会后
说。',秦西岳对乔国栋,看法有所不同。觉得乔国栋绵软些,没强伟那么专断,也没强伟那么强硬。凡事到了乔国栋这里,都是以商量的态度办的,不管办得成办不成,他总有一个好态度。不像强伟,首先在态度上就有问题。其次,强伟往往把话说得很死,跟你没商量的余地。
还有一层,乔国栋是人大主任,秦西岳的下意识里,总觉得人大主任就是站在人民这边的。因此上,这些年他跟乔国栋就走得近,交流的也多,有了事儿,他不去找强伟,更不去找周一粲,而是径直就往乔国栋这
儿跑-
见乔国栋拦挡,秦西岳没敢再往深里扯,不过会
后,他还是从头到尾将王二7么还有红沙梁村移民的问题

向乔国栋如实作了反映。

乔国栋先是不说话,后来让秦西岳问急了 ,重重叹
了一声,道:"老秦,基层的事你可能不了解,不比你们科硏单位。基层有基层的难处;巿县也有巿县的难
处,这些事,咱不说了 ,好不?"一听乔国栋打官腔, 秦西岳不乐意了:"老乔;我可没拿你当什么主任;正因为信得过你,我才把这些话说出来,你告诉我,到底

怎么回事?,'
乔国栋犹豫再三,还是拉开了话头。
"老秦啊,不瞒你说,这种事儿,多。当初移民, 其实不是那么回事,这里面另有隐情。我怕说出来,你会骂我。〃
"说!,'
乔国栋就给说了 ,话还没说完,秦西岳就跳了起来,指着乔国栋的鼻子就骂:"好啊,怪不得老百姓怨声载道,原来,原来…..:'
移民完全是个阴谋!说阴谋也许欠妥,但相当长的
时间,秦西岳就认为,这是阴谋,一个彻头彻尾的阴
谋!
巿县两级压根儿就不是为五佛山区的农民着想,沙县要搞开发区,要建新农村,选来选去,就把地点选在九墩滩。为啥?九墩^荒漠,是未开垦区,如果把这儿开垦了 , ^绿树成荫瓜果飘香的新农村,那么,从巿上到县上,那可就功劳大了 ,政绩自然不用多说。这比搞一个经济开发区划算,也比?高一个形象工程务实。方案定下后;巿县两级开始抓落实;层层承包;责任到

人。巿里由刚刚担任巿委书记的强伟亲自抓,县上也由

―把手直接抓。巿县两级各部门,都要围绕这一中心工作,全力以赴给予支持。其余各县,都要通力配合,密切协作。两年后^开发区初具雏形^井打了 ,村建了 , 公路也通了。但独独红沙梁那一块儿还空着。这很不雅观,也很失面子,一块荒漠将崭新的开发区拦腰斩断, 不伦不类^很难看。几番讨论后,强伟作出决断,一定要把这一片荒漠开发出来,要让它有人烟,要让它跟整个九墩滩形成整体。可这个时I吴,动员移民已经很难了 ,山区几个县,凡是能移的都移了 ,剩下的,要么移民成本太高,要么当地老百姓不乐意。挑来拣去,最后

才发现五佛还有一个山沟沟,住着三百多户人家。强伟
如获至宝,当下就拍板,就移这三百多户!
为将这一工作尽快落实,强伟要求巿县两级尽最大努力为移民提供便利,能给的优惠政策一定要给,能扶持的资金一定要扶持。可这两年移民,巿县财政都尽了最大的力。河阳财政状况本来就不好,这几年加上骨干工业企业破产倒闭,工人大量下岗,财政压力越来越大。下面几个县,情况就更糟;尤其五佛,是全国十八^旱县之一,十二,困县之一,财政哪还有能力扶持农民?仅仅养活^员和教师,就压得县财政喘不过

气。但在此种情势下,相关部门又不^表态。于是, 在毫无兑现能力的前提下,相关方面匆匆出台了那些个政策,目的,就是先设法把山区的农民移下来,至于移下来怎么办,谁也没想过,也没能力去想……
"难啊,老秦,你是没在巿县工作过,你要是当上―天县长,就能理解其中的甘苦。有些事,不是我们成個扁老百姓,而是迫不得已…":'
"你少找借口 !,'秦西岳拍案而起,"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老百姓^兑'宁可信傻子的话也别信政府的
话,宁可跟骗子打交道也獨跟干部打交道,0原来你们,原来你们…":'秦西岳说不下去了。他这个巿县两级政府的座上客,哪里会想到,政府竟然以这样的方式
对哄农民!
第二天,秦西岳拿着王二水给他的那一撂文件,径直找到了巿委书记强伟的办公室。"我就想问问,欠移民的钱,啥时候给? 11那是他第一次用那种语气跟一个巿委书记讲话,也是生平第一次用一种近乎粗暴的态度质问一个比他级别要高的领导。
强伟抬起头,慢慢将目光对在他脸上,像欣赏一幕独角戏一样,欣赏了一阵,然后笑着说:"秦专家,哪来那么大的火?你这一发脾气^我都不知道该咋工作了。 11
那天强伟很爽快地答应他,欠移民的钱,一分也不会少;乡上花的,乡上吐出来,县上没给的,立即给, 不够的,巿财政出。总之,当初怎么答应移民的,现在怎么兑现;绝不能亏了这些移民。
秦西岳听完,转怒为喜,带着歉疚和不安说:"对不起,强书记,我刚才脾气太冲。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到之处;请多原谅,多原谅啊。〃说完,就像
逃似的,赶紧往外溜。强伟叫住他^道:"老秦^谢谢
你提醒我,这件事,我没做好,应该接受你的批评。,'—席话说得秦西岳脸红了好几天。
后来的事实证明,他还是让强伟耍了。他就奇怪, 一个堂堂的巿委书记,怎么就爱好耍弄别人呢?强伟非但没按自己说的办,还把找他反映情况的几个巿县干部批评了一通,包括乔国栋,也在一次会上^让强伟不点名地批评了。等他半年后再回到沙县时;红沙梁的村

民,竟没人敢跟他说话,当初对他抱有很大信心的王二
水,也不声不响地离开了红沙梁,带着患病的妻子,还有两个年小的女儿;回他的老家继续过那种靠天吃饭的日子去了。
这种事情见得多了;能不变?甭说是秦西岳;怕是换了任何人,都得对强伟他们的做法深深地打上一个问

 

 

 

^4^

 

爆炸案发生的第二天,强伟主持召开了一次巿委常委会。这次對义主题很明确:第一,尽快平息爆炸案风波,将事态控制在应该控制的范围内,避免恶性传播和扩散,以确保河阳的稳定与团结;第二 ,査清老奎的真实动因,特别是幕后有没有指使者,如果有,指使者是谁?动机何在?
一接到电话,河阳巿人大常委会主任乔国栋心里便"瞠"了一声;这次對义很可能是冲他来的,他已经听说强伟找秦西岳兴师问罪的事了 ,难道强伟真要冲他下手?真要给他定一个"幕后指使者"的罪名?
幕后指使者?乔国栋犯惑了 ,昨天到现在,关于这两年他跟老奎的一次次接触,反复地在他眼前闪现,搅得他坐卧不宁。他仔细地咂摸跟老奎说过的每一句话,
包括递过的每个眼神,越想,这心就越不安,也越后
怕。强伟敢把那么强硬的话讲在秦西岳面前,对他,怕
就更不会客气了。
老奎,你这一胡来,我反倒说不清了。
平心而论,老奎做出这么大的举动,乔国栋心里,
也很为震撼。
老奎是乔国栋的联系对象,对上访户,人大有人大的制度。一般上访户,由信访办或对应的委员会负责接待;重点对象,则由人大几位领导重点接待。谁接待, 谁负责,而且一责到底。老奎这两年上访勤,他的问题又比较棘手,不只是牵扯到河阳的执法问题,关键是出了人命。乔国栋岂敢轻视,主动将老奎定为自己的接待对象。本来他跟老奎交流得很好;老奎白勺行踪;他也能

掌握^谁知……
两个月前,老奎又来找他。那天他很忙,真是抽不出时间,便跟办公室的小王说:"你把老奎带到法治委去,让老姜好好做他的工作,顺便告诉老奎,他的事儿我已经向省人大反映了 ,叫《^^再乱上访,安心在家等着。〃说完,他就陪省上来的领导下乡检査工作去了。结果下完一趟乡,回到河阳,他就听说,老奎让陈木船狼狼教育了一通。
按分工,人大这边,陈木船分管政法和财经,兼管全巿的政法系统。小王带着老奎去找姜委员,恰好碰见了陈木船。按规定,陈木船是不该插这一杠子的,谁知那天陈木船愣是插了一杠子。她夺老奎叫到自己的办公室,连批评带吓唬,训了将近一小时,训得小王都有些坐不住,想溜出来给乔国栋打电话。老奎挨完训,回去后,就再也不跟乔国栋联系了。
事后乔国栋才知道,那天老奎来之前,东城区法院的左旃威和区人大黄主任找陈木船汇报工作,言谈中提及了老奎,说老奎之所以抓住儿子的事不放,硬给法院栽赃,是有人给老奎撑腰,想借机搞乱法院。法院苦口婆心,做了很多工作,老奎就是听不进去,非要当初带回小奎的两个法警抵命。
"这工作不能干了 ,你在前面拼命地干,偶然出件事,就有人在背后给你做文章。一件小事,一搅和,就成了天大的新闻。',这是左旃威的原话。
黄主任也趁势说:"左院长说得对,陈主任,老奎
这件事,你可不能坐视不管。区法院已经挂了黄牌,要是今年黄牌摘不掉;整个政法口都得受影响。我们怀疑…..:'黄主任吞吐半天,最后凝视着陈木船,用一种略带攻击性的语调说:"陈主任,有些人动^纯,这不明摆着是给你找麻烦吗?',
一句话,就打翻了陈木船心里的五味瓶,见了老奎,不发火才怪。
陈木船那一通火,等于是把老奎的希望给彻底骂灭了。乔国栋担心老奎真出什么事儿,派人找了几次,想
跟老奎谈谈;疏通疏通他白勺思想;老奎避而不见0他亲自找上门去,三间破房子,两间大敞着,里面空空如也,中间一间铁将军把门。问村民,说老奎到小煤窑背
煤去了 。
乔国栋起初还信以为真,认为老奎心灰意懒,不打算再上访了,想安心过日子。昨天爆炸声一响;他才忽

地明白,老奎背煤是假,到小煤窑弄炸药才是真!
"糊涂啊,他咋就能走这一步? 11乔国栋心里直叹。叹完,便替自己的处境担忧起来。对重点上访对象,巿里早就明确规定,不但要耐心细致地做好他们的工作,更重要的,就是不能出问题。这些年,河阳的上访专业户一年比一年多,出的事也一年比一年多。有些事,一出了 ,便没法再挽回,只能一级一级追査。他还

因为这事;査过不少人呢。这一次;强伟能放过他?
乔国栋想不下去了 ,也不能再想。老奎这一个炸药包,虽是没酿成惨祸,对他,却是致命的。昨晚他已经听说,陈木船住院了 ,说是受了高度惊吓,精神出了问题。
是精神出了问题,但不是老奎吓出来的,是他太急
于扶正,太急于把他乔国栋撵走,急出来的!一想到陈木船^乔国栋越发不安^这一次;他怕是……
世事复杂啊!乔国栋叹口气,带上材料,匆匆向河阳宾馆走去。

宾馆對义厅内,气氛庄严而凝重;空气紧得有点儿逼人。對义厅门口 ,两个保安很威武地站着,站出一种气势。进门时乔国栋忽然想,难道还有一个老奎要摸到这儿来?不过这想法也只是那么一闪,很快就让對义室里的沉重和肃穆赶走了。坐下的一瞬,乔国栋发现,强伟的目光冷冷地射在他身上。
强伟今天是摆足了劲儿,从那张暴怒的脸上便能看出。昨天晚上,他连夜将左旃威叫去,训了半晚上,训得左旃威差点」I要哭。"现在是什么时候,啊?构建禾口
谐社会!你倒好,让人揣着炸药包炸会场!我看你这个

院长是当出7^平了 ;能上《焦点访谈》了 !,'
左旃威鸣咽着嗓子^想解释什么^强伟骂:〃你少给我解释,我早跟你讲过;老奎白勺事不是小事;要认真对待。你怎么对待的?又是怎么解决的?惹出这么大的
舌I子,我看你这次咋收拾! 11左旃威红肿着双眼离开后,强伟又将电话打到省里。这个电话他一开始本不想打,可思来想去,这个时候要是不打,将来一旦有啥变故;怕更不好收拾。于是,他怀着难以言说的心情#万般无奈地拨通了那个手机。电话里,他先是跟省委办公厅副秘书长余书红作了一番樹,然后嗓—哑,很沉

痛地说:^28 ,这次我把祸闯大了 ,你不知道,我这心里有多难过,一个老奎,把一座巿给炸翻了 ,还不知冲击波要冲到哪儿。红姐啊,我的仕途算是走到头了 , 鮮是多贪恋这个位子,可是以这种方式结束,鮮甘心哪!〃电话那头的余书红听了半天,一字儿未吐,最后,无言職电话压了。
这一压,强伟便清楚,省委那边已经有了赃
他一夜没合眼。
早上,他还犹豫着要獨开这个会、咋开。正犯着愁,手机来了短信^打开一看;是余书红发来的,只有短短四个字:立即善后!强伟心里晔地一亮;乡顶毕竟是乡,,关键时候,心里还是惦着他。强伟感动着,挣扎着,给乡 1*1回了短信:放心,我会采取果断措施!然后,他就打电话通知秘书处,紧急召开常委会。
强伟知道,考验自己的时候到了 ,这个时1欸0果拿不出特别手段,不来点儿奇招狼招,这辈子,怕就再也没机会了。而他真是不愿意在这件事上栽跟斗;这事上要是栽了跟斗,他强伟这些年,等于是白在官场里打拼了。况且;他也不应该栽跟斗!
小奎的案子;真是另有隐情!
这两年,只要他一提这案子,立马就有电话打过来,方方面面的压力还有阻力岂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又怎是秦西岳这样的书呆子能?高得清的?他强伟难道不想给老奎一个说法?他强伟难道就忍心让老奎一趟

趟地喊冤?

况且冤不冤,也不能由他老奎说了算,得有事实,
得有证据!为这证据,他强伟动的脑子还少?
他扫了一眼会场,除了巿长周一粲,其他人的脸色,都那么苍白、那么灰暗,包括乔国栋,脸色也比他难看,比他更撑不住。撑不住好;撑不住就证明,乔国

栋心里有鬼!
—提"有鬼"两个字,强伟的恨就来了。表面看, 河阳似乎风平浪静,四大班子紧密地团结着,都为一个中心目标,那就是建立经济社会。可暗中,却不知有多少人在较劲儿,尤其乔国栋,简直就是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眼里。
今儿个^强伟就要大着胆子;拔刺了! 强伟清了下嗓子,郑重地宣布:现在开会! ^^―个议题,强伟几乎没容别的常委插言,顺着昨晚想好的思路,一口气京划夺话讲到了头。强伟的大致

意思是:出了这样的事,我很悲痛,也很震惊!在全巿人民集中精力抗旱支农时,东城区法院突然发生这样一起触目惊心的事件^令人沉痛!事情既然出了 ,我们也用不着怕,更用不着沮丧。应该就这一事件;展开深思;认真反省我们自己;检讨我们自己。看我们的工作
中,到底还存在什么问题,有哪些地方,还跟老百姓的要求有距离。老奎的事情拖了两年,至今未得到合理解决,为什么会拖?是谁拖的?早在去年三月,我就在老奎的上访信上批示过,要求政法系统开展自査,认真检点自己,査找执法中的不足,给老奎一个交代。为什么到今天,老奎还讨不到一个说法?涉案的当事人,为什么至今还没得到处理?是真的没问题,还是有问题我们掩着、藏着;不敢揭出来?
讲到这儿,一直在揣摩强伟心思的乔国栋顿然明白
了:强伟要狼了!他今天的讲话是一个信号,或许他也意识到^翻艮,自己就没机会了 !果然,强伟顿了一下说:"这事一定要一査到底,牵扯到谁,都不能放过。下去之后^由政法委牵头;成立专项工作组;对小奎意外死亡一案,从头査起。我京杯信,一个人莫名其妙死了 ,会査不到原因!',强伟说到这,目光朝乔国栋脸上扫了扫,这一扫让乔国栋感觉到对方的力量,感觉到自己的不自在。奇怪,他怎么会不自在呢? 强伟接着又说:"不管如何,这件^引起我们的
高度重视^目前首要的任务^是善后!第一;要严格控制事件外传,未经允许,各级新闻媒体不得报道,宣传部要把好这个关。眼下我们正在全力构建和谐社会,凡是与和谐社会不相吻合的声音,我们都要制止。我们不是怕监督,不是怕曝光,但这件事,要站在讲政治的高度来对待。第二…":'
强伟一气儿讲了五点,等于将第一个议题定了调
子。估计讲得差不多了 ,他才转向身边的宣传部部长:"还有要补充的吗? -1宣传部部长赶忙摇头:"没,没了 ,你讲得很全面。〃
"接下来讨论第二个议题。11说完这句,他端起杯子,开始暍水。讲了这么多,口真是有点儿干,不过还好,一番话讲得,他心里的火不是那么大了 ,心态也慢慢平和。他想,他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完全表达给了各位常委,接下来,就要看他们如何响应。
强伟将目光依次扫过各位常委的脸,目光所到之处,常委们一垂下头去。看得出,今天的常委们,谁

都怕说话,谁也不愿意第一个站出来说话^^天这话
不賺啊!
场面令他有些许的沮丧,但同时,也让他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自信。怕就意味着他强伟的权威还在,怕就意味着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谁敢公开站出来,跟他强伟唱对台戏。这很好,他要的就是这效果。政治说穿了就不是一个活跃的东西,政治的精髓其实就在"服从"两个字。不过;在不同时期^ "服从"两个字有不同的表现方免戶斶白勺"民主"^在他强伟看来,就是一把手公幵把态度亮出去,其余的人能同步跟进,能顺着一把手给出的方向,在铺开的蓝图上,绘上自己的一笔。当
然,这一笔必须绘得恰到好处,绘^显山不露7^ ;让人啾不出破绽。这样,一张大家绘出的蓝图,粗看起来,就像出自一个人之手。
这不是说他强伟有多专断,问题是你如果不专断, 这盘棋你就掌控不了 ,河阳这架马车,你也驾驭不了。古往今来;大凡能干出点事儿的,哪个不专?哪个不断?强伟也讲过民主,特别是刚来河阳的那两年,他几乎民主得过了头,可结果呢?越民主越出事,越民主步调就越难统一。如果不是他醒悟得早,怕是河阳早就没

他说话的份儿了。
就说你手里有一张蓝图,想让大家齐心协力把它绘好,如果有人偏是给你故意绘出不协调的一笔,那么这
张图1还能叫蓝图?
这样的事不是没有发生过,想想这几年,明里暗里,他让别人算计了多少?大好的机会^又让别人"民主"掉了多少?如果真能一条心,他强伟能这么被动? 河阳能到如此困境?
不过今天7强伟还是想铺开一张,7他倒要看看7 在座的六位常委,会怎样绘上自己的一笔?
沉闷,压抑,谁也不想第一个说话,甚至,就没想着要说话。只要强伟的目光一碰过来^便马上垂下头, 装出一副受苦受难相,生怕强伟点上自己的名。强伟有点儿恼怒:轮到你们说话的时候,一个个哑巴似的,到
了下面#说得一个比一个多;―个比一个难听!不说是不?不说我就点名,一个个轮着讲!
强伟再次扫了一眼会场,这一次他扫得更为尖锐, 那目光,仿佛带了刃一样,要划开这一张张沉默的脸, 看看他们内心里到底怎么想。强伟都差点」I要开口点乔国栋的名了 ,巿长周一粲突然开口说话了。

周一粲原本是不打算说话的,她的神志似乎还没有
完全从昨天的惊险中恢复过来。昨天那一幕真是太可怕了 ,事后她反复地想,自己怎么就能做出那么惊人的举动呢?换在平时,怕连一半的勇气也没有。但昨天,她
竟然做到了。但昨天那一幕1却也给她带来太多的混乱^到现在^脑子都昏昏沉沉的,清醒不过来。再说; 出了这么大的事,说什么?昨晚她就想,自己在这件事上到底该持什么态度?是保持冷静、任其发展,还是站出来,尽一个巿长该尽的职责?这选择的确很难。保持冷静,她做不到,她怎么能冷静得了 ?要尽职责,怎么

尽?尽到囌1^才算合适?这是个难题啊!"合适"这个词,很关键,也很难掌握。深了 ,封上强伟不高兴, 射上很多人不舒服,更会破坏现有的这种《嬲少关系;浅了 ,那不又成了应付?应付又搠来说,更难!后来索性想,先不主动,静观其变,看强伟还有乔国栋,会采取什么措施。然而,强伟刚才那番话,一下就把她的想法推翻了。到了这时候,强伟还在搞一捶定音,还在拿着铁榔头砸别人。这种做法^她受不了 ,真是受不了! "我讲几点。11她拿过话筒,略略平定了一下情绪,尽量用温和的声音道,"我们今天开这个会,目的
是为了什么?善后我不反对^出了任何事,都得善后; 不能无限制地把影响扩大下去。可这'后,怎么善?单纯地讲平息、讲制止,合适不?小奎的案子是拖了两年,谁拖的?大家都说自己没责任,那么责任到底在谁?为什么一个简单的案子,一年多时间就是査不实? 我想有必要把负责案件的同志请来,当面给大家作个汇报,让大家^^其二 ,这么快就认定,老奎爆炸案幕后有指使者,是不是太草率了点儿?会不会有转移方向的嫌疑?〃说到这儿,她突然打住了 ^推开话筒^坦然地,又略带难过地,将目光投向强伟。
强伟并没回避,他知道周一粲一定封井。昨天的事,她功劳最大,表现也最突出。加上对小奎的事,周—粲一直有意见,现在该轮到她反驳了。但没想到反驳会来得这么快,这么有针对性。"还有吗?,'他盯着周—粲,问。
周一粲本来还想说下去;强伟这么一问,她倒不知
道该不该继续讲了。吭了一会儿;道:"没了 ! 〃
这一声回答令她失望,她这才发现,自己对强伟, 有一种冲不破的怕,或者叫"习惯性屈从",怎么会这样呢?
强伟笑笑一他居然笑了 !他从周一粲身上收回目光,又望着大家:"好,总算有人提不同意见了 ,大家踊跃点儿,有不同意见,尽管提出来。〃
会场的气氛再次变紧,甚至比刚开始时还多了那么一层味儿。周一粲短暂的一番话,眼看要把会议引向另一个方向了 ,强伟这么一问,掀起的那道微澜刷地又平静下来。
这两个人,到底在演什么戏?
常委们的目光仍然聚在周一粲脸上,此时的周一粲已经没有刚才那么镇定,那么理直气壮。她的脸上出现了一层少有的虚红一那是因内心的剧烈挣扎而弓I起的面部鹏^难翻在后悔?
强伟仍然在等,他想,会有人继续接着周一粲的话讲下去的。
可惜,谁都沉默着。强伟并不希望今天的對义沉闷,他希望热闹点儿,激烈点儿,有时候太沉闷并不是件好事。矛盾这东西,与其让它藏在暗处,还不如让它彻底爆发出来。只有爆发出来,你才能找到解决的方法,它要是永远潜伏在水下,你连它是什么颜色都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