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陈叔,他尽量装出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笑着打过招呼之后,陈叔关切地说:“阿强,你怎么瘦多了,是不是生意不顺?”他刚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陈叔又接着说,“你看你,当时听我的话多好,放着总裁助理不当,非要去创业,创业可不是闹着玩的,那是得用钱铺路呀。”
他本来想让陈叔再借他一点儿,一听陈叔说话的口气,哪里能容他张得出口。他只好勉强笑了笑说:“陈叔,没关系的,一点小困难,是技术上的,马上就克服了。”
他在陈叔家没有待多久,就告辞而出,一个人游荡在大马路上,心里一片茫然。多少陌生的面孔,在他面前茫然错过,他不知道风吹来的方向,也不知道哪儿是他的人生出口。
十一月的南方还很热,没走几步就出了一身汗。厚街,一听这名字,你一定会认为这是一条用厚厚的青石板铺就的巷子,狭长又幽深。你错了,在这里,一点儿都找不到所谓厚街的影子,满目只是高楼大厦,是笔直宽敞的大道,是来来往往的车辆和滚滚不断的人流。当他夹杂在人流中滚滚向前的时候,他仿佛觉得自己就像一粒飞尘,一只蚂蚁,是那般的渺小而卑微。坐上回樟木头的巴士,他多么希望能发生一次特大交通事故,最好是让一辆大货车把巴士撞翻,再翻上几番,这样他就可以很体面地离开这个世界,彻底解脱了与这个世界的干系。然后,还可以用他的死亡费顶替一些公司的债务。然而,巴士很平稳地行驶着,并没有因他的主观意志而发生什么意外。
晚上回到家里,江欣然关切地问:“陈叔给咱借了吗?”
许强无奈地摇了摇头。江欣然端过饭来,他说他吃过了。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吃什么,只是他吃不下去。
晚上睡下,夜不能寐,好几次梦里惊醒,一个人悄悄来到阳台上,仰望着夜空发呆,时间久了感到分外静寂,人也就越发的脆弱。明天天一亮,又将如何面对公司的人,如何面对工人?眼看就要发工资了,产品还在仓库里积压着,出不去货,工人们的工资用什么来发?开业时,他早已向大家做了承诺,无论如何,他不会欠工人的一分钱,大话说下了,到时兑现不了,这让他有何面目见人?他曾对他们信誓旦旦地承诺,难道成了欺骗他们的谎言,自己也成了工人们心里的黑老板?过去听到一些拥有几百万上千万资产的大老板自杀了,他感到不可思议,有那么多的资产不好好活着为什么要寻短见?现在他才明白,他身上的责任与压力与他的资产是成正比的,当资金链断裂,所涉及到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问题,还要涉及到更多人的利益。有的人也正是无法摆脱这种压力,一念之间便走上了另一条路。他突然理解了那些在职场中走上轻生的同胞们,生命无法承受其重的时候,也许眼睛一闭,纵身一跃,什么都解脱了。那虽然是现实的逃避,却不失为一种方式。他不由得微微闭上了眼睛,正想象着,怎么才能在空中下落时不会碰到障碍,明天第一个发现他的人又会是什么人?是上学的学生,还是马路清洁工?
突然,他的腰被一双温暖的手臂紧紧地抱住了,他不由得一惊,轻轻地说了声:“欣然?”
“你……怎么不睡了?”身后传来了江欣然细细的问询。
“睡不着,来透透气。”他不由得长透了一口气,用手抚摸着她的手臂说,“你不好好睡,起来做什么?”
“没有你在身边,我睡不着。”她紧紧地揽住了他,用头顶在他的背上,过了半天才说,“许强,如果你真的想跳,不能扔下我,不能一个人跳,你就抱着我……抱着我一起跳,好吗?”说完,他感到她的泪水一下涌了出来,他的后背热乎乎的,被打湿了一片。她的身子一阵阵的战栗,手臂更紧地揽住了他,他也仿佛跟了她颤栗起来。
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一股热浪从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涌了来,泪水就不由得滚了下来。他用手罩在她的手上,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嘴里却喃喃地说:“傻欣然,有你这么好的人在我身边,我怎么能舍下你去寻短见呢?你放心,我不会的。”
她哭着说:“许强,你可千万要想得开,困难只是眼前的,我们能克服它,我们能走出困境的。”
他转过身,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说:“欣然,别为我担心,这算个啥?在人生的漫漫长途中,这算个啥?”
江欣然说:“要不,我明天上塘厦去一趟,找找胡武得,看看能不能向他借一笔。”
许强吃惊地说:“去找他?”
江欣然说:“马上就到给工人发工资的时候了,一旦失信了,我们以后的工作就难以开展了。”
许强一听到胡武得这个名字,就想起了那个胖乎乎矮墩墩的中年男人,那个男人是塘厦一家公司的老板,开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他和江欣然认识之前,那个中年男人就认识江欣然。据江欣然说,他们是在一次公司联欢晚会上认识的,胡武得约她吃过一次饭,又约她一起到珠海玩,她没有答应。后来,她通过一个在胡武得公司里上班的老乡打听,才知道胡武得已经是有家之人了,然后她就不再与他来往了。许强曾经见过胡武得一面,当时他和江欣然一起去逛街,恰巧在街上碰到了胡武得,他与江欣然主动打招呼时,江欣然向胡武得介绍了许强,说这是她的男朋友。许强也就是那次才知道,这个有钱的中年男人曾经打过江欣然的主意。现在,当他听到江欣然一说到胡武得的名字,就特别敏感。他非常清楚男人是一种怎样的动物,有钱的男人不怕自己喜欢的女孩向他借钱,怕的是不来借钱。只要她有求,他必然会应,这一求一应中,方显出了男人的本色和成功,也在这一求一应中,有了进一步接触的机会。金钱的力量,往往就是在最需要它的人面前绽放出了无比璀璨的魅力,金钱的拥有者便也在使用它的过程中当成了交换的手段。
他丝毫不怀疑江欣然的人品,但他更相信金钱的力量。孙菲菲的背叛不仅让他承蒙了奇耻大辱,更让他对有钱的中年男人有了敌视的心理。前车可鉴,他不能让江欣然重蹈覆辙。
他紧紧抱住江欣然说:“不!别去!他的钱不是那么容易借给你的。”
江欣然说:“那怎么办呢?”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说:“我想办法,我会有办法的。”
她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就在这一刻,他觉得江欣然是世上最听话的女人。
他拥着江欣然来到了卧室,等到江欣然再次进入梦乡,他却突然摇醒江欣然说:“欣然,我有办法了?”
江欣然朦胧中揉着眼睛说:“什么办法呀?”
他说:“高利贷,我们可以借高利贷!”
江欣然一骨碌翻过身来说:“高利贷?”
他说:“是,高利贷,我听人说有放高利贷的,借一笔高利贷,只要度过这一关,公司肯定有希望。”
次日一上班,许强向陈东杰说了他的想法,陈东杰的眼睛里一下闪出了贼亮的光,连连说:“好!好!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前天我去找过在信托公司上班的一个老乡,想求他贷点儿款,他一听我们的公司没有工商许可证就大摇其头,当时我怎么就没有想到高利贷的事?没准儿他知道其中的行情。”
许强说:“那你赶快问问,只要能贷上,利息有多重都不要在乎。”
陈东杰应了一声走了。
下午,陈东杰打来了一个电话,说他在莞城,他老乡说晚上带他去找人。许强让他小心一些。吩咐完了,才觉得这句话太多余,不小心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能被人打劫了不成?
刚打完电话,王西生进来了。王西生呵呵笑着说:“几天没见,气消了没有?顺路来看看你。”
许强也笑着说:“不消怎么办?你又不是故意的。”自从与王西生发生了冲突后,许强也后悔自己当时太沉不住气了,不论怎样,王西生不是有意坑害他的。此刻看到王西生又来看他,心里还是稍稍有点儿温暖,说着就伸过手去,握了握。
王西生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说:“兄弟,我知道你不容易,我们都不容易。”
许强说:“老王,你不知道,损失太惨重了,他们退了货,我还要给他们赔偿损失费,要是不出这件事,我这个月就能获得六七十万的销售收入。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连更换一个普通配件的资金都没有了。我真担心公司撑不住垮下去,我血本无归不要紧,还要连累其他的人,这一次搞得我死的心都有了。你走后的那天,我又同经销商打一架,差点儿把小命都送了。”
王西生说:“不会吧,你这么斯文的人还打架?”
许强说:“也不是我想打,事情逼到了那一步,已经无法回避了。”
王西生说:“难怪你这么憔悴,人也瘦多了,原来是这样。不过,许强,你也不用着急,办法总是人想的,再找个质量可靠的公司,先赊一些配件,缓解一下,等产品出手后资金不就回笼了?”
许强说:“话是这么说,可是谁愿意给你赊?”
王西生说:“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上。走吧,快下班了,我做东,找个地方喝杯酒,咱们再好好商量一下,说不准还能商量出一个好办法。”
许强说:“也好。”出了办公室,又到财务办公室给江欣然打了一声招呼,就和王西生一起下了楼。
来到街上,找了一家西北人开的大排档,落座后要了一瓶低劣的老白酒,点了两盘下酒菜,便对饮了起来。
许强斟满了两杯酒,朝王西生面前一放说:“来,老王,我正式给你赔个罪,那天是我的不对,希望你谅解!”
王西生碰了一下杯子说:“咱哥儿俩能坐到这里,就已经不存在谅解不谅解的问题了。”
喝了杯中酒,王西生又说:“其实,不瞒你说,我们公司的日子也很艰难,销售不好,生产难以维持,老板成天朝我发脾气。说实话,我并不知道产品不合格,要是知道我早就退了股份不干了。你们这一退货,可能是一个先兆,估计会引起市场的连锁反应,说不准再过些日子,别的公司都来退货,如果真的那样,公司就死定了。公司真的死了,那我的2万元入股款不就等于打了水漂了吗?那可是我辛辛苦苦打拼了三年的全部积蓄呀。你说你苦,你还有一个公司在撑着,只要过了这一关,肯定是一个阳光产业。可我呢?我全完了。来,喝!”
喝了酒,许强说:“我以为你那边很好,结果也不理想。你的手机偏偏那个时候让小偷偷走了,要是原来的号码,我肯定会把你拉到我这里来的,也不会造成今天的被动局面。妈的,这是命,命中的劫难,想逃也逃不了。”
王西生说:“要是我真的血本无归了来投奔你,你还要我吗?”
许强说:“只要你来,我能不要?”
王西生说:“不管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听了还是蛮舒服的,来,就为了这句话,为了我们友谊,干杯!”
许强举起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说:“可是,眼下这难关还不知道能不能度过?一屁股的债务,又面临着给工人发工资,我拿什么发呀?有时候真想一纵身从楼上跳下去算了,免得让工人围起来骂我是黑心老板。”
王西生说:“你看你?一点儿承受力都没有。办公司出现困难是正常的,那算个什么?不能出现了困难就想轻生,你也太没有骨气了。”
许强就呵呵笑着说:“那是也偶尔想想,真的让我去跳楼,我也不会的。”
王西生说:“偶尔也不能想,你以为那是想女人?那种消极的想法想得多了,最会消磨人的意志。来,喝酒!”
他们俩就这样你敬他一杯,他敬你一杯,不大会儿一瓶酒下了肚,两人喝得正高兴,又打开了另一瓶。
王西生说:“说到女人,我看江欣然真的是不错,不像邓雅娟,太物质化了,你要好好珍惜。”
许强说:“她真的不错,要是没有她的支撑,这个公司我恐怕都搞不起来。”
王西生说:“身边有个好女人也是一生的福,累了也会有人问一声,我现在……不说了,喝酒,喝酒!”
又喝了一阵儿,许强说:“前不久,公司刚出货就收了50%的订金,把我高兴坏了,我拉了公司的四个董事到新都会大酒店美美吃了一顿饭,花了12000元。当时江欣然心疼坏了,说是我们一顿饭就花去了几个工人一月的工资,当时我还讥笑她小家子气。可是,没想到讥笑别人的人反而成了被生活讥笑的对象,奶奶的,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几乎是一夜之间情况全变了,原来我还盛气凌人,现在却失魂落魄,成了一只落汤鸡。你说,老王,为什么创业这么难呀?”
王西生说:“不难能叫创业吗?什么叫创业,创业就是死一批活一批,死掉的是为活下来的殉葬,所以活下来的才精彩。”
许强狠狠地说:“我一定要让别人给我殉葬,不,我谁也不用当殉葬品,奶奶的,我就是我,一定要走出困境,重整旗鼓。”
王西生说:“这还像个男人。”
喝完了两瓶酒,走出小店的门,经风一吹,许强走起路来就高一脚低一脚地飘了起来。王西生还好些,只是面红耳赤,脚下还没乱,他就过去扶了许强一把。
许强说:“别扶我,我没有醉。”
王西生说:“那你扶扶我,我醉了。”
许强傻呵呵地笑着说:“你比我酒量大,我都没醉,你能醉?”
王西生说:“那好,我们谁也不扶谁了。”说着,就松了手,许强就有点儿像迈着太空步,却也不至于摔倒。
路过一排商铺,看到有一家T恤衫的门面前挂着一个牌子上写着“每件10元,跳楼价,挥泪大甩卖!”许强就指着那个牌子怪兽一样笑着说:“骗人,什么跳楼?他们挂了整整一个夏天了,我也没有见过谁跳楼,谁挥过泪。要跳楼,早……早就跳了。”
商铺里一个靓女探了头来看,王西生拉过了他说:“那不过是一个比喻嘛,你还当真以为谁要跳楼?”
许强说:“比喻也不行,没有跳楼就没有跳楼,为什么说跳楼?”
王西生说:“也有真的跳楼的,塘厦就有一个老板,公司做垮了,欠了别人几百万,最后跳楼了。”
许强说:“我才不跳楼,跳楼是逃避,是懦夫,我才不跳。”
王西生说:“对,跳楼是懦夫!你当然不会跳。”
许强就嘿嘿笑了说:“谁想跳就跳去,我才不跳,不当懦夫。”
许强说着,突然看到店铺里有一个女人,穿着上衣光着下身和屁股,背朝马路,黑发如瀑,那不是他的前女友孙菲菲吗?她怎么在这里光着屁股试衣服?心里一动,就要拉王西生进去。
王西生说:“别进了,他们在收拾下班哩。”
许强指着光屁股的女人说:“我……我……认识她……就是那个光屁股的。”
王西生哈哈大笑着说:“你认识个鬼,那是塑料模特儿。”
许强说:“不!是她,我认得她。”
王西生说:“她是谁?”
许强说:“孙菲菲,反正你不知道,说了你也不知道,她是我大学里的女朋友,她就是光了屁股我也认得她。”说着,不听王西生的劝阻,东倒西歪的进去后,两眼直勾勾地盯了光屁股的靓女看。
王西生说:“这下你该相信了吧?走吧,她们要下班,别干扰人家的工作了。”
许强就指着光屁股的靓女说:“你以为你光着屁股我就认不出来了?我照样能认出你来。”
服装店里的女服务员一看是醉鬼,不敢搭理,就别过头以手掩面偷笑。
许强就走过去,细细端详了一下,又在塑料模特儿身上摸了一把,才嘿嘿笑着:“真的是塑料人,咋那么像她?”
王西生说:“我说是塑料模特儿,你还不信,走走走,别影响了他们的生意。”
许强刚被王西生拖了出来,身后传来了服务员一阵哈哈的笑声。
许强回了头说:“你们笑……笑谁呀?”
服务员马上不出声了。王西生说:“别理她们。走我们的路。”
许强说:“好……走我们的路,让他们打的去。”说着脚步一乱,差点儿摔倒,王西生上去搀扶着他。
过了马路,从旁边的广场上传来了一阵歌声,是《流浪歌》,仿佛是陈星的原唱。一听到这熟悉的略带悲怆的旋律,许强的心仿佛被谁揪住了,他不由得想起了远在大西北的妈妈,想起了那个飘着雪花的冬季里,妈妈送他上学的情景。一曲终了,他的眼里不觉含满了泪水。漂泊的人儿,流浪的脚步,何时才能在这座城市里有一个自己的家?他走过去,看到唱歌的是一个下肢瘫痪的中年男子,难怪他唱得如此动情,大概是他的人生遭遇太悲苦了,才有了痛彻心扉的感受,能用自己歌声穿透人心。
他摸着口袋,在旁边的王西生早已拿出1元钱说:“我代表你了。”说着放到了中年男人的面前。中年男人双手抱怀,连声说着谢谢。许强还是掏出了口袋里的钱,一共是十多块,他一伸手就丢在了中年男人面前的纸盒中。中年男人不停地作揖,不停地说谢谢。
许强还在摸口袋,王西生就拉过他说:“算了,别再摸了,幸亏你的兜里只有这十多块,要是装着一千块我看你也舍得给他。”
许强嘿嘿笑着说:“钱是个……啥?不就是纸吗?今天花完了,明……明天再挣,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寻找生机】
当新一轮太阳从东方升起来的时候,许强的酒彻底醒了,也意味着新的一天又来临了。想起昨晚的事,他还依稀记得,好像是王西生把他送到了家,江欣然好像还埋怨他喝得太多了。除了这些,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看到江欣然已经为他做好早餐,他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说:“昨晚我没有胡闹吧?”
江欣然说:“反正也够呛,又是哭,又是笑,一直折腾到很晚才睡下。”
许强眨着眼睛盯着江欣然说:“不会吧,我还有这个坏毛病吗?”
江欣然说:“你自己当然不知道啦。”
许强自嘲地摇摇头说:“不好,这个毛病真的不好,以后真的要改。王西生是什么时候走的?”
江欣然说:“他把你送下就走了,他还要赶车回去哩。”
许强喝了一碗粥,才感到身体舒服了好多,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脑子里顿感乱糟糟的一片。匆匆吃完早饭,许强说了一声:“我先走了。”说完就要出门。
江欣然说:“你等一下。”
许强回了头问:“什么事?”
江欣然说:“把衬衣换了,已经穿了两天了,也不知道换。”
许强说:“明天换好吧。”
江欣然说:“不行!换了干净一点儿的衣服,让人感觉精神一点儿。”
许强说:“我这种心情,能打起精神吗?”
江欣然说:“正因为我们现在面临着低谷,你才要打起精神,让人感觉我们的李总并没有被困难压垮,这样才会有信心去战胜困难。如果你都无精打采的,让别人怎么想?”
许强觉得江欣然说得有道理,就回转身来说:“好,我换!”
江欣然拿出了衣服,交给他说:“当年刘邦与项羽交战,刘邦臂上中了对方一箭,刘邦怕对方趁机杀上来,故意大叫一声说,你们怎么射到我的脚上了。回到了营中,刘邦的病情很严重,谋士却说,大王,你不能休息,将士们都知道你受伤了,你必须到军营里去巡视一圈儿,让将士们感到我们的大王精神状态很好,才能鼓舞起大家的士气。刘邦觉得有道理,硬撑起身子,骑马去巡视了一趟军营,将士们看到大王很精神,果然士气大振。”
许强衣服换完了,江欣然的故事也讲完了,许强感激地说:“你真是个贤内助,我明白你说的意思。”说着,紧紧地将江欣然揽在怀里,用手拍了拍了她的背。
江欣然也拍了一下他的背说:“好了,快去上班吧,我收拾一下房子再去。”
许强来到公司后,果然学着受伤的刘邦巡视军营的样子,忍着他内心的伤痛,假装出信心百倍的样子,面带着招牌式的微笑,到车间里巡视一圈儿。工人们看到了他,只朝他笑一下,算是打了招呼,依然紧张而专注地干着自己的事,工作秩序依然井井有条。他的心里不觉感到一阵欣然,仿佛获取了一种信心和力量,一定要想办法走出困境,决不能让这些工人和他一起去为别人当殉葬品。
回到办公室里,他突然想起了丁虹,她要是在东莞多好,如果去求她,说不准会助他一臂之力。
这个想法一经产生,他马上觉得有必要与她联系一下,或许她会看在友谊的份上,给他借一点儿钱。自从上次她打过电话后,他就申请了MSN,也加入了她,可就是不见她显身,也没有见过她留言。是不是因为时差的关系,他与她失之交臂了?还是她也像他这么忙,一忙起来除了工作什么都忘了?此刻,他又打开了MSN,看到她也加了他,却没有留言。他只好打开留言窗,在上面匆匆写了句:“期待网上相遇!”
留过了言,一个人正呆呆地坐着,陈东杰进来说:“昨晚见了投资公司的老板,他问我要准备贷多少,我说大概10万元,10万元怎么样?”
许强说:“差不多,太少了拉不动产业链,太多了利息太高,负担太重。他们说了没有,利息是多少?”
陈东杰说:“50%,比窦海涛还要黑。”
许强说:“没办法,谁让我们急着用钱。他们说了没有,什么时候能给我们贷下来?”
陈东杰说:“他们说抽个时间要过来验资,我就怕他们一看我们是一个没有注册的黑公司,不肯给我们贷。”
许强说:“奶奶的,我们要是正规公司就找银行去了,谁去找他们?你再多联系几家这样的公司看看,货比三家,有利息低的更好。”
许强的话刚说完,电话就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王西生的,马上接通了。
王西生长长地“喂”了一声说:“许强,现在怎么样?资金的事儿落实了没有?”
许强从王西生“喂”的音质和长度上断定他的心情不错,就说:“没有,你是不是给我想到办法了?”
王西生说:“我给你找了一家有质量认证资格的公司,他们生产的话筒可以给你赊购一些,不知道你想不想用?”
许强高兴地说:“真的?那真是太好了,他们在哪?是不是也在常平?”
王西生呵呵地笑着说:“看你着急的样子,我就知道你现在正在等米下锅。厂子在常平,他们的产品究竟合格不合格我可不好说,还得你亲自来考察,你要觉得可以,我给你们做担保,让他们赊欠一些给你们,如果你觉得产品不符合要求,也不要勉强。”
许强说:“老王,真是太感谢了,我一定会有情后补的。”
王西生哈哈哈地笑着说:“什么有情后补?是将功折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