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杰说:“我这样要求没有别的意思,主要是冷一彪在医院里被杀灭口,我负责这个案子,现在刚刚发现了一点线索,不能就此终止了。”
赵伟东说:“这不是理由,你可以把工作移交给白发礼,让他们继续查办。我们要充分相信组织相信党,要依靠大家的力量,一个人的作用再大,也毕竟是一个人,你要明白这一点。”
宋杰说:“赵局长,这不是我相信不相信组织的问题,我的案子刚刚办了一半,中途把我调走我觉得不太合适。如果你认为我宋杰当刑警队队长不够格,我可以不当这个队长,但是,你得让我把案子办完。等办完了,你把我调到哪里,我就到哪里,我毫无怨言。”
赵伟东一下严肃了起来:“宋杰同志,我希望你端正态度,不要以为自己取得了一些成绩就可以居功自傲,向组织讨价还价。难道刑警队的队长就非你莫属,其他任何一个人都干不成?你要正确地对待自己,不要把个人的作用估计得太大,把集体的作用估计得太小。”
宋杰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他强压下心中的怒气,一字一顿地说:“错了,赵局长。我既没有向组织讨价还价,也没有说刑警队队长非我莫属。还有一点,我必须向你纠正一下,组织只是一个概念,它是由少数几个具体的人来体现的,对你有意见,不能说是对组织有意见。你只能代表你,你代表不了组织,组织也不是你的化身,它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
赵伟东有点气急败坏地说:“我代表不了组织难道你能代表吗?告诉你,你想干,就乖乖地给我到派出所上班去,要是不想干,你就打份辞职报告,我成全你。”
宋杰理直气壮地说:“我也明确地告诉你,赵局长,权力,对于任何人来讲都是不会长久的,你今天是有一点小权,也许明天就会从你的手中失去。如果有一天,我们彼此要为今天的所作所为而后悔的话,我相信,第一个后悔的人就是你。”
宋杰不知道怎么走出赵伟东办公室的,他只觉得心里憋得难受,仿佛揣着一团火,随时有燃烧的危险。事情已经再明显不过了,把他调离出刑警队,就是要逼迫他放弃对“二·二三”血案的追查。这似乎就是一个早已策划好的阴谋,先开庆功会,为“二·二三”案件画了一个句号后,再调走郭剑锋,然后又把他调出刑警队。这一切看似顺理成章,实则是他们早就密谋好了的。这足以说明,他们面对的对手是多么的强大,对手不仅左右着整个局势,而且还左右着他们的命运。郭剑锋无法逃脱,他也无法逃脱。
他不知不觉来到了毕大海的墓碑前。一个月前,他们还是朝夕相处的好兄弟,没想到一个月后,却黄土一坯,天各一方,成了他永远的思念和心头的痛。“老毕,你说说,我该怎么办呢?”他抚摸着老毕的墓碑,自言自语地说。他真的陷入到了一种绝境,感到孤独无望。放弃吧,他不甘心,他无法面对死去的冤魂,更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和责任,无法面对人民警察这一光荣而神圣的称号。不放弃又能怎么办?不让他干刑警,就意味着不让他继续查案了,他如果一意孤行,就是违纪。不,绝不能放弃,绝不能就此罢休。即便是剩下我一个,也要血战到底,绝不能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
已近黄昏,整个墓地被落日的余晖泼洒得一片血红,一个身影远远向他走来,他一看就知道那是杜晓飞。
“你怎么来了?”他背对杜晓飞问。
“你的事我全知道了。”杜晓飞说,“下午,你从赵伟东的办公室出来,我看你有些不对劲,就知道你肯定同赵伟东发生了争执。下班后到处找你,找不到,想必你肯定上这儿来了。饿了吧?我给你带了些吃的。”
宋杰转过身来,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激,嘴上却有点轻描淡写地说:“谢谢你对我的关心。”
杜晓飞说:“宋杰,我知道你心里很孤独,毕大海走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郭局也走了,被调离了公安局,你又被调出了刑警队。其实,我的心和你一样,也很孤独。我真想不通,为什么是这样的呢?为什么是这样一种结果?下午听到你被调走的消息,我难受极了,真想一个人躲在一个角落里大哭一场。真的……”说着,竟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宋杰的心不禁一颤,过去拍了拍她的肩头说:“不要为我难过了,他们这样做是怕我们继续查下去查到他们的头上,这就更加说明他们已经心虚了,已经不打自招了。他们只好采取强硬的行政措施调走了郭局,又强迫我放弃那个案子,但是,他们却忽视了问题的另一个方面,那就是物极必反。他可以用他手中的权来压制我,却无法征服我。只要我还活着,只要一个人民警察的良知没有泯灭,我就会一追到底,直捣黄龙府。不管他是什么人,只要他对人民犯下了罪,我就绝不放过他。”
杜晓飞仰起头,泪光闪闪地看着宋杰说:“可是,我们毕竟受人家的领导呀,他们不让查,你要硬查,能查下去吗?再说了,愈到深处愈艰难,现在线索也断了,其难度可想而知。”
宋杰说:“事情是人干的,办法也是人想的,明不能查,就来暗的。是狐狸,它终归要露出尾巴。”话说至此,他的手机响了,拿起一看,是郭局打来的,就悄悄对杜晓飞说,“是郭局的。”说完便接通了电话。
郭局说:“你在什么地方?”
他说:“在毕大海的墓地。”
郭局说:“心里是不是有点难受?我也是,既为你,也为我自己。你的事儿我听到了,这早已在我的估计之中,没有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呀!你现在有空吗?有?好的,你到我家里来一趟,咱爷儿俩好好喝两杯。你是不是和杜晓飞在一起?她要是在把她也叫上,你们一块儿来。”
挂了机,宋杰说:“郭局让我们到他家里去。”
杜晓飞说:“走吧,下一步怎么办,应该让郭局给我们出出主意。”
杜晓飞说得没错,郭剑锋叫他们去,就是想给他们出出主意。
今天下午,郭剑锋上了一趟省城。他上省城有两个目的,一是想查一查过去的卷宗,看看能否找到十年前马起贩毒团伙中还有哪些漏网成员没有被抓获。二是自己在公安干了快三十年了,临别时,还有一些心里话憋得慌,想找陈厅长反映反映,以便求得省厅的协助,渴望边阳的问题能尽早大白于天下。
他和陈厅长是一块儿扛过枪的老战友。从部队一转业下来,他分到了边阳市,陈厅长分到了省城。经过几十年的风云变幻,陈厅长成了省厅的厅长,他成了市局的局长,他们虽是上下级关系,但却超过了普通的上下级关系。当陈厅长得知他被调出边阳市公安局时,无不同情地说,不知老伙计得罪了哪路神仙,落到如此结果?郭剑锋说,说来话长,这也就是我这次找你的真正目的。接下来,他便从“二·二三”高中信罹难开始讲起,讲到了连环杀人案,讲到了毕大海被内奸诱骗惨遭枪杀,又讲到宋杰和杜晓飞不顾个人安危,逮住杀手冷一彪,然后冷一彪被毒而死。直讲到庆功大会,于又川成了座上宾,他被调出公安局,宋杰又被调离了刑警队。末了说:“至于我个人的荣辱升降是小事,这事关边阳市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党在人民群众中的威信呀!老陈啊,我这次专程上省城,就是来向你这位老领导、老战友告急。边阳的公安局已经掌握在与黑势力相牵连的人的手中了。如不采取必要的措施,必将酿成大患,给边阳市的改革开放和经济建设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陈厅长听完,长嘘一口气说:“老伙计,这就是块块管理的弊端,如果公安也能像工商税务那样条条管理,也许将会克服其中的一些不足。你所讲到的这些情况很重要,看来,边阳的问题不是孤立的,它肯定与省里的一些领导有牵连。这是一个看不见的黑网,如果硬碰,必然会触电般地被这张黑网反弹回来。如果我们掌握到了打开这张黑网的有力证据,我们才能用另一张网将它罩住,最后来个一网打尽。我的意见是省厅暂时不介入,案子由宋杰他们继续查,当掌握了一定的确凿证据之后,你再同我联系。必要时,我们可以全力以赴,出动全部警力,来他个一网打尽。现在省厅有点不好介入,派员成立一个秘密调查组,不好开展调查取证工作。如果与市局成立一个联合调查组,可能会受到重重阻力和约束。搞不好,省里的哪位领导以影响边阳的经济建设为由,一句话就给你撤了,反倒使我们被动了。不知道你有什么高见?”
郭剑锋考虑再三,才点头道:“有道理,就按你说的办吧。到底是省级领导,就是棋高一筹啊!”
陈厅长挥挥手说:“得得得,又来了。这次,你可再别说赶回去还有事的话,晚上,咱哥俩好好喝两盅。”
郭剑锋看来今天是推不过去了,就说:“好好好,正好来他个借酒浇愁。”
陈厅长说:“别忘了,山重水复疑无路,还有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正说话间,档案处的同志已查清了马起贩毒案件的卷宗,向陈厅长和郭剑锋报告说,十二年前,我们有一位打入贩毒团伙内部的眼线在临牺牲前给我们提供了一份情报。其中讲到马起贩毒团伙中,有一个叫三叔的人是他的上线,此人行动诡秘、身手不凡,而且,他还有一个得力助手,阴险毒辣,十分狡猾,两人沆瀣一气,相得益彰,在黑道上不可一世。马起的下线中,有一个叫罗雄的人已被我方逮捕归案,此人就在你们边阳,被判了十年的有期徒刑,大概现在已经放出来了。
郭剑锋听完高兴地说:“好好好,这一线索对我们破案非常重要,这次真是不虚此行呀,麻烦你们了。”
陈厅长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有需要我们协助的地方,你只管说。”
郭剑锋说:“好好好,以后免不了还要来麻烦。不过,老领导,今天的酒是喝不成了,你给我留着,等下次来再喝。有一句军事术语叫兵贵神速,我得赶回去。”
陈厅长说:“你看你,怎么不讲信用,不是说好了吗?”
郭剑锋边走边说:“下次,下次一定喝个一醉方休。”说完,人已走出门去。
在回来的路上,郭剑锋一直在琢磨着“三叔”这个人,他是不是于又川?根据提供的特征,好像就是于又川和左子中,可是,十二年前,于又川只有三十来岁,还不够给别人当三叔的资格。如果不是他,又是谁呢?想到这里,他的脑子里突然天门顿开。“三叔”者,乃三竖,三竖岂不为“川”?他一兴奋,就催促司机小王说,快一点,开快点。他十分清楚,要是能从这里打开缺口,同样可以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华容道有好多种走法,何必拘泥于一条道?还有那个叫罗雄的劳改释放人员,也是一个非常关键的角色,一定要让宋杰他们找到他,说不准从他身上可以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来。
他听到了一阵门铃声,知道肯定是宋杰、杜晓飞来了,就高兴地应了一声“来喽”。
第十一章 他打算要出一招怪牌
有了新的线索,宋杰和杜晓飞一下充满了以往的活力。他们很快就查清了那个名叫罗雄的被劳改释放后又染上了毒瘾,现在正在市戒毒所戒毒。
宋杰虽然已经到北郊派出所报到上班了,但是他的心还在那起案子上。早上,他已同戒毒所所长黄心潮打电话联系好了,说下午他要和杜晓飞一块去找罗雄。没料到下午刚上班,新任刑警队队长的白发礼给杜晓飞安排了一个新的任务,说是旧货市场旁边发现了一具碎尸,要杜晓飞迅速赶去勘查。宋杰犹豫了一下,又给黄心潮打了一个电话,想问问罗雄现在怎么样,如果他未犯毒瘾他就去,如果他现在正犯毒瘾,他打算等杜晓飞有空一块儿前往。黄心潮说,他也说不清楚,要查看一下给他回话。宋杰大概等了约莫半个小时,黄心潮才打来电话说,他现在一切正常,你过来吧。宋杰应了一声,就驱车向戒毒所赶去。
没想到宋杰这一去就出事了。
后来宋杰一直在想,如果当时他和杜晓飞一块儿去,也许结果将是另外一种样子,可偏巧杜晓飞有新任务,才使他落入他们早已为他精心设置好的那个圈套,由一位优秀的人民警察成了一个通缉犯。
宋杰到了戒毒所,黄心潮很热情地为他倒了一杯水说道,怎么样,现在到了派出所还习惯吗?宋杰说,慢慢就习惯了。黄心潮说,你找罗雄要了解什么事?看你着急的样子。宋杰说,也没啥大事,是过去一个案子上的事,我想单独找他谈谈。他现在在吗?黄心潮说,在。随即他给下面的人员打了一个电话,吩咐他把罗雄带到询问室。然后才对宋杰说,好了,上询问室,你要问什么就问去,正好我还有点急事儿要出去一趟。宋杰说了声多谢了,就上了询问室。
宋杰原以为罗雄肯定是一个面目狰狞且高大凶猛的男人,没想到他是一个孱孱弱弱的小男人,个子不高,年纪也不太大,只有四十岁的样子。
宋杰拿起纸杯给对方倒了一杯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宋杰开门见山地问:“姓名?”
对方答:“罗雄。”
“年龄?”
“四十一岁。”
“你过去因为什么被判过刑?”
“因吸毒贩毒。”
“我问你,你过去认识一个名叫马起的毒贩吗?”
“认识,他死了。”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听说他被黑道上的人毒死的。”
“那个黑道上的人你认识吗?”
“不……不认识。”
“罗雄,你必须说实话。因为毒死马起的那个人现在还逍遥法外,现在缺少的就是证据,只要有足够的证据,我们就会立即将他缉拿归案。”
“我真的……真的没有见过他。我只是听马起说过,他的上线叫三叔,年轻气派,为人仗义。我还求过马起,让他在三叔面前引荐引荐我。马起说,你滚一边去,三叔最烦的就是别人向他引荐人。后来马起死了,我还是听大周说的。”
“大周是什么人?”
“大周叫周大民。他是马起手下的一个马仔,我又是周大民手下的一个马仔。他说马起是被他的老板毒死的。他的老板怕马起被公安逮住供出他,就先来了个杀人灭口。”
“他的老板是不是那个叫三叔的人?”
“这我不敢肯定,当时大周也没有说出马起的老板是不是三叔,他只说是马起的老板毒死了马起。”
“那个大周呢?他现在人在哪儿?”
“他早就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
“大概是马起出事不久,他就失踪了,再也没有了他的音信。道上的人都说他可能死了,说他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他不死让谁去死?”
“你讲的这些都是实话?”
“是……是实……话。”
就在这时,罗雄突然面色苍白、目光呆滞。宋杰急忙问,罗雄,你怎么了?罗雄口吐白沫,两眼一翻,一下从椅子上跌到了地上。宋杰一看不好,大声呼叫道:“来人,快来人。”等冯医生赶来,罗雄已经气绝人亡了。冯医生说,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一个人,现在怎么突然死了?宋杰说,我也不知道,他突然口吐白沫,两眼一翻就死了。是不是食物中毒了?赶快通知法医解尸。
正吵吵闹闹间,黄心潮赶来了,一看这场面,吃惊道,怎么会是这样?保护好现场,冯医生,通知刑警队了没有?没有就马上打电话让他们来。吩咐完毕,才对宋杰说,宋所长,你应该回避一下,先到我的办公室里待一会儿。宋杰心里一阵紧张,只觉得今天的事儿实在太奇怪了,但是奇怪在什么地方,他似乎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跟着黄心潮来到了他的办公室,心里还在嘀咕,他是怎么了?是心脏病犯了,还是中了毒?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的时间,白发礼带着刑警队的人来了。杜晓飞、张虎、王忠等人看到宋杰,都很热情地打了一声招呼,唯独白发礼有点待理不理,直接向出事地点赶去。就在他与宋杰擦肩而过时,宋杰倏然间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掩饰不住的窃笑。宋杰心里一颤,感觉有点不对劲,是不是……他不敢往下想,他觉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想到现场去看一看,黄心潮说,别去了,咱俩都是当事人,应该避一避,也好让他们去查。
他觉得黄心潮的话说得也有道理,该回避的时候就回避一下。当时他没有多想。事后想起,他才知道黄心潮在那个时候已经把他看成瓮中之鳖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们早已密谋好的一个陷阱。主谋者早就给他的死党们下了旨令,不让他和杜晓飞在一起,只要他有所行动,他的死党就会及时把信息反馈到他那里,然后,他可以随时随地地为他设套。
宋杰已经意识到了,他将从此惹上麻烦了,被这件说不清楚的事件纠缠着,或者,他将从此被钉到历史的耻辱柱上,永远也不可能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了。
面对这一突如其来的复杂局面,他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绝不能屈服,绝不能!他宁可死在敌人的枪林弹雨中,也不愿意活在内奸的羞辱和人格的摧残中。
过了不长时间,白发礼带着杜晓飞他们来了。
白发礼盛气凌人地说:“对不起,宋杰,你得跟我们上趟局里。”
宋杰问:“为什么?”
白发礼说:“因为你有杀人嫌疑。”
宋杰说:“笑话。我有杀人嫌疑?你有什么证据?”
白发礼说:“罗雄是服毒而死,他用过的那只纸杯中有毒,纸杯上还有你的指纹,难道这不是证据?跟我们走吧。”说着拿出了手铐。
宋杰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陷害,这绝对是陷害!”
白发礼说:“少啰唆,跟我走。”说着就来给宋杰上手铐。说时迟,那时快,宋杰一个旋转,一翻手,“咔嚓”、“咔嚓”两声,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便如变魔术般地反将白发礼铐上了。然后一抽身,一个燕子三点水,冲出了戒毒所。白发礼大吼道:“开枪,你们快开枪,绝不能放他走。杜晓飞、张虎、王忠,你们怎么不动手?”他们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开枪。
就这样,白发礼眼睁睁地看着宋杰就这样逃走了。然后又朝张虎吼道:“还愣着干吗,把手铐给我打开。”
张虎去给白发礼开手铐,在一旁的王忠忍不住悄悄笑了一下。而杜晓飞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心里一阵难受,为宋杰,为她自己,更为这个令她无法琢磨的现实。她相信宋杰正如相信她自己,宋杰绝不会杀害罗雄的,这是陷害,是他们早就设计好了的圈套。她真不敢相信他们怎么就能做得出来?现实真是太可怕了,可怕得令人毛骨悚然,令人不寒而栗。如果下午她不去坟场,如果她和宋杰一块儿来找罗雄,情况又是怎样的一种结果?她不敢细想了。她只感到恐惧,只感到现实太可怕了。如果在这二者之间非要让她作出一种选择,她宁可跟上宋杰去误闯白虎堂,也不愿意看到宋杰那种受委屈的样子。
今晚电视上的《边阳新闻》一下吸引了不少眼球,原因是在新闻节目的后面播报了一条由边阳市公安局发布的通缉令。通缉的对象不是别人,正好是上次《边阳新闻》中报道过的英雄人物——刑警队队长宋杰。
下午,白发礼无精打采地来到局里后,被赵伟东狠狠地批评了一顿。赵伟东说,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让他从你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你们肯定徇了私情,否则,三四个人还敌不过一个宋杰?白发礼说,我叫他们开枪,他们一个看一个,没有一个人听我的。要说徇私情,也是他们徇私情,我可没有。赵伟东说,你没有徇私情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不开枪?白发礼说,我被他用手铐铐住了,否则,我绝饶不了他。赵伟东没好气地说,行了行了,这样的话亏你也能说出口。马上发布通缉令,把宋杰的头像放印出来,散发到车站、旅店、各个交通要道和出租车、公共汽车上。并且,还要说清楚,此人身携枪支,必要时,可采取各种措施扼制他。届时,还要请各个新闻媒体积极配合,今天要在电视上看到图像,明早要在报纸上看到文字。好了,你们稍做休整,再分头散发通缉令。今晚,要出动全部警力,在全市进行一次大搜查,我就不相信他能跑到天上去。
杜晓飞一听,头皮不由得一阵阵抽紧。她从赵伟东那恶狠狠的语气中可以断定,他们早就下了决心,非要置宋杰于死地不可。宋杰呢?他能料到这些吗?他能渡过这一关吗?
电视中、照片上的宋杰仍是那么英俊潇洒,谁都无法将这位年轻的警官与通缉犯联系在一起。在大家的记忆中,他是那样的威武无比、豪气冲天。他用手铐一头铐着自己,一头铐着犯罪分子的样子就像一幅弥足珍贵的画,永远珍藏在大家的脑海里。他曾面对大家说过的话,仿佛还在耳畔萦绕:“作为一名人民警察,如果让犯罪分子从我的眼皮子之下逃走,那将是我永远的耻辱。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绝不会放过他。”可是,蓝地白字写着,播音员声音又是那么清脆准确:“边阳市公安局通缉令……捉拿杀人嫌疑犯宋杰。宋杰原系公安局干部,杀人拒捕。出逃时,携有枪支,望广大市民提高警惕,必要时,可采取极端措施,扼制其犯罪行动。如有知情不报者,按窝藏罪论处……”这是真的吗?
不知道这是宋杰在嘲弄新闻单位,还是新闻单位在嘲弄着现实社会。这一消息一经公布,边阳市一片哗然,到处议论纷纷,无疑为这座城市增添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谈资。
电视,真可谓一个社会的窗口,从一条信息中,不同的人将会折射出不同反应和不同心态,从而囊括了一个复杂的社会。
在毕大海的家里,东儿看着电视屏幕,吃惊地叫道:“妈妈,你过来看电视,宋叔叔杀人了,公安局在通缉宋叔叔。”毕嫂赶紧从里屋出来道:“别胡说,你宋叔叔是英雄,杀人也是杀坏人,他绝不会杀好人的。”过来一看,愣住了,怎么会呢?怎么会是这样的呢?“不,不可能,一定是他们错了,宋杰被他们冤枉了。”她不知道是对儿子说,还是自言自语在宽慰自己。东东说:“妈妈,怎么办呢?我们怎么帮帮宋叔叔?”毕嫂说:“我也不知道,你给宋叔叔打个电话,打通了你让他到咱家来避几天。”东儿急忙去打电话,只听到电话中传出:“对不起,对方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在郭剑锋家里,当他看到这则消息时,第一感觉告诉他,他们开始下毒手了。看来,他们是要把宋杰置于死地而后快。此刻,他最担心的是宋杰的安全。他抄起电话,给杜晓飞打了电话。电话一通,他就忍不住发起火来:“晓飞,这是怎么一回事?”杜晓飞说:“这肯定是陷害,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置宋杰于死地。老领导,你得想想办法,救救宋杰。”杜晓飞几乎带着哭腔。郭剑锋说:“你要是能同宋杰取得联系,一定要转告他,要保护自己,不要胡来。要相信,历史将会做公正的裁决。另外,你也要注意安全,千万千万不能出事儿。”话还没说完,郭剑锋的泪水已经克制不住地流了下来。挂了机,他无力地躺在沙发上,心想,不知道怎样才能与宋杰联系上,要是能联系上,他一定会让宋杰到他家里来避一避。他不怕受牵连,也不怕他们给他定什么窝藏罪,只要能保住宋杰,他什么都可以豁出去。况且,谅他们也不会到一个政法委副书记的家里来搜查。可是,怎么才能联系上?电话是不能打了,他知道公安局肯定做了监控,宋杰也不会随便开机的。他刚才真是气昏了头,应该告诉杜晓飞,让她提示宋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