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他按时来到了市政府,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刘国权对他非常热情,也非常客气。几句开场白过后,话题转入正题。刘国权说:“老郭,本来我要亲自下到基层去调研才对,因为手头的事儿太多,就只好麻烦你们了。”经刘国权这么一说,郭剑锋反而对自己没有主动向市长汇报工作有点自责,就说:“本来我应该向刘市长主动汇报工作才是,只是最近案子上的事有点忙,没有及时向市长汇报,还请刘市长给予谅解。”刘国权说:“哪里哪里,谈不上什么谅解。听说,最近你们破获了一起持枪杀人案,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反响。老郭呀,我可不在乎谁汇报工作汇报得好,而是在乎他的工作实绩怎么样。你就把最近破案的情况,下一步还有哪些工作打算给我说说吧。”
郭剑锋作为一名老公安,一听就明白了刘国权的真正意图是什么,他只好简略地把案子的侦破情况作了汇报,该说的他说得很慎重,不该说的他一句都没有说。末了才说:“我认为,现在只是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案子并没有完结,只有抓住那个给冷一彪下毒的人,才能说告一段落。要说我们下一步的工作,重点就在这里。”
听完汇报,刘国权说:“老郭呀,对你们近期的工作,市委和政府都很满意,我本人也很满意。我建议你们要好好地总结总结成绩,该表扬的要给予表扬,该奖励的要给予奖励,要开一次隆重的表彰奖励大会。到时候我要抽空亲自参加,目的就是要大力弘扬正气,对犯罪分子造成一种威慑力。另外,我听说长青集团公司要出资五十万,在全市的公安系统设立一个奖励基金,这很好。一方面,体现了警民共建,另一方面,也解决了公安系统经费不足的难题。老郭,这事儿你回去后抓紧时间定一定,不妨把这两个活动安排在一起,时间嘛,尽量提前,放在下一周最好,这样我就可以参加了。我要趁此机会给公安系统的同志们鼓鼓劲、打打气,也向全市的企业家们倡导倡导,多几个像长青集团公司这样的企业,慷慨解囊来支持我们的公益事业。”
郭剑锋说:“刘市长能抽空参加我们的会议我感到很高兴,回去我就安排布置,把会议安排在下一周。”
刘国权说:“好好好,就这么定了,你回去后就抓紧落实。”说着便站起了身,隔着桌子伸过了手,郭剑锋赶紧站起身,伸过手握了握,算是告辞。
出门后,想想刘国权的每一句话,郭剑锋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按他的意思,这个案子似乎结束了,再没有必要往下查了。可事实上,现在才刚刚是个开始,隐藏在案子最深层的东西还没有挖掘出来。这是因为他刚当上市长好大喜功,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而有意淡化了案子的复杂性?
自从冷一彪死了以后,于又川的情绪一直不好。左子中劝慰说:“大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冷子的劫数到了,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了,你也不必难过。”
于又川说:“子中,这几天我在想,十年前,我们做完了最后一单,我就下决心,要好好做我们的生意,当个一流的建筑商,用我们的智慧,当上边阳市房地产建筑业的龙头老大。我们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努力的,我们顺利地将那个曾经让我下了岗的建筑公司吞并了,接着又吞并了全市大大小小好几家建筑公司。按说,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应该知足了,用不着再玩玄的了,可是,我们还是……陷到了这摊烂泥里,真是欲罢不能呀。子中,你说说看,我这个人,是不是野心太大,狼心不死呀?”
左子中说:“大哥不必自责,是男人总得有点狼心,没有狼心的男人还能算男人吗?你当年要是没有狼心,你也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去跑单帮,说不准你现在就在街头上摆个地摊儿维持着生计。中原逐鹿,鹿死谁手?现在,还没有到盖棺定论的时候。有些事,你只能回头看,但却不能再回头。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我们也就只能走下去了。”
于又川说:“子中真是太会宽慰人了,与你聊聊,心里畅快多了。”
正在这时,秘书进来通报说,沈阳路步行街的项目经理邓克兵来汇报工作。于又川说:“让他进来吧,正好左总也在,我们一块儿听听。”
邓克兵原是边阳市某国营建筑公司的副总,因一把手太武断,他有点怀才不遇,于三年前跳槽来到了长青集团公司。他跳槽不久,那家建筑公司就宣布破产了。邓克兵在建筑行业干了十多年,既有理论水平又有实践经验,是一个难得的人才,遗憾的是这样一个人才在国有企业却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于又川发现他是一个人才后,很快就给了他一个项目经理的头衔,果不其然,他干得很出色。这次,沈阳路步行街的工程下来后,于又川又把此项工程交给了他,让他全权负责。前两天,于又川还和左子中到沈阳路步行一条街视察过,那里的拆迁工作已经开始,到处是机声隆隆,一片繁忙。于又川高兴地说,这么大的一个工程,没有一个上访的拆迁户,只有邓克兵才能干得这么井井有条。有一个伟人说过,得江山易,得一将难。未来的市场竞争,最主要的还是人才竞争。
邓克兵进来向他们汇报了工程进度后说,北京来的专家早上八点到省城,我已派人到机场去接了,估计中午就到,董事长和左总能不能抽空儿陪他吃一顿饭?于又川说,陪。再忙我们也陪。
今天下午,边阳市公安局隆重召开了捐赠仪式暨庆功大会。会议由郭剑锋主持,按会议议程,先由于又川给公安局捐赠了五十万元奖励基金,然后,对烈士毕大海进行了特殊奖励,对宋杰和杜晓飞等人进行了表彰奖励,最后才请市长刘国权讲话。
刘国权今天的兴致很高,最初还照着稿子讲,讲了一阵,他就完全脱开了稿子讲起来。他从警民共建讲到了奖励基金的设立,从英模人物的涌现讲到了社会治安,又从社会治安讲到了经济建设,从经济建设讲到了招商引资。散会后,已经超过了下班的时间,局领导陪着市里领导和于又川去吃饭。刑警队的一帮人吵吵着要让宋杰和杜晓飞两个得了奖金的请客,宋杰说,没问题,大家难得聚一聚。说着,从刚刚发的信封中抽出一沓人民币交给王忠说,你们拿去先点菜,我有点事,过会儿就来。说完一个人拎着个包出来了。
宋杰虽说得了奖金,但是,这个会开得让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真搞不明白,案子还像一团迷雾一样没有彻底解开,幕后真凶还没有查出来,竟然开起了庆功大会,这是哪门子庆功大会?尤其让他无法忍受的是,于又川竟然堂而皇之地坐在主席台上给他颁起了奖,这岂不是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吗?当他从于又川手中接过奖金的刹那,他明显看到于又川的微笑中隐藏着一种很难用言语表达的东西,是嘲弄?是讽刺?是施舍?还是挑衅?他觉得从他的手中去接奖金这是对他人格的侮辱,他真想把那个红包扔到他的脸上。但是,他终究克制住了。
他顺着马路溜达了好久,心里还是愤愤然难以平静下来。
他又想起了老毕,想起曾经与老毕在这条路上散步的情景,如今,风光依旧在,斯人长已矣。他突然难受得有点想哭,便急急地拐向老毕家,他要去看看嫂子、看看东儿。
自从老毕离去之后,他分别和郭局、杜晓飞来看过几次,每次从老毕家出来,他的心情总是沉甸甸的。他无法面对嫂子,更无法面对东儿。他觉得老毕的死,与他有很大的责任,如果那次在市中心医院逮住了冷一彪,老毕也就不会出事了。
嫂子在做饭,东儿刚刚放学回来,这个家已不是过去那个充满快乐、充满温馨的家了,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嫂子一看宋杰来了,就说,你来得正好,就在这里吃吧。我现在正做哩。嫂子虽也用笑脸相迎,但很显然,那笑脸里含着的都是泪,只要稍稍一抖,泪就会哗哗地淌下来。宋杰说,改天吧,嫂子,我今天还有别的事,我是顺便过来看看东儿。他摸了摸东儿的头,问了几句学习的情况后,便把下午发给他的奖金袋儿放在了桌子上。嫂子问,这是什么?他说,这是我们刑警队战友们的一点心意。嫂子说,宋杰,你给我带回去,我们已经领到了组织上发给的抚恤金,生活不存在什么问题,如果你们自己再掏腰包,我的良心怎么过得去?说着,拿过奖金袋就往宋杰的怀里揣。宋杰说,嫂子,你听我说……嫂子说,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大家的心意我领了,这钱……我说啥也不能再收了,收了,老毕在天有灵知道了,也会责怪我的。宋杰说,嫂子,我给你说实话吧,这钱,是我今天领到的奖金,不是大家凑的。你要是还让东儿认我这个叔叔,你还认我这个兄弟的话,你就要把我当做自家人,你就收下吧。宋杰说着说着,泪水就不由自主地淌了下来。不知啥时,杜晓飞也进来了,当她听到了这番话时,就插言道,嫂子,你就收下吧,这是宋杰的一片心意。你要是拒绝了,让他怎么走出这个家门?宋杰转头问杜晓飞,你什么时候来的?杜晓飞眼里含着泪水说,一会儿了。嫂子说,宋杰、晓飞,你们这样……就不怕我难受吗?说着,泪水滚落出来。宋杰说,嫂子,你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比起老毕来,我们这算个啥呀?只要你还把我们当做弟、妹,你就别说客气的话了。
告辞出来,宋杰突然凶巴巴地对杜晓飞说:“你怎么跟来了?”
杜晓飞说:“我怎么就不能来?”说完这句话后,她一看宋杰的样子有点凶,就马上口气缓和地说,“我看你情绪不太好,想过来陪陪你,看你那样子,凶巴巴的。”
宋杰说:“你觉得今天的会议开得怎么样?”
杜晓飞说:“不怎么样。现在案子才刚刚是个开头,就开什么庆功会,这分明就是要结案。”
宋杰说:“谁想结都结不了。除非让我不干刑警。”
杜晓飞说:“我看今天的大会就有这种意向。”
宋杰说:“什么庆功大会?让于又川给我发奖金,一个是怀疑对象,一个是刑警队队长,让刑警队队长从怀疑对象手中去接受奖金,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简直就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杜晓飞说:“所以,你就觉得那奖金有点烫手,就想急于送给嫂子?”
宋杰说:“钱本身没有错,即便不烫手,我也要送给嫂子。老毕能把命都献出去,我们为了他的家,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再说,钱是个啥东西?生不能带来,死不能带去,没准儿,哪天我光荣了,也好落个一身轻。”
杜晓飞说:“别别别,打住打住。我最不爱听的就是你最后这些话。”
宋杰说:“不管你爱听不爱听,既然我选择了警察这个职业,也就意味着选择了随时为人民的利益而牺牲。倘若没有这样的思想准备,我敢肯定,他绝对不是一个好警察。”
杜晓飞说:“好了好了,你今天是怎么了,净说这些。我们打个出租车走吧,王忠他们肯定等我们等着急了。”说着,伸出手,向前面过来的一辆的士招了招手。
刘国权终于按照他的计划顺利调整完了领导班子。这就是他要走的第三步棋,他觉得走得很漂亮、走得很满意。该用的他就大胆起用,不该用的,他就坚决地不用。需要调整的,他就果断地做了调整。
自从他当上市长之后,他明显地感觉到人们对他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微妙的转变,过去亲近他的人越发亲近了,过去不太亲近的也亲近多了。尤其是一些官场中的人,总要寻找各种理由跟他套近乎。有的单位不太好,想调换个好单位,有的当了多年的副职,想升个正职,有的单位和职务都不错,想保位子。凡此种种,他都能理解,他毕竟是从官场中走上来的,什么样的人没遇到过?什么样的风浪没有经历过?上次他退了苟富贵的礼,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的震动,一些人生怕再拿他开涮,想送又不敢送。这虽说使他失去了不少收入,但也使他得到了金钱买不到的东西。两利相衡取其大,两弊相衡取其小。在这件事的处理上,他一直觉得自己做得非常漂亮,也从未后悔过。尽管如此,也有一些人变着法儿来送。对此,他该拒绝的照样拒绝,该收的也照样收。既然人在官场,就必须按官场中的游戏规则来办。
这一次调整班子,使他颇费脑筋的有两大块,一是市府这边;另一个就是公安那边。在市府这边,为了将白发祥提升为市政府秘书长,他只好给了原任秘书长纪元一个副地级巡视员的角色。这种提拔在官场中也叫明升暗降,职务虽高了,权力却小了,但毕竟也算给了他一个说法。财政局是一个要害部门,他当然不会再让裴德民这样的人继续担任下去。为了安排他的人,他只好把裴德民调到计划生育委员会。这样的安排裴德民肯定不高兴,他不高兴就不高兴去吧,如果让他高兴了,他这个当市长的就会不高兴。在公安这边,为了把赵伟东提起来,他只好硬着头皮说服了市委书记杨志清,把郭剑锋调到政法委去当副书记,这样一来,总算把该摆的都摆平了。
晚上,在黑色星期五咖啡屋的“仙人聚”包间里,于又川和一个神秘人物对坐着。
于又川说:“你的事,今天市委常委会议已经通过了,等明天一发文,你就是堂堂正正的一局之长了。这次,你该满意了吧?”
神秘人物有点激动地说:“谢谢董事长的栽培,我赵某今生今世不会忘了你的大恩大德。”
于又川说:“弟兄之间还客气个啥,以后,还免不了相互照应。”
神秘人物说:“只要到了这个位置上,我就敢向你保证,在我分管的这个部门上,绝对不会再给董事长添什么麻烦了。以后,董事长有什么就尽管吩咐好了。”
于又川笑着说:“这就好,这就好。我也想集中精力抓抓沈阳路步行街的工程,不想再为别的事分心了。我听说,你们好像还要追查冷一彪的死因,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神秘人物说:“郭剑锋早就对我不信任了,他们都在瞒着我,可能有这么一回事吧。”
于又川说:“那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人已经死了,查来查去有什么可查的?本来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让你们一查就把它搞复杂了,传到社会上,极不利于我们集团公司。”
神秘人物说:“请董事长放心,以后,我们只能为你们集团公司的发展保驾护航,绝不会再添乱了。”
于又川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好了,你忙你的,我忙我的,有事电话联系。”说完,站起来同他打了一声招呼就走了。
郭剑锋接到调令,一下子愣了。他虽然有所感觉,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把他这个公安局长给撤掉了,而且,撤得不明不白。他知道,他们的行动已经触及到了某些人的利益,已经触动了那张黑网。否则,他们不会来得这么快,也不可能来得这么直接。他气得一把将调令拍在桌子上,“呼”地站起来,内心仿佛装满了火药,随时随地就有燃烧爆炸的可能。这一纸调令,使他更加验证了他的怀疑,也使他更加充满了对这一恶势力的仇恨。他决定要找市委书记杨志清问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杨志清仍是笑呵呵的,对任何人都很热情。
郭剑锋开门见山地说:“杨书记,现在案子刚有了点眉目,在这个节骨眼上调整班子,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如果组织上非要调我,等我把这个案子破了再调整行不行?”
杨志清笑呵呵地说:“老郭呀,看得出来,你在公安部门待了几十年,真的是待出感情来了。这都可以理解,人嘛,都是感情动物,一有感情就舍不得离开了。不过,你只离开了小系统,大系统还是没有变嘛。没有什么想不开的,去吧,案子的事,哪天有个完呀?今天破了,明天还会发生新的案子,什么时候都没有一个了结。到了政法委,要积极配合关峰同志,把全市的公安司法工作做好。”
郭剑锋一听杨志清用哄小孩的口气来哄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究竟是假装糊涂,还是真的不明是非?他只好挑明了说:“杨书记,这个案子不是一件普通的案子,我上次已经向你汇报过,它与高中信市长的死有很大的关系。它牵扯的面比较广,隐藏的也比较深,如果不及早查处,必会出现大问题。”
杨志清一听这话,有点不高兴地说:“公安局局长想的就是办案,民政局局长想的就是救灾,财政局局长想的是拨款,法院院长想的是惩办。是的,你们想的都没有错,因为你们站的角度就是那样的一个角度,让你们通盘考虑显然是不合理的。可是,作为一名市长、书记考虑的就不是这么简单了。他考虑的是全市的安定团结,考虑的是怎么发展经济建设,怎么创造优良的投资环境,吸引更多的外来客商来建设我们的边阳市。所以剑锋同志,考虑问题要从大局出发,案子的事,你也仅仅是一个猜测,没有事实根据。没有根据的话就不要再说了,这样会影响整个大局,让外面的人听到还以为我们边阳有多乱,不和谐,谁还敢到这里来投资?再说了,让你到政法委去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意见,这是组织的决定,作为一名老共产党员,你应该想得通。”说着,他便站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手。
郭剑锋握了一下他的手,说了一声“再见”,就出了他的门。
这种结果是他早就料想到的,调令一下来,问也是白问。况且,人家要调动,有的是理由,不想调动也是理由。个别人的意志,一旦上了会议,形成了文件,就成了组织决定,谁敢不服从?他之所以找一找杨志清,就是想探一探他的口风,究竟是他迫于无奈,还是他本来就糊涂?没想到他既不糊涂也非迫于无奈,他只是一个和稀泥、抹光墙的高手。
回到办公室里,听到了一声“报告”,郭剑锋没好气地说了一声进来。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两个爱将宋杰和杜晓飞。
“郭局,你真的要走?”宋杰一进门,就气呼呼地问。
“来,坐,坐呀,坐下来说。”郭剑锋一边让座,一边说,“调令都下了,新局长也任命了,不走能行吗?有些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你走了,案子怎么办?你能舍得丢下这个案子不管吗?”杜晓飞说。
郭剑锋心里一揪,这也正是他的难言之痛。但是,嘴上却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走了,不是还有你们吗?不能因为我走了,就可以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
宋杰说:“话虽这么说,但是,问题可能没有这么简单。难道你不认为你的调动与这起案子有关?”
郭剑锋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杜晓飞说:“郭局一走,这个案子能不能继续办下去都很难说。上次那个表彰大会开得就有些怪,好像已经为这个案子画了个句号。接下来郭局又被调走了,说不定还会出现意想不到的事。”
郭剑锋说:“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你们可能会遇到一些阻力,面临的危险也将会越来越大,必须要有这样的思想准备。”
宋杰说:“不管我们面临的阻力有多大,只要我还是一位人民警察,我就会一追到底。不论他是谁,我都绝不放过他们。”
郭剑锋说:“你们有这样的信心我很高兴,我虽然调出了公安局,毕竟还在政法战线,以后,案子上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们只管来找我。”
宋杰和杜晓飞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郭剑锋说:“冷一彪被杀案现在有没有进展?”
宋杰说:“前天,我从过去的卷宗中查到,十年前,在我市发生了一起特大贩毒案。毒头叫马起,被我公安人员发现后前去逮捕,没料到我方人员刚赶到马起所住的宾馆,马起已被人毒死了。马起所服的毒药与注射到冷一彪体内的是一致的。这就是说,十年前,毒死马起的人可能就是毒死冷一彪的人,这个凶手现在还潜伏在我市。当时,处理这个案子的人就是刚刚任命为边阳市公安局局长的赵伟东,他当时任刑警队队长。”
郭剑锋“噢”了一声说:“有点印象,当时我到公安部去集训,回来后听他们说过,我们曾怀疑毒死马起的人就是他的上线,可能是外地的。因为主犯已死,线索断了,最后也没有追查到什么。没想到这个人就在边阳,而且隐藏了十多年。”
宋杰说:“我怀疑这个人不是于又川,就是左子中。随后我又查了他们的材料。于又川和左子中是老战友。从部队复员后,于又川被分到了边阳市市政建筑二公司当工人,左子中回到他的老家河南,在他所在的乡办企业上班。一九八八年,于又川在单位下岗,就到外面去闯,干了两年,他又拉上左子中一起干了起来。这一阶段,资料上没有详细记载,没有讲清他们具体做什么。到了一九九六年,他们成立了长青建筑公司,后来就发展成了现在的集团公司。这八年间,有人说他们在做毒品生意,有人说他们跑黑道,反正就在这个阶段内他们发了一笔横财,才有资金成立了后来的公司。如果能把他们的这一段历史,以及他们与马起的关系查清楚,对破获这起案件是非常重要的。”
郭剑锋说:“这事儿,你问过赵局长没有?”
宋杰摇了摇头说:“没有。我觉得没有必要,不但问不出什么结果,反而会坏事。”
郭剑锋叹了一声说:“要吸取毕大海同志血的经验教训,当你们面对犯罪分子的时候,还要特别警惕我们自己阵营内的人放冷箭,千万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回头我向省厅的陈厅长汇报,看看省厅能不能给我们提供一些相关资料。以后,我虽然不能同你们并肩战斗了,但是,我还可以暗暗地协助你们。我相信,无论我们面对的敌人有多狡猾,他们归根到底还是逃不了法律对他们的制裁,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赵伟东一上任,就对下属各队所进行了一次大的岗位调整,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宋杰被调离了刑警队,到北郊派出所去当所长,刑警队队长由南郊派出所的所长白发礼接任。除此之外,还有几个部室队所也做了调整,赵伟东的几个亲信都被调到了重要岗位,一些过去和他关系一般化的人都从重要岗位调整了出来。
面对这种调整,大家议论纷纷,都在背地里说赵伟东在排除异己,拉帮结派。但是,说归说,照样还得服从,照样见了面还得服服帖帖。
宋杰自然明白这种官场游戏规则,同时他又明白,把他调出刑警队,这就意味着由“二·二三”交通大案引发的一系列杀人案到此结束了,再没有追查的必要,更无追查的可能。隐藏在这个黑幕背后的元凶将永远地逍遥法外了。倘若让杜晓飞这样出色的人民警察来替代他这个刑警队队长倒也罢了,可偏偏让一个酒色之徒的白发礼来当刑警队队长,无论如何都难以让他接受这个事实。他觉得这不仅仅是对他个人的嘲弄,更是对法律的无视,是对人民群众最根本利益的不负责任。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决定要来一次硬碰硬,找赵伟东谈谈自己的想法。即使扭转不了这个局面,能让他继续待在刑警队他也就满足了。他不求当什么领导,只求能在一个合适的岗位上干出自己想干的事,无愧于一个人民警察的光荣称号,他就满足了。
他敲开了赵伟东的门。
“赵局长,我对这次人事调整有些看法,能不能和你谈一谈?”宋杰开门见山地说。
“说吧,有什么看法和意见随时随地都可以谈。”赵伟东的脸一下拉长了,口气有点不冷不热地说。
“我一进公安局的大门就开始干刑警,对这项工作比较熟悉,能不能继续让我待在刑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