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
“那就对了。有人反映到我们厅,说这是破坏林业资源。我们正准备派人下去调查。今天杜书记来了正好,你就先回去了解一下,能在县里处理的,就在县里处理吧。但是,如果真的像反映的这样,一年要破坏五千亩的林木,那是太危险的,也是很严重的。桐山县委要高度重视啊!”
“问题有这么严重?我一定回去好好查查。然后给吉厅长汇报。”
吉厅长正还要说,有人来喊吉厅长去开会。杜光辉说不打扰了,便领着高玉往外走。高玉将早已准备的信封放到了吉厅长的桌子上。不知是吉厅长没有看见,还是看见了有意识打马虎。反正吉厅长也跟着杜光辉他们出来了。
中午,杜光辉就和高玉、司机三个人在一家挂着“土菜馆”的小饭店里吃饭。高玉说:“今天我们要敬杜书记一杯酒。为着五十万。这可是我们乡一年的财政收入。”
杜光辉笑道:“是要喝上一杯的。这么好的开头,不容易啊。我怎么没想到,这吉厅长就是我们小吉的叔父呢?啊,真是巧了,巧啊!”
高玉也笑,说:“这下,我们窝儿山的的茶叶可真的要大发展了。也许明年,我们的兰花香就能香到省城来了。”
杜光辉看见高玉的眼睛里闪着动人的光泽,这是一种带着几分纯真又含着理想的光泽。杜光辉想起早些年,莫亚兰的眼睛里也曾闪烁过。可是,上一次,他却看到了莫亚兰的泪水。在那泪水之中,纯真和理想正在一点点消失了。昨天晚上,莫亚兰还给他打过电话,说她已经到北京了。暂时的关系还挂在原来的单位,“光辉,你说我值得吗?”
杜光辉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个为着爱坚守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她所要的答案,岂能是杜光辉所能给的?
但是,杜光辉的心里还是有些疼痛。莫亚兰曾经是他理想中的一部分,也是他梦境中的一部分。然而,那一直是遥远的,是虚幻的。他甚至感觉到,也许莫亚兰从来不曾属于过他。他想起从前看过的一本书,名字叫《生活在别处》,套用在莫亚兰的身上,也就是“她总在别处。”
回过神来,高玉的酒已经喝下去了。
杜光辉说:“这是一期的资金,仅仅这些还是不够的。还要想办法。”
高玉道:“有这资金,我们可以先发展五百亩,起个示范作用。”
“是啊!”杜光辉说着,高玉突然问道:“杜书记,你这么支持玉树和窝儿山的茶叶,浍影响……”
杜光辉一愣,他没有料到高玉会问这样的话,望了眼高玉。高玉的脸有点发红,杜光辉道:“不会的。就是影响,也没什么嘛!”
高玉说:“杜书记,我一直想跟你说,对不起了。我知道林书记对你开发窝儿山茶叶有意见,这让你为难了。上次你找琚县长搞钱,后来为这事,林书记还打电话给我,说你才来,不要太多的影响你。其实,我清楚,外面有一些人在议论。不仅仅是茶叶,还有……”高玉说着停了,杜光辉看见她的眼睛里有泪花在打转。
杜光辉道:“不要这样说。高乡长哪,我到窝儿山开发茶叶,是为着老百姓的。就是你高乡长不在,换了王乡长、李乡长,我照样要搞的。至于一些领导同志的意见,能听则听吧。古人说:政声人去后。现在还没到对我们下结论的时候啊。”
“这个我也知道。我都没什么,我就怕影响杜书记。我一个乡长,只想踏踏实实地做点事,大不了回家种茶。”高玉道。
“这话不能说。做一个乡长,是为全乡的老百姓做事;而回家种茶,只是为一个人做事。这可不是你高乡长的风格啊!”
“只是说说嘛。”
杜光辉心想高玉平时看起来风风火火的,其实还是一个女人,也有柔弱的时候。中国官场是一个男权官场,男人在官场中左冲右突,尚且为难。一个女人,就更不容易了。有人说:女人当官,才色并用。杜光辉虽然不敢苟同,但是,他确实也见过一些女性官员,为了利益,不惜一切。而且,他更不能接受的,是一些女人当官后,逐渐地男性化或者中性化了。不仅仅做事,连说话也成了男人味。这当然是男权官场挤压的结果,但也跟女人们自己的心态有关。高玉在刚才那一刻所流下的泪水,让杜光辉看到了她柔软的内心。如同山上的兰花,在风雨中顽强地挺立着,内在里却在酝酿清香……
高玉说:“杜书记,再喝一杯吧。”
“不能喝了。你也别喝了。下午还有事呢。”杜光辉让司机上了主食。吃完后,三个人出门,正要上车。杜光辉一眼看见不远的地方,在一辆车旁,一个中年的矮胖的男人,正手扶着一个稍年轻一点的女人,两个人在头贴着头地说话。从侧影看,杜光辉觉得那个女人像是黄丽。他看见女人几乎是倒在了男人的身上,然后,两个人差不多是抱着的往车边走了。就在到车边的那一瞬,杜光辉看得清清楚楚,那女人正是黄丽。而且,他似乎发现黄丽也看见了他。
正文 第四十九节
车子开走了,杜光辉一回头,高玉正望着他。杜光辉说:“好像是一个熟人。”高玉笑笑,说:“这样吧,我们送杜书记到家门口。我们下午就先回去了。”
杜光辉到了家门口,与高玉道了别,回到家一推门,门正开着。进了房,黄丽正和衣睡在床上。杜光辉本来想问几句,看黄丽没动,也就没问,自个儿到书房去了。
书房里很静,杜光辉坐着坐着,感觉有一些如水的思绪,正慢慢地弥漫上来。他赶紧站起身,从书橱里抽出本书,正是《生活在别处》,这让他的心一颤。上午他还想到这本书,现在就拿在他的手上了。打开,刚看了几行,他的眼前又花了起来。接着,他听见黄丽从房间里出来的声音,然后,他看到黄丽正站在书房门口。
“好个杜光辉,好啊!”黄丽莫名地来了一句。
“哼”,杜光辉把书放了回去。
正要坐下来,黄丽说:“桐山那地方真的不错。当个副书记就配一个女干部了,不错!难怪你乐不思蜀呢?”
“你……”杜光辉收回了想说的话,只是朝黄丽盯了眼。黄丽说:“你,你什么啊?今儿个我可是又看见了。”
“黄丽,你不要先下手为强。你的事,我就不说了。请你尊重我,也尊重你自己。”杜光辉说着,涮地站起来,往门边走去。黄丽问:“怎么了?怎么了?杜光辉。”
“我出去。”杜光辉说着出门去了。
黄丽在后面喊道:“杜光辉,你有本事就别再回来。”
杜光辉一直朝前走,在小区的门口,碰见从省委宣传部退休的现在也住在这小区里的刘老。刘老说:“光辉啊,看你的脸色不太好,有事?”
“没事呢?刘老。”杜光辉答道。
“啊,没事就好。不过,光辉啊,你在县里,家里也得多多注意点啊!”刘老说着,眼神里有几分闪烁。
杜光辉说:“我知道呢。谢谢刘老啊。”
“光辉啊,凡凡他妈是不是……怎么?啊,怎么……啊,还是不说了吧,你注意点。不然又说我这老头子多事了。”刘老说着,就踱着方步,往别处去了。
杜光辉出了小区,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转着。转着转着,就到了凡凡的学校门口。他掏出手机看了看,凡凡放学的时间快到了。索性就在这儿等一会儿吧,晚上也可以带凡凡去吃一次他喜欢吃的老鸡汤。
从凡凡上幼儿园开始,接送工作差为多都是杜光辉承担的,除非他不在省城或者有特殊情况。记得幼儿园时,凡凡长着一张圆圆的小脸,两个眼睛黑亮黑亮的。每次杜光辉去接他,他总是站在班级门前的台阶上,先是看着杜光辉,然后像只小兔子一样,扑到杜光辉的怀里。上小学到初中,凡凡的每一个进步,哪怕是在班上受了老师的一次表扬,都会第一时间给杜光辉报告。杜光辉听了,总要亲一下孩子的小脸,说:“这才像我杜光辉的儿子嘛。”后来,凡凡上了高中,杜光辉不再接送了。一是因为路不太远;第二个原因是凡凡不同意,说同学们会笑话他。
杜光辉想着,又抬头看看路边的香樟树。这些树都长出了新叶子了,绿色中还含些紫红。时令快到清明了。这让杜光辉猛地一下想起平原上的老家。那些在青草中一年年深黄下去的祖坟,杜光辉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去看了。老家和平原成了他心目中的一个概念,那是一个一想起来就要流泪的概念,是个一想起来就令人感到温暖的概念,更是一个一想起来就让人心疼的概念。
人总归是要走出来的,这是杜光辉没有读过多少书的父亲说的。杜光辉是老家那个平原上第一个考取大学的人,全平原上的人家,几乎都送来了贺礼。开学前一天,父亲领着杜光辉走遍了这些人家,父亲在回头的时候,说:“人总归是要走出来的。”可是,那时,父亲没有想到,杜光辉也没有想到,他一走出来,那平原就成了他的心灵上的故乡。
水往下流,人往高走。杜光辉从平原上走到了省城。站着,他比平原高多了。可是,他却经常感到自己永远在平原的底下,他的身子,他的灵魂都还在平原上游荡。相对于平原,他永远在低处。他只要稍稍地挪一挪,他就能觉出平原的根。
学生们开始放学了,杜光辉站在离校门有一段路的地方。这地方学生们不大看得见,凡凡却必须经过。他等了约莫十分钟,才看见凡凡走了出来。孩子走得很慢,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杜光辉心想。
等凡凡到了边上,杜光辉喊了声:“凡凡。”凡凡似乎吓了一跳,抬眼朝四周望望,好一会儿才看见杜光辉,“爸爸,你怎么在这?”
“今天爸爸从县里回来,正好没事,又顺路,就过来看看你了。怎么?有什么心事?”
“没有。我只是有点累。”凡凡说着,杜光辉看到他的脸有些苍白。他的心一颤,不会是病了吧?这孩子从去年下半年以来,老是病。这会不会又是……
杜光辉问道:“哪儿不舒服?”
“就是累。”凡凡说。
“要不?我带你到医院去看看?”杜光辉说着伸手在凡凡的额头上摸了下,有微微的细汗。
凡凡说不用了,晚上睡一觉就好了。杜光辉的心里却有些不安。一路上,凡凡一直不太做声,快到家门口时,杜光辉说:“凡凡,干脆,我们晚上在外面吃吧?”
凡凡没有拒绝,杜光辉带着孩子到了旁边的老鸡汤店,给凡凡点了份老鸡汤。这里的老鸡汤都是用土鸡慢慢炖出来的,味道正,营养丰富。看着凡凡慢慢地喝着,杜光辉的心里突然涌出了一缕歉疚。黄丽经常不在家,不知道凡凡是怎么度过这一个个日子的。他想问,又怕触到孩子的疼处。看着凡凡,杜光辉叹了口气。
“妈妈不在家吗?”凡凡问。
“在家,不过有事。”杜光辉答了句。
凡凡停下筷子,望着杜光辉,“爸爸,你们会离婚吧?”
杜光辉一怔,凡凡还正在望着他,于是便道:“这是大人的事,你别想。”
“我能不想吗?爸爸。有好几回晚上,我下晚自习回家时,在巷道口看见妈妈从那个人的车子上下来,两个人还……”凡凡说着,眼睛红了,“爸爸,我不想妈妈这样。有时候,我真的很怀念小时候。那时候我们家多好啊!”
杜光辉看着凡凡,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说:“别想了,吃吧,吃!不然凉了。快吃!”
凡凡也就没再说话,吃了半碗老鸡汤,就再也不吃了。杜光辉问怎么不吃了,凡凡说吃不下去,最近一直没什么食欲。
“这怎么行?马上快高考了,不吃怎么行?”杜光辉道。
凡凡说:“我也知道这理。可是,我真的吃不下去。上课时老是想睡。我是怎么了?唉!”
杜光辉也唉了一声,将剩下的半碗鸡汤喝了。出了店门,杜光辉作出了一个决定:明天,就带孩子到医院好好地检查一次。
正文 第五十节
18
“都到齐了吧,到齐了就开会了。”李明学看了一下会议室,九个常委除了宣传部长到省里开会,人武部政委接待上级军区来的首长外,其余的七位都到了。
汪向民县长一如既往地坐在左边桌子的每一个位置上,接着是简又然,在他的对面,是刘中田。今天唯一的不同,简又然一进会议室就发现了的,是蒋大川。
蒋大川坐在会议桌的一头,与李明学书记正好面对。平时,他是坐在边上的。简又然看见,蒋大川一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从进会议室到现在,没有停过。
李明学喝了口茶,“今天临时开一个常委会,议题很单一,就是纪委的情况汇报。然后再请大家研究。”说着,他望了眼蒋大川,说:“大川书记,你先说吧。”
蒋大川合上了本子,朝所有的人都望了望。其实他自己知道,今天这个会议的内容,早在开会之前,常委们都已清楚了。正因为清楚,所以会议室的气氛跟往常有些不太一样。但是,可能有的常委还不清楚。在会议之前,就在昨天晚上,蒋大川同县委书记李明学这今天的会议,吵了一次。不仅仅是开不开这个会的问题,而是要在这会上研究的问题,需不需要研究。李明学的态度很明朗,大事划小,适当处理。而蒋大川态度也是强硬的,严肃处理,决不手软。
结果是,两个人吵了后,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是李明学同意了开这个常委会,集体研究。但是,李明学也侧面地表达了一层意思:以治病救人为目的,不搞扩大化。
蒋大川打开本子,说道:“今天这个会,是个特殊的会。特殊在研究的对象,和研究的事情。对象可能大家都知道了,是吴大海同志。至于具体事情,主要有三点:一个是利用土地开发,收受贿赂,目前已经查明的,有一百四十多万;二是为地方黑恶势力撑腰,成了保护伞;三是生活作风腐败。详细的内容,已经在发给大家的材料中了。当然,涉及到秘密的,这里就不公布了。按照省纪委的意见,要求湖东县先拿出处理方案,报省纪委。涉及刑事的,立案查处。”
一阵翻动材料的声音,会议室里静极了。
简又然昨天晚上已经得到李明学的通知,李明学说这事不太好办了,要上常委会。简又然没有做声,他心想:在吴大海的事情上,他是尽了力的。至于出现现在这样的结果,他也不想看到。可是,既然出了,也就不必再多考虑。他找来了小郑,让他把一个信封,在今天早晨送到了纪委的廉政信箱。他相信那可能是湖东县纪委设立廉政信箱后收到的第一笔款子。至于数字,他一直没看。
也许这样做是迟了一点,但是,总比不做好。他又很含蓄地打了电话给在省纪委工作的老同学。老同学说:关键在你们县里,那个蒋书记好像对这事特别的关注。
简又然把事情弄清楚了,心里就有了底。他有一种感觉,蒋大川坚持这样做,不会是只到吴大海为止。他一定还有更深的目的的。
李明学把材料放到了一边,说:“同志们,大家看了纪委的这个材料,不知是如何感觉?我的感觉是痛心。”他望了望,又继续道:“吴大海同志是一个工作上很有能力的同志,应该说这几年在镇党委书记的位子上,也确实做了一些事情,为当地的经济发展作出了贡献。可是,这样的同志,放松了思想改造,不能正确地对待自己手中人民赋予的权力,走上了一条腐化堕落的道路。这是多么地令人痛心哪!我在看到这个材料后,也感到震惊。”
蒋大川咳嗽了一声,李明学正在讲:“首先,对这个事,我想讲两点。一,县委是有责任的,我更是有责任的。二,对吴大海同志的处理,请纪委继续审查,实事求是,严肃处理。”
李明学说完,出门接电话去了。
简又然朝汪向民看看,汪向民正眯缝着眼睛,看着材料。材料其实不长,讲的都是些主要的方面。具体的例子,几乎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常委会,与一般的议事性的常委会就有所不同了。一般的常委会,涉及到哪一个议题时,先是从最后一个常委说起,再依排名往上,最后到副书记,书记。而像这种性质的常委会,说穿了就是研究处理人,那发言顺序就改了。是从上到下,从排名最前的,往最后。书记说了,县长说。然后副书记说,常委们没有特殊意见,可以只点头,不说话的。
李明学出去了,会议无形中就等于停了。蒋大川又咳嗽了一声,李明学就像听着了似的,推门刚好进来。李明学坐到自己的位子上,说:“大家都说说吧,说说。”
汪向民把茶杯了转了下,又揭开盖子喝了一口,才道:“刚才明学书记已经说了。我觉得吴大海同志,就目前这个材料来看,问题是很严重的。一个党员干部,竟然成了黑恶势力的保护伞,这还了得?我记得去年我们曾专门搞过建筑市场环境整治。结果是其它的大部分地方都有变化,都有成果。而作为重点整治的水阳镇,却是越整越差,风气越整越坏。我就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呢?现在看来,是与吴大海有关的。”
汪向民又喝了口茶,接着道:“这样的同志,我记得纪委也曾经查过。结果不了了之。这不了了之,不是救了一个同志,而是害了一个同志。早处理,是对他的负责。现在问题严重了,我想不仅仅是他个人的责任,也有其它更多的原因。当然,也包括我自己。我是副书记嘛,平时虽然对吴大海也作过一些批评,但应该说是批评得很不到位。这是教训,要认真总结,要惩前毖后啊!”
简又然听着心想,这汪向民的话明显地是有所针对。不然,在这样的会上,就没有必要去翻旧帐。他把这旧帐翻开,言下之意,谁都明白?如果两年前那次就查了,就处理了,难道还有这事?而两年前出现不了了之的结果,是与某些主要负责同志有关的。简又然侧着眼看了看李明学。李明学脸上的的肌肉动了动,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李明学说:“向民县长的意见很重要。我们要保护一个同志,但是一定要有原则,要在党纪国法的许可范围之内。我看吴大海同志的问题,主要还是出在这两年。主要是水阳开发区的建设,手头的权力大了,求他的人多了,腐败思想便滋生了。关键还是自己没有管住自己啊!”
蒋大川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蒋大川也不避人,直接接了起来。对方说了一会,只听见蒋大川道:“这事你就不必说了。老领导。你要是来湖东做客,我欢迎。至于来当说客,就请您不必了。我在开会,挂了。”
这个电话的由头,大家一听蒋大川最后的几句话就知道了。吴大海一定也在四处找人,看来是找到蒋大川的某位老领导头上了。
“书记、县长都说了,我也说几句吧,啊!”刘中田一直在沉默着,从进会议室到现在,他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现在轮到他了,“首先,我感到今天的会议气氛过于凝重了。不就是一个水阳镇的书记嘛?他犯了错误,理应得到处理。要是不处理,怎么向组织上向老百姓交待?所以,我觉得研究这个问题,没有必要。吴大海的问题明摆着,十分严重嘛。我们的干部都这样,还了得?”
“而且,我提议县委以吴大海案件为典型,开展一次党员干部作风教育。像吴大海这样的人,平时连我们副书记都不太放在眼里嘛。这是目无组织,心里没有组织,不堕落才怪呢?我讲的就这些。”刘中田说着,朝李明学望了眼。李明学正端着杯子,杯子正好遮住了他的脸。
简又然有点不太明白,刘中田这样借题发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不可能知道。现在,简又然的大脑里已经对大家对此事的态度,有了一个基本的轮廓。处理是必然的,但潜在的,是深入处理,还是点到吴大海为止?
李明学道:“又然书记呢?也说说。”
“好的”,简又然清了下嗓子,他感到嗓子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搔他。他又喝了一口,“我刚来湖东,应该说对吴大海同志还不是十分了解。仅有的几次接触,还都是因为工作,短暂的很。所以对吴大海同志的处理,我也说不出具体的意见。首先我表个态,服从县委最后的决定。”
正文 第五十一节
说着,简又然抬起头,看了眼会议室上方的日光灯,“不过,通过吴大海同志的事情,总结教育我们的干部,我以为是有必要的。在这里,我也想说一件事。年前,吴大海同志曾送给我一个信封。虽然我一再坚持不收,可他还是丢下了。我很生气,让小郑同志把这笔款子放到了廉政信箱里。我这样说,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说一个党员干部,关键还是要加强自身的学习。吴大海就是自身学习不够,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值得反思啊!当然……”
大概是刚才简又然直接把吴大海送他信封的事,抖了出来,这让在座的常委们都感到有些吃惊。但是,转念一想,简又然这看似无意的一招,正是一手高招。他这一下子,既承认了事实,更重要的脱清了干系。意思是我简又然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收了吴大海的信封的。然而,我并没有装到自己的腰包里,而是交到了廉政信箱里。至于什么时候交的,只要在常委会讨论这事之前,时间都是一样。这一招看起来光明正大,细想起来却又是颇费心机的。
李明学也朝简又然看看,简又然笑了笑,接着说:“对吴大海同志的处理,这要尊重纪委和法律。我不便说话。但是,我想有一条原则还是应该坚持的。就事论事,就人论人。不能搞无谓的扩大化。现在是发展湖东经济的关键时刻,稳定是压倒一切的要务啊。没有稳定,就难以搞好建设。搞不好经济建设,我们是有愧于湖东的老百姓的啊!”
简又然一口气说了这么一段,停下来后,喝了口茶,嗓子里更加痒了。汪向民正看着他,眼光有些异样。蒋大川把笔记本子合上了,手里正不断地转动着钢笔。
李明学说:“又然书记说得好啊,我赞成。其它同志……”
没有声音。
李明学又问到:“大川书记呢?你再说说。”
蒋大川咳嗽了一下,“我就不说了吧。几位书记和县长都说了。纪委对吴大海的事,将严格地按照程序进行的。问题的性质很严重,在这里,我也想打个招呼:任何人不要再对吴大海案件,做说客。这是不好的,也是行不通的。最后,我想请县委研究一下,对吴大海双规的时间。”
“就会后吧。”李明学道。
散会后,刘中田喊简又然到他的办公室坐坐,说从香港给他带了件小礼物。简又然说这敢情好,就过去了。刘中田招呼他坐下,从桌上拿起一件小的玉挂件,递给简又然,“我看着还不错,就卖了。不过,这可不是在一般地摊上卖的。是我的一个朋友带我到正规的玉器行卖的。看看,怎么样?”
“相当好。一看这质地,就不一般。”简又然看见这是一只小猴子,心想刘中田真的细心,居然连他的属相都搞清楚了,就说:“谢谢中田书记,我得好好地戴着。”
“谢什么呢?只不过是小东西而已。不过,卖了这小挂件后,我那朋友却说了一段笑话。听着很有些意思。”
“是吧?那说说。”
“也是说猴子的。说有一组挂件,各个猴子的造型各不一样。一个捂着耳朵,一个掩着嘴巴,一个蒙着眼睛。还有一个,干脆睡着了。我先也不明白,结果一想,真的妙极了。可不是?不就是这官场的写照吗?”刘中田说着,看着简又然,“你看看,捂着耳朵的,是不听;掩着嘴巴的,是不说;蒙着眼睛的,是不看;那睡着了的,更了不得,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