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没想到,杜光辉居然睡在绿杨山庄的床上。他一点点地想了想,自己先是头有点晕,然后是李长副书记提议再最后喝三杯,再然后……他想不起来了。一定是他在酒醉之中,被他们拉到这里的。他掏出手机,一看时间,十二点了。他起身想走,可是头重脚轻,根本就爬不起来。他只好再睡到床上,却怎么睡不着了。
杜光辉起床站在窗前,窗外正是三月如水的夜色。他伸了伸手,隔着着玻璃,仿佛能摸得见正在上升的春雾。多么柔软啊!杜光辉感到了内心深处的一阵颤栗。他找开窗子,夜色便汹涌过来;他狠劲地吸了一口,顿时,心里敞亮了许多。
这个时候,杜光辉想到了正在家中的凡凡。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有限的生命依靠什么来坚持?又依靠什么来延续?杜光辉的答案只有两点,一是孩子,二是自己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名声。孩子是根本,名声是荣誉。有时候,杜光辉也想:自己和为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到底能为后来的人留下什么呢?应该会留下一些的,哪怕一点点,就如同古人所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
凡凡现在已经是个大孩子了,春节期间杜光辉和孩子在一起呆着,他看见凡凡的眼神与从前的大不一样了。从前那么澄澈的眼神,现在有了忧郁。从前那么无邪的思想,现在有了世故。孩子居然想到了爸爸和妈妈的事情,这不仅仅是孩子的关心,更多的是孩子的内心的恐惧和回避。
也许杜光辉自己是有责任的。家庭成了现在这样,绝对不仅仅是黄丽一个人的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然而,杜光辉觉得这个时候自己的自责,似乎已为时晚矣。
有一点,杜光辉一直不愿意正视,就是他主动报名到桐山来挂职,不只是为了将来的前途,潜意识里,还有逃避的意思。他想远远地离开黄丽,两个人在一块寂静无声,甚至比拿刀子割肉更疼。可到现在,杜光辉又感到,他的下派挂职也许是个错误。黄丽离他越来越远了,甚至,他已经清晰地看见了他和黄丽的最终的结果。只是他们自己都不愿正视罢了。
想着想着,杜光辉突然想流泪。他想起早年在老家里,他经常看见母亲一个人坐在灶堂里流泪。他那时太小,不知道母亲为什么流泪,傻傻地问母亲怎么了,是不是灰尘眯了眼睛?母亲边擦眼泪边笑着说:儿子,妈妈就是想流泪。真的没有什么。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如今,杜光辉有一些懂得母亲流泪的意思了。可是母亲已永远地长眠在那片平原上。
夜色越来越重,空气中有了一些寒意。杜光辉关了窗子,回到床上,渐渐地睡着了。早上醒来,他刚出门,孙林已经过来了。见着杜光辉,孙林道:“杜书记昨晚上休息得还好吧?”
“还好。”杜光辉问:“李书记呢?”
“啊,李书记还在休息。他昨晚上搞了点小活动,现在正睡得酣呢。”
“啊,那这样吧。你让李书记继续休息。我先回去了。”
“怎么?吃了早饭吧。反正早饭都是要吃的。”
杜光辉想也是,就和孙林一起去吃早饭。两个人边吃边聊,孙林说:“蓝天木业才开始起步,以后还请杜书记多多关照。”
“我能关照什么?有李书记关照就行了。”
“话不能这么说。杜书记是从省里下来的干部,情况熟悉。蓝天木业下一步要大发展,还是要项目支撑。这就得靠杜书记关心了。”
杜光辉这才算听懂了孙林的意思,他的目标是在项目上。他心里一笑,我自己的项目都还不知在哪里呢?何况蓝天?
吃完饭,孙林用车送杜光辉回去。又送了一套蓝天木业的项目说明,同时送了杜光辉一个做工精致的笔斗。杜光辉说我用不着,孙林说:“杜书记也别见外,这都是蓝天木业自己的产品。本地的领导都不用,外人怎么用?您一用,就是替我作了宣传。领导都不宣传,蓝天怎么往下发展啊?”
杜光辉想这孙林说话真的有两把刷子,说得你无话可说。他就收下了笔斗。车子直接把杜光辉送到了县委。到了办公室,杜光辉问小王,林书记在不在?小王说刚刚到。杜光辉就上了楼,到林书记办公室,将窝儿山茶叶开发的事,作了详细地汇报。他也说到了琚书怀县长解决小型茶场的启动资金的事。林书记听了没有做声,过了一会儿才道:“既然书怀同志答应了,我也就不说了。你就去干吧。好不好?不过,最近县委正在组织干部到矿山去调研,你可不能耽误了。”
“这个我知道,我和叶主任负责林河矿,上午就过去。”
“那好。”林书记说着,停顿了会,又道:“光辉同志啊,你才到县里,可能有些情况还不太清楚。以后慢慢了解就清楚了。县里情况复杂啊,复杂!上一任的挂职的乔小阳同志,就是对这情况不了解,最后很被动啊,很被动。”
“林书记,你的意思是……”
“啊,我也只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你知道就行了,就行了。哈哈,哈哈。”
杜光辉还想说几句,林书记已经在喊秘书了,他今天也要下乡,去全县最大的矿山马山矿。杜光辉告辞出来,在走廊上他想起刚才林书记的话,又莫名地笑了笑。
下午从林河矿回来的路上,叶主任问杜光辉,是不是让书怀县长给窝儿山茶叶开发一笔款子?杜光辉说是的。怎么叶主任这么快就知道了?
“哪能不知道呢?杜书记啊,财政在县长手里,可是到了县一级,最后说话的还是书记啊。我是听林书记说的,他好像……”
“好像什么?”
“啊,没什么的,没什么的。你知道就行。”
“唉!”
晚上回到招待所,高玉打电话来问明天是不是定了到省里。杜光辉说是的,明天早一点出发。赶在上班时候,好见有关部门的人。去迟了,也许就找不着人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高玉就赶了过来,杜光辉留高玉在餐厅简单地吃了点早饭,便往省城赶。车快到省城的时候,黄丽却突然打来了电话,说凡凡病了,烧得厉害,现在正在医院里。杜光辉一听急了,高玉见他着急的样子,就道:“还是先去看看孩子吧,孩子比什么都重要。”
杜光辉皱着眉头,“还是先去省林业厅茶叶办吧,不然找不着人。孩子那边。有黄丽在。等事情办完了,再回去不迟。”
高玉说:“还是先去看看孩子吧。”
杜光辉道:“走吧,先去林业厅。”
高玉不好再坚持,车子到了林业厅,杜光辉领着高玉到了茶叶办。一坐定,竟然发现茶叶办的副主任是自己的中学同学潘清风。这一下事情好办多了。这老同学答应说一定帮忙立项,但是,能不能解决资金,还要找找有关领导。杜光辉说:“只要能立上项就好办,这第一步走对了,以后慢慢来。”
高玉说:“既然是杜书记老同学,中午就一与会坐坐吧,也好让你们好好地叙叙同学之情。”
杜光辉说这个提议好,老同学也赞成,便约好了时间。出了林业厅大门。杜光辉说:“高乡长,你们先在饭店等着,我去看看孩子。”
高玉说我也要一起过去,杜书记是为我们窝儿山的事耽误了,我岂有不去之理?杜光辉说真的不必了,我去去就回来。高玉坚持着要去,杜光辉便不再说话了。路上,高玉特地下车卖了点东西,然后跟随着杜光辉一道到了医院。
凡凡的烧刚退,嘴唇上的白屑还在挂着。一见杜光辉,凡凡喊了声“爸爸”,泪水就下来了。杜光辉也鼻子一酸。黄丽从药房拿药回来了,一见杜光辉就道:“我说不要下去,不要下去,你非要挂什么职。有什么意思?惹得孩子一个人在家,看这病的?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在桐山那地方别回来。”
杜光辉一脸的为难,高玉也站在旁边,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尴尬地准备往外走,黄丽却问道:“杜光辉,她是谁?”
“是跟我一道来办事的我们县的高乡长,听说凡凡病了,她非得来看看。”杜光辉介绍道。
“啊,高乡长,你坐,你坐。你不要用心啊。我也是心烦。光辉这个人就是这样,对家庭没什么责任心。谢谢你吧,谢谢!”
“不用谢。杜书记是为了我们窝儿山的茶叶开发,耽误了时间。我是来向嫂子赔不是,请嫂子原谅啊。”
“这个妹子真会说话。我们光辉一个人在桐山,还得靠你们多关照呢。”
黄丽说这话时,杜光辉注意到她的脸色并不十分好看。他心里清楚,黄丽这话是话中有话。只是在高玉当面,他不好戳破。他用眼朝黄丽暗示了下,黄丽扭过头出门去了。
中午老同学相聚,自然少不了喝酒。虽说有禁酒令,但是大家说大不了下午不去上班,酒却不能不喝。于是你来我往,杜光辉酒就有些多了。潘清风更是醉得一塌糊涂,他哪里是高玉的对手?酒到兴致处,老同学说:“光辉从前在学校时,是全校最好的学生。老实,栖份。现在看来,也……也不太老实……老实了。可不?高……高乡长,是吧?”
高玉说:“咱们喝酒不谈别的,只喝酒。杜书记到桐山,我只知道他想做点事。怎么做?还是得靠你们老同学啊。我代表窝儿山的茶农,再敬潘主任一杯。”
一杯下去,彻底醉倒。高玉也有些醉了,杜光辉问:“还行吧?”
“行,行!”高玉说着,进了洗手间,师傅说:“高乡长也多了。她是名声在外,其实酒量并不是很大的。她肯定是去吐了。”
杜光辉唉了一声,等高玉出来,他看见高玉的脸色有些苍白,就道:“这样吧,高乡长,反正事情也办好了。找领导的事,得慢慢来。今天你就先回桐山。待会儿上车后也可以休息下。我这老同学,就交给我好了。”
“这怎么行?让杜书记……”高玉皱眉道。
杜光辉一笑,“怎么不行?就这样定了。县财政的八万块钱,明后天你直接去找琚县长,请他批一下。与此同时,可能要让黄支书他们迅速地选准设备,争取尽快地把茶场建起来。天气一暖,茶叶长得快。马上就要用上的。这事就辛苦高乡长了。”
“我辛苦什么?不辛苦的。跟杜书记后面干事,人还挺舒服的。”高玉说着,望了眼杜光辉。杜光辉看到她的眼睛里闪着青春的光泽。毕竟还年轻啊!杜光辉把目光收了回来,走到老同学睡着的沙发上,拍了拍,然后道:“看来是醉很了,睡得太沉。你们走吧,我等他一会。还有事。”
高玉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又问:“杜书记,你那孩子没事吧?早一点过去,孩子是大事。”
“我知道。谢谢了。”杜光辉说着就送高玉他们出门。在上车时,高玉使劲地握了下杜光辉的手,杜光辉觉出了那手的力度,心里一暖。高玉已经放手上车了。
回到包厢,潘清风竟然正在坐着。杜光辉奇怪地问:“怎么了?刚才还睡得像头……现在怎么醒了?”
“我一直醒着的。就是头有些疼。光辉啊,你那女乡长了不得啊,了不得!”潘清风说着,站起来拍拍杜光辉的肩膀,笑声里有些暧昧。
杜光辉也笑笑,“能当个乡长,自然是了不得的。不过,老同学,酒也喝了,话也说了。项目的事还真得靠你。你得给我指个路子,我来走。”
“先这样吧,先立项,然后再跑。你这项目投资多少来着?”
“我们的报告上是两百万。”
“太少了。不过也好。但这事最后拍板,可能还要我们分管的厅长点头。”
“是哪个厅长?”
“吉炳生吉厅长。”
“啊,我知道了。”
潘清风又问杜光辉在底下挂职感觉如何?杜光辉说基本没有感觉。原来在部里,感到一天到晚,平平常常。可是到了县里,人是忙了,可半夜里醒来一想,还是庸庸碌碌。几个月下来,发觉自己除了多跑了些路,多喝了些酒,多抽了些烟,多开了些会,其它的,好像没有什么改变。
“都一样哪,一样。”潘清风说:“我得上班去了。你呢?不行晚上找几个同学再战?”
“我是不行了。孩子正在医院住院。我得过去。”
“啊,这是头等大事。那好,你去吧。有情况我就通知你。”
两个人出了门,然后各自离开。杜光辉打了电话给黄丽,问凡凡还在医院不?黄丽说已经回家了。然后就“啪”地挂了电话。杜光辉叹了口气,回到家,凡凡正在床上躺着。杜光辉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烧已经退了。黄丽说:“孩子这么病着,你还……”
“这不是工作嘛。”
“工作?你干脆卖在桐山好了。别回家了。”
杜光辉正要再说,凡凡轻声道:“爸爸,别说了。你们一吵,我头就疼。”
黄丽也息了声,说自己下午公司有事,走了。杜光辉对凡凡说睡一会儿吧,爸爸不走了,在家陪你。凡凡点点头,说:“课还没上呢?就要考试了。我这是怎么了?爸爸。我老是感到自己没劲。”
“是累了,好好休息吧。”杜光辉替凡凡掖好了被子。凡凡闭着眼睛睡了。
晚上很晚,黄丽才回来,一脸的酒气。杜光辉只是看了眼,没有做声。黄丽一屁股躺在沙发上,对杜光辉道:“杜光辉,你还真有能耐啊!才到桐山三个月,就有了相好的。能哪!不简单。”
“你胡说什么?人家是为工作的。”
“我胡说?我看着她的眼睛我就知道,她喜欢你。”
“你是喝酒喝疯了。”
“其实也没关系。杜光辉,这样也好。我就不感到欠你什么了。咱们好结好散,怎样?”
“这不可能的。你酒多了,去休息吧。我是为了孩子,不是单纯为了你。”
“哼,哼……好,好!”黄丽边说边进了卧室,然后关上了门。杜光辉在书房坐了会儿,想着,他有些要流泪。夜色正在窗外,城市的灯光依旧朦胧。一种说不出来的艰难与疼痛,在这一刻,渐渐地弥漫上了杜光辉的心……
正文 第四十四节
16
湖东县招商引资动员大会刚开过,分管书记简又然就带着团县委副书记、现在的驻京招商办副主任李雪和辉煌实业的老总程辉直奔北京了。
在飞机上,简又然和李雪坐在一排,他笑着问李雪:“经常到北京吗?”
李雪的酒窝向上飘扬起来,说:“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旅行结婚的时候。”
简又然听了没有做声,李雪说:“简书记在省里,一定经常到北京的。不知道简书记这次为什么选了我来驻北京?我有点害怕。我怕做不好事。”
“会做好的。你行!”简又然说着问:“结婚几年了?”
“三年。不过……”
“……”
“去年我们离了。他在深圳。”李雪的眼光望着机窗外,突然道:“简书记,你看,那云彩多漂亮。像个人似的,还在走呢。”
简又然也伸头看了看,果真有些像人。但这对于坐惯了飞机的人来说,司空见惯了。但是李雪看样子是很激动的,眼睛一直盯着舷窗外。云层不断地变化着,飞机有些颠簸。机身向右倾了下,简又然的手倾在了李雪的正在扶着的手上。李雪没有动,简又然也没动。简又然说:“李雪,你很像我的一个同学,大学同学。”
“啊,是吧。那我太荣幸了。”李雪说着把手稍稍地移了移。
简又然很大方地收回了手,笑道:“她也有两个酒窝。可惜大学毕业后,我们就没再联系。”
“一定是不想联系,或者是怕触动什么?不然,现在信息这么灵通,怎么会联系不上?”
“你说的倒对,是不想联系。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也许藏在心里比见着更好。”简又然说这话时竟有几分伤感。李雪也沉默了。飞机正从云层里钻出来,一大片阳光照进了机舱内。简又然说:“北京快到了。”
下了飞机,简又然的大学同学吴纵已经在机场等候了。吴纵上次到湖东,给辉煌实业做咨询。简又然碰上了,一聊,在京的大学同学都给聊出来了。这回简又然到北京,事前给吴纵打了电话。吴纵自己开着宝马过来了。
简又然说:“吴总现在底气足啊,都宝马了。我们还有贫困线上挣扎。”
“简书记这是骂老同学了。你是书记。我们换换?我倒真的想当当书记呢,有老总,还有这么漂亮的小姐……”吴纵说着朝李雪望了眼。
简又然道:“这位我忘了介绍了。是我们团县委的李雪李书记,现在的湖东县驻京招商办常务副主任。以后,还少不得靠你们多支持。”说着,李雪伸出手,和吴纵握了下。吴纵说:“老同学的常务副主任,我能不照顾?”
车子直接开到了宾馆,这也是吴纵提前定的。吴纵说:“又然讲的要租的办公房子,暂时还在找。不过快了,也就明后天吧。先且在这里住着。吃喝玩乐我来安排。只要你们不嫌弃。”
“果真是财大气粗,吃大户是我党的优良传统,那就吃吧。”简又然开玩笑道。
住定后,吴纵说晚上就小范围的聚聚,闵开文出差了,明天才能回京。闵开文说了,明天晚上由他做东,执待简书记。
简又然说其实没必要这么搞的,以后我到京的时间多的很。可不,招商办成立了,我得经常来转转。
“是吧,李书记?不,李主任。”简又然问。
李雪赶紧答说是。吴纵看着笑了笑,说大家先休息休息。我回公司有点事处理。五点半,就在这宾馆的四楼,我到时等你们。
吴纵走后,简又然和程辉在房间里坐了会,也简单地洗了下。程辉说:“还是简书记了得,同学遍天下。这好啊。而且简书记的同学如今都是人才,可见还是高才好。”
简又然说:“不都一样?不过同学就是不一样,说话少了遮掩,直来直去,也好。”
两个人聊着,李雪过来了。李雪把刚才烫卷了的头发改成了束着的长尾巴,简又然一看就觉得亲切,笑道:“李主任这一下像个小家碧玉了。”
李雪的脸“涮”地一下子红了,说:“简书记真是……”
程辉说:“这才是好领导啊,不仅仅关注你的成长,也关注你的头发。”
“这是什么逻辑?荒唐。”简又然笑着说了程辉一句,程辉说:“我不过是随口说说,领导别见外啊!不过说真的,李主任头发这么一弄,更有风韵了。”
“程总尽会说好听的。”李雪轻声道。
简又然也笑了,又看了次李雪的头发。李雪也正看着他。简又然赶紧扭过头,问程辉:“时间到了吧?”
“快了,五点一刻。”
“那我们先下去吧。不能让人家等我们。”
三个人到了四楼餐厅,果然吴纵已经在了。简又然心想这就是北京的礼节,人早早地在等着,却不随便去喊你。约定的时间就是最后的时间,那像省城,更不像湖东。请人吃饭,就是遭罪。约好了时间,他却老是不来。仿佛越让你等,他越有身份。有的干脆想:不能去早了,去早了人家以为你就是为了赶饭?其实他们不知道,守时才是最大的礼节,也是最好的礼貌。
吴纵说还有两个人,一个是也在做生意的胡子昂,另一个是在新闻出版局当处长的陆延平。
“好啊,这两个家伙,我也是歇了好几年没见了。上一次来,还是去年初。那次匆忙,没见你们。在那之前,见过闵开文的,那时他还在办公厅里。”简又然问吴纵:“辉煌的上市策划做得怎样了?”
“你老同学的事,我能不好好做?正在做呢,七八月份能出来吧。”吴纵答道。
简又然说:“这太慢了,最好能提前点。”
吴纵说当然可以,我们努力吧。说着,胡子昂和陆延平进来了。一番介绍,简又然说:“子昂现在有规模了,不像大学时候,像个瘦猴子一般。还有延平,京官的样子了啊。”
“我京官?在北京,我这能算官?人家说:到了北京,就知道什么叫当官。到了上海,就知道什么叫花钱。在北京,我不过是平民中的平民。哪像你简书记,是一方诸侯啊。”陆延平说起来头头是道,简又然听了笑道:“还是一张嘴。大学时一个班就你的嘴厉害。吵架的事,都让他占了。”
大家于是都哄地笑起来,笑完后就上了桌子。少不得喝酒,简又然和三个同学拉开了架式。这三个人当中,胡子昂的酒量明显地差了,喝到第三轮便败下阵来。四个人说起了大学里的往事,其中就提到了班花。
“又然哪,我说那时候你小子暗恋班花,当我们不知道?只不过不说罢了。想想那时还是没胆子吧,不然……”陆延平咕了口酒,边敬简又然边道。
简又然也笑着,喝了酒,说:“那叫暗恋?不能算吧?我可知道,你们中哪一个没有恋过她?说。说,胡子昂,吴纵,还有你陆延平,给人家写情书来着……”
“这事你也知道。班花后来跟了辅导员,这真是意外。那个男人,哪一点好?”陆延平似乎有些不平。
吴纵笑道:“他一点也不好,可是他是辅导员。现在叫‘以权谋私’。那叫以权谋色。”
正文 第四十五节
说着,胡子昂突然说:“又然哪,我发现这位李主任跟我们的班花还真的有点……看,是不是啊?特别是那酒窝……又然哪,我明白了,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啊?”简又然拍了拍胡子昂的肩膀,其它人也说是像。李雪就端着杯子道:“既然大家都说我像你们的班花,那真是我的荣幸。为这荣幸,我敬各位一杯。”
“好,爽快!”吴纵第一个喝了,接着李雪又敬了其它两位。到简又然时,简又然说:“我们就不喝了吧?都是自家人。”
“这可不行。虽然是自家人,酒还得喝。”陆延平站起来道。
李雪端着杯子,走到简又然边上,轻声道:“这酒还是得喝。我一定要敬。能像简书记暗恋的人,哪怕仅有一分,我也感到幸福。来,喝了。”
简又然只好喝了,喝完后望着李雪,李雪也望着他。吴纵说:“还得喝,我看又然哪,这李主任不仅仅长得像,我觉得气质上都有些像。大家说是吧?”
陆延平假模假样地朝李雪看了会,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像,像!太像了。”
简又然知道这是同学们在开他的玩笑,他也不好说穿,就跟李雪又喝了一杯。李雪又敬了其它人的酒,吴纵和陆延平也有些架不住了,说话有些舌头打弯。程辉说:“简书记,我看大家也都差不多了,就不喝了吧?待会儿再去喝茶。”
“好,……好,不喝了。咱们撤。”吴纵一挥手,陆延平说:“就是,明晚能闵开文回来,再喝,再喝!”
几个人摇摇晃晃地就到了宾馆外的茶楼,这茶楼是日式风格,清洁,雅致。吴纵喊了个小姐过来,为大家表演茶道。简又然趁空对陆延平说了在北京开招商办的事儿,说以后少不得要经常打扰。这位李雪李主任,就是驻京办的常务副主任,她以后长住在这。还请老同学多多照顾。
“这个行,只要你放心。”陆延平爽快地应了。
李雪也过来,挨了简又然坐下,简又然的大腿贴着她的大腿,虽然隔着衣裤,却能感到了阵温热。简又然动了动,李雪的大腿却又贴了上来。简又然朝李雪看看,李雪正在看着小姐表演茶道。简又然只好转过脸去,陪着陆延平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