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光辉笑道:“是啊,老同学。我是要找你点事,我报名下去挂职了。”
“那好啊。”杜光辉听见王鹏喝茶的声音了,咕咚一下,好像很急似的。
“我想请你说说话,能不能到个……好一点的地方?”杜光辉说着脸却有点发烧了,他端着杯子,也咕咚了一口。
“是这事,好啊,我一定说。”王鹏很干脆地答应了。
放下电话,杜光辉想还是同学好,说话不要拐弯抹角,来得干脆。
办完这事,杜光辉起身准备出门。他喊了工会的王科长一道。每年部里都要搞一次迎新春乒乓球比赛。如果仅仅是部里职工参加,那就好办了。但是,欧阳部长一直强调要搞联谊活动,要多走群众路线。因此,前几年,都是找上某一家大型企业,在一块搞个比赛。声势大,又不需要部里出钱,两头好看。欧阳部长很赞成这种做法,今年的活动,也就还得按照这路子来了。丁部长已经明确地把这事交给了杜光辉。都十一月底了,必须去把定下来。
联谊的企业,杜光辉已经瞄好了,这次他定的是江山汽车制造公司。这是一家有三千多工人的大企业,本来年终也就要搞活动的。省委宣传部与他们联谊,他们高兴都还来不及呢。昨天,杜光辉直接打电话给公司工会的鲁主席,鲁主席一口应承。不过细节的事还是要商量商量。比如谁跟欧阳部长合作,最后的比赛名次又如何确定,等等。不管跟哪个单位合作,部里总得在前三名当中能占上一个,特别是几位部长,既要充分地发挥好他们的球技,又要让他们感到比赛的真实氛围。杜光辉毕竟也在机关呆了二十多年,这些最起码的规则,他还是懂的。
到了江山汽车公司,鲁主席已经在等了。公司老总也抽空过来,打了个招呼。杜光辉虽然只是个工会专职副主席,但他是省委宣传部的工会专职副主席,自然不能等同于一般。就所有的比赛细节和联谊活动的安排,都一一地商量好后,鲁主席又陪杜光辉和王科长到公司全面地转了一圈。果真是大企业!一派兴旺的样子。
中午,鲁主席一再地挽留,杜光辉也就却之不恭,在公司的餐厅吃了饭,还喝了几杯酒。来陪同他的公司李副总,捋了捋,竟然还是老乡。因此就格外亲些,杜光辉为此多喝了三杯酒。他喝酒上脸,立马红得像高梁棒子。喝酒时,王科长说我们杜主席马上要下去挂职了。李副总马上端了酒祝贺,说下去挂职,其实就是提拔的表示。哪个挂职干部回来不提了?杜光辉说我只是挂职,提不提无所谓。何况,我也没那能耐。李副总笑道:杜主席,不,将来的杜部长谦虚了。不过,谦虚正是领导干部的良好作风啊!
大家于是都笑,杜光辉喝着酒,心里却有些别扭。如果说上一届他要求下去挂职,是为了冲着将来的提拔,那么这次,他真的没有这个想法了。四十四岁的人了,他突然有一种感觉:要趁着下派挂职这两年,好好地做一点事情。这不是在部里就做不成事,而是做不成他想做的事。甚至,他感到自己就像一个大机器上的一枚螺丝,紧着紧着,就失去了自我。当年刚到部里时,他也是意气奋发的。可是,时间磨平了他。他成了一只越来缩得越紧的蚌。因此,下去挂职,或多或少能让他透透气。也许他不能干出什么大的事情来,但是,至少他能做一些他想做的事情。
杜光辉不是一个志向高远的人,他的性格注定了他的道路。
下午,杜光辉上班时,脸还是红的。中午他没回家,就在汽车公司的招待所休息了一会。鲁主席用车把他送到部里,他上楼时,有意识地侧了脸。他不喜欢别人看见他红脸的样子。刚进办公室,简又然就过来了。
“哟,还喝了两杯吧?”
“是啊,是啊。”
“这是下派挂职干部的表格,上午组织部送过来了,我替你拿了。”
杜光辉接过表,谢了简又然。简又然说:“到哪里想好了吧?不行……”
杜光辉抬起头,“管他到哪里?不都一样。”
“这个……唉,你填表吧,明天要交的。”简又然说着出去了。
简又然并没有回自己办公室,而是到了欧阳部长的办公室。欧阳部长正接待客人,他替大家倒了杯水,就退出来了。这几天,简又然的心情也很复杂。部里虽然定了他和杜光辉下去,可是下一步下到哪里,他还一点眉目都没有。刚才,他试探着问杜光辉。杜光辉似乎没有在意这个。谁知道他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有意回避呢?杜光辉是个老实人,但老实人也有老实人的招数。宣传部有两个额,在下去到具体地方这个问题上,肯定不可能都到经济较好的地方。而且,听说这次欧阳部长从组织部多要了一个额,让组织部内部有些人很不高兴。他们在分配时,难免不为难一下的。如果仅仅是下去,而不找一个好的地方,那么两年也许就是荒废。如其那样,还不如不下去呢。
简又然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赵妮出去了,桌上只放着她的小包。那是一只很漂亮的小巧的真皮包,是简又然到法国去为她带的。看得出来,赵妮很喜欢。他又想起昨天晚上同赵妮一起吃饭的情景。那是在赵妮的单身宿舍里。他们还喝了一点红酒。赵妮说红酒既有情调,也养人。特别是男人,喝点红酒,才会浪漫,才会更有激情。
简又然喜欢赵妮说这样的话,赵妮一开始到部里,并不是在办公室,而是在人事处。他们之间怎么就好上了,简又然至今也说不明白。好像水到渠成一般,两个人就走到一块了。赵妮的说法很简单,两个人相爱,就在一块。将来不爱了,就各自拜拜。这是简又然喜欢她的另一个原因。他怕那种死缠烂打的女人。特别是有些女人,刚刚好上没几天,就逼着你离婚或者什么的,这太危险了。赵妮这种想法,让简又然放心。而且事实上,他们就是一直这样处着,除了每周单独相处一次,平时,谁都看不出他们深层次的关系。
正文 第六节
对于下派挂职的事,赵妮没有表态。当然,这也不需要她表态。赵妮说:你们男人,太注重当官了。当官有什么好?劳心劳神。何况还有许多人当官当了一辈子,到头来还身陷囹圄。多没意思!
简又然只是笑笑,女人反对当官,并不是坏事。在这一点上,小苗的心态比赵妮要激进些。小苗说:在机关上干,不拼命地去当官,还干啥?
打开抽屉,简又然看见那张字还在。这是北京的一个老书法家写的。去年,简又然到北京出差,认识了老书法家的小儿子。结果,就得了这么一张字。回来后,他也给文联的几个搞书法的看过。他们一看落款,就叹道:大家手笔啊!现在,某老的字,像这样尺幅,在市场上要值两三万呢。简又然也惊讶,像宝贝似的收着。现在,看来他要用到这个宝贝了。他早已想好,要把这个宝贝送给欧阳部长。既雅气,又能表达意思。只是可惜,这字上没有题欧阳部长的名字,不然就是锦上添花了。
“简主任,程部长叫你。”隔壁的齐处长过来叫了声。
简又然赶快将抽屉锁好,往程部长办公室里去。在机关当办公室主任,最大的特点就是事情不断,不是这个领导有事,就是那个领导有事,反正,都得让办公室来办。对于一般处室,简又然的态度是明朗的。办公室就是在一般处室之上,至于原因嘛,谁也说不好。大概就是因为办公室离领导太近了,对领导太了解了。因此……
程部长是问问下周开展三下乡活动的有关安排,这事本来是宣教处的,但是,生活问题和后勤这一块,还得简又然的办公室来负责。不过,这事早已弄好了。简又然向程部长汇报完,程部长点点头。要说做事,简又然是很能做的。这几年,宣传部办公室还是很让领导满意的。程部长看着简又然,突然笑道:“你下去了,办公室谁来呢?”
“也快,不就两年?还有黄主任呢。”黄努是办公室副主任。
“如果说从办公室工作看,真的得好好考虑啊。”程部长继续笑着。
简又然赶紧道:“在下面干两年,再回来继续为部长们服务吧。何况,人下去了,一切都还在部里。要是真有事,随时还可以回来。”
“哈哈,我只是说说,只是说说。”程部长顺手将文件夹递了过来。
简又然接了文件夹,也笑了笑,出门后,他的心里不知怎么地有些打鼓,但随即就平静了。程副部长也是考虑工作才这么说的。部务会议已经定了,组织部名单都出来了,还担心什么?
走到欧阳部长办公室门口,门虚掩着。简又然在门外站了会,还是没进去。
下午,简又然打电话给几个在省城的同学,约他们晚上在金凯悦坐坐。这些同学,大部份都混得不错。不少都是处级干部,其中有一个,吴进,还是正厅,上一届作为副省长候选人参加了选举。简又然和这些同学,来往密切。这一方面与他的喜欢交友的性格有关,另外一方面,也与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有关。当办公室主任,虽然忙,但是十分方便。特别是偶尔的吃几餐饭,喝两餐酒,还是可以自已做主,公费开支的。这在部里面,其实也是心照不宣的。不仅仅部长们,就是个别跟简又然关系好的处长,简又然也经常为他们私宴公费签单。朋友就是资源,特别是同学,是一笔不可估量的资源。这些资源也许眼前看着,并没有多少的作用。但真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他们起作用。简又然约这些同学晚上坐坐,就是想通过这些同学,给组织部那边疏通一下,能把他安排到他所愿意的湖东去。
简又然的目标是很明显了,就是湖东。一个人,不能老是盯着太多。说得直接些,盯得明朗些,也许问题更有利于解决些。
“杜光辉这个呆子……”简又然想到这儿,心里不禁对杜光辉有了一点同情。
事实上,简又然知道,杜光辉报名下派挂职,某种程度上帮了他的忙。因为有杜光辉,其它几个也符合条件的处级干部,都没再报了。听赵妮说,这些人在背后商量,说要是硬着再报,挤下来的还是杜光辉,而不可能是简又然。原来,他以为宣传部会为这两个下派挂职的名额,伤一番脑筋,没想到这么顺利,这么快地就定了。上一届干部下派挂职,可以说是硝烟弥漫,而这一届,又显得过分地平静了。
赵妮从外面回来,简又然正在考虑要不要带她一道去参加晚上的宴会。赵妮不是没有参加过简又然的同学聚会,但是他们的关系,也从来没有明说过。每次,赵妮都是以办公室工作人员的身份出现的。她也表现得体,从来不做出让别人一看就明白的事情。简又然望着赵妮,赵妮刚刚吹了头发,直板的,亮亮的,柔柔地,发着光泽。
“看什么呢?看……”赵妮问。
“不就是随便看看吧,你的头发做了?”
“刚做的。还好吧?”
“还好。”
说着,简又然又看了一眼,道:“晚上没安排吧?”
“没有。怎么?有事?”
“是的,一道吧,我请几个同学坐坐。”
“好的。”赵妮说着埋头在文件中了。
快下班时,简又然给妻子小苗打了个电话,说有应酬,晚一点回家。小苗嘱咐他少喝点酒,多吃点菜,尽量回家早些。简又然听这话耳朵都差一点要起茧了,但他还是听着,并一连声地说好。放下电话,他先到金凯悦,刚坐定,赵妮就过来了。空调包厢里就他们两个人,赵妮看着简又然,突然跑上来抱着他亲了一下。简又然的脸一阵红,摇摇头。正要说话,第一个同学已经到了。
晚上自然是一番激战,简又然的酒量在同学的当中,是出了名的。他不仅仅量大,而且他能各种武器各种方式都上。比如炸雷子,潜水炮,三合一,他样样能来。酒到兴致时,他还能高歌一曲。他的嗓子也是很好的,特别是唱一些军旅歌曲,高音部份,他不仅能唱出来,且唱得颇有神韵。简又然在酒桌上的表现,有时让赵妮有些入迷。一个男人的可爱,往往在酒桌上表现得更充分。
酒喝到六成,简又然把自己要下去挂职的事公布了。并且满了一杯酒,敬了在座的各位。请大家以后多支持。“到下面去,比不得在上面,还得请各位兄弟,多多支持啊。我把这杯干了,就算先请了大家。”简又然说着干了。大家吩吩叫好,说原来是这事,难怪呢,请大家坐坐。这可是鸿门宴啊!不过,说到支持,谁都说应该。酒自然喝得更多更快了。不一会儿,就有量小的同学,先自挂白旗了。
简又然又端了杯酒,单独地敬了吴进厅长一杯,说:“我这杯酒可是要请吴厅长帮个忙的,组织部马上要研究挂职干部的事,我想到湖东去,听说吴厅长和组织部分管的叶部长是好朋友,这事就指望你了。我先喝了。”简又然一喝,大家都说这事吴进一定得帮忙,不仅要帮,还一定要帮成。
吴进喝了酒,笑道:“又然这是下任务啊!我尽力吧。”
简又然说:“有吴厅长这句话,就行了。我们再喝一杯!”
正文 第七节
3
杜光辉在下班的路上就一直考虑着,怎么将要下去挂职的事告诉黄丽。两年前,他要下去时,黄丽是极力支持的,那时,孩子刚上高一,学习任务轻。黄丽自己所在的进出口公司,业务也比较清淡。黄丽说:下去也好,总比痴痴地呆在部里当个工会专职副主席好。听说下面的收入也不错,而且回来后还能解决个级别。那一次,杜光辉是满怀信心的,结果却竹篮打水,让黄丽好生骂了一顿。这回,情况跟两年前比,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儿子即将高考,黄丽和原来的处长合伙开了公司,生意也逐渐的忙了。从黄丽的角度上看,她是不会再同意杜光辉下去的。
这很让杜光辉为难,他一直没有对黄丽说这件事。但是,名单已经公布了。可能就是最近,他就要准备下去。省里定事情,有时慢得出奇;但有时又快得出人意料。下派挂职这样的事,不可能拖得很久。说不定这两天就会开会,然后大家卷起铺盖,就出发。无论如何,也必须将这事情跟黄丽说了。就是吵,就是闹,也得让她吵去,让她闹腾。这总比到了临时,再来抱佛脚好。
杜光辉一路上想着,进了家门,黄丽没有回来。儿子凡凡也刚刚放学。杜光辉赶紧为孩子做饭。吃完饭,黄丽还没到家。这一阶段,她外出应酬多了,经常晚上回来得晚,杜光辉也有些习惯了。
凡凡上学去了后,杜光辉一个人坐在家里看了会电视。不知怎么的,心情就开始很烦。他拿出手机,拨了莫亚兰的电话。莫亚兰却没有接,再拨,手机通了。莫亚兰说她正在外面吃饭,有事吗?
杜光辉说没事,只是想起来就拨了。莫亚兰笑笑,说那好,有空再聊吧。我正有事。
杜光辉摇摇头,这年头,大家都忙哪。他起身泡了杯茶,手机却又响了。是莫亚兰打来的。莫亚兰说晚上单位有饭局,是不是有什么事?不行,请你喝茶吧?
算了吧,你忙。我也只是随便拨拨而已。杜光辉说着,脑子闪出莫亚兰大学时候的样子,像一只蝴蝶一样。
莫亚兰在对面笑了一下,杜光辉清晰地听见了。放下电话,杜光辉一个人找出围棋,自己与自己下了起来。这是他比较喜欢的一种游戏。一个人,自己与自己战斗,也有别一种快乐。
杜光辉平时没有什么爱好,下围棋的水平也只是一般,但他喜欢。拿起这些黑白棋子,他就有一种从心底里发出的干劲。骨子里的激情,似乎都迸发出来了。黄丽说他是棋痴。当然不是指棋艺,而是指下棋的劲头。
一个人正战着,门铃响了。杜光辉有些不太高兴地从棋盘上抬起头,一看钟,十点多了。凡凡也要下晚自习了。他赶紧开门,黄丽裹着一股酒气,站在门边上。杜光辉没有说话,只继续出门。他要到巷子口去等凡凡。这一段路黑,凡凡骑车子,他有些担心。
回来后,黄丽已经倒在床上睡了。杜光辉看着黄丽,心里想一个女人,喝这么多酒,有意思吗?自己洗了,也上床。正要关灯。黄丽醒了,让他拿一杯水来,口渴。杜光辉有些不太情愿地下床,倒来杯水。黄丽喝了,杜光辉说我有个事,正要找你商量。
黄丽说你讲吧。杜光辉就将下去挂职的事说了,说到一半,黄丽的酒醒了。黄丽瞪着眼睛,说:“你个杜光辉,这个时候还要下去。你也不想想,你能下去吗?”
“怎么不能?再不下去,下次年龄就不行了。”
“不行就算了,这次我不同意。凡凡要高考了,我现在又忙。你一走,谁来照顾家?何况上一次,你也报名了,还不是陪着别人出洋相?”
“这次不一样了。我不说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那不行。”黄丽坐了起来,杜光辉却躺下去了。
黄丽使劲拍了一下杜光辉的后背,“你要下去可以,把儿子也带上。”
杜光辉没有做声。黄丽又嘟哝了几句,杜光辉却发出鼾声了。黄丽道:“窝囊!”
杜光辉跟黄丽吵嘴,是经常性的事。黄丽脾气燥,杜光辉倔,这样的两个人在一块,不吵才让人奇怪。吵了这么多年,孩子也大了,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改变不了谁。渐渐地,就互相妥协了。谁都不问谁,有什么事互相通个气。就是对方不同意,也照做不误。如果说这两个人还有什么共同的目标的话,那就是儿子。人到中年,孩子也许就是家庭三角赖以稳定的最佳法宝了。
第二天早晨,杜光辉起床给凡凡做了早饭,黄丽一直睡着。他上班时,也没喊她。到了办公室,就听见人事处张处长喊他,“杜主席,下派挂职的名单定了,你来看看吧。”
“啊”,杜光辉进了人事处,张处长说:“昨晚上刚定的,你到桐山。”
“桐山?”杜光辉听到这话,着实吓了一跳。桐山是江南省最穷的一个县,地处大别山深处。前几年,他曾因公去过。小县城还没有省城的一条街道长。一到黄昏,街上拿枪都打不着人。
“是桐山吗?”杜光辉又问了遍。
“是啊,桐山。”张处长说这话时,似乎有些同情。“我刚刚到组织部那边拿了文件。组织部昨晚上才提交省委定了的。可能他们也怕有变化,连夜把文发出来了。”
杜光辉拿着文件,又看了下,自己的名字后,是:“任桐山县委委员、常委、副书记。”他再往下看,简又然到了湖东,也是副书记。但是,杜光辉却感到自己的背上被什么刺了一下,疼痛得厉害。
一个桐山,一个湖东,宣传部两个下派挂职干部,正好将全省最好和最差的两个县包了。
杜光辉没有说话,脸色不太好看地出了人事处,在走廊上,正碰着简又然。
简又然问:“文件看了吧?”
“看了。”杜光辉冷冷地回答着。
简又然说:“桐山虽然远点,可是那是省委书记的点。要是被书记注意上了,不就……”
杜光辉已经开始走了,简又然只好笑笑。简又然前两天去了一趟北京,专门把那个写字的老书法家找到了,硬是让老人家在字上加了“欧阳杰部长雅正”几个字。当天晚上,他回到省城,就到欧阳部长家里,将这张字送了出去。欧阳部长自然是很高兴,这么雅气的事情,也十分适合欧阳部长的性格。欧阳部长看了字,连声说好,“遒劲有力,笔力雄浑。”欧阳部长指着字,说:“不愧是大家啊,大家!”
简又然看着欧阳部长高兴,自己心里当然也是快乐的。但是,看着字被部长放到了书房里,他心里也多少有一些心疼。
欧阳问了问简又然下派挂职的事,说不错,年轻人嘛,就要下去锻炼。简又然趁机说自己想到湖东,可是组织部那边不一定能同意。欧阳部长稍微想了下,就抓起电话,给组织部分管部长说了一通。事情自然是办妥了,从欧阳部长家里出来,简又然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也许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的。他好像看见权力的光芒正在向自己展开,那么炫目,那么耀眼……
既然下派的事情正式定了,而且按照要求,下派干部要在一周内到下派县报道。简又然和杜光辉都开始做一些下去前的准备工作,包括工作的移交,一些手头事情的扫尾。赵妮望着简又然,冷不丁问:“下去了,怎么见呢?”
“想见就见吧”,简又然笑道。
赵妮轻声说:“能到湖东去吧?”
“那不行。”简又然低着头把笔记本放到抽屉里。然后出去了。
赵妮摇摇头,眼神里突然有了迷茫。
杜光辉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他一个人呆坐在办公室里,其它一些同事不断地来跟他谈谈下派的事,说到桐山,大家都说虽然那里艰苦,可是那里也容易做工作。下派挂职,不就是想做点事?杜主席到桐山,说不定会做出改变桐山面貌的大事呢。
正文 第八节
杜光辉只是苦笑,桐山离省城就是坐小车也得五个小时,差不多等于跑到了外省。而且,道路崎岖,基本上是山路。桐山虽然是省委书记的扶贫点,这些年,县委书记好像都提拔了,但下派到那里的干部,似乎没听说有多少安排得好的。要是黄丽知道杜光辉被下到了桐山,说不定又要吵一通了。
“老杜啊,你还是太老实了,太倔了。你看人家简又然……”宣教处的蒋处长叹道。
杜光辉没有回答,蒋处长说简又然找了几乎所有的部长,还找了组织部,不然,“他凭什么到湖东?不就是个办公室主任吗?”
想想也是,都是平级的,又是一个机关的,一个到湖东,一个到桐山。这安排,多少有些刺眼。王化成副部长看到后也说,组织部这是调我们宣传部啊。你吃了一口好的,就得搭上一口最差的。
可是,凭什么这最差的,就得是杜光辉的呢?
杜光辉想着心里恼火,却无处发作。他打电话给莫亚兰,莫亚兰也跟着叹气,说中午过来吧,我请你吃饭。
“那就不了,还有孩子呢。”杜光辉谢了。
快到下班时,湖东县的书记李明学带着一大班人来了,他们大概是听到了风声,说特地先来看望看望简书记。这让杜光辉心里更不是滋味,他干脆提前一个人走了。
简又然握着湖东县委书记李明学的手,说:“马上就要成为李书记的兵了,还请李书记多关照啊。”
“哪里?你到湖东,是组织上对湖东的支持啊。你是省委宣传部的人才,到我们那儿,是充实班子力量,是充实力量哪。”李明学哈哈道。
简又然也哈哈了一番,又去请王化成副部长中午作陪。丁部长正好也在,简又然也请了。有两个副部长来陪,这显然是很少有的规格。李明学坐在主宾位置上,一看这阵势,似乎也有些激动了。
其实,简又然和李明学也打过交道,当然是工作上的事。简又然的妻子小苗老家就在湖东,不过她老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都在省城。喝酒时,简又然特地把这点提了出来,说:“我多少也是半个湖东人,这次到湖东去工作,也算是回到家乡啊。”
李明学端着杯子,“简书记这样说,我们高兴哪。说明简书记心里早已有了湖东,有了湖东人民哪。来,我先敬你一杯。”
王化成副部长插话说:“李书记啊,又然可是我们部里最得力的处干,到了湖东,你们有人才用了,我们可舍不得啊。”
“再怎么着,不还是你王部长和丁部长的人?两位部长放心,好钢会用在刀刃上的。”李明学说着,让其它人也都敬了两们部长和简又然的酒。
吃完饭,时间还早,两位部长先回去了。简又然拉着李明学的手,说去喝点茶吧,也休息休息。
李明学笑着打了个酒嗝,说:“也好,听又然书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