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该说的都被高工说了去,所以倪葆没说别的,只是道:“好,我们今天住桐乡去,桐乡的羊肉很不错,我知道一个地方,带你们去看看。”

我闻言笑道:“确实,桐乡的羊肉可能属于湖羊一系的,不像江南大多地方的羊那样肉薄而膻,红烧和羊肉冻都很美味,我也知道一个地方,不知与倪总说的是不是同一家。那家的羊仔汤也是极好。”

我虽然一口一个帮朋友忙,但是心里却是觉得这种有利害关系存在的算不得真朋友,人家也未必当我是朋友,大家照道上规矩办事就是。不过此刻我已经相信眼前这人真的是倪葆。只是奇怪,张珊儿为什么说得他像是炙手可热的样子,看上去除了长得不错,有点身家外,其他似乎没什么特别,尤其是那双白袜子触目惊心。与姚文起和齐葛的气质比起来是有一大段距离的。而且好像也没精明到哪里去,都是与其他江浙一带小企业家差不多味道。

第 11 章

昨晚羊肉吃得非常畅快,我虽然不做羊肉生意,但是行内人经常聚会聊天,耳濡目染,对吃这一项还是非常精通,倪葆带我们去的就是我以前吃的那家店,很不错。未必食不厌精就是美食之道,大只肥羊褪毛洗净,连下水一起入大锅小火炖上一晚,第二天一早只要循香追去,必能吃到上好的羊肉汤,所以对孔夫子那种肉不割不食很是腹诽。

所以我一早放弃宾馆提供的免费早餐,熟门熟路找去菜场附近那家厚黑小店,所谓厚,乃是那家店只要不是食客可以蹭到的地方,都积着厚厚的油灰,当然那些油灰天长日久,黝黑发亮,是为黑也。自有比我早到的人占满店堂角角落落,水泼不进,我又是熟门熟路地搬出放在案板下的竹椅子,坐门口路边捧着火热大碗大快朵颐,不是不豪迈的。因此倪葆电话过来的时候我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先把碗放刚坐着的椅子上,然后才从口袋里翻出手机接听,“你们自己吃饭吧,我已经在吃了,很快就回来。”

倪葆非常好奇地问我:“什么东西这么好吃,值得你一大早舍近求远?”

我想他好像也是喜欢吃羊肉的,应该也不会不喜欢,便笑嘻嘻地推荐道:“这玩意儿只怕只有新疆的馕坑羊排和内蒙的羊蝎子可比,不怕麻烦的话,出宾馆叫辆三轮车,说要吃羊汤,他们就会载你过来,我坐门口等你。”

倪葆连声说“好,你等着,你等着”,便挂了电话。桐乡不大,三轮车代步,很快就到,倪葆下来一见我这吃相先笑,我自己也笑,不由问他:“你同事没来?真可惜了的。我没给你叫,这东西不热乎乎地喝味道要差一半。你自己叫吧。”

倪葆也学着找来一把椅子放我身边,叫了一大海碗来吃,才吃一口就道:“好,与我在山西喝到的一样,可惜山西到处都要给你加上一点醋,羊肉香气都给盖了。还是这个好,只用一些香菜吊味。”

我见他也不拘小节,喜欢得很,便与他解释:“这肉的吃法祖宗好像是在湖州,原来是用石槽炖出来的,不过杭嘉湖本就靠得近,在桐乡吃到这个也不希罕。昨晚我们吃得肉冻一样的羊肉就是这么煮出来的羊肉捞出来切的片,现在你要是喜欢的话也可以来一碟,不过我已经吃不下了。”

倪葆立马很感兴趣地道:“好,既然找到这么好吃的地方,怎么能不来一碟,何况还是最新鲜的。”把大海碗放在椅子上就去买。面对一盘状若冰玉的羊肉,我还是忍不住往倪葆那里讨要两块,可比晚上吃的要好得多。热乎乎一晚下去,要是身边坐的是多年老友的话,我定会起身叫几句痛快痛快,但是在这个半陌生人面前还是免了吧,虽然一起大碗喝汤大片吃肉,让我对倪葆大生好感,但叫我在他面前熟落无拘还是做不到。

不过倪葆涓滴不剩地喝完羊汤,代我叫了几声痛快,还道:“可惜我们高工说昨晚的羊肉已经吃得饱和,没能享受这等美味,这么一餐吃下来,一天都是力气,上山打虎都可以。”

我觉得倪葆说得很有趣,笑道:“是,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两人话语投机,走路回的宾馆,收拾一下直奔我的关系单位。

因为常有大单给这家单位,虽然我把关是严了一点,但那家老总看见我还是很客气,听说我到,早饭都没吃就从家赶了过来,直埋怨我昨晚到的却不通知他叫他作东请客。我把倪葆说成是我邻居兼朋友,说了他们想看看设备的事,那单位老总立刻安排技术部经理陪他们过去车间看,我吩咐经理必得解说得详尽,把设备设置的原因都要讲清楚,听经理答应了这才放心与老总谈事儿。不过谈完我自己的事,还是不放心,跟去在精加工车间找到他们,一边听,一边补充,就当给他们上启蒙课。

中午自然是老总非要请客,但是顾虑到倪葆的高工对羊肉已经过饱和,只好吃海鲜。席间我和老总交流一些产品质量控制上的问题,倪葆他们插不上嘴,只有听的份。就过三巡,我们的话题说到炸薯块上。“去年你们的炸薯块最后卖不上好价,主要是因为上面总有杂质黏附着,我看应该是薯块上面掉下来的碎粒在油里面炸了又炸变成黑粒子粘上去的,今年可不可以把油换勤快点,不要再出这种问题。”

老总委屈地道:“没办法啊,小陈,现在南边海关查得严,棕榈油再没走私货,日本那边炸薯块价格又压得底,再要频繁换油,我还不倒贴?我也想过过滤,但是油温那么高,寻常过滤的东西吃不消,想用市面上最细目的铜丝网,别说滤出的油照样不干净,速度还特别慢,跟不上油锅里面补充的需要。我可是办法都用尽了,你看见同行中有没有谁想出什么好办法没有?”

我也知道这是通行最头痛的问题,不由笑道:“你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有家厂想着最细的钢丝网既然不管用,何不用无纺布,但是渣滓是滤出来了,无纺布的纤维却进去油里了,试验结果,一锅油作废。还有用白色石墨吸附的,最后不得不添加一道沉淀石墨小粒子的设备,又慢又不能保证效果。以前我去日本工厂参观的时候看到他们说的经验还是勤换油。”

倪葆居然插嘴道:“我单位倒是有种产品,采用的是菜籽油加工厂常用的过滤设备,帆布加高速离心机,效果不错,贵公司如果有兴趣的话,一个月后我正好有点事过来嘉兴,可以顺便带设备过来给你们试用,看看效果行不行。”

我听了此话吃惊,倪葆不是说还没起步吗?怎么就说有产品了?但随即清楚,关键问题出在这个一个月上,他可能从我们的对话中看出市场需求看出商机,所以如此这般撒谎与这家食品公司老总套上近乎,以便为他的产品找市场,同时试验他无中生有的,但可能一月后真会出来的设备的有效性。够大胆,不过够魄力,虽是套别人,但也是逼自己,一个月时间可不长,我以前读大学画一张齿轮箱都还画了一天多,别看铁疙瘩一个,里面不知道要计算多少数据。有点替倪葆担心,也想帮他成事,因为这也涉及到我这个介绍人的面子,“倪总什么时候做出的这种设备?价格能不能控制在两万块之内?否则也就一季可用,买的人不会多。”

倪葆若无其事地道:“这是成熟的技术,不过一时没想到可以用在你们这一行,一些榨油厂都在用,方便,高效,干净。放心,贵不了,一个月后我拿来试用一下就知道。”

我的客户老总连声叫好,说道:“现在还没到季节,时间上不急,不过想到纠缠我们这么多年的问题可以解决,还是急着想看到设备,希望倪先生过来嘉兴的时间可以提前。”

不过我终究不放心,挥别客户,上车后就问倪葆:“两万块的设备,一个月时间试制,虽然据我所知这个市场不小,但是你有没必要为自己定下这么紧迫的任务?而且你有无把握?”

倪葆扶着方向盘,踌躇满志地道:“我看过的工厂里面包括几家油脂加工厂,只要把他们的滤油设备拿来具体而微一下,就可以解决你们所说的问题。一样的高温,一样是离心加压过滤,而且一样是食品行业,技术是成熟的。一个月虽然紧了一点,但是市场转瞬即逝,我不得不紧着一把。”

我想这也是道理,对倪葆这种市场意识很是佩服,原来他还不是一点的精明,看来还实干懂行。最佩服这种沉得下去又浮得上来的人,管工厂的必须市场产品都熟悉,否则就象单腿走路,走着费劲。常万春那里的李总亏就亏在沉不下去,产品总是抓不实。“倪总也懂设备研发吗?”

倪葆有丝得意地一笑,道:“多少懂一点,再说工程师们在设计新产品的时候我总得随时跟着,以便跟进选择方案,随时控制产品成本。我们最近刚出一个新品,就是撞你那天早上刚研制出来,我们做了不少通宵。本来想放他们一个大假的,现在看来又得挥鞭上马新设备了。”

我想,怪不得那天撞我时候一脸疲倦,原来不是花天酒地来的,误会他了。对倪葆愈加佩服。这时齐葛电话进来,“丁丁,记得你说过要换大房,我这儿有个朋友在银行工作,手中刚好有批抵债房要出手,我看套型还是不错的,价格也比外面合算,你什么时候有空和我约个时间过去看看,都是现房,比较直观。”

我问他:“产权清不清楚,会不会买了因为债权没理清做不出房产证?”

齐葛笑我:“傻瓜,既然我通知你买,自然是要弄清楚这一点的,而且还不是同一个小区的,很分散,以后物业上面也不会有太大问题。我替你看了几套好的叫我银行的朋友先别拿给别人看,你最好尽快抽时间吧。”

我不由道:“齐葛,不如你也买一套,省得每天住宾馆,多不方便。”

齐葛道:“丁丁,这话你已经不止劝我一回两回了,我暂时还没有置业打算。”

我也就不多说,想到齐葛说过他最近需要钱,可能手头也紧,还是别多问了,便与齐葛约了时间。

第 12 章

想到张珊儿曾说过想借按揭出台买套小房子安身,便打个电话问张珊儿有没这意思,因为虽然她似乎是与姚文起混在一起,但看姚文起的意思好像没有太准备给张珊儿好处的样子。果然张珊儿答应得很踊跃。我想齐葛不会小气到因为张珊儿与姚文起有瓜葛而不帮这个忙吧?也就没预先通知齐葛。

考虑到倪葆压给他自己的时间很紧,再说我坐在车上也没事,便掏出电话本四处给朋友打电话,了解油炸红薯的具体参数,方便他们以此设计产品。不外是流量、油温等等。而倪葆则是即时与高工一起讨论起大致设计方案,具体名词我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过好歹我也给出他们几点建议,比如滤清后的油回锅前加温,帆布必须同意换洗之类与工艺有关的建议。

因为有这么热烈的探讨,一路并不无聊,也忽略了倪葆开的快车,虽然过桥时候还是被蹦醒几下。倪葆一手掌控大家的进度,调动车内两人的思维跟着他高速运装,我想这要是在办公室的话,此刻应该已经铺开绘图纸,打出设备草样了。是以倪葆把我送回家,看了眼我住的这幢楼后说了句“离我的房子挺远”,就回公司去继续新产品的设计,我一点不觉得异常,这才像个干实业的,从倪葆身上我看到洋溢的活力。

所以回到家里我也没怎么休息,直接去了公司,处理案头积压下来的工作到半夜。原来人的情绪真的是可以被鼓动的。

齐葛看见张珊儿从我车里出来的时候有点吃惊,看了我两眼,我忙解释道:“珊儿一直想买个小房子安身,所以有这等好事,我就拖她过来看看啦,齐葛,多卖一套不会有事吧?”

齐葛微笑道:“这会有什么事的,再说张珊儿看得中看不中还不知道呢。走吧,先看你的,我这儿也就带了几把大套的钥匙,中午后我再问朋友要几串小套钥匙,丁丁你就忙你自己的去吧,起码睡个觉,不要搞得两个黑眼圈,一付焦头烂额相,好像天下没了你地球就不会转了的样子。”

我笑嘻嘻地答应,张珊儿是个厉害脚色,难道还怕齐葛吃了她不成?

上午果然看中一套,正是齐葛推荐的房子,小区环境很好,看门卫什么的规范而整齐,应该是个不错的小区。房子为顶楼附送阁楼,阁楼倒也马马虎虎,我看中的是它朝西一只足有十平房的大露台,一时我心中冒出无数浪漫想法,一口就定下要这套了。

下午,齐葛把我领到他在银行工作的副行长朋友那儿作了交代,又问他拿了小套的钥匙,他们两个继续看张珊儿的房子。我还是在经过海边那次姚齐两人冲突事件后长了心眼,找个借口先出来打电话问房产交易中心办理房产证需要些什么手续后,才与副行长商谈购买事宜。一手交钱,一手交钥匙,随即拿了资料直奔房产中心,直到所有手续被确认无误,被告知若干天后取证,我一颗心才平静下来。随即便埋怨自己怎么会如此卑鄙,要是被齐葛知道我这么在怀疑他,他不知会多么伤心。但是我也知道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复杂化,可能这是人成长的必然吧。可是我还是内疚,所以驾车接了看完房的张珊儿和齐葛过来请客吃了一顿。很可惜的是,张珊儿没有找到令她中意的房子,不过齐葛安慰她,没有产业就没有拖累,万一有事,逃得了和尚抓不住庙,多好。张珊儿很是同意。我虽然不怎么同意,但是大家都是嘻嘻哈哈开的酒桌上的玩笑,也就没怎么当真。

几天后,房产证土地证一起到手,向齐葛汇报了一下,齐葛笑着夸我办事很迅速,我心里直叫惭愧,那是因为我对不起他,把他想得太坏了才有此速度。

随后便投入装修。市面上的装修公司大多还门面小小,叫人相信不起来,但不托付给他们,除非我停职半年一门心思搞装修。因为这等苦头原先装现在住的房子时候就吃过,那些工匠们几乎有着同样的牛皮糖性格,永远不会准时完成活计,即使时间订得非常宽余,他们总有办法又拖又拉,叫你憋成内伤。鉴于以前的教训,我与装修公司的合同订得很细,扯皮再三才签下大名。这边装修公司进场,那边倪葆给我电话请我去看新产品试车。但是我白天着实太忙,很遗憾地告诉他们我只有晚上八点以后才可以有时间分出来,谁叫我最近以倪葆为榜样,把业务量扩了又扩,自找罪受呢。

倪葆的企业看来已经有点规模,只是限于地盘狭小,即使在晚上也看得出布置紧凑,有螺蛳壳里做道场的感觉。车间里都亮着灯,机器声隆隆传出,看来企业生意不错,还要通宵干活。自然,新产品试验场地哪里还轮得到正牌儿地方,只得在两个车间之间搭个临时塑料蓬,好在现在天气不冷不热,否则这下面怎么呆人?

倪葆亲自到传达室来接我进去,一路简明扼要介绍一下工厂。到了塑料蓬下我才知道,倪葆居然下令等着我来才可以试车,所以我看得出现场的人看我的眼神有点异常。其实从桐乡回来后,我忙工作忙新房子,忙得没日没夜的,相信倪葆忙新产品开发也是如此,都只有电话联络,而且还是高工与我说的话多,人们可能误会我了。管他,我工作上接触的多是男人,这种异常目光见得多了,都是自动滤过,不当一回事。

高工大致向我介绍了一下工艺流程,随即启动机器。难为他们不知哪里弄来那么多的黑如墨汁的废油,据说是一个油条摊一个油条摊地收来的。我先取出一瓶做对照。

几轮下来,油还是黑得不见底,但是取到玻璃瓶里一看,颜色已经淡了一点,相信应该是已经有杂质滤出,而转筒内的帆布上满是黑污。不过这还不能说明问题。我取出包里面带来的红薯样品拿到水里洗净,叫他们准备一口锅用滤出的油炸。这可为难不了他们,即刻转移战场到食堂就是。炸出来的红薯块颜色不对,不过这也没办法,本来就是陈油。但是即使我用了放大镜,也看不出薯块表面有什么黏附的黑色粒子,看来试验已经成功。等我与身边急切询问“成吗,成吗”的倪葆一说,全场喜形于色,当下“睡觉去,回家睡觉去”的呼声压倒一切,叫人听了哭笑不得。看来倪葆工作起来是个魔鬼。我也忍不住只觉得昏昏欲睡起来,捂住嘴打了个哈欠道:“好,回家睡觉去。睡个安生觉。”话才说完,就见周围人都作鸟兽散,食堂大厅里只余光伶伶三个人。

倪葆可能没注意到身后有个衣着光鲜的女子,伸了伸懒腰道:“小陈,看来这东西应该是成功了,过几天我给它罩上个漂亮点的外壳就可以送去桐乡了,你有兴趣一起去吗?”

我微笑,我要是再陪着他一起去的话,这动机也太明显了,反而叫对方厂家怀疑,这年头遍地都是老狐狸,谁遇事都会三思,做的过了反而落了形迹。“我最近很忙,不过你如果在那儿试验成功了的话,给我个电话,我送个今年炸薯块订单给他们。而且你们也得加油了,怎么在今年作炸薯块之前把产品推广开去。我可以给你们一个厂家目录,你派人自己找上去。”我一边说一边看着倪葆身后那个亮丽女子蹑手蹑脚地靠近,一直关注着我们的谈话,神情中有猜忌,有愤怒。我怀疑这是倪葆的女友什么的,估计在吃我的醋。

倪葆可能注意到我的目光看向他身后,也懒懒转头,但还没等他动作,那个女子已经轻俏的扑上来捂住他的眼睛。我见此已经了然,便抽身离开,他们接下来将是一番体己对话,我夹在里面当什么灯泡。但才没走上几步,就听倪葆急着道:“小陈你慢走,我送你回去。”

我回头看到那女子撒娇地缠着倪葆,让他动弹不得,笑道:“你忙,我自己开车来。”便疾步离开。身后传来那女子娇蛮的声音:“我今天总算看中一处好房子了,你赶紧着买下装修,我决定要结婚了。爸爸说我再不结婚就不认我了。”

倪葆说什么,我没听见,他说得很轻。我无端地竟觉得有丝不快,不知是为什么,但我没敢深想,出大门开了车就走,路上接到姚文起的电话,让一起吃宵夜,我破天荒地答应了。自那次在海边姚齐两人撕破脸皮后,我还是第一次答应姚文起的邀约。

没想到到地儿一看,里面有三个人,姚文起和另外一男一女,都差不多年纪,看上去都是有思想的人。我心中不由暗暗加了句:比倪葆的女友有格。但随即驳斥自己管人家那么多干吗。坐姚文起旁边的女子浓眉大眼,英气勃勃,穿着简单而透着考究。姚文起介绍道:“我中学同学陈丁丁,现在从事食品进出口。丁丁,这两位都是我大学同学,我太太苗青,今天难得来一趟,所以叫你过来见见。这位是我公司管钱的主儿,连我的钱他都敢管,叫李想,你看他粗眉大眼一脸凶相。”说完就笑。我看着李想挺好一个人,一团正气,眉目英挺,与姚文起两下里一比较,倒是姚文起眉眼间带了股阴气。

而苗青我一看就觉得是我喜欢的人,口味相投。几乎同时的,我说了句“原来是姚文起太太,我喜欢你的风格”,而苗青则道:“姚文起,我冤枉你,陈丁丁光明磊落,你们之间不会有事。”说完不由两人对视而笑,为互相之间莫名的熟悉感而欣慰。而我至此才明白,我今天被姚文起扯来做了幌子,代张珊儿亮相于苗青面前,消她听多风言风语而产生的猜疑。

第 13 章

菜已点好,我一落座,苗青就道:“好,我们开吃。”我看了心想,姚文起一直喜欢做老大,最爱发号施令,这也是齐葛一直与他拗着来的原因之一,看这个苗青神态中不由自主透出来的大姐大气概,不知生活中会怎么地与姚文起起冲突,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依姚文起的个性,岂会甘心?可怜,虽然他有了今天地位,但还是有得有失,怪不得一直没让我们见他夫人。

姚文起果然没动筷子,笑嘻嘻冲我道:“丁丁,听说你刚买了银行抵债房,好不好?”

我一听来了兴致,这个话题是我最近最爱。笑道:“有,顶楼的,省得总受楼上噪音骚扰。加上阁楼有一百五十平方米,还有个朝北大露台,我准备做个玻璃房。今天装修公司开进去做了一天,我还没去看过,估计是在敲墙。”

姚文起又问了一句:“房产证拿到了吗?那种抵债房一般都是产权不很明晰的。”

我笑道:“我当初的想法与你差不多,不过因为是齐葛推荐的,又放心一点。不过当天就去房产交易中心交验了手续,现在两证已经到手,没问题。全程都是我与齐葛介绍给我的银行副行长交接的,总是签字,规矩得很。”

姚文起与苗青对视了一下,苗青道:“最近国家开放按揭,必定会促进以前买不起房的人加入买房大军。我看这是不是意味着宏观调控的松动?因为房地产业牵一发而动全局,由此将带动钢铁水泥等基础产业的发展。而买房人事后的装修更将带动无数行业兴起。陈丁丁这个时候当机立断买房是正确的,我可以打包票,随着各大银行相继开房按揭,降低按揭门槛,房价将会飞升。”

我听了心想,人家是读MBA的,再加从小受高干家庭耳濡目染,说出来的话果然不一样,高瞻远瞩,胸有乾坤,听了叫人耳目一新。我笑道:“那好,我就把原来的小房子捂着,本来还正想着卖掉呢。

苗青认真地对我道:“你如果手头还有余钱的话,不如再买几套,最近的房价还没上去,比前两年房产泡沫破裂时候的价格还低,应该会有很大上升空间。”

我连忙摇头道:“算了,一个人养两套房子,光是每个月交水电物业费都要烦死我,更别提我这人唧唧歪歪,放心不下这个,放心不下那个的,还是省心一点把钱存银行里算数。”

苗青笑道:“你要怕麻烦,我介绍你一个新概念,叫房屋银行,把你自己暂时不用的房子交出去托管,自己还可以有一笔收入。如果你说的那个银行抵债房还有的话,我倒是想全部吃下,成立一个房屋银行,委托合适的人管理,同时吸收别的有闲置房的业主加入,收租同时等待房屋升值,应该是不错的投资。”

我听了觉得有理,但一时有点接受不了,可能是房屋这件东西太大,托付出去总是会不放心,要是换作什么玩具银行家具银行的,我可能会试试的。见姚文起只是淡淡的没有支持,知道这人表面功夫好,这么淡淡地,就说明他在这一点上与苗青有分歧,但是隐忍着不说。我不便在两夫妻面前过多表态,只得对苗青道:“你如果准备要买的话,我可以介绍你认识那个副行长,本来可以叫我们另一个高中同学齐葛来的。”想到齐葛前一阵匆匆到公司找到我,关上我办公室的门神秘地给我一个BB机号码,说有事叫我用公用电话联系他的BB机,还说常万春的出逃刺激了某些人,现在事情闹得更僵,很多以前与常万春相关的人被叫去问话,所以他想出去避避风头。虽然我很想问问姚文起有关常万春的事,但酒桌上还有他人,万一姚文起拿齐葛说事儿,我难保会拍案而起,搞得大家都不好看,只得忍着不说。

姚文起立刻接口道:“不用齐葛,这个副行长我也很认识,一直搞贷款工作的,不过苗青,最近我刚借了笔款子给保税区一个省级企业周转,利息是百分之二十,要等两个月后才能还,不如你暑假时候过来亲自操作这件事吧?那时候钱也到位了,随你调派。就当是你的暑假实习。”说到后来眉花眼笑的,十足一个会得哄妻子开心的体贴丈夫,但我总觉得假,姚文起说起那个保税区的省级单位就叫我想起张珊儿的单位,想必是天天接触,所以骗老婆时随手拈来一个公司就是这家,未必真的把钱借了给张珊儿的单位,张珊儿一是还没那么大面子,二是没必要拿着情郎的钱为只在里面占了个小位置的公司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