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先生道:“你还记得你以前叫我算过八字吧?当时你只叫我算寿命什么的,因为我看你住的地方夹在两山之间,也没跟你说别的。你的命是山中高士的命,一刻都离不开山水。偶尔出来一下无妨,出来个俩月仨月的,除非临时住的房子造在假山上,假山架在绿水上,否则你一定没命。不过那也不是办法,毕竟假山太小了点,阴气不足,时间久了你还是会受其害。”玉石先生想住下来,自然说得璧事实要严峻一点,免得打动不了柯郅奇,心里却暗骂自己:不就是一顿热饭嘛,不就是一张软床嘛,值得如此为五升米折腰吗?但是又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心底说:值得的,今晚就是自己不吃饭,马也得有个吃饭的地方。所以只有一口气忍下来,继续取悦柯郅奇。心里却吧柯郅奇骂成老怪物骂上好几遍。

柯郅奇一听玉石先生说得那么准,心里一震,他就是因为那时太相信刘仁素兄弟而在他们军营住了两三个月,也就是那次会搞得那么惨,以前他也知道自己比较狷介,不喜交往,离家很少,即使离开也早早做完事早早溜回家,没有在外面超过一个月的时候。正想说什么时,忽有想到,不对,白木会不会是陈四请过来对付他的,否则哪有说得那么准的,简直把陈四现在给他住的地方也说得一丝不差,竟象是看见过的一样。心里便生了警惕,带玉石先生拴好马,便领他到后院去,看他什么反应。

玉石先生心里一直奇怪柯郅奇怎么不阴不阳的,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他,那可不是好事,得罪谁都可以,唯独得罪他最要不得,搞不好什么时候叫他吃点药进去,要死不得要生不得,那就麻烦了。但是他一看见一汪池水上的房子,立刻自以为明白了,笑道:“我说呢,怪不得以前你请我去时候那么客气,现在看见我阴阳怪气的,原来是你另外找到高手了,你千万要告诉我,是谁告诉你要这么造房子的,这人不是普通人,段数比我一点不差,有他在你确实不要对我客气了。不过我说句多余的话,你把这条青石桥拆了改成竹吊桥还要好,不用时候收起来,用时候放下去,对你更好一点,一定要用竹,竹才有灵气。”

柯郅奇看见他这么说反而一颗提着的心放下,这才相信了玉石先生,相信他如果是陈四派来的人的话,一定不会就这么退缩的,看他样子好象就是准备不说了的。但是他这回经历过变故,对人的防心增加不少,虽然已经相信了一半,但还是放心不下来,想着后面再考验考验他。便道:“我正是请你来看看这儿,既然你那么一说,那就是了,我也感觉住在这个屋子里最舒坦。不过这院子原来不是我造的,也不知是谁想出要这么弄个房子的,我在这儿住了那么多日子,还一直摸不透这儿的道道,要么你帮我看看。”

玉石先生心里是很想骂一句的,但是却也怎么都不敢得罪柯郅奇,他只觉得这人现在怎么这么阴,连说话也是一断一断的,却不知柯郅奇那是中毒甚重,虽然现在治好,还是有点后遗症留下的。只得跟着柯郅奇又道前院。柯郅奇开启中门,点亮房间里的蜡烛,道:“你帮我看看这儿有什么蹊跷?”

玉石先生说了句:“不是叫我捉鬼吧?那我可不会。”才说完,却发现不少行中人做下的痕迹,不由得笑道:“这屋子是前面谁留下来的,机关恁多。好,好,我喜欢。老怪你最好只看别动,否则闯祸我可不敢救你,你这人浑身衣服据说都是毒的。”

他越是这么不客气,柯郅奇反而越是相信他,脸色也变好了不少,打开门叫人做热饭热菜上来。玉石先生心里琢磨着柯郅奇不知道会不会在他饭里下药,但是肚子却是不争气地叫了一下,心里生气,道:“老怪,别人请老子去都是三顾茅庐的,我今天送上门来你还这么不客气。叫他们菜做得好一点,酒不要酸。”

没想到柯郅奇反而照做了,两人试探来试探去,这时候才对对方有点放心。柯郅奇道:“玉石先生请看这个后间,不知怎么老是有响动,我不信有鬼,一定是什么机关在里面,所以不敢住人。”

玉石先生笑道:“现在不给你看,等我吃完饭察觉没有中你的毒才给你看。今天你这老怪特别古怪,我不得不防。”
这一说柯郅奇也不由得笑了,道:“我要毒你还用得着叫你吃饭那么下三滥的手段吗?多的是办法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也别拿乔,反正饭还没煮出来,你等着也是等着,我亏不了你。”

玉石先生见他一笑,这才放心下来,立刻打蛇随杆子上,道:“我会把这间房子的所有机关都告诉你,但是你给我什么?我要你的皮皮粉。经常有人闯进我的白玉兰林子,叫我好找,还要领他们出去。要是有你的皮皮粉,叫他们一接近白玉兰林就皮痒,我就可以省好多心事。不行,你要把配方也教我。”

柯郅奇越发放心,笑道:“一句话,一句话。我现在就把房子抄给你,回头你走时候我再大大包一包给你。”说完就找纸笔砚的。
玉石先生止住他,道:“你不忙,你这么客气,那我也对你客气,赖,我告诉你这儿的机关。”于是拿着烛台一一指点。到后间时候,他看了“咦”了一下,道:
“你的前人真请了高人了,这个秘道装的位置好,风水好,做得也精巧,你走开一点,我试试可不可以打开。”说完便把烛台交给柯郅奇,对着一堵雪白的粉墙左看右看,东摸西摸,忽然也退开两步,飞起一脚踢在一个位置上,然后猛地闪开。只听一声轻响,那堵墙竟然裂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门缝,但随即飞快合上,看上去又是一堵完整的白粉墙。玉石先生大赞:“好机关,任谁也想不到这个位置可以踢一脚,做得又那么巧,开合那么迅速,住在这儿只要听见风吹草动,立刻可以躲起来,回头我也去弄一个备着。”说完连连出脚踢在同一个位置,仔细目测机关的安装。

柯郅奇看了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他没说出来怪不得为什么,但是自己心里在想,怪不得陈四钻进去了药人跟不进,一是任谁也找不到那机关,谁会想在到光滑的墙面上某一处踢上一脚可以开门的。二是机关开合那么快,除非是用熟了的人,寻常人还没等反应过来机关已经关闭了,哪还跟得进去。真是对玉石先生佩服得五体投地。

恰好饭菜上来,柯郅奇恭敬地请玉石先生入座,笑道:“我手上有点药,筷子你自己拿。”
玉石先生白他一眼,道:“怪物,家里防得那么紧干什么。还好你没老婆,否则都给你毒死。”
柯郅奇有求于他,只好随他说,笑笑道:“白先生见笑,最近仇家追我,我不得不防紧一点,否则老命没了也什么都没有了。”
玉石先生道:“叫我玉石,老子的名字和我的八字不附,不能乱叫的。你也不能乱七八糟再住着,在这儿再住下去的话,无妄之灾更多。这儿太干了,阳气太盛,与你的八字犯冲。幸好你住在水中央,否则我今天就没饭吃了。”

柯郅奇知道玉石先生说的是他要不是住水中央的话早死了,心里信得不得了,他解毒就是天天要用着水的,要不是屋边就近取水便利,未必就会好得那么快,而这是陈四所不知道的。他客气地道:“那么玉石先生你说我该是住道哪里去最好?”

玉石先生喝口酒,吃口菜,道:“你最好的地方嘛,什么地方瘴气最重,你就去那里,那种地方一般都是阴气重的。反正瘴气毒得死别人,对你这老怪弄不好还是补药。你这每天搞毒物的人不会不知道哪里瘴气重吧?不要问我,我不知道,我不是菜药抓毒虫的。”

柯郅奇得了提示,想倒自己却是再那种地方住过,住着还真是适应,开心地笑道:“那倒真是我最知道的。不过以后就不能请玉石先生登门了。”
玉石先生道:“早知这儿是你住着,我一定多走几步敲别家的门,看见你我心里寒寒的。”
柯郅奇笑道:“怕我把你变成药人?放心,你的脑子要是变成药人就用不上可惜了,你武功又不强,我药你干什么,还有要你帮忙的地方呢。”
玉石先生听着心里真是一寒一寒的,想到以前看见过的药人,那还是人吗?真不如死了的好,硬是强笑道:“这次看在热菜饭面上指点于你,以后可没那么客气,真金白银拿来才行。”

柯郅奇是个很聪明的人,看得出玉石先生怵他,所以不至于敢骗他的,等他吃完也不多陪,让他在客房里自己睡觉,第二天包了一大包皮皮粉把玉石先生送走,这便着手搬迁到自己熟悉的瘴气浓重的地方去,竟是信得要命,一点都不敢耽搁。至于找刘仁素兄弟复仇,那也得养足了羽翼才行。

 

第三十章

玉石先生很快便到军营,被安排到一清雅小院住下,刘仁清立刻上门拜访。刘仁清穿得不像将军,正因为他穿得象文士,被文士中的高人玉石先生立刻看出其中的很多纰漏。不过玉石先生素来孤高,不上档次的人他才不愿意叫人去学乖,除非有自己的需求。

刘仁清看着玉石先生并不热衷的神色,心里自然不快,但是眼下有求于他,只得客客气气。想到早上通报进来时大哥刘仁素说他不想见文人的话,心想也就只有自己硬着头皮上了。他客气地道:“白先生住这儿可习惯?这里比不得江南水乡,一到冬天除了人,其他活的都看不见。”

玉石先生也客气道:“那个自然,那个自然,已经很好了,房间里很暖和。”
刘仁清道:“这儿还算是好的了,如果到大山里,积雪如人头高,天冷起来怎么生火盆都不会热,所以我们去年本来已经把锦奇族逼到绝路上了,但是一场大雪救了他们,让他们有喘气之时。根据我们的估计,和前阵山区还能出入时候的迹象来看,锦奇族武人知道与我们铁血大军硬碰硬不是对手,已经化整为零,将用游击手法随时对我军发起短平快的袭击,对边民的侵扰也更加剧,行为可比作土匪山贼。对此我们只有预做打算,在春暖化冰之前做好抵御直至最终歼灭的打算,所以特意礼请白先生过来,讨教办法。”

玉石先生不明白,一向豪门达官请他来都是看面相算八字的,还从没有人说出个这种事情,倒是来了兴趣,道:“刘将军看看玉石我能帮上什么忙?”又补充一句,“刘将军称我玉石可也。”

刘仁清听说过这人古怪,据说不好将就,但现下见他那么客气,倒是奇怪,不知道他是不是也与寻常男子一样,对打仗作战有着发自本性的爱好。便道:“请玉石先生来,正是为着此事。我大哥说,山水天然皆是道,阴阳八卦此中求。尤其是这儿人际稀少的地方,山水之间自然蕴育着浓厚的气蕴。所以他突发奇想,请其中的高人玉石先生过来看看,看能不能找处从中抑制锦奇族人的办法。”

玉石先生大惊,道:“真没想到大刘将军有此高论,这也只有此等胸襟的人才想得出来的。这个想法我以前也是隐隐约约有个概念过,但是江南温山丽水,蕴含的气势不足,最多也就是小小改变一点风水,要想有杀伐之气可就难了。这儿的山势我一路看来确是高峻险危得很,如果没有布置,锦奇族人深藏期间,可得最佳荫庇,他们的奇袭确实是叫人防不胜防了。两位刘将军的意思是什么?“

刘仁清见他似乎有急着要跃跃欲试的样子,心里真是佩服大哥的思路,居然连这么个怪人也打动得了。于是把他们的春季进兵思路详细说了一下,再拿出一张锦奇族的地理图,指出他们可能分布的方位,陪玉石先生吃过晚饭才走。玉石先生一人饭后留在房间哪里也没去,对着地理图看了半天,开始磨墨动笔,不过他写的不是别的,而是给家里人的家信,信中说他要多逗留几天,要延迟一步回去。几天后便与新交的朋友忘机散人一起顶风冒雪钻进大山里面,忘机散人志在摸清地理方位,风物人情,玉石先生却是带着眼睛处处印证阴阳,两个奇人这次难得地不讲究生活素质。


却说柯郅奇受了玉石先生点拨,不敢在陈四的房子里逗留,第二天收拾收拾,晚上便赶着上路。他不敢叫那些药人在白天赶路,一来会让人发现其中的异常,二来白天人多嘈杂,一旦有谁惹上药人,药人便会毫不留情地出手,那一来不就暴露他还活着的秘密了吗?那可不行,羽翼未丰之前,他不能出任何差错。

一路谨慎向南,天气越来越热,他们已经把大棉袍收进包袱里,换上从家里带出来的单衣。这种单衣因为是从西北之地带过来的,样子与本地的不大一样,但是好在他们晚上赶路,也无什么人注意,二是投宿的店家看到的走南闯北的人多了,当然更不会在意。柯郅奇不是不想这么受人瞩目,实在是手头银钱有限,他不得不节省着花,到了落脚地再想办法。

一群药人象随时会得爆发的火药桶,不会替柯郅奇想什么主意,但随时可能眼错没顾着而惹祸。要换成旁人,早受不了那种压力,但是柯郅奇甘之若贻。药人是他的资本,是他东山再起的法宝。只要有药人在手,什么仇恨,什么金钱,什么享受,有什么是他不可以得到的。

这一天他们到达南方一个大城广州,这里因与海外通商,市面非常繁华,即使到得半夜间,仍见人来人往,茶楼上笙歌不断。走过一家钱庄时,柯郅奇耳尖地听见两个推上门板的伙计说话,“奇怪,一个小男孩怎么会拿得出那么多银子。”“上次春节刚过你不在时候我也见过他一次,来这儿换了张五百两银票回去,我看着那么多银子压着他进来都担心他扛不住。”“他家大人怎么放心叫那么个孩子来开银票。”“有钱人古怪的就是多。”

柯郅奇朝两个伙计一边说话一边乱看的眼色追去,见长街上确实有一男孩子,已经快走到看不见时,他却一拐进了一家茶楼,柯郅奇心里记着了,赶紧安排好药人住店,自己跟着走到那个男孩子进的茶楼。本来他是不舍得花那大钱给药人住大城市的,也不会那么早就住店,起码要赶到第二天凌晨才行,但是他正手头缺钱,一个手头缺钱的人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得来看来毫不费力的银子的诱惑呢?走进店堂一看,那小男孩正与另一个大男孩据案大嚼,前面摆着好多吃食,一如所有偷的家中银钱出来胡花的孩子。柯郅奇微笑一下在旁边坐下,他不急,这儿人来人去不是下手的好地方,只要等那俩孩子吃完一人离开就行。

那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学着王秋色潇子君女扮男装的粥粥,而她对面的大男孩则是一样女扮男装的潇子君。粥粥虽然从小生长于小山村,习惯清静简单的生活,但坏就坏在现在她身上有了不世神功,让她可以做出许多以前只可以想而做不到的事。她虽然知道偷吃别人家的瓜果不好,但是面对满树香甜的诱惑,她总是忍不住要爬到人最看不见的地方偷摘一点吃吃,不过她总算有良心,只吃不拿,又是专摘树顶的果实,所以从没被村人发现。

不过吃点人家的瓜果被王秋色看见只是一笑了之,可是带她出来的伊不二却不是那么想,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把这个孩子往正人君子的路上带,所以只要发现玩回来的粥粥衣服上有没收拾干净的果皮果汁,总是要教训一番。粥粥心想自己发誓过要对伊不二叔叔好,只能让他数落,但是粥粥可以不听,于是就找到潇子君钻到她怀里捂起耳朵。这一下伊不二又不好从潇子君怀里捞人,只得眼睁睁看着粥粥耍赖不听劝,引得王秋色在旁边看着好笑。

不过粥粥最大的毛病是老要争着做老大,脑子又好得很,没几天下来,伊不二还在比着手势与当地人交流,她早有一句没一句与周围的孩子们混上了。她想着伊不二与她说过的侠义道上的故事,仗着自己本事高强,逮着欺负别人的坏孩子就打,于是身边跟上了一批忠实小跟班,天天上天入地地疯玩。而被她打了的孩子回家一哭,那些当家长的不免要找上门来评理,伊不二总是息事宁人好言相劝陪点不是,回头揪住粥粥就是一顿数落。王秋色最先看着也是应该,但是两次下来,发现粥粥打人总是有理,便受不得伊不二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意思,人家家长打上门来,王秋色一把拉过伊不二冲出去与那些家长对骂,虽然各自听不懂对方的话,但是都骂得尽兴才罢,小孩家长见一点都讨不了好处去,又逮不住粥粥恨揍出气,日子久了也知道教育自己孩子谁都可以惹,就是千万别惹粥粥。

王秋色虽然伶牙俐齿骂走上门来犯的家长,但是鉴于对方不会武功,她的本事无法尽情施展,其实也着实郁闷得很。偏生伊不二又要在这时候与她讨论这样子为粥粥遮蔽不利于粥粥小孩子性格的发展,王秋色本来就是心急的,正好一腔郁闷全转移到伊不二头上,与伊不二唇枪舌剑。可是伊不二为人虽然宽厚,口舌却是一点不钝,驳得王秋色无话可说之余,火气一上便拔出金风刀玉露针杀向伊不二,谁都劝不住。伊不二既不敢逃出外面去,怕王秋色一怒之下追打出来而暴露行藏,更不舍得下了重手伤到王秋色,只好施出浑身功夫招架。第一次这么打架的时候潇子君抱着粥粥在外面看热闹,随时帮王秋色喝声彩,并指点她的错处,粥粥则是恨不得抽出白玉擀面杖趁机浑水摸鱼,但总是被潇子君察觉抱得紧紧的。等到他们斗得筋疲力尽时候,又是回过头来吵架,不过这回换成“谁叫你原先……”,“我也是不得不……,你怎么可以……”,“可是你说过你……”,“但这对粥粥不好,还是……”,“那你意思还是我错了,你是说……”,同时落下眼泪,伊不二自然慌了,忙改口风,“好好好,是我不该。”,“那你以后……”,“好的,好的。”他们两个吵架和好没事人一般,可怜了潇子君与粥粥收拾残局,打扫战场。可是锅也摔了烟囱也断了,饭也烧不成,潇子君只好采了芭蕉叶回来包蕉叶饭吃,烟熏火燎地做完,两人还坐在唯一完好长凳的两头低声说话,但是虽然这时候还背对着背,却已是再无火气,说的都是旁人听着翻白眼的傻话。于是第二次又出现这种局面的时候,潇子君与粥粥在外面眼看着新买大锅敲碎,两人毫不犹豫趁着天还早着,搭船离岛避祸大吃。等第二天伊不二王秋色他们吵完架谈完蜜语醒悟过来收拾完毕才开开心心回家。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只要粥粥在外面闯祸,现在也不用等两人打起来,潇子君已经到处找岛粥粥拉着她跑路了。今天也是如此。

粥粥总是拉着潇子君进赌场,但是潇子君受不得里面的乌烟瘴气,呆上一会儿就走,粥粥没法子,但是她又不愿意放过那些羊牯手里的银子,只得请潇子君在茶楼吃茶等她,自己赚上一票才回。所以如今粥粥乃是一家四口中唯一赚钱的栋梁。

粥粥和潇子君比着谁吃多,一般都是人小的粥粥赢,连潇子君都不相信这么小的粥粥居然能吃下那么多,什么皮蛋瘦肉粥,什么虾饺,什么姜撞奶双皮奶的,只要到一个茶楼,粥粥就有本事把所有的点心全吃上一遍。今天也是。但是吃到一半,小二端了一盘水晶虾饺过来道:“那位客官说请两位小哥儿吃虾饺。”

粥粥与潇子君同时一惊,心想完了,是不是伊不二口中的人追杀过来了。看向小二指的那桌,上面只坐了一个人,瘦瘦黑黑的,两只眼睛深不可测,看着怪不舒服的。两人扭回头来,几乎是同时说:“坏了。”

这句“坏了”听在柯郅奇耳朵里,却也无疑晴天一声雷。他一直避着给熟悉的人认出免得传到刘将军耳朵里去,而如今两个男孩一看见他和他转过去的虾饺就说“坏了”,那肯定是认识他的,所以他心里更是抑不住地杀心大起。但眼下怕事情闹得更大,只有冲那两人笑笑。当然,他在这盘虾饺里下了无色无味的他对照着自己中的毒研制出来的“斜风细雨”。

粥粥看到柯郅奇的笑心里却是一寒一寒的,对潇子君轻道:“这人好可怕,我们不吃他的东西吧。”
潇子君道:“好,反正我是吃饱了,你呢?”
粥粥道:“我本来还要吃一点,但是看着那人我吃不下了。走吧。”便挥手叫小二过来结帐。那小二过来才说了句“承惠……”,便大大一个喷嚏,眼泪鼻涕全流了出来,人也斜过去撞到桌角上,勉强站直了又撞,粥粥最先看着好玩,笑道:“象陈四爷说的‘斜风细雨’。”但话一出口,她和潇子君都愣住,看向那一桌,却见那人急急起身离开。粥粥和潇子君看着那个小二眼泪鼻涕地半天咽气,倒抽了口冷气,粥粥半天才说了句:“虾饺,在虾饺里,这毒碰到就会死,幸好那人难看,否则我们吃了也一样。”

潇子君沉吟道:“粥粥,我想起来了,这人象传说中的百药门主柯郅奇,就是我和你王姐姐家的仇人,原来他已经恢复了,而且也会用‘斜风细雨’了。粥粥,不能让他逃走,我们一定要杀掉他给我师门报仇,否则一走散以后又不知要多少日子才能碰到他。”

粥粥道:“我们有没有办法不被他药到?”一边说一边与潇子君走出因死了小二而乱哄哄的茶楼,跟上在前面疾走的柯郅奇。
潇子君道:“好像是没办法呀,怎么办,伊大哥与师姐都不在。可是粥粥,我又不能叫你去冒险。要不我盯着他,你去找他们两个过来?”
粥粥道:“那不行,你更不是对手,伊叔叔说了,朋友要患难时候见真情,你对我最好,我也要与你同生共死。”拉着潇子君的手一起走,虽然她心里很是寒寒的。
潇子君感动,没想到这个小赖皮到要紧关头却是个有担当的。她才要劝粥粥不要跟自己,忽然远远见到柯郅奇到了一家客栈门口,长长尖啸一声。潇子君一想,道:
“不好,他是在招呼药人呢。快,粥粥,我们一起逃,一定不会是对手的。”虽然她这么说,但是脚却不动,只希望粥粥听了能一蹦就溜,而她既然见到柯郅奇了是怎么也不会走掉的,一定要给师父报仇。

粥粥果真以为潇子君也肯一起溜了,她心里正害怕着呢,扯开脚步就跑,但是走了几步却不见潇子君跟上,回头一看,只见潇子君还站在原地,手中已经拔出她的两把短剑。粥粥看了毫不犹豫也拔出金丝套里的白玉擀面杖,飞奔回潇子君身旁。此时,只见一群黑衣人从客栈里跑出,在柯郅奇的指挥下冲她们两个跑过来。夜色中,粥粥身子微微发抖。


第三十一章

药人来得很快,根本就不容她们有什么想法,几乎是在粥粥站稳脚跟的同时他们也到了。他们穿着黑衣,脸色灰墨,叫粥粥想起去年夏天杀光周村上下那帮可怕的人。但是粥粥还没多想,一把雪亮的大刀已经当头劈了下来,来的共有九个药人,但是只有两个药人对付粥粥,其余都是冲着潇子君去的。

粥粥一见大刀劈来,根本不舍得拿据说贵重无比的白玉擀面杖去挡,毫不犹豫侧身斜飞开去,想趁对方收势不住在药人身后给他一棍,但是不行,另一个药人拿着铜棍扫过来。又是一样重兵器,他们为什么就不能用用灵巧方便的短剑,也可以方便她粥粥拿擀面杖挡住。粥粥无法,只得又避,退到一只石狮子后面,药人身手哪有粥粥灵活,粥粥绕石狮子走,他们就笨笨地在后面追,一点都没想反个方向就可以与粥粥撞个正着。粥粥立刻想出来,这些药人一定是脑袋瓜不行,反应不够灵敏,于是转到一半便跳上狮子头,等药人过来便居高临下给他一榜,药人应声而倒,但是下一个药人还是照老路走,看见前人倒下也不知道仰头,被粥粥又敲一棒子,人头哪里是玉石棒的对手,两药人都是倒地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