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母亲打来电话,说他们已经把岚岚接过去了,让玲玲下班后,两口子去父母那里吃晚饭。

贾士贞被省委组织部退回来之后,父母亲一方面安慰儿子,一方面背着士贞劝玲玲,希望她多多体谅士贞,帮助他度过这段困难时期,所以,三天两头就把儿子和媳妇叫过去吃饭,为的是让儿子宽宽心,缓解缓解他寂寞苦闷的心情。

贾显达是个在官场上混了一辈子的人,他没有经历过儿子这样莫名的坎坷。尽管老伴把儿子的不顺利归结是他的那句不吉利的话,可他在想,儿子的这次省委组织部借调,那是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驼铭的关系。他知道能调进组织部的人不一定都是常务副部长这样的关系,越想越觉得其中必有什么奥妙,不知道到底预示着什么。

玲玲准时下班了。这些日子,玲玲的心里并不快乐,上班心不在焉,担心同事问她丈夫被省委组织部退回来的事,回到家里看着丈夫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有气不敢发,夫妻俩也自然很少交流和沟通。丈夫回来后的第二天,她在不经意中伤了士贞,两人三天没说一句话。当贾士贞向妻子诉说自己为了坚持正确意见而惹恼了仝处长时,玲玲当然出于好心,大发一番感慨:“人生,像人们所说的那样,不过是一场疯狂的角逐,一切都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既然如此,为什么就不能宽容地看待一切,包括宽容看待领导和周围的同志呢?如今的社会,干吗要处处如此认真呢?‘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这是‘文化大革命’中运用最多的语言。可古往今来,官场上认真的人有几个是好下场的?”玲玲越说越激动,干脆劝丈夫干什么事都别太认真了,要学会中庸之道,“中庸之道也是一门学问,更是自己的生存之道。与其认真,不如随和。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与世无争,随遇而安。如果当初在省委组织部时能够做到这样,说不定……”

没等玲玲的话说完,贾士贞气得脸都紫了,于是大发雷霆,说玲玲堕落、市侩。玲玲气得跑回了娘家,后来父母拉着儿子,老两口又亲自去把儿媳接回来。从那以后,玲玲回家再也不提士贞工作上的事了。

玲玲下班后,一进家门,正在卖力拖地的贾士贞赶忙放下拖把,像迎接贵宾一样,多日阴云密布的脸上,已是晴空万里了。这让玲玲大感意外,看了好久,丈夫除了情绪有所变化外,看不出什么异常反应。玲玲笑着说:“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贾士贞佯装没听见,看看站在门口的妻子,居然上前给玲玲拿过拖鞋,一边催妻子换鞋一边说:“梳妆一下,换换衣服,爸妈让我们过去吃晚饭。”

“遇到什么喜事了,天空放晴了?”玲玲换着拖鞋说,“又不是去相亲,还打扮什么?岚岚呢?”

不仅玲玲发现丈夫的情绪发生了变化,父母同样感觉到儿子的眉宇间透着丝丝的快乐。作为父母,老两口只希望儿子不再整天愁眉苦脸,至于将来的工作,就是回地委党校当个教师又怎么样,难道非要到省委组织部吗?

这是一个充满欢乐的晚餐,这是一个幸福甜蜜的家庭!贾士贞并没有觉察到自己的情态发生什么明显的变化,是啊!他有什么理由高兴呢?是卜言羽的电话?卜言羽并没有告诉他驼副部长找他干什么啊!总之,由于贾士贞脸上的乌云不见了,这个家庭里又充满了欢乐。

晚餐后,贾士贞和玲玲牵着女儿,告别了父母,悠闲地走在大街上。此时,到处是霓虹灯闪烁,这一切都是那样熟悉。夏季的炎热,使喧闹了一天的乌城大街上平静了许多,路边仍然有不少挥着扇子纳凉的人。夜色,已笼罩了整个城市,天空,一道流星划着银色的弧线,消失了。

怪!贾士贞觉得今天自己的心情和往日明显不同,在这炎热的夏天的夜晚,人们的情绪都是受到心境的影响,在此之前,他会默默无语,心事重重地走在前面,急着赶回家,而此时,贾士贞不知是什么时候一只手拉着妻子,一只手牵着女儿,把这炎热的高温早已抛之脑后了。

乌城,我该不该离开你,这里有我的童年,这里有我流逝了的青春和欢乐!现在我又回到了你的怀抱。

不知不觉已经进了家门。贾士贞把女儿哄睡了,玲玲洗完澡,穿着淡粉色的吊带裙,靠在床头看电视。贾士贞的心里突然生起一股强烈的欲望,他深情地注视着妻子那白皙细嫩的肌肤,认认真真地看一眼,令他醉心的部位毫无阻拦地暴露在眼前。多少天坏心情的抑郁,多少日夜能量的积蓄,就在这一瞬间,他那处于沉睡中的本能被唤醒了,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掀开玲玲的吊带裙,紧紧地抱住正在看电视的妻子,妻子毫无思想准备,丈夫突如其来的疯癫,让她感到意外。

确切地说,他们从恋爱到婚姻,一直是甜蜜而浪漫的,性生活的质量是很高的,也是令他们总是向往的。尤其是当她得知丈夫被借调到省委组织部工作后,她的心情特别阳光,性要求也特别强烈。那段日子里,她尽自己所能地抽时间围着他嬉戏,千方百计地变着各种花样玩耍,她几乎时时都处在角色之中,随时伴他进入高潮。丈夫走后,她孤枕难眠,几乎是掰着手指计数度过了那一个个寂寞难挨的夜晚,后来,她索性把孩子交给了公婆,自己直奔省城探望他去了……丈夫被退回来十几天了,他们还没有一次令她满意的性生活!

女人啊女人,就是受不住男人那雄狮扑食般的威猛,特别是她喜爱的男人!瞬间,女人兴奋了,迷离着双眼,口中呢喃着男人的名字,瘫软着身体,迎接着;丈夫一展往日中的雄风,扯下她身上唯一的粉色吊带裙,张开宽大而挺拔的身体,如同熟练的水手,荡漾在玲玲身上

天还没亮,贾士贞就悄悄地起床了,他想在天亮之前就乘上早班汽车,不希望遇上任何一个熟人,他不知道到底驼副部长要对他说些什么话。他也没有告诉父母和妻子,只是说整日在家闷得慌,要去找同学散散心,这也是父母和妻子巴不得的事。

上午十点钟,贾士贞已出现在了省委的大门前,内心顿时感慨万千,想到那天第一次进入省委大门时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他知道,这个大门不是任何人都能随便出入的,当初,他第一次进入这座大门时,卫兵挡住了他,但是因为他带着乌城地委组织部到省委组织部报到的介绍信,自觉底气十足,理直气壮。而他在省委组织部工作的那些日子里,好像卫兵们也就自然知道他是这个大院里的工作人员了,进出无阻。可是现在他的身份不同了。

驼副部长的门开着一条缝,贾士贞心头一阵惊喜。他担心驼副部长不在办公室,那他连去机关干部处办公室打听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啊!就要见到驼副部长了,他又紧张起来。努力平静一下心情后,贾士贞抬起右手,想敲门,可心跳得更加厉害了,脑海里不停地闪现着驼副部长第一次找他谈话时的情景。那时驼副部长是那样和蔼可亲,可现在,自己却是以这样一个尴尬的角色来见他,他会怎样看待自己……

室内传出了驼副部长接电话的声音,贾士贞不敢再犹豫了,他怕有人来找驼副部长,看到他站在这里,那任何人都会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他的。他来不及多想了,右手在门上轻轻地敲了两下。还没听清室内是否答话,他已不自觉地推开了门。
(17)
驼副部长见贾士贞来了,边通电话,边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进来。

贾士贞胆怯地进了屋,轻轻地关上门,让门依然留着一条细细的缝。

驼副部长放下电话,目光在贾士贞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指着对面的沙发说:“坐,坐吧!这么早就赶到了?”

看着驼副部长那和蔼可亲的笑容,贾士贞心头一热,好像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头,他没能回答驼副部长的问话,只是点着头,只觉得心头一股热血往上涌。

“来,坐下说。”驼副部长离开座位,满面笑容在对面的单人沙发里坐了下来,“这么紧张干什么,我知道,这些日子你一定很痛苦。是啊,生活就是如此不可思议。”驼副部长笑了笑,又接着说,“所以,叫你来一趟……”

驼副部长这话犹如一把刺向他心脏的利剑,令他整个身体好像一下子痉挛起来。

“士贞同志,你回去有半个多月了吧?”驼副部长说,“我想,这次人生经历对你今后的成长或许有点好处。一个人的一生哪能不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坎坎坷坷啊?好吧,这些话我就不多说了,以后有时间我们再慢慢聊……”

驼副部长这话犹如一针强心剂,令他突然感到心头一震,眼前一亮,心中的潮水腾地在他眼前升起一道绚丽的彩虹!

“前段时间算是给你假期回去休息休息,因为你从借调到省委组织部,有五六个月没回去过了,休息一段时间是应该的。”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驼副部长去接电话,贾士贞赶紧回味一下驼副部长刚才的那几句话,甚至一字一句都在他头脑里反复回响着。

驼副部长放下电话接着说:“省委组织部已经决定,把你正式调来!”

贾士贞感到全身的热血一下子沸腾起来,天地似飞轮般在旋转。

他出了驼副部长的办公室,冷静了一下,驻足认认真真地看着上面盖有中国莫由省委组织部鲜红大印的调令,往日那些令人痛苦伤心的思绪,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是啊,谁能想到命运把他又推到了另一个生活的位置上去了呢!

贾士贞没有在省委组织部停留半分钟,也没有见任何人,腾飞似的奔下三楼,出了省委大门,招了一辆的士,去了长途汽车站。

贾士贞回到家里,玲玲还没有下班,他取出省委组织部的调动通知,仔细地看了又看,心潮难平地双手举着这张不平凡的、决定他人生命运的调令。他压抑着心中的喜悦和兴奋,一次又一次,小心翼翼地把这张与众不同的白纸端端正正地放好,从客厅到卧室,来回多次,却不知道把它放到哪里好。最终还是放到了客厅的茶几上,随后把茶几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得一干二净,无论在什么位置,都会一目了然地、清清楚楚地看到它,看到那枚鲜红的中国莫由省委组织部大印在闪闪发光。

做完这一切,贾士贞才脱光衣服,哼着自由小调进了洗浴室,凉水如同倾盆大雨冲了下来,他顿时有一种痛快淋漓的感觉。

在短短的半个多月时间里,儿子经历了如此大的变化,这让贾显达产生了种种猜想。凭他多年组织部的经历,儿子的事并没那么简单。说不定背后发生了一场权力的斗争。当然他认定,还是驼铭从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记得当时他再三提醒儿子,到了省委组织部千万要谨慎小心,不可忽视身边的任何一个人。贾显达的心里总是在琢磨着这件事。

上午十点钟,柳也根专车来接贾士贞。其实那天电话里并没说清是上午去须臾县的。车一到,柳也根风风火火地不让谈客套话,说是周书记、吴县长已在宾馆坐等了,贾士贞叫玲玲准备出发,玲玲拉着士贞到房间里说她不去了,那些人她都不熟悉,不愿意去受那罪。士贞心想也有理,也就不勉强了。

一上车柳也根先说了些恭维贾士贞的话,然后,贾士贞便问柳也根他们是怎么知道他调到省委组织部的。柳也根说,是县委书记周一桂在市委组织部听到的,并听说是乌城师专毕业的,回来一问,果然和贾士贞是同学,当即就打了电话。

贾士贞问柳也根,现在在县委办做什么工作,柳也根说是县委办公室秘书。二人说着话,奥迪轿车缓缓驶进须臾宾馆。

下了车,热浪顿时扑面而来,柳也根在前面引路,缓步登上台阶,自动感应玻璃门徐徐展开,一股凉爽清香的空气霎时驱散了周身的热气。二人正要往楼梯走过去,只见从二楼楼梯上下来几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高个男子,身材魁梧,风流倜傥。蓬松的分头自然而得体,黑色的T恤衫束在奶白色的西裤里。在这一瞬间,贾士贞愣住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身材魁梧的高个男子看着,这个人太有点似曾相识了,他那熟悉的五官和那非凡的举止。这时,高个男子快步走下楼梯,面带笑容,容不得贾士贞多想,两人已经到了面前,双方同时伸出右手,就在他们握手之际,高个男子抓住贾士贞的手猛地用力抖了起来,睁大那双浓眉大眼,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贾士贞突然兴奋起来了,异常激动地说:“我们见过面,那次……”
(18)
仝世举并没有什么异常表情,在他抬起头的一刹那,贾士贞多少感觉到仝处长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惊愕,随即又恢复了常态,嘴角收缩了几下:“你来啦!先别忙着上班,休息两天,把手续办了,还坐原来的办公室吧!”
贾士贞心里一愣,立即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不知是由于他的思想准备不足,还是什么原因,他想,他此刻的表情一定是难堪的。其实,在此之前,他不是没有想过,说不定领导还会让他到机关干部处工作。是啊,在外人眼里,或者说在组织部内部许多人的眼里,机关干部处是最重要、最体面,也最受领导重视的地方。就像机关里的干部,谁不想到组织部工作,在组织部里,谁又不想到机关干部处工作呢?至于贾士贞心里的那些隐秘,或者说他和仝处长之间的不愉快,部长们当然不会知道,而仝处长呢?哎!也许他有他的难处,他有他的想法。
稍作犹豫之后,贾士贞立即换出一副坦坦然然的而又恭恭敬敬的笑容:“仝处长,希望领导以后还多教育,多帮助!”
“就这样吧,安排好之后,就来上班,具体工作老唐会对你说的。”仝处长又低下了头。贾士贞正要转身,突然,他发现仝处长的两鬓又添了不少白头发。一种说不清楚的恻隐之心出现在心头。哎!人啊……
第二天一上班,突然传出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郭浩调省政协任副主席,西臾地委书记钱国渠任省委组织部长。
组织部到底是组织部,虽然部长换人了,但是人人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现在贾士贞才知道,吕建华和唐雨林都被提拔为机关干部处副处长。贾士贞暂时还没有明确的职务,但驼副部长告诉他,因为他在乌城地委党校时有中级专业技术职称,按照有关规定,就把他中级职称对应正科级干部工资了。这让贾士贞心里暗暗高兴。
下午上班后,贾士贞正忙着帮助唐雨林搬办公桌子时,省区划设置办公室王学西进来了,大家见了王学西都站了起来,先后同王学西握过手。王学西那黑白参半的大背头梳理得发着亮光,摩丝的痕迹十分清楚。黝黑的四方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说:“组织部又出了一批人才,机关干部处的新班子更年轻、更精干了。我今天特地来拜见和恭贺大家啊!”
唐雨林忙介绍着:“这位是省区划设置办公室王主任,这位是吕建华副处长。”
王学西握着吕建华的手:“吕处长我们见过!”
贾士贞站在一旁看着王学西的表演,心里有点好笑,他不知道,像王学西这样的人,表现再差,品德再恶劣,组织部领导和省委领导都不会知道,可见干部考察制度的缺陷!贾士贞正想告辞,王学西已经转身,拉着贾士贞说:“咱们是老朋友了,听说你已经回乌城去过了?”
次日早晨上班后,接到办公室通知,九点钟新任部长要和大家见面。
九点还差十分,组织部全体工作人员已在会议室坐好,等待新部长的到来。不一会儿,驼铭陪着一位戴眼镜的中年人朝会议室走来,后面跟着两位副部长。
进了会议室,大家一齐把目光投向新来的组织部长。部长们走上主席台,新部长坐正中,驼铭在他左边坐下,另两位副部长依次在左右而坐。驼铭环视一下台下,试了试扩音器,然后说:“同志们,现在开会了。首先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长钱国渠同志!”
这天下午,机关干部处召开全体干部会议。仝处长就前段时间处里面的工作进行了总结;宣读了顾副处长调出和新任命两名副处长的文件;介绍三位处长工作分工情况;对下一步处里的工作进行了安排。最后,唐雨林副处长宣布一项任命决定:
任命卜言羽为组织部办公室主任科员;贾士贞享受正科级待遇。
唐副处长宣布任命文件之后,又做了简单的补充说明:卜言羽的主要工作是钱部长的秘书;贾士贞享受正科级待遇,是因为他原来在乌城地委党校时有中级技术职称,仅仅是工资对应正科级而已。
回到部里上班的第二天下午,仝处长把贾士贞叫到他的办公室,满面笑容地给贾士贞倒了一杯水,并告诉贾士贞他已同办公室商量好,决定把他现在住的那套房子大房间里的东西都搬走,那个两居室的房子就正式分给他住了。贾士贞自是十分感动,自然是一番感激领导关心和表忠心的话。谈了一会儿,仝处长又绕回到王学西的考察材料上来了。仝处长对他说,这事都怪他方法简单了点,王学西的情况他是了解的,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假如有人问及此事,不要把当时那些说不清的事说出去。
“仝处长,我当时刚刚到组织部,工作上很多事都是外行,说错了话,请仝处长多多原谅,在这里向您表示深深的歉意!请仝处长放心,这事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王主任人家已经是正厅级领导了。我一定会处理好方方面面关系的。”
仝处长笑呵呵地说:“好,今晚下班我们去宏门大酒店吃饭!”
(19)
走出仝处长的办公室,贾士贞有些不安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仝处长要约他去大酒店吃饭,他也从没陪过仝处长出去应酬过,更不知道是谁请客。更令他担心的是,今天除了仝处长,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重要人物,万一仝处长看出他和宏门大酒店华祖莹之间的什么破绽,那岂不是被仝处长抓住把柄了。可转念一想,自己不是没做贼吗?心虚啥呀!
按照仝处长说的时间,晚上下班后,贾士贞提前半个小时走进了了宏门大酒店。
贾士贞一进大厅,只见对面楼梯走下来一个女人。看到那熟悉的容貌,窈窕可人的身段,贾士贞的心脏一阵乱跳。他极力想避开她。而这时,那女子已经走下了楼梯,一下子愣在了那里,顷刻间,那女子竟快步地走上前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低声地说:“你……怎么会是你……”
贾士贞立即躲开她那深情而又惊疑的目光,平静了一下自己那激烈跳动着的心脏说:“你好,华小姐!”
“你……你怎么来了?”华祖莹伸出来的手,又缩了回去。她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接着问,“你……不是被……退回去了吗?”
“是啊!”贾士贞笑了笑,“难道被退回去了,这省城就不能来了?这宏门大酒店就不能进了?”
华祖莹自知她的话唐突了些,可贾士贞到底因为什么被组织部退了回去?临走时都没向她打声招呼,他是被冤枉了,还是真的犯了什么错误?这些问题一直在她头脑里缠绕着。此刻,突然间见到他,这令华祖莹思念、惦记他已久的心怦然加快了跳动。她觉得有很多话要对贾士贞说,可此处又不是说话的地方,她随口而出说:“是有应酬,还是……”后面的话还没有说下去,她就感到脸上一阵灼热。
贾士贞看着华祖莹,说:“找个地方坐几分钟好吗?”华祖莹点点头,一边转身一边像招呼客人一样,请贾士贞上了楼。
既然华祖莹已经知道他曾被退回乌城,贾士贞也就不再隐瞒了,但是他没有把其中的内幕告诉华祖莹,只是轻松地搪塞过去了;至于说今天到底是谁请客,贾士贞说他真的不知道,而是他的顶头上司仝处长叫他来的。他说之所以提前过来,主要是想看看华小姐,毕竟他们有几个月没有联系了。华祖莹认真地听着,被贾士贞对她的挂念之情深深地感动着,情绪很是高涨。不管怎么说,贾士贞终于调进了省委组织部了。
看看时间,华祖莹催促贾士贞赶快去应酬领导,一会儿,她会视情况见机行事,前去救驾的,绝不能让他在酒桌上难堪。
刚走到大厅,只见一辆奥迪轿车缓缓地停在了一楼大厅门外,车门一开,王学西和仝处长下来了。果然不错,今天又是王学西请客!
刹那间,贾士贞头脑里跳出一个疑问:王学西和仝处长为什么叫他这样一个既无身份,又无地位的工作人员参加呢?于公于私都是沾不上边儿的啊?
当他走下楼梯时,王学西远远地就伸出了手,狂笑着说:“贵客,贵客!”并一把抓住贾士贞的手,一边用力抖着一边说,“士贞同志,可是我们省委组织部的希望啊!你能回到组织部,我王某非常高兴!今天我特向你表示恭贺啊!也算是为你接风啊!”说着又转身对仝世举说,“仝处长,你不要见外,你手下能有这样的精兵强将,说明你领导有方啊!”
王学西虽然满嘴痞话,但贾士贞还是能听出弦外之音的,不管今天的宴请是否专门为他举行的,起码说,在王学西的心里并没有轻视他这个小人物。可王学西这样做到底又是为什么呢?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固然,省委组织部的部长们王学西请不动,那么副处级以上的干部还有那么多人,而那些老科级干部又有多少啊?王学西为什么偏偏请他这个组织部里的小卒子呢?
贾士贞不觉疑云陡升。应该说,那场车祸相遇之后,在王学西和贾士贞两人的心里,相互之间都深深地铭记着对方。也许只有王学西得知贾士贞被退回乌城那半个多月的时间里,才算真正了却了他的心头之患!与其说今天是专门为了恭贺他调回省委组织部,还不如说是他王学西设下的“鸿门宴”!哎,也许是自己多虑了,贾士贞这样开解自己。
王学西身后突然传来了那满嘴黑牙汪永的声音。这个不受群众欢迎的家伙,竟在王学西的运作之下,当上了副厅级的纪检组组长了。站在他身边的还有那个大个子秃头顶的廖处长和小张小李两个漂亮的年轻女子。
这时,一位靓丽女子迎了上来,引导众人上了二楼。贾士贞瞥一眼周围的人,他有点相信了王学西刚才的话,也许今天的盛宴真的是为他所举行的。这使他的心里真的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进入包间,王学西在首席上坐定,拉着仝处长和贾士贞在他的左右就座。菜已经摆好,小姐捧着三瓶贵宾五粮液进来了,一看这架势,贾士贞害怕了起来。
酒席一开始,王学西端着满满一杯酒,讲了一番痞话算是祝酒词了,不容任何人讲话,都必须把酒喝光。贾士贞不肯喝,可仝处长拉下脸来命令他喝,他只好喝干了。
(20)
虽说贾士贞并不是那种嗜酒如命的人,但若是认真对付的话,半斤酒也没问题。谁知今天有王学西的霸道,仝处长的权力,不知不觉两瓶五粮液已经喝光了。这时,仝处长的手机响了,他抓着手机,大声叫了半天,因室内吵闹声太大,仝处长捂着耳朵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回到席间,双手作揖:“王主任、诸位,实在抱歉,我有急事要先走一步。”说着举起酒杯,“感谢王主任的盛情!”放下酒杯时又说,“一切都由士贞代我多敬敬各位,望各位海涵!”
仝处长一走,人人都把目标集中在了贾士贞的身上。贾士贞自知今天难以下台,可是又容不得他不喝了。虽然已感到头重脚轻,两腿不听使唤,但是哪里能经得起这一群人你软我硬的敬酒啊。
华祖莹疑窦顿生,凭她的直觉,这两个人一定在进行一桩不光彩的交易。华祖莹认出那个黑牙齿的男人,他不就是刚才和贾士贞一起吃饭的那个个子不高的男人嘛!而另一个男子是谁?华祖莹盯着看了半天,那个黑皮肤瘦高个子已经出了大厅的旋转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