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红军和咱们不一样,反正不是他自己的钱。”杜林祥冷笑道,“宋红军通过他的小姨子赵筱雨,早把该赚的钱,一分不少地揣进兜里了。”

安幼琪说:“这个时候咱们再去购置先进设备,徐浩成不会有意见吧?”

“不会。”杜林祥挥手道,“这事我跟徐浩成说过,他不仅不反对,还大力支持。徐浩成说,把北方开采的矿石大老远运来河州冶炼,他也担心这戏是不是演过头了。如果冶金厂引进一套先进设备,那各方面就没有话说了。”

杜林祥又说:“再说了,宋红军不怕出高价,关键是上面审计时,能拿出付高价的理由。有了这套设备,徐浩成再把厂子转手卖给宋红军时,高价成交的理由更充分。还是徐浩成给我建议,要买就要去国外买,买正儿八经的先进设备。”

“这里面有个问题。”庄智奇深吸一口烟,“这种生意,说白了就看徐浩成能不能搞定宋红军。要是咱们把设备买回来,徐浩成却和宋红军谈崩了,怎么办?”

杜林祥点点头:“智奇的顾虑,不无道理。所以咱们也只是把钱准备着,派人去日本把设备订下来。一切视徐浩成那边的进展,再决定如何动作。”

安幼琪说:“这样最稳当。那春节之后,庄总就安排人去日本订货。我这边把钱准备着,需要时随时可以拿出来。”

杜林祥搓着手掌,一脸得意:“还是那句话,不见鬼子不挂弦,挂了弦就一定得把鬼子炸上天。”

杜林祥站起身来:“春节期间我要出国一趟,家里面的事,麻烦你们盯着点。”

庄智奇笑着说:“辛苦了一年,杜总也该出去休息一下了。家里有我和安总,你放心吧。”

杜林祥摇着头:“注定了劳累命,休息不下来。我哪里是去度假?徐浩成邀我去缅甸见面,我只能从命。据说宋红军、赵筱雨这些人,到时都会去。趁着这次机会,争取把冶金厂的事敲定。”

正月初二,欢度新春的爆竹还在热情鸣响,杜林祥就踏上了异国之旅。庄智奇等人留守河州,杜林祥则把高明勇、袁凯带在身边。

几个小时的飞行旅程中,杜林祥又想起了河州国际信托投资公司董事长高健荣的事,便问袁凯:“上回你给我说的帖子,最近有什么进展?”

袁凯答道:“最近这段时间,网上倒是很平静。不过昨晚同高哥聊天,他告诉我说,河州公安局为了帖子的事倒忙活起来了。”

“怎么回事?”杜林祥来了兴趣。

一旁的高明勇侧过身子:“也是年前我同公安局的一个朋友聊天,听他说起,就在这篇帖子出现的前几天,河州公安局把洗劫高健荣家的盗匪给抓住了。这边还在审讯,那边就有帖子发到网上。河州市公安局局长严铁军怀疑有人向外走漏了消息,大发雷霆,还誓言要把走漏消息的人揪出来。”

“这个严铁军,我记得以前是省公安厅的副厅长吧?”杜林祥说。

高明勇点头道:“原来河州公安局的局长唐剑升任市委副书记后,严铁军从省厅调来河州。省公安厅副厅长的职务依旧挂着,同时兼任河州市公安局局长。”

杜林祥又问:“严铁军这一步走得不错呀!他是走了谁的门路?”

高明勇说:“外面有传闻,徐万里很喜欢严铁军。为了严铁军能来河州,徐还亲自出面,去省里找了关系。”

袁凯这时问道:“高哥你在公安局朋友多,网上说的高健荣那些事,到底是真的假的?他家是被洗劫了三千万吗?”

高明勇摆着脑袋:“不知道啊。反正高健荣目前人还没事,春节前几天他还去北京出了趟差。”

杜林祥不再说话。对于这个与自己素无瓜葛的高健荣,他仅有一丝好奇,却不愿耗费太多脑筋。真正令他念念不忘的,还是即将与徐浩成、宋红军等人的会面。

多年来避居在外的徐浩成,最常居住的地方就是香港与缅甸。缅甸更是徐浩成商业生涯里的重要一站,当年在澳门大杀四方之后,徐浩成就把触角伸向缅甸,在这里投资了多家赌场。

距离仰光不远的一座小镇上,徐浩成修建起一片属于自己的庄园。缅甸的交通设施不比国内,徐浩成特意安排了一辆陆地巡洋舰越野车,去仰光机场迎接杜林祥一行。

徐浩成的干女儿陈锦儿客串起司机,亲自驾车等候在机场。杜林祥等人与陈锦儿都很熟,彼此热情地打着招呼。高明勇还开起玩笑:“早知道锦儿在缅甸,我就不来了。”

杜林祥问:“为什么?你怎么这么怕锦儿?”

高明勇说:“我不是怕,而是腾出一个名额,让庄总来。”

“那倒是。”杜林祥也笑起来,“都怪我考虑不周,非让智奇在河州值班。锦儿莫要怪罪。”

陈锦儿脸上飘过一丝红晕,接着噘起漂亮的小嘴:“他来不来,关我什么事!”

颠簸了一个多小时后,一片美丽的湖泊映入众人眼帘,湖上还有一排漂亮的水上木屋。陈锦儿介绍说:“这里就是干爹的庄园。”

杜林祥忍不住赞道:“风景真好啊!”

陈锦儿却说:“你们来的时间不好,平时这里更漂亮。这片湖泊是由三个小湖汇成,位于多雾的群山环抱之中。今年缅甸干旱了很久,半年多没有下雨,庄园周围的湖水水位下降得厉害。”

从停车场到徐浩成的庄园,没有陆路可走。细心的主人早已预备了漂亮的漆木船等候在此,一行人登上小船,领略着湖光山色,上岸后再跨过一座栈桥,就看见正坐在藤椅上发呆的徐浩成。

杜林祥热情地伸出双手:“徐总好福气啊,在这里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

徐浩成却苦涩地摇起头:“什么神仙?顶多是没戴枷锁的囚徒。”来不及请杜林祥等人入座,徐浩成就问道,“你们刚从洪西来,那里的春节热闹吧?”

“热闹啊!”高明勇接过话茬,向徐浩成描述起洪西春节的情景。

平日里叱咤风云的大佬徐浩成,此刻却像一个小学生,津津有味地听着高明勇的讲述,时而兴高采烈,时而黯然神伤。这与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徐浩成,简直判若两人!

每逢佳节倍思亲!杜林祥算是看出来了,气派无比的庄园,令人沉醉的美景,都不能抵消徐浩成那份浓浓的乡愁。此刻的徐浩成,或许最期盼的,就是回到洪西故土,与亲朋一起欢度新春。

杜林祥心中也生出一股莫名的惆怅。像徐浩成这样的人物,拥有了几辈子都用不完的财富,却在今生无法踏足故土。其中甘苦,只有各人自知。

隔了好一阵,徐浩成才缓过神来。瘦削的脸庞上,重新浮现出平日里的老练与精明。他拿出一支雪茄,淡淡吸了一口:“我不方便回国,只能劳烦诸位舟车劳顿,来到这异国他乡。”

“哪里话!”杜林祥说,“我还得感谢徐总,有赚钱的生意时,没有忘记我们。”

徐浩成说:“宋红军的身份不同你我,他直接来缅甸,留下出入境的记录,也不太好。宋红军对外只说趁着春节假期,去泰国旅游。我租了一架飞机,明天把他由曼谷接来这边。”

杜林祥点头道:“徐总考虑得周到。”

徐浩成说:“还有一位朋友,昨天就到了。今晚上大家可以聚一聚。”

“不知是哪位朋友?”杜林祥问。

“他叫张贵明。”徐浩成说,“这回和宋红军谈的矿山,起初的股东就三个,我、胡卫东和张贵明。后来嘛,才加上一个赵筱雨。张贵明一直在经营矿山生意,很有实力。最关键的,他是当地地头蛇。”

杜林祥笑着说:“你们四位矿山的股东,做的才是大生意。我的那个冶金厂,最多就算这顿大餐里的小甜点了。”

“大餐之后吃些甜点,爽口啊。”徐浩成淡淡一笑,“在杜总和宋红军之间,我算是二道贩子。按照生意场上的规矩,中间商是最怕两边的买家、卖家直接见面。不过我同杜总的关系不一般,也就不去忌讳那么多。”

嘴上说不忌讳,恰恰证明心里还是有顾忌。精于人情世故的杜林祥,当然能听出弦外之音。他立刻说道:“徐总放心。我在香港时就说过,小弟只关心以合理价位把工厂卖给你。至于你怎么转手卖给宋红军,那是你的本事,我决不眼红。”

杜林祥接着说:“徐总这次能邀请我来,我十分感激。大家当面把事情扯清楚,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兄弟竭尽全力配合。还是那句话,只帮忙,不添乱。”

“再说了,”杜林祥点燃一支烟,露出狡黠的笑容,“徐总这单生意,靠的可不是市场法则,而是桌子底下的交易。你这位二道贩子,我想绕也绕不开!”

“杜总当真是明白人!”徐浩成与杜林祥几乎同时大笑起来。

晚宴就设在山庄里的一处湖景房。房子下面就是一池湖水,里面种植着荷花,远处则是一大片葱绿的农田。然而走近一瞧,就会发现湖水已经退得露出了下面的淤泥,荷花也都残破不堪。

庄园厨师精心准备的菜肴,似乎并不怎么受欢迎,徐浩成更喜欢的是杜林祥从洪西带来的腊肉、香肠,张贵明则对白酒情有独钟,只见他频频举杯,却没动几下筷子。

张贵明说话瓮声瓮气,而且口音极重。此人四十多岁的年纪,中等个子,穿一条灰色休闲裤,腰间的爱马仕皮带分外显眼。发达的肌肉,在肩膀和两臂一棱棱地突起。发茬又粗又黑,圆脸盘上,宽宽的浓眉下边,闪动着一对精明的眼睛。开口说话时,会露出两排被香烟熏黑的牙齿。

当张贵明听说杜林祥是农家娃出身,初中辍学后就跟着师傅学泥瓦匠手艺时,显得格外亲切。他端起酒杯:“老杜,俺们得喝三杯。”

三杯酒下肚,张贵明又撒了一圈烟,然后自己点燃一支:“老杜,俺和你聊着就投机!俺也是正儿八经的苦出身,祖上八辈都是贫农。一岁时,老爹因为矿难死在矿里。三岁时,俺妈也改嫁了。吃百家饭长大,十四岁就下井挖煤。”

张贵明大大咧咧的动作,并没给杜林祥留下多好的印象。但这一番话,却让杜林祥对张贵明有了些亲近感。是啊,像我们这些胸无点墨的穷小子能混到今天,得历经多少不为人知的艰辛!

席间张贵明还接了一通电话,听起来似乎是国内某人帮他办成了一件事。张贵明多次说着感谢,最后还加上一句:“这事办得利索,让兄弟费心了。明天俺就让人给你整两女大学生送过去。”

听着这话,杜林祥笑得差点把一口酒喷出来。自己已经算个粗人了,可和张贵明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宴席接近尾声时,徐浩成提起一件事:“张总,我看网上怎么老有人发帖,说你的事?”

“多谢徐哥提醒。”张贵明称呼人有种习惯,从不叫人家的职务。他称呼徐浩成为“徐哥”,跟杜林祥今天才认识,也是亲切地叫着“老杜”。

张贵明喝下一杯酒:“商场上行走,哪儿能不得罪几个人!发这些帖子的是谁,老子心里有数。回头饶不了这帮狗日的。”

徐浩成说:“网上这些帖子也不难对付,花点钱删掉就是。”

张贵明说:“年前我已经吩咐下去,该删的都删了。还有几条没删的,都是俺故意留下的。”

杜林祥好奇地问:“怎么不全删掉?”

张贵明说:“这几条帖子,是说俺涉黑的。反正公安局又不会因为这条帖子来抓我,就暂且留着吧,吓唬一下其他人,没准对做生意还有好处。”

杜林祥微笑着点头,心想张贵明倒还真是粗中有细。徐浩成面无表情,只轻轻地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碟里。

晚宴之后,张贵明牌瘾发作,非拉着人打扑克。杜林祥与陈锦儿只好陪着他斗地主,一上桌,杜林祥问打多大,张贵明说身上现金不多,玩小点,就打“1248”。三盘之后结账,杜林祥才发觉,张贵明说的“1248”是一千、两千、四千、八千。

杜林祥如今虽是大亨级人物,但平时玩牌却很有节制,像今晚这样的价码,还很少玩过。到了这时,只得硬着头皮上。

张贵明的手气好得出奇。到了晚上十二点过,陈锦儿输了三万多,杜林祥已经栽进去二十多万。张贵明给杜林祥点上一支烟:“老杜,刚才你手气太背,咱们多玩一会儿,让你捞回来。”

杜林祥却摆着手:“我年纪大了,不能熬夜。今天就这样吧,输了的钱,也不指望捞回来。”

输个二十多万,杜林祥也不心疼。倒是张贵明一副落寞的表情:“真他妈邪乎!玩这种小牌,总是能赢钱。真玩大牌的时候,手气从没这么好过!”

 

 

2 从藏獒与比特犬,也能看出中美两国不同的个性


第二天中午,宋红军与赵筱雨终于到来。赵筱雨穿着一套带有浓郁东南亚风情的裙子,圆翘的臀部、纤细的腰再配上一双淡黄色高跟鞋,使她的身材更显性感。宋红军穿着一件长袖衬衫,手里还挂着一件休闲夹克。赵筱雨挽着宋红军的手,两人更像一对亲密情侣,而不是姐夫与小姨子。

徐浩成站在栈桥边,迎接宋红军。之后,他又把张贵明、杜林祥引见给宋红军。杜林祥以前在杂志上见过宋红军的照片,还在电视节目中看过宋红军接受专访。今日一瞧,发觉宋红军本人比荧幕上的形象略显单薄,脸色也有些发黄。杜林祥昨晚从徐浩成那里得知,宋红军数年前便罹患胃癌,去美国做手术,把三分之二的胃都切掉了。

一行人朝屋里走时,宋红军瞧见了庄园外的几条狗。宋红军指着狗说:“徐总喜欢斗狗?”

徐浩成摆摆手:“看家护院而已,从没拉出去斗过。”

宋红军点了一下头:“瞧这模样,徐总真把手下的几条狗放出去,恐怕难遇敌手。”

进到屋里,张贵明主动讨好宋红军:“俺家里养了几条藏獒,宋大哥喜欢斗狗的话,俺明天就叫人给你送几条。”

“谢谢了!我的确喜欢斗狗,却从不掠他人之美。”宋红军淡淡一笑,“不过说到斗狗,怕是张总手下的藏獒,敌不过刚才院外那几条狗。”

“是吗?”张贵明笑起来,看样子他只是不想反驳宋红军,内心并不服气。

宋红军坐到竹椅上,抖了抖衣袖:“徐总院外养的几条狗,叫作比特犬。单看个头,差不多只有藏獒的一半。可真要咬起来,比特犬丝毫不落下风。”

徐浩成微笑着说:“宋总对于斗狗,研究很深啊。”

宋红军说:“如今有很多人把藏獒吹上了天,连藏獒能打败狼这种天方夜谭都出现了。说实话,在世界各国的名犬中,咱中国的藏獒,也就是中上水平而已。而且近年来,藏獒在斗狗场上的战绩,更是每况愈下。”

徐浩成说:“听说青藏高原上的纯种藏獒,还是不错的。近些年内地的藏獒战力不济,杂交混血太多也是一个原因。”

宋红军说:“说到杂交混血,这比特犬就是混血的产物。比特犬19世纪在美国诞生,是专门为斗犬繁殖培育出来的,主要就靠斯塔福犬与美国斗牛犬混血而来。比特犬的凶猛,不仅在于其体型,更因为独特的繁殖技术,令它们的睾丸激素分泌速度大大加快。高浓度的睾丸激素,使比特犬打斗时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如今全世界几乎公认,比特犬才是最能打的犬类。”

张贵明在一旁听了半天,总算明白过来。他拍着大腿:“那谁能干过比特犬,这家伙根本不知道疼!”

宋红军说:“从藏獒与比特犬,也能看出中美两国不同的个性。越是来自喜马拉雅山麓,没有混血杂交过的藏獒,中国人越当成宝贝,说明咱们更喜欢一些古老的、原生态的东西。就如同中国人喜欢去故纸堆里,找寻什么失传已久的中药药方。我就不明白,老方子真能治病,这么多年的科技岂不白发展了!美国人呢,崇尚现代科技的力量。没有生物技术的不断更新,压根就不会有比特犬。”

“从比特犬身上,我还有一点感悟,与我的员工们都分享过。”宋红军说,“我告诉员工,与其强迫自己拼命工作,不如让自己喜欢上工作。比特犬感觉不到疼痛,所以战无不胜。当你喜欢上工作,而且感觉不到工作的疲劳时,自然会成为事业上的赢家。”

“宋总高论呀,佩服佩服!”徐浩成拍掌说道,周围的人也纷纷点头称是。

杜林祥免不了附和几句,心中却对宋红军有了自己的印象:一个喜爱斗狗的人,想必缺乏爱心,甚至有些残酷冷漠;从藏獒、比特犬能说到中美两国差异,见识、才情还是有的;以比特犬来勉励员工忘我工作,看来在此人眼中,手下的员工也跟狗差不多!

从斗狗开始,众人漫谈开去。杜林祥与张贵明肚子里的墨水毕竟少了点,几乎插不上嘴。更令他们难受的,是屋里闷热的空气。

缅甸是个热带国家,天气原本燥热。徐浩成的庄园内,装备有大功率的空调,可身体虚弱的宋红军,却说自己受不了空调的冷风。宋红军可是屋内所有人的财神爷,他发了话,其他人只好强忍着。身着长袖衬衫的宋红军在屋里坐了一小会儿后,还把休闲夹克披在了身上。

没了空调凉风,害得众人汗流浃背不说,宋红军更闻不得烟草味,杜林祥与张贵明烟瘾发作时,都只能去屋外点上一支。

晚饭之后,话题终于转到矿山交易上。跟钱有关的事情,杜林祥与张贵明立刻来了精神,待在屋里听得仔仔细细,几个小时也不挪下屁股。不知是晚上气温下降,还是心理作用,他们甚至觉得不开空调的屋里,也并不那么闷热。

众人一直谈到深夜。第二天上午,宋红军与赵筱雨赶回了曼谷,张贵明说是要去澳门见一个朋友,下午也起身告辞。从仰光到河州,当天没有直达航班,杜林祥只得在庄园多住一晚。

与宋红军的会谈十分顺利,徐浩成心情不错,傍晚还约上杜林祥一起散步。走在碎石路上,徐浩成说道:“今天下午我与胡卫东通了电话,对于我同宋红军敲定的方案,胡卫东也很满意。他还说年后回到北京,会再去催宋红军,让方案尽快付诸实施。”

杜林祥说:“恭喜徐总啊!按照昨晚商定的方案,你这一单又得赚几个亿。”

徐浩成摆了下手:“现在说这话还为时尚早。除了宋红军那边,矿山本身的手续还需要完善。尤其是采矿权延期的事,必须抓紧落实。昨天你也听宋红军说了,采矿权延期的手续不办好,他那边难以操作。”

杜林祥说:“前晚上和张贵明打牌,他也提到这事。他可是拍着胸脯说,采矿权延期的事,他不是有十分把握,而是有十二分把握。”

“但愿这家伙没说大话。”徐浩成说,“当初之所以让张贵明入股,就看重他是地头蛇,在当地门路多。”

杜林祥恭维道:“你可真是搭建了一个黄金团队,既有胡卫东、赵筱雨这样有背景的人物,还有张贵明这个土神仙,想不发财也难呀!”

徐浩成得意地笑起来:“有钱大家赚嘛!杜总不也可以发笔小财?”

杜林祥这时问起:“这么重要的会面,胡卫东怎么不来?”

徐浩成说:“李晴要去意大利度假,胡卫东说他得陪着。”徐浩成接着摇了摇头,“我真是不明白,就李晴那模样,怎么把胡卫东整得五迷三道的!”

“谁知道呢。”杜林祥也笑起来,“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吧!”

“不去说他了。”徐浩成说,“甭管来与不来,这小子的能耐的确不小。没有胡卫东这层关系,与宋红军的生意也无从谈起。”

杜林祥点了点头,感叹道:“谁叫人家命好啊!”

徐浩成忽然停住脚步:“对了,昨晚我接到一个电话。就在咱们谈生意的时候,河州出了大事。你知道吗?”

“不知道。什么事?”杜林祥问道。

徐浩成说:“昨天晚上,河州信托公司董事长高健荣在上海浦东机场,企图用一本假护照登机飞往新西兰,结果被海关截住了。河州公安局连夜派人赶去上海,估计今天已经把人抓回河州了。”

杜林祥心中一惊。他没想到,躲在海外十几年的徐浩成,竟能第一时间掌握河州的各种动向。自己这样长居河州的人,消息却大大落后。

杜林祥说:“高健荣要出事的消息,传了很久,如今倒是水落石出了。”

徐浩成坐在小径旁的石凳上:“对这件事,你怎么看?”

杜林祥也坐了下来:“我跟高健荣不熟。不过听说此人除了贪得无厌,似乎也没什么后台。抓他,背后难道还有什么文章?”

徐浩成沉吟了一阵说:“我倒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

杜林祥摸出一支烟:“还请徐总指教。”

徐浩成说:“当年高健荣家里被洗劫走三千万,最后花钱摆平的事,早已是妇孺皆知,连我身在海外都知道了。可为什么河州市纪委就是不去查,还让高健荣继续在位置上坐了几年?”

杜林祥说:“我听到的情况是,当时的市委书记陶定国,的确曾指示纪委介入调查。但公安局一直没有抓获劫匪,事情也不了了之。”

徐浩成冷笑道:“我虽然已经金盆洗手,不再过问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但毕竟在道上有些朋友。一位河州的弟兄告诉我,案发之后就有传言,说是福清帮里一伙辈份矮的年轻人,来河州干了这票生意。更令我吃惊的是,前不久河州公安局终于把案子破了,而那几个劫匪的身份,竟然和传言不谋而合。”

“这就奇怪了。”杜林祥将烟点燃,“道上弟兄们都传开了,为什么还抓不到人?”

徐浩成缓缓说:“更奇怪的是,前任公安局局长唐剑抓了几年抓不到的人,新任公安局长严铁军,几个月时间就逮住了。”

杜林祥明白了一些:“徐总的意思,是有人要做唐剑的文章?”

徐浩成说:“都是我的猜测,权且当作一家之言吧。”

杜林祥说:“我听说严铁军同徐万里的关系不错,还是徐万里亲自做工作,才让严铁军来河州上任的。这件事情背后,莫非和徐万里……”

“既然是猜,我就不妨猜得更大胆一些。”徐浩成微笑着说,“换届时唐剑、杨文山等人意外高升,我就觉得不对劲。心想这要么是徐万里败局已定,无可挽回,要么就是他在玩以退为进的把戏。现在看来,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闯荡江湖多年,杜林祥对于官场里的那些权谋之术已了然于心,他顺着徐浩成的思路说:“徐万里与姜菊人不和的事,在河州已不是新闻。唐剑、杨文山这些姜菊人的心腹干将,在徐万里手下获得提拔,的确是件怪事。徐万里应该在玩明升暗降的手法,以一个市委副书记的职位,让唐剑乖乖交出了公安局的大权。”

“我看也是。”徐浩成说,“不过徐万里这套把戏玩得很高明,为了瞒天过海,甚至把杨文山也拉进来了。”

徐浩成接着说:“唐剑的位置太重要,身为河州市委常委、市公安局局长,掌管着省会城市的警察大权。他真想使点坏,就连那些省领导也得小心。如果仅仅是个市委副书记,唐剑或许不会心动,姜菊人这只老狐狸也能一眼识破这招。”

“加进一个杨文山,局势就不一样了。”徐浩成继续说,“杨文山与唐剑一样,都是跟着姜菊人从兴隆出来的干部。唐剑高升市委副书记,同时还让杨文山进常委班子,出任政法委书记,唐剑心里肯定会琢磨,老子升了官,原来的地盘也有兄弟把守着,何乐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