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万里对唐剑,也表现出十分亲近的模样。在宴会上,徐万里拉着唐剑跟外地客人介绍:“这是在刚闭幕的党代会上当选市委副书记的唐剑同志。他不仅是位老公安,更是威震敌胆的打黑英雄。十多年前,我当时在邻省工作,唐剑同志在洪西省兴隆市担任公安局局长。那时我就从报纸上看过他的事迹,知道他是公安系统的大明星。”

万顺龙也应邀出席了庆功晚宴。与杜林祥碰杯时,两人都说了一通客气话。之前因为廖海涛被捕事件,顺龙集团与纬通集团之间的矛盾被外界炒得沸沸扬扬。看见两人今天把酒言欢的场景,记者立刻凑上来拍照。见记者们围了上来,两人表现出更加亲密的模样,一会儿碰杯,一会儿握手。分别时,两人还张开双臂,当众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活动结束后,杜林祥想起晚宴上的各种场景,自己都会发笑。他与万顺龙之间的仇怨,恐怕一辈子也化解不开。摩天大楼项目上,万顺龙从背后狠狠捅了一刀,自己当初差一点就倾家荡产。借壳上市一战,杜林祥又来了个将计就计,请君入瓮,顺龙集团被推进火坑,好几年都缓不过劲来。

所有这些,大家心知肚明,并早已将对方视若寇仇。不过场面上的活还得应付过去,甚至越是势同水火,在公众场合越要表现出亲密无间的样子。

自己与万顺龙如此,徐万里与唐剑又何尝不是这样!洪西政坛里的多年争斗,恩怨纠葛,注定了徐、唐二人不可能成为推心置腹的同志加兄弟。

倒是万顺龙与唐剑之间的互动,颇为令人玩味。这两人都在兴隆工作过,同为姜菊人的旧部。据说他们还是多年的牌友,每周都要聚会一次,切磋牌技。尤其万顺龙被带走调查那一次,唐剑可谓出死力营救。然而在今天的晚宴上,无数人上前敬唐剑的酒,祝贺其荣升市委副书记,唯独万顺龙坐在座位上纹丝不动。还有好几次打照面的机会,两人仅是点头微笑,连手都没握。

觥筹交错之间,杜林祥再一次坚信了自己的观点:政商圈子里,越是关系亲密的人,公众场合越往往形同路人;越是在场面上亲密互动,背后却越有可能斗得你死我活。

庆祝企业上市的礼花刚刚散去,纬通就在河州圈下三块土地。企业上下以超强的执行力,贯彻着杜林祥的思路——成功上市后,公司将从追求量的扩张转变为看重质的提升。从纬通的大本营河州开始,必须在精细化运营上狠下功夫。

在一次内部会议上,杜林祥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这些年纬通走向全国,并且在香港成功上市。而咱们的老对手顺龙集团,却一直深耕本土市场,从不去外地扩张。如今的纬通,企业规模、品牌知名度都已遥遥领先顺龙。但我们不能忽略另一个事实,在河州本地市场,顺龙依旧稳坐头把交椅,而且对于纬通的领先优势,比起几年前还扩大了。像纬通这样具有全国影响力的企业,居然在家门口不能当上龙头老大,无论如何说不过去。现在咱们不差钱,必须在两年之内,确立在河州市场的领先地位。”

手头宽裕的杜林祥,也变得财大气粗起来。他不仅为谢依萱在香港购置了一套高级公寓和一辆宝马轿车,还在北京与香港分别购进一层写字楼,建立起纬通集团的驻京办、驻港办。每个办事处配备一台奔驰轿车,集团副总裁级别的领导前往京港两地,都可将办事处的奔驰轿车当自己专车使用。在河州总部,杜林祥更是耗资近千万,一口气购置了两台宾利豪车。

公司副总裁安幼琪曾趁着一次会议结束的间隙劝杜林祥,企业手里刚有了点钱,用不着如此铺张。杜林祥却说:“车子嘛,能坐就行,我对这方面其实没啥讲究。智奇一来公司,我就把奔驰让给他坐。几个副总裁里,你开的路虎,林正亮开的宝马,就连我那不成器的五弟杜林阳,也弄了台悍马。我却一直坐着奥迪A6。”

杜林祥继续道:“奥迪车我坐习惯了,也不想去换。但纬通现在是大企业了,就得有大企业的气象。买回两台宾利,我一般是不会去坐的。把宾利车交给办公室管理起来。往后有什么重要活动或是接待贵宾,由办公室统一安排调度。两台宾利开出去,彰显的是咱们企业的实力。”

杜林祥这时问道:“你还记得贺小军的专机吧?”

安幼琪点点头:“记得。咱们都坐过。”

杜林祥说:“专机接送,那排场多大!扪心自问,咱们最后掉进万顺龙的陷阱里,是不是跟贺小军摆出的阵仗有关?坐了几趟专机,就对人家的实力深信不疑了。所以呀,生意场上,面子不能不要。”

面对态度坚定的杜林祥,安幼琪不好再多说什么。此后的时间里,杜林祥的确很少乘坐宾利,他依旧坐着自己的奥迪。而公司部门经理以上的管理人员,只要填报申请单,由办公室主任与分管副总裁批准后,都可以使用宾利。

 

 

6 过去两年的盗窃案,怎么又被人翻了出来


时间一晃就到年底,一年一度的河州冬季房交会如期上演。冬季房交会,历来被誉为河州房地产市场的风向标。加之临近岁末,房交会一结束,各大房企当年在河州市场的战绩也就基本确定。

为了备战房交会,纬通开足马力,光广告费就投入近千万。纬通方面此次战役的一线操盘手,就是正担任河州分公司总经理的杜庭宇。

在父亲的刻意栽培下,杜庭宇去年就当上了华东某省分公司的总经理。企业成功上市,杜林祥提出深耕河州本土市场后,杜庭宇又被召回河州,担任河州分公司总经理。河州地产界当时就流传一种说法——杜林祥对于抢夺河州市场龙头老大,看来是志在必得,把太子爷都派上阵了。

在杜庭宇的率领下,公司年初拿下的几块地,全都赶在房交会前开盘。在房交会开幕当天,纬通还请来香港天后级影星助阵,引得现场一阵骚动。

房交会前,纬通便已确定是所有参会企业中布展面积最大的一家。房交会结束后,纬通又锁定了两个第一:销售面积第一、销售金额第一。拿着这份靓丽的成绩单,纬通少不了大肆庆祝一番。诸如“纬通王者归来,站上河州之巅”之类的报道,连篇累牍地出现。

元旦假期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杜庭宇来到公司总部。在电梯上,他就遇到了庄智奇与安幼琪。庄智奇拍着他的肩膀说:“庭宇,不错啊!房交会大获成功,当真是后生可畏。”

“庄叔过奖了。房交会的成绩,主要得益于集团公司支持。”杜庭宇谦虚地说。

安幼琪也笑着说:“我和你老爸干了那么久,在河州地产界一直没当成老大。你才来一年,就实现了历史性突破。”

对于安幼琪,杜庭宇的感情就要复杂得多。来公司有段时间了,关于父亲与安幼琪当初的那段感情,杜庭宇自然有所耳闻。作为一名成年男子,他在一定程度上理解自己的父亲,但作为儿子,心里却难免有些芥蒂。刚才安幼琪那句言者无心的“我和你老爸干了那么久”,杜庭宇怎么听怎么刺耳。因此,他只是淡淡一笑:“谢谢安总。”

在办公室走廊上,杜庭宇又碰见了林正亮。林正亮是看着杜庭宇长大的,两人一见面,林正亮就搂住杜庭宇:“好久没见你小子了!可真行啊!你老爸说用两年时间,让纬通成为河州市场的龙头老大,你一年就拿下了。”

林正亮又把杜庭宇拉到墙角:“我已经给你爸说过了,要提升你为集团公司副总裁。下周开会时,我还要在会上正式提出。”

“别!”杜庭宇急忙说道,“我来公司的时间不长,还需要锻炼。”

“这叫赏罚分明。”林正亮说,“你在华东的分公司,还有河州分公司,都做出了业绩,凭什么不能提拔?再说了,你老爸就你一个儿子,今后怎么说也是你接班。既然如此,就应该尽快到总部来,熟悉一下这里的工作。”

林正亮没给杜庭宇开口的机会:“这事你别管了,反正我一定要说。你爸正在办公室等你,快去吧!”

杜林祥此刻正在批阅文件,见杜庭宇走了进来,和蔼地说道:“前段时间辛苦了。这几天放假,休息过来了吧?”

杜庭宇说:“元旦假期是销售旺季,我一直在公司盯着。”

杜林祥点点头,接着说:“年轻人有事业心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劳逸结合。”

“嗯,我知道。”杜庭宇说。

杜林祥点起一支烟:“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杜庭宇顿了顿说:“我今天是来检讨的。”

杜林祥背靠着沙发,深吸了一口烟:“你回来才一年,就让纬通成为河州市场销售额最大的房地产企业,还检讨什么?”

杜庭宇说:“房交会结束后,新闻媒体都在炒纬通的年销售额名列河州第一,仿佛咱们打了一场大胜仗。但我作为河州分公司的负责人,却知道这一仗纬通并没有赢。”

“为什么没赢?说说你的道理。”杜林祥面无表情。

杜庭宇说:“上市成功后,企业不差钱,您又提出要深耕河州市场,巩固大后方。这一年来,纬通在河州投入了大量人力、财力,连开了几个楼盘。如今赶上这些楼盘上市销售,纬通在销售面积和销售总额上领先,是情理之中的事。”

杜庭宇继续说:“其实早在几个月前,我就知道,纬通今年在河州市场的销售额会超越顺龙。所以从那时起,我就更看重另外的指标。比如我们的利润,我们楼盘的售价,能否超越顺龙。”

“结果却是,”杜庭宇说,“我们在销售额领先顺龙的情况下,利润还不如人家。尤其是楼盘的销售价格,纬通的房子不打折促销基本卖不动。而顺龙的楼盘,极少有降价促销的,但销路却依旧不错。”

杜林祥继续吸着烟:“为什么我们的房子只有打折才能卖出去,万顺龙盖的房子,却能卖高价?”

杜庭宇说:“从建筑质量来说,双方差不多。但在小区配套、物业管理方面,顺龙比我们做得好。”

“更重要的是,”杜庭宇继续说,“纬通上市之前为了回笼资金,经常搞低价促销的活动。久而久之,在消费者心目中形成了一种印象,纬通的房子就应该便宜。不打折,消费者倒觉得不正常了。而顺龙集团近年来一直深耕本土市场,并在消费者心目中树立起一种高端品牌的形象。同一地段的房子,只要是顺龙开发的,房价就能比其他企业高一千多。”

“说完了?”杜林祥问。

“完了。”杜庭宇回答。

杜林祥阴沉着脸,大口大口地抽烟,办公室里异常寂静。隔了几分钟,杜林祥才缓缓开口:“你说的这些,早就有人给我说过。”

杜林祥掐灭烟头:“元旦节我和智奇下棋,他就说到这一点。安幼琪早在几个月前也给我提过这事,她甚至拿出了一组对比更强烈的数据。”

“什么数据?”杜庭宇问。

杜林祥说:“纬通集团已在全国完成布点,顺龙却专注洪西市场。论总的销售额,纬通大幅领先顺龙。但安幼琪却告诉我,两家企业的利润,几乎持平。这组数据,是否比你刚才提到的河州市场,更加令人触目惊心?”

办公室里又是一阵沉寂。最后还是杜林祥开口说道:“纬通刚出道时,开发的好几个楼盘,销售均价都不逊于顺龙。尽管当时企业的规模还很小,万顺龙却在内部会议上告诫企业干部要小心纬通。如今的情势却不同了,万顺龙早在半年前就给自己的员工打预防针,说顺龙哪怕暂时让出市场份额第一的位置也不足惧,关键是提高企业盈利能力。销售额可以让纬通超越,但楼盘均价一定不能输给纬通。”

杜庭宇几乎是脱口而出:“万顺龙真是一个厉害的对手。”

“万顺龙当然不是省油的灯。凭良心讲,你老爸经商多年,跌得最惨的一个跟头,就是拜万顺龙所赐。”杜林祥冷笑一声,接着话锋一转,“当然,来而不往非礼也,万顺龙后来也把加倍的学费,还给了我。”

杜林祥续上一支烟:“我知道你今天来,是借检讨之名提醒我,不要被胜利冲昏头脑。放心吧,你老爸还不至于如此糊涂。当初我提出用两年时间,让纬通成为河州地产界无可争议的龙头老大,为企业发展留下一块稳固的根据地。从现在的局面来看,两年肯定是不行,起码还得苦干个三五年。”

杜庭宇颇为吃惊,看来父亲对于企业的局面,保持着无比清醒的头脑。他说道:“前阵子公司大张旗鼓庆祝夺下河州市场份额第一,原来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你错了!”杜林祥这时却摇起头,“这不光是做给外人看,也是做给自己人看。”

杜林祥顿了顿说:“让公司里的人都认为,你不光有个好爸爸,更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将才,对于你日后的成长,大有好处呀!”

杜庭宇立在原地没有说话,脸颊却有些微微发红。一方面,他感激父亲栽培自己的良苦用心,另一方面,他也为那些掩人耳目的溢美之词感到害臊。

杜林祥显然看出了儿子的心事,他微笑着说:“这些年,我看你干工作有股拼劲,就是脸皮还太薄。成大事者,哪一个不是脸皮比城墙厚!”

杜林祥想起了刚从书里看来的故事,便讲给杜庭宇听:“当年有个学业成绩十分优秀的年轻人,去报考松下公司。考试成绩出来后,他却是倒数第一。年轻人羞愤难当,居然跳楼自杀了。后来才发现,是计分系统出了问题,这个年轻人的成绩,原本是名列前三。”

杜林祥接着说:“众人都为年轻人惋惜,可公司老板松下幸之助却说,对于这个年轻人来讲,这的确是个悲剧,但对于企业未尝不是幸运。这个年轻人连这点挫折都受不起,真要把他招进来,不知会给企业带来多大的损失!”

杜庭宇知道父亲讲这则故事的深意,他点头说:“我一定努力,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杜庭宇离开后,杜林祥感觉心绪杂乱,他索性将办公桌上的文件撂到一边,独自在办公室踱步。

对于儿子的表现,自己是满意的。这小子有冲劲、有见识,再锻炼一下,以后把企业交到他手上,不至于太担心。但对于纬通未来的发展,杜林祥却有些忧心或者迷茫。这些年,他也抽空读了EMBA的课程,知道企业管理上有个词叫“天花板”。如今的纬通,不正面临这样的天花板吗?

纬通已发展到足以令外人仰望的高度,外表看上去,一派欣欣向荣。要维持现今的局面,似乎不用花太多力气。可要再往上跃升,难度却越来越大。就说纬通的老本行房地产吧,消费者已经把纬通的房子等同于价廉物美的代名词,销售火爆的同时,利润率却远低于行业平均水平。要扭转这种印象,让纬通开发的楼盘成为高端品牌,需要花费的力气,或许不比上市来得小。

杜林祥不禁想起在EMBA课堂上教授的一番话:中国企业家最不缺的就是大谋略、大气魄,能够以超常规的方式,让自身事业在短时间内爆发式增长。但中国企业家缺耐心,绝对无法穷尽几十年的光阴,像雕琢艺术品一样管理自己的企业。在中国没能诞生波音飞机、佳能相机、法拉利汽车这些高端科技产品也就罢了,甚至连LV(路易威登)、麦当劳、星巴克这些或许没有太多技术含量,却需要将精细化运营发挥到极致的公司,也没有出现。

至于是中国的企业家没有耐心,还是这个时代、这片土壤没有给予企业家们耐心,就不是杜林祥能回答的了。

敲门声打断了杜林祥的思绪。袁凯走了进来,将一份资料放在杜林祥的办公桌上:“这是今天的舆情汇总。”

当初与河州市委宣传部的一位副部长喝酒时,杜林祥听说从陶定国到徐万里,最近几任河州市委书记,都要求宣传部每天呈送舆情通报,无论是主流媒体的报道,还是网上发帖、微博爆料,凡是有关河州的重要消息,都要第一时间让市委书记掌握。据说性格迥异的陶定国与徐万里,有一点倒很相似——每天来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阅读舆情通报。这位副部长还笑道:“别看陶定国连键盘都敲不来,但对于网上的各种消息,却一点也不闭塞。”

经历过几件事情后,杜林祥对舆论的作用愈发看重。他认为舆情通报的做法很好,也让袁凯在公司里搞一份,并取名叫舆情汇总。但凡有关纬通集团的消息,他都要第一时间掌握。

“有什么新东西没有?”杜林祥问。

袁凯摇头说:“近来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关于纬通的负面信息。”

杜林祥微笑着:“那就好,那就好!”

袁凯正欲离开时,又停住脚步:“最近几天,在网上各大论坛,都冒出一篇帖子,说的是河州国际信托投资公司董事长高健荣的事。我想咱们公司和高健荣从没打过交道,就没把这篇帖子收进舆情汇总。”

杜林祥知道河州国际信托投资公司是本地一家大型国企,但他与高健荣的确没什么交集,便顺口问了句:“说的是什么事?”

袁凯说:“是说两年前高健荣家被一伙盗匪洗劫了,当时高健荣正在外地出差,他女儿慌乱中报了案。帖子里写,劫匪抢走了三千万真金白银,最后却被大事化小,说成只造成一百万财物损失。”

高健荣家被洗劫的事,在河州政商圈子里早就流传开,杜林祥当初就听人说起过。他点燃一支烟:“是有一种说法,说高健荣那次损失惨重,起码损失六千万。”

“六千万?”袁凯有些诧异,“网上不才说只有三千万吗?”

杜林祥笑起来:“说是被盗匪洗劫了三千万,后来高健荣又花了三千万才把事情摆平,上面没再追究。不过这些都是传闻,我同高健荣没什么接触,具体情况也不知道。”

杜林祥弹了弹烟灰:“但这事都过去两年了,怎么又被人翻了出来?”

“不清楚。”袁凯说,“这篇帖子最近流传很广。我敢肯定,在背后发帖的,不是一两个人,而是有一股势力。我和北京删帖公司的人也聊过,他们说高健荣花了不少钱去删帖,可就是删不下来。三哥也知道,删帖得花钱,要让帖子不被删,同样得花钱。不晓得高健荣得罪了谁,人家不惜大把撒钱,也要和他对着干。”

“不知道高健荣这次能不能过关?”杜林祥说,“这事虽然和咱们无关,但你也留心关注一下。有什么进展,随时告诉我一声。”

 

 

第二章 未雨绸缪


杜林祥心知肚明,纬通如今就好比一家颇有名气的快餐店,而运作高端楼盘,却犹如经营一家上档次的粤菜馆。杜林祥正在力推纬通转型,其中一项重要内容,就是让纬通的楼盘拥有更多附加值,从而卖出更高的价钱。

 

 

1 嘴上说不忌讳,恰恰证明心里还是有顾忌


一辆丰田考斯特中巴,行驶在河州市郊的高速公路上,身后还跟着一辆双排座货车。路边的农家小院里,几乎挂满了腊肉、香肠,让凛冽的寒风中,飘荡着浓浓的年味。

杜林祥与纬通公司的多位高管坐在中巴车里,办公室主任高明勇很合时宜地讲起各种带颜色或不带颜色的段子,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这辆考斯特是月初刚买回来的。尽管公司高管都拥有自己的座驾,但一起行动时,摆出长长的车队,既不方便,也太招摇。如今领导干部外出视察,大多乘坐考斯特中巴。一切喜欢向官员看齐的杜林祥,也让公司购置了一台,专供集团高管集体外出时使用。

高明勇特意去交警队为考斯特弄回了两个车牌号,一个是“洪A08888”,另一个是“洪A00054”。大家都说第一个车牌号不错,四个“发”,但杜林祥却更喜欢第二个。他说第一个车牌一看就是企业的车,第二个是小号牌照,颇有庄重感。杜林祥拍了板,高明勇只好恋恋不舍地把第一个车牌号退回交警队,让这辆考斯特挂上了许多人觉得并不吉利的“洪A00054”。

杜林祥今天心情不错,他扭头说道:“这次春节前来冶金厂慰问,感觉厂里的精神面貌大不一样。”

坐在后排的公司副总裁林正亮附和道:“自打徐浩成把从他那儿挖出来的矿石运来河州冶炼,冶金厂的利润同比增长了三成。多亏三哥,才让厂子有了起色。”

高明勇也说:“后面的双排座货车带了一些慰问品,包括食用油、大米什么的。不过我看工人们可不在乎这些,听说他们今年每人都领了几千块的年终奖。”

杜林祥笑得更开心:“以前这个冶金厂,对于企业来说就是一个包袱。现在也能创造些利润了,不简单。”

杜林祥又指着庄智奇说:“刚才去车间视察,我听他们说,如果再引进一套冶炼设备,工厂的工艺水平还能上个台阶。他们还说目前这种设备,就数德国和日本厂商生产的最好。智奇在冶金厂干过多年,你说德国货和日本货,哪个更靠谱?”

庄智奇答道:“这个我可说不好,得请教专业的技术人员。”

庄智奇知道,当初杜林祥收购冶金厂,完全是为了获得厂区土地。后来厂区原址开发成了商品房,工厂搬迁到郊外,纬通也一直奉行一条原则,只用原厂区地块的开发收益反哺工厂的日常经营。杜林祥今天能亲自去冶金厂慰问,已属罕见,至于购买先进冶金设备,庄智奇就只当是杜林祥一时兴起的玩笑话。

没想到几天之后,杜林祥又把庄智奇与安幼琪找去,重新提出为冶金厂添置先进设备的事。杜林祥说:“这几天我咨询了专家,他们都推荐日本的产品,说是性价比高。这套设备的总价,大概在四千万左右。”

杜林祥又对安幼琪说:“公司财务这块一直是你分管。先把这笔钱计划出来,要用时随时能拿得出。”

庄智奇与安幼琪同时吃了一惊。这些年来,让冶金厂勉强维持下去,只是因为纬通当初向政府承诺过,不让厂里的工人丢了饭碗。今天是怎么了,竟然要主动砸进去几千万真金白银?

安幼琪反对道:“冶金厂如今形势稍有好转,都是得益于拿到了徐浩成的大单。徐浩成那边,能和我们合作到什么时候,谁也说不准。砸下几千万添置设备,如果徐浩成中断合作,咱们就被动了。”

庄智奇也摇头说:“冶金行业是一个资金密集型的行业。投入几千万进口一套先进设备,仅仅在短期内有效果。指望在工艺上长期处于领先水平,还需要大笔投入。纬通的主业毕竟是地产,似乎没必要花太多精力在一个冶金厂上。”

杜林祥笑了:“我还不糊涂,也没想过大举进军冶金产业。”停顿片刻,杜林祥接着说,“记得我三顾茅庐邀请智奇出山时,你就对我说过,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冶金厂卖出去,这样对纬通与冶金厂都有好处。直到现在,我都认为智奇的话很有道理!”

庄智奇与安幼琪更加疑惑,既然杜林祥念兹在兹的,就是把冶金厂甩卖出去,为何还要斥巨资引进设备?

杜林祥抿了一口茶:“也算机缘巧合,我无意间竟为冶金厂物色到一个买家。”这时,杜林祥才将自己在香港与徐浩成的一番长谈,告诉了面前这两位最信赖的部下。

“徐浩成不差钱,他背后的宋红军,更是财大气粗。”杜林祥说,“既然要卖,就不妨多卖些价钱。引入这套设备虽然花四千万,但工厂的价值立刻大不一样。我把厂子卖出去时,多卖的钱可就不止四千万了。”

庄智奇点燃一支烟:“这个宋红军,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冤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