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秘书长,你就坐我的车吧。”林正亮热情地招呼。这位女士,就是河州市政府副秘书长郑佳晴。

林正亮对于郑佳晴如此殷勤,一半是要完成杜林祥交代的任务,一半也是出自男人的本能。哪个男人,在美女面前不想留下好印象?这些年来,林正亮遇到的女人不少,但没有一个能有郑佳晴这般高贵逼人的气质。林正亮曾对杜林祥说,可惜郑佳晴吃了官家饭,整日打扮得中规中矩。她要是再弄点鲜艳的衣服穿上,那才叫一个迷人。杜林祥却不以为然地说,郑佳晴迷人的地方,一半是自身相貌,一半是她的地位,真把她扔去夜总会,也就没那么吃香了。

官居河州市政府副秘书长的郑佳晴,号称河州官场四大美女之首。她本是浙江人,曾以全县文科前三甲的成绩考入浙江大学,后来又在复旦拿到硕士学位。再之后,她东渡扶桑,在日本一所著名大学的研究院里度过了四年时光。

十年前,位于河州的洪西大学,不惜开出优厚待遇,把郑佳晴挖来学校任教。来到洪西大学的郑佳晴,没能如人们预期那样,创造出令人惊奇的科研成果,但仕途的升迁,却为她的人生打开了另一扇窗。

一次偶然机遇,郑佳晴离开大学,到河州市下属的一个区挂职任副区长。之后,她就没再回到校园。六年时间,郑佳晴历任副区长、常务副区长、市政府副秘书长。年仅四十三岁的郑佳晴,已然是副厅级干部。

有人评价过,在河州官场四大美女中,郑佳晴不仅人最漂亮,也是仕途最被看好的。

此时,面对林正亮的热情邀请,郑佳晴却淡淡地说:“不了,我就坐自己的车。”

郑佳晴出席这场饭局,是看在一位政协老领导的面子上。对于埋单的林正亮,她并未瞧上眼。论学历,自己是喝过洋墨水的高材生,林正亮初中都没念完;论职位,自己是市府副秘书长,林正亮只是个商人,就凭手里几个臭钱,还没有显摆的资格。刚才在饭桌上,无论林正亮怎样一杯接一杯地猛干,郑佳晴始终都是轻抿一口。

说话间,郑佳晴的司机已把车开了过来。郑佳晴钻进自己的黑色雅阁,隔着车窗朝林正亮轻轻挥了挥手。这台二十万出头的雅阁车的气场,竟然盖过了林正亮那台上百万的宝马7系。

林正亮并未死心。他敲着郑佳晴的车窗:“要不我坐你的车?有点事要跟领导汇报。”

话说到这个份上,郑佳晴不好再拒绝。坐上车后,郑佳晴问道:“林总,有什么事吗?”她的语气中不带一丝热情,弄得对面的林正亮颇为尴尬。

林正亮硬着头皮,从包里掏出一款巴布瑞的围巾,笑嘻嘻地说:“我们杜总说,平时承蒙你的关照。今天趁着聚会的时机,他让我把这个礼物交给你。”

“这可不行。”郑佳晴断然拒绝,“我自问没帮过杜总什么忙,不敢收他这么重的礼物。再说了,政府为企业服务,原本天经地义。”

任凭林正亮好说歹说,郑佳晴始终坚持,两人就这样僵持在那里。这条围巾,只是林正亮准备的见面礼,目的是让接下来谈话的气氛融洽一点。不想一出手就碰了钉子,反倒使气氛尴尬起来。

连番受辱,让林正亮对郑佳晴的感觉,由仰慕转为厌恶。他心里骂道:“臭娘们拽个屁!有你吃苦头的时候。”

收起围巾,林正亮又说:“郑秘书长,我是个粗人,说话做事不会绕弯子,你可别见怪。真是仰慕你的大名,想和你交个朋友。”

“客气了。”郑佳晴的话语依旧冷冰冰。

“郑秘书长周末有空没有,我们聚一下?”林正亮问道。

“今天刚聚过,周末就不必了吧。”郑佳晴说。

林正亮说:“聚会天天有,主题各不同嘛!周末的聚会,我们杜总说他也要出席。另外,北京一家大医院的苏主任也要来。”

“哪个苏主任?”郑佳晴问。

“就是苏晓云主任。”林正亮说,“苏主任也是河州人,早年还在河州人民医院工作过。这次回河州,就是专程来给省委贺之军书记看病的。”

“哦。”郑佳晴说。

林正亮起初担心郑佳晴不清楚苏晓云的来头,还打算隆重推荐一番。看到郑佳晴这番表情,他知道自己准备的那些话不必说了。毕竟,郑佳晴在河州还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会没听说过苏晓云。

苏晓云不仅是河州人,更是省委书记贺之军一家人最信赖的医生。贺之军来洪西之前,就与在北京工作的苏晓云认识。半年前,贺之军八十多岁的老父亲动手术,也是由苏晓云主刀。近来贺之军贵体有恙,除了遍访河州名医,又把苏晓云请了回来。

郑佳晴才貌出众,本身的婚姻却并不幸福。离开大学步入官场以来,自己的专业知识也丢得差不多了。对于一个已入不惑之年的女人来说,仕途的进步几乎是她唯一的追求。能和省委书记信赖的医生搭上线,她自然求之不得。

郑佳晴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让杜总费心邀请我们,太麻烦了吧。”

林正亮心里在笑,你能拒绝巴布瑞围巾,但面对苏晓云,终于拒绝不了了吧。但在嘴上,林正亮依旧无比诚恳:“哪里话!杜总说了,郑秘书长对我们企业多有关照,早就想找机会拜见你。”

“那就替我谢谢杜总了。”郑佳晴说。

周末的聚会,安排在纬通大厦顶楼的包间。能够邀请到贺之军信赖的医生到场,在郑佳晴看来,显然杜林祥、林正亮等人不仅是有几个臭钱而已。她的态度也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酒桌上,她频频举杯,与每人都是一干到底。苏晓云老早就被灌醉,躺在椅子上嘟囔“巾帼不让须眉”。就连林正亮都在心里感叹,第一次聚会时不怎么肯喝的郑佳晴,酒量或许不比自己差。

饭局结束后,杜林祥安排手下把苏晓云送回酒店,郑佳晴却被他留了下来。酒后的郑佳晴,脸颊绯红,眼含秋水,成熟女人的魅力愈发显现出来。杜林祥来不及欣赏这些,只是把郑佳晴请到办公室,并亲手沏好一杯茶敬上。

杜林祥坐回座位,笑呵呵地说:“郑秘书长是联系经济工作的副秘书长,长期以来对我们企业十分关心。”

郑佳晴说:“杜总说笑了。我一个副秘书长,就是跑腿的角色。要说关照,也是大领导们关照。”

“你就不要谦虚了。”杜林祥说,“今天我一来是感谢郑秘书长以往的关照,二来是希望你未来高升后,一如既往地关心我们。”

郑佳晴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什么高升?杜总不要乱说哦。”

“怎么是乱说!”杜林祥一本正经,“我可有准确消息,上个月你写的一篇有关推动河州国企股份制改革的调研文章,发表在省委内参上,有两个省委常委做出批示。尤其咱们河州的徐万里书记,更是对此文赞赏有加。”

郑佳晴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嘴里却说:“我本来就是搞经济研究出身,发表一篇文章很正常。”

“我可是听说了,”杜林祥说,“如今河州市国资委主任一职空缺,郑秘书长就是热门人选。”

“别开玩笑了。”郑佳晴说,“国资委那边有光友同志主持全局,哪里轮得到我?”

杜林祥抿了一口茶:“他真能主持全局,就不会这么长时间还只在那儿守摊子,连个名分也没有。”

“杜总和吕市长的关系向来不错……”郑佳晴漫不经心地提起。

杜林祥当然能听懂这句话的潜台词——杜林祥与吕有顺关系不错,刘光友又是吕有顺的秘书,那么杜林祥与刘光友的关系自然差不到哪儿去。

杜林祥摇着头:“吕市长是吕市长,刘光友是刘光友。吕市长回北京之前,把刘光友安排去市文联,对此,刘光友一直有些看法。”这句话则是委婉地告诉郑佳晴,我和吕有顺关系好,并不意味着和刘光友关系亲密。

杜林祥与刘光友的关系,当然不错。只不过,两人都在政商圈里打滚多年,深知一条道理,彼此走得越近,对外越要装出形同路人。这些年,杜、刘私下联系紧密,但外人却大多看不出这份交情。

杜林祥又说:“这次咱们和苏主任搭上线了,他可是个热心人啊。”他顿了顿说,“下礼拜,贺书记要去北京疗养,苏主任会全程陪同。徐万里书记正在中央党校学习,到时他应该会去探望。我跟苏主任说一下,请他为你美言几句。”

“这不太好吧!”郑佳晴说。

“我看没什么不好。”杜林祥说,“苏主任都答应我了。他还说,举贤不避亲。”

郑佳晴毕竟是外地人,在河州没有什么盘根错节的关系。她也算得上是个有底线的人,这些年来从没有过用自己的美貌去交换权位的念头,尽管她并不缺少这种机会。四十出头的年纪,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再不奋力一搏,那些不断涌现的后辈,会把自己牢牢摁在冷板凳上。

如今,只是让省委书记的医生替自己打个招呼,于情于理,郑佳晴都想不出回绝杜林祥的理由。

郑佳晴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缓缓说道:“我不明白,杜总为何这样热心?”

“想听实话吗?”杜林祥笑起来。

“当然。”郑佳晴优雅地端起茶杯。

杜林祥说:“你应该听说了,我们企业即将收购信丰集团。河州国资委是河州所有国有企业的婆婆,日后的收购、重组、改革,我都希望得到郑秘书长,哦,不,应该叫郑主任的支持。”

郑佳晴也笑了:“杜总真是快人快语。”

“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杜林祥说,“这次国资委主任的位置,候选人只有三个。最热门的就是你,其次是河西区区委书记向桂玉,他在河西待得太久了,必须挪位置。听说前段时间竞争市级领导失利,有可能安排到国资委来。最后一名嘛,才是正在主持国资委日常工作的刘光友。”

杜林祥说:“郑秘书长和向桂玉比较起来,优势太明显了。你年轻,又是经济专业出身,还曾留学国外。那个向桂玉,是乡镇中学的物理老师出身,对于现代金融知识一窍不通。”

郑佳晴摇着头,似笑非笑:“多谢杜总抬举。可惜呀,你不是徐万里书记。”

杜林祥说:“我自然不是徐书记,但徐书记也要听省委贺书记的不是?你本来就是第一人选,再让苏晓云敲敲边鼓,相当于安一个保险阀。”

“但愿吧。”郑佳晴已然同意了杜林祥的主意。

杜林祥接着说:“下个礼拜,中央媒体的记者会来采访河州国资改革成果。郑秘书长是河州国资改革的重要推手,自然要接受采访。这些年,我在媒体圈结识了不少朋友。到时候,让他们妙笔生花,帮你造造势。”

直到晚上十点过,杜林祥才亲自送郑佳晴到楼下。分手时,杜林祥又说了一通请对方多加关照的话。郑佳晴微笑着回答:“只要不违背大的原则,我一定尽力而为。”听到这话,杜林祥笑得更加开心。

一周以后,杜林祥接到苏晓云从北京打来的电话。苏晓云说自己不辱使命,按杜林祥的吩咐办了。杜林祥追问道:“你把话挑明了吗?”

“挑明了。”苏晓云说,“连国资委主任这个职位,我都说出来了。”

杜林祥继续问:“徐万里当时什么表情?”

苏晓云说:“徐万里客气地笑了笑,说他会认真考虑。”

放下电话,杜林祥先把这则消息通报给了郑佳晴,接着又把高明勇找了进来:“明勇,信丰集团那边的事,安排好了吗?”

高明勇说:“全都安排好了。”

杜林祥点了点头:“按照苏晓云告诉我的时间,徐万里是坐礼拜一上午的飞机回河州。你那边礼拜天晚上动手,也算为徐万里接风洗尘。”

“没问题。”高明勇高声保证。

“记住!”杜林祥说,“一定要按我说的,把握好尺度,重不得,也轻不得。”

 

 

4 庄硕汉大谈曾国藩与左宗棠


飞机降落在河州机场,身穿黑色夹克的徐万里步出机舱,贪婪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北京城连日的雾霾,让干净空气也成为奢侈品。

比新鲜空气更让徐万里受用的,是下属们为迎接他摆出的阵仗。停机坪上一字排开三辆黑色奥迪,全都悬挂着军牌。还有一辆丰田霸道的警车,作为开道车位于车队最前方。一群脸上挂满各种笑容的官员,也在舷梯下恭候徐万里大驾。

过去一段时间,徐万里在北京拜会了不少老领导,还数次去部委争取项目。每到一地,尽管对方也算客客气气,却绝没有这种唯我独尊的气场。

走下舷梯,徐万里扫了一眼来接机的属下,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双手插在裤袋里,径直走向自己的座驾,口中淡淡说了句:“今天不去办公室了,直接回家。”那些一脸媚笑,期待与徐书记握手寒暄的官员,只好知趣地把悬在半空的手缩了回来。

徐万里坐在后排闭目养神。副驾驶位置上,秘书的手机却响了起来。秘书轻声接通电话,说了几句后,扭头对徐万里说:“徐书记,国资委的刘光友找您,说有重要事情汇报。”

“光友,什么事?”徐万里接过秘书递来的手机。

刘光友语气急促:“徐书记,昨天晚上,信丰集团的厂区内,突然出现多张大字报,内容都是说反对把企业卖给纬通集团的。一大早,还有小股工人在厂区礼堂前聚集,同时拉出横幅。”

徐万里内心紧张起来,但语气依旧平稳如常:“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刘光友说:“我第一时间赶去企业,把所有大字报都收缴了。聚集的工人,也已经散了。这会儿正在同企业职工召开座谈会,安抚他们的情绪。我也向公安局求助了,让他们增派警力,在外围做好警戒,以防任何突发情况。就目前来看,情势还算稳定。”

徐万里说:“告诉公安局,警力不要忙着撤。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虽然目前局势缓和了下来,但不妨把情况考虑得复杂一些。”

“好的。我们一定落实您的指示。”刘光友说。

“对了,”徐万里又说,“从企业出来后,你到市委大院来一趟,把那些大字报拿来给我瞧瞧。”

把手机递回给秘书时,徐万里说:“先不回家了,去办公室。”

回到市委大院的办公室,秘书刚把茶沏好,刘光友就急匆匆地赶来了。徐万里的办公室在五楼,从底楼上来,装备有从日本进口的高级电梯。但刘光友抱着一叠大字报,却选择从楼梯快步跑了上来。每次找徐万里汇报,刘光友非得装出一副忙得脚不沾地,甚至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样子来。

见到徐万里的秘书时,刘光友一脸笑容:“老弟,今天徐书记心情怎么样?”秘书点了点头:“应该还不错。”

走进办公室后,刘光友却换上一副满面愁容、甚为可怜的样子。他抱着大字报,站在徐万里的办公桌前,垂着头说:“我要向您检讨。是自己工作没做好,才发生这种事情。”

“你是应该检讨。”徐万里瞪着刘光友,“信丰集团那种状况,真能找来企业兼并重组,真得谢天谢地,工人们自身的经济条件也会得到改善。原本是一桩大好事,结果你们的宣传工作没做到位,致使一些人心里有想法,进而才有过激行为发生。”

刘光友忙不迭地点头:“徐书记批评得对。”

“好了,检讨留着以后做。”徐万里说,“先把大字报给我,我看看他们写了些什么。”

刘光友把大字报摊在徐万里的办公桌上,徐万里站起身,仔细看了起来。隔了一会儿,徐万里指着一张大字报说:“光友,他们给你安的罪名可不小,什么官商勾结,什么欺瞒市领导,你有这么大本事吗?”徐万里指着的这张大字报,光看标题就够吓人——贪官、工贼刘光友,哄骗市领导,执意把国有资产贱卖私人。

刘光友站在原地,一脸惶恐:“都是些不明真相的人胡说八道。”

徐万里顿了顿说:“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刘光友说:“现在局势基本平息了,但我也不敢有丝毫大意。遵照您的指示,企业周围还是布置了大批警力。刚才徐书记指出的宣传工作,我们要立刻落实。准备连开几场座谈会,让更多群众了解内情。每场座谈会,我都会亲自出席,工人有什么疑问,我现场给予回答。”

徐万里面无表情,淡淡说了句:“先就这么着吧。”

刘光友退出办公室后,徐万里又拿起大字报端详起来。他一边看,还一边摇头叹气。这时,秘书敲门进来,把今日的《舆情通报》交到徐万里手上。无论之前的陶定国还是如今的徐万里,都要求宣传部门每日编辑《舆情通报》。当天出现在各大媒体、网站上的所有有关河州的重要新闻,以及微博、论坛上关于河州的热帖,都被编辑在里面。

徐万里随手翻阅起来。今日《舆情通报》的第一篇文章,就是一家中央媒体报道河州国企改革成绩的。徐万里来了兴趣,认真阅读起来。文章写得大气磅礴,把河州近年来的成绩做了全面概括。

整篇文章的另一个特点,就是多次出现市政府副秘书长郑佳晴的名字。“据郑佳晴介绍”“郑佳晴告诉记者”等字眼,在文章中反复出现。身为联系经济工作特别是国资改革这一块的市政府副秘书长,接受采访并不令人意外,但如此高频率地在文中亮相,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徐万里又仔细读了一遍文章,里面居然没有刘光友的名字。提到刘光友时,都是写“河州市国资委负责人”,却不点名道姓。

徐万里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数日前的情景:自己去探望省委书记贺之军时,北京的医生苏晓云悄悄把自己拉到一边,说了不少郑佳晴的好话……

信丰集团的局势,迅速平静了下来。徐万里不用在这件事上再操什么心,便把精力投入到数日后即将登场的河州文化论坛上。徐万里来河州后,响亮提出打造“文化强市”的战略。河州文化论坛,正是这项战略的重要载体。为了筹办论坛,河州上下忙活了大半年。届时,一大批在国内学术界享有盛誉的专家学者都将莅临河州。

来河州的诸位学者中,有一个名叫庄硕汉的。此人不仅是国内文化界近年来大名鼎鼎的人物,更是徐万里的老朋友。徐万里还在外省工作时,庄硕汉便在该省大学任教,两人私交不错。最近几年,徐万里调来洪西工作,庄硕汉去了北京发展。

论坛开幕前一天,徐万里赶往专家学者下榻的酒店探望,还与众人合影留念。到了晚上,徐万里又接到庄硕汉打来的电话,邀请他单独茶叙。庄硕汉笑着说道:“徐书记,我此刻正在河州一处雅致的茶舍内。没想到在你老兄治下,居然有这样的好地方,能喝到原生态的武夷山野茶。”

徐万里对茶道钻研颇深,原生态的武夷山野茶着实令每一个茶客向往,再加之老友相邀,徐万里只好放下手头的工作。

为了不引人注目,徐万里没有坐自己那辆悬挂军牌的奥迪A6。市委办公厅临时调来一辆老款别克,载着徐万里驶出市委大院。

别克车在河州市中心一座古色古香的院落前停了下来。徐万里走进包间,只见庄硕汉正端着一个精致的茶杯,颇为享受地品茗。庄硕汉的身旁,坐着两名相貌标致、打扮入时的女子。一个仿佛二十出头的年纪,皮肤白皙;另一个穿深色皮衣,看年纪在三十上下。

与徐万里握手后,庄硕汉介绍道:“这位小许,是我的研究生。平时跟在身边,帮我干一些收集资料的活。这位柳总是美女企业家,在北京开4S店。她可是位儒商,经常与我一起切磋学问。这次来河州出席论坛,她有空也跟着过来。”

“幸会、幸会!欢迎你们来河州啊。”徐万里说着场面话,心里却在暗笑,这个庄硕汉真是艳福不浅,就连出差在外,也不忘带上两个美女。

落座后,徐万里看了看周围环境,说道:“老庄可真会挑地方。我来河州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这里。”

庄硕汉呵呵笑起来:“看来你苦于案牍之劳形,没时间出来微服私访。”

徐万里也笑了:“就算有时间,我也没有你这般福气,能带着两位美女,在如此古朴典雅的环境里品茗聊天。”徐万里这句话倒是发自肺腑。他真要领着两个美女品茗,估计第二天就会有各种小道消息流传开来。

“言归正传。”庄硕汉说,“今天有幸碰到武夷山野茶,便急不可待打电话给你。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徐万里说:“好啊。老友,好茶,加上美人在侧,人生乐事啊!”

徐万里端起茶杯,只见茶汤橙黄色、清醇亮丽,有珍珠鱼肝油的透明感。接着轻抿一口,顿觉茶香之中,又多了松之刚味、竹之纤味、果之甘味、藓之苔味,可谓味味醉人。徐万里忍不住赞道:“的确是桐木关的野茶,野性、野味、野韵,都毫无保留地释放在茶汤里。”

坐在一旁的美女企业家柳总问道:“一直听你们说武夷山野茶,究竟这茶有什么来头?”

徐万里深通茶道,回答这样的问题自然是小菜一碟。不过当他正要开口时,却被庄硕汉拦住了:“徐书记是整天琢磨大事的人,让人家回答你这类问题,太不成体统。这样吧,我把茶坊老板叫来,请她为你答疑解惑。”

片刻之后,一位身材苗条的妙龄女子走了进来。庄硕汉正要引见,徐万里倒先伸出了手:“哎呀,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锦儿!”

陈锦儿也笑吟吟地说:“徐书记,您好!不知道您大驾光临,失敬了。”

庄硕汉摆出一脸惊讶的样子:“怎么,你们认识?”

徐万里笑而不语,陈锦儿说道:“在河州,谁不认识徐书记呢?”

见两人都在卖关子,庄硕汉也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他说道:“锦儿,能不能给我们讲一下,这武夷山野茶的来历。”

陈锦儿优雅地坐下,轻挽起衣袖,一边熟练地泡着茶,一边说道:“所谓武夷山野茶,多指生长于武夷山桐木关海拔一千二百米的核心保护区,野生环境下野生野放、自然生长的茶叶。鸦片战争后,随着英国人前往武夷山窃取红茶制作技艺和茶树,并在印度、肯尼亚等英国殖民地大量生产红茶,中国红茶出口锐减,曾经最为辉煌的桐木关正山小种红茶产区逐渐衰落。当地茶农转种其他作物,茶园随之野化、荒芜了。日久之后,武夷山野茶茶树便完全处于野生状态,活下来的茶树长得或高或低,老去的茶树也没有人再去补种。”

“或许天意弄人,在这样荒芜的环境中,倒生长出难得一见的好茶。”陈锦儿继续说,“这些茶树见缝插针,稀疏散植在乱石丛中,食长风,饮甘露,风骨不凡。茶树生长在高山上,因气温低,自身会产生一种营养物质来抵御寒冷。昼夜温差较大,更有利于茶叶营养物质的积蓄。这些生长于山野中的茶叶,便成为大名鼎鼎的武夷山野茶。”

陈锦儿又说:“桐木关我去过很多次。亲眼所见,那里的茶叶没有固定的生长场所,竹林间、花丛间、草丛间都有。如果恰好在茶树的周围有几棵兰花,那茶叶制作出来后也就有了兰花的香气,与茶园里种出来的茶叶口感截然不同。汤中有万物,香中含百花,味中有五谷,这就是野茶的神韵。”

介绍完武夷山野茶后,陈锦儿轻抿一口茶汤,温婉地问道:“徐书记是行家,不知我说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