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智奇继续说:“还有在南北朝时,北齐朝廷有位胡太后,她是武成帝高湛的正妻,北齐后主高纬的生母。北齐亡国后,胡太后的年龄不过四十余岁,风韵犹存。她便跟自己的儿媳妇、后主高纬的皇后穆黄花一起,在长安的闹市公开卖淫。两人乐此不疲,高兴得不得了,胡太后还兴奋地对穆黄花说,为后不如为娼。而这婆媳俩的生意,自然十分兴隆。你们想啊,昔日两位皇后成为妓女,谁不想去尝个新鲜?”

庄智奇讲的典故颇为冷僻,不过杜林祥与高明勇却听得津津有味。只听庄智奇接着说道:“让男人们备感刺激的,难道仅仅是女人的美貌?我看恐怕是‘张宗昌老婆’‘皇后’的特殊身份多些。换句话说,那是大人物战斗过的地方。”

“我明白庄总的意思了。”高明勇接过话头,“就像有一次我跟着一帮人去参观某个大官曾经读书的小学,大家都围着大官的课桌转圈,嬉嬉笑笑,挨挨擦擦。忽然有人一屁股坐了下去,还在板凳上用力扭了几下。后来这人发了一通感慨,说什么‘他现在的位子我不敢坐,他小时候的位子我还不敢坐吗?’”

“讲得透彻!”杜林祥不禁拍起手掌,“是不是破鞋,得看什么人穿过。升斗小民穿剩下的,自然是破鞋。大人物穿过的,那就不是破鞋,是文物!”

杜林祥不禁想起今天在办公室见吕有顺时,张贵明那副局促的模样。尽管家财万贯,但当张贵明真正见到大人物时,仍免不了战战兢兢。当年的宋红军,与今日的吕有顺不相上下,不难想见,张贵明与宋红军打交道时,该有何等谨小慎微!现在呢,宋红军捧在手掌心的女人,就被张贵明压在身下,那是一种多么巨大的成功感!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张贵明不仅不会嫌弃赵筱雨,反而会因她的过去而激动万分。张贵明愿意高价消费赵筱雨的附加值,无异于向宋红军战斗过的地方致敬。张贵明的下腹部,除了熊熊欲火,还燃烧着权力这味春药!

庄智奇点头道:“陈圆圆本是崇祯皇帝的女人,接着赏给了吴三桂。再下来,刘宗敏抢了陈圆圆,据说李自成也颇为垂涎。陈圆圆每和一个男人有染,她的身价就不跌反升。睡她的都是当世英雄,这就是一个无比重要的因素。接下来的人会以为,只要睡了陈圆圆,自己就成了大英雄。”

“敢情一般女人就是义乌小商品市场里的日用品,新货最值钱。赵筱雨这样和大人物睡过的女人,就是潘家园的文物,非得三手货、四手货才值钱。”高明勇在一旁兴奋地说。

高明勇的话堪称画龙点睛,就连平素儒雅的庄智奇都笑得前俯后仰。众人正大笑着,杜林祥的手机响了起来。“谁这么晚还打电话?”杜林祥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手机。

“小袁,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一看是袁凯打来的电话,杜林祥问道。

“三哥,”正在河州家中的袁凯语气有些兴奋,“关于矿山的那篇稿件,已经发出来了。”

“消息准确?”杜林祥追问道。

“准确。”袁凯说,“因为要躲在幕后,不能让别人知道是咱们在操纵此事,所以我一直没敢给报社打电话询问,我只是每天留意着这家报纸的新闻。报纸新闻都是前一天晚上编辑,定版后先挂上自家网站。第二天一大早,报纸才正式发行。就在半小时前,我看这家媒体的网站已经挂出了这条新闻。也就是说,明天的报纸上铁定有这篇稿子。”

杜林祥又问:“你看了那稿子,写得怎么样?”

袁凯说:“我还没想到,楚天舒这小姑娘的文笔这么好!稿子写得不错,里面的料很足。我敢肯定,不用咱们请什么水军,明儿这条新闻也会被炒成热点。”

“太好了!”杜林祥一拍大腿,“这个时间发出这篇稿子,正好合适。”

放下手机,杜林祥微笑着把这则消息告诉了身边的部下。庄智奇抬腕看了看手表:“这会儿已经是凌晨。明天晚上吕有顺要宴请张贵明,可矿山出事的新闻,今天却被捅了出来。这顿饭,还吃吗?”

“当然要吃。”杜林祥有些手舞足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事情曝光出来,这顿饭就更有意思了。”

 

 

第五章 合纵连横


吕有顺又说:“近几十年来,真正发财的,我看也就两类人。第一类是有背景的,他们凭借自己的后台做得风生水起。第二类嘛,就像林祥你这样。起于草莽,胆量惊人。没读多少书,反倒是无知者无畏。当然了,后一类人中十之八九都会倒下,剩下的那几个,是集个人魄力与运气于一身的幸运儿。”

 

 

1 做生意,还得算政治账


楚天舒的稿件,犹如一枚重磅炸弹,狠狠击中了猝不及防的张贵明。

早上九点过,依然沉醉在温柔乡里的张贵明,被下属告急的电话吵醒。紧接着,宁古县的县委书记,老家城市的常务副市长,还有省公安厅的朋友,纷纷打来电话,或是厉声责问,或是通风报信。

局势的发展,不仅出乎张贵明的想象,甚至超出了杜林祥的预料。新闻发布当天,矿山所在省的省委书记、省长都针对矿山械斗案以及瞒报事件做出批示,要求彻查到底。省公安厅的一名副厅长带队,率领调查组赶赴矿山。袁凯还打电话告诉杜林祥,楚天舒的独家报道刊发后,产生了轰动效应。如今各大媒体都在安排记者赶赴现场,准备深挖这条新闻。

综合各方面的情报,杜林祥得出一个清晰的结论——事情搞大了!

下午三点多,杜林祥主动给张贵明打去电话,假惺惺地说:“老张,我刚看到新闻,怎么样,影响不大吧?”

张贵明说:“一点小事情,很快能搞定。”

杜林祥又问:“你还在北京吗?”

张贵明说:“离开北京了,回家里处理点事。”

杜林祥心中暗笑,这个张贵明打肿脸充胖子的本事倒是不错。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都不得已赶回去处理,嘴上却还硬撑着说“一点小事情”。

杜林祥关切地说:“明晚吕有顺的饭局,我是不是帮你推掉?”

张贵明思忖了一会儿说:“不用推。俺把家里的事处理完了,明天下午就赶来北京。”

杜林祥点头道:“好吧,具体情况你来把握,我听你的!”

第二天下午,张贵明如约赶回北京。杜林祥亲自去火车站迎接,之后一行人径直前往吕有顺设宴的酒店。在车上,杜林祥继续做出无比关心的模样,还当着张贵明的面给袁凯打去电话,让袁凯动用所有关系,尽量帮张贵明多搞定几家媒体,以免事态继续升级。

看着张贵明焦头烂额又一脸感激的样子,杜林祥心中倒生出几分歉疚。他默念着:“老张呀,别怪兄弟下手狠。”

吕有顺安排的晚宴,就在他公司附近的一家五星级宾馆里。见着杜林祥、张贵明到来,吕有顺依旧十分有礼貌地起身相迎,握手寒暄。

张贵明扫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立刻察觉出气氛有些异样。那天见面时,吕有顺不是说,今晚设宴既是款待自己,也是为考察矿山的团队送行,可为何偌大的包间里,只有吕有顺及其两个秘书?其他人去哪儿了?

落座后,张贵明立刻殷勤地说:“吕总明天就要陪领导出国访问了,你在俄罗斯大概待几天,要去哪些城市?”

吕有顺说:“在俄罗斯待四天,其中莫斯科三天,最后一天在圣彼得堡。”

张贵明立刻说:“俺在莫斯科有几个认识的朋友。昨天俺就打了招呼,让他们在莫斯科一定款待一下吕总。”

吕有顺摆着手说:“多谢张总美意,不过款待什么的真是不必。这次跟在首长身边,自己哪儿有一刻得闲。”

杜林祥插话道:“甭管吕市长有没有时间,老张的这份心意真是令人感动。老张是一个厚道仗义的朋友。昨天因为家里有事,他赶了回去,今天下午又特意赶回北京。他说吕市长设宴,自己无论如何不能爽约。”

“哎呀,辛苦张总舟车劳顿,实在罪过!”吕有顺缓缓说道。接着,他话锋一转,“你赶着回去,就是去处理矿山械斗的事吧?”

张贵明的表情非常尴尬:“没错。其实这都是一点小事,媒体胡说八道,把事情夸大了。”

吕有顺淡淡一笑:“我听说这事可不小。昨天新闻报道出来后,省委领导立刻做出批示,甚至连北京的领导都过问了。”

张贵明涨红着脸,又说不出什么话,只是不停地挪动屁股,一副坐立不安的神情。杜林祥又插话说:“老张在当地关系很广,摆平这点小事不在话下。昨天回去,老张既是处理这件事,也是为迎接吕总派出的考察团队做准备。刚才从火车站出来的路上,我听了老张关于接待工作的安排,真是煞费苦心。”

“老杜哪里话!吕总派出的考察团队,是俺们最尊贵的客人,理当鞍前马后效劳。”张贵明笑呵呵地说。

吕有顺用手指敲击着餐桌桌面,低声说道:“关于这件事,恐怕要让张总失望了。今天这顿饭,既是我尽地主之谊,也是向张总赔罪。”

吕有顺继续说:“几天之前,我对矿山生意的确有些兴趣。可惜事情的发展,大大超乎预料。特别是这篇稿件见报后,引起了大领导的关注。在中国做生意,需要考虑的因素很多。尤其像我们这种身份的企业,实在不便在此时继续同张总合作。”

难怪说好的考察团队不见了踪影,原来吕有顺已经决定叫停这单生意。张贵明情绪激动,语速飞快地说道:“你多虑了。矿山里不过屁大一点事,俺很快就能摆平。”

吕有顺摇着头:“望张总体谅我的难处!宋红军死后,我来接手矿山生意,本来就冒着风险,外面的流言蜚语自然少不了。但我以为,只要自己行得端坐得正,外人说什么不必介怀。可偏偏这时又出了这档子事!据我所知,省市联合调查组很快就会进驻矿山。如果这时我还坚持合作,无论在经济层面还是政治层面,都是十分愚蠢的。”

吕有顺的声音并不大,但在吐出“政治层面”四个字时,特别加重了语气。的确,对于他这样的人,除了计较钱袋子,更在乎官帽子。

宽大的包间里,顿时陷入沉寂。可以坐十多个人的餐桌上,只坐着杜林祥、张贵明、吕有顺及他的两个秘书,面对满桌丰盛的菜肴,五个人谁也没有动筷子。

隔了好一会儿,张贵明才说:“出了这样的事,只能怨俺疏忽大意,怪不得吕总。你的顾虑,俺也完全理解。只是不知,过一段时间,等俺把家里的事摆平之后,合作能否继续?”

吕有顺沉吟了一会儿说:“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现在,我不能给你任何承诺。”

餐桌上的气氛更加尴尬。长达几分钟的时间,屋里没有一句声响。最后还是杜林祥说道:“生意上的事咱们慢慢聊。今天除了谈生意,也是联络一下大伙的感情。别只顾着说话,先吃菜。”

吕有顺、张贵明见杜林祥出来解围,纷纷点头附和说:“对、对,先吃菜。”不过举起筷子,所有人又觉得可笑——分明屋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寂,杜林祥却劝大家“别只顾着说话”。由此也可见,中国语言的含义是何其丰富!

在座诸人的学养、经历的确差别太大,除了生意之外,似乎再也找不到什么共同感兴趣的话题。话不够,酒来凑。所幸众人的酒量还不错,五个人轮番敬酒,打发着时间。

桌上心情最郁闷的,大概就数张贵明了。找吕有顺来接盘矿山的希望落空了,还被京城来的一个狗屁记者捅了一刀。在这种状况下,想把矿山甩卖出去的难度更大了。吕有顺刚才所说,省、市联合调查组即将进驻矿山的事,自己也听说了。未来一段时间,还得花费大把精力来应付这帮大爷。

酒宴进行到尾声时,吕有顺跷起二郎腿说道:“林祥,你的公司也是上市企业了,资金比较充沛。与其到处找人接盘,干嘛你不考虑接下这个项目?矿山最近出了一些状况,像我们这种身份的企业,实在不敢掺和进来。你一个民营企业,又没有这么多的顾虑?”

杜林祥口里的酒差点呛出来。他连忙摆着手说:“吕市长的玩笑开大了,就我那点实力,哪里有这样的胃口!”

吕有顺笑着说:“当着我们的面,你就说句实话。纬通最大限度能筹集多少现金?”

杜林祥思忖了一下说:“纬通是家地产企业,钱都压在各地的建筑工地上,使出吃奶的劲,最多也就拿出八九亿的现金。”

“哦。”吕有顺点了点头,“八九个亿要运作这种项目,的确少了点。”

杜林祥一脸憨笑:“我的那个企业,在吕总眼里简直就是小虾米。”

“老杜,八九个亿的确少了点。可你是上市公司,就不能再想点办法,多筹集点资金?”张贵明如今已是病急乱投医,只要听说谁有可能接手矿山,眼睛里就会放光。

杜林祥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上哪儿去找钱?真是没有办法呀。再说了,纬通一直以来是做地产的,对挖矿的生意一窍不通。”

吕有顺微笑着说:“其实你也可以考虑一下多元化扩张。过去的近二十年时间,堪称中国房地产市场的黄金时代。但搞企业的人都清楚,黄金时代不会永远持续。有些事,不妨未雨绸缪。”

吕有顺抖了抖衣袖:“当然了,我也就是提个建议。纬通怎么发展,还得林祥说了算!”

“吕市长,你可别拿我开涮!”杜林祥说,“就我现在的实力,对于多元化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吕有顺又说:“关于张总的矿山,大体情况我还知道些。宋红军的报价确实高得离谱,但矿山本身的矿藏,也还算丰富。我同林祥是老朋友了,与张总虽是新朋友,却也一见如故。你们真能合作,我倒愿意帮一点小忙。”

“什么忙?”张贵明迫不及待地问。

吕有顺不徐不疾地说:“鉴于目前的状况,由我们企业出面接下矿山已不可能。不过林祥如果出面接盘,我愿意提供一些资金支持。集团旗下的江西分公司,在香港入股了一家投资公司。这家投资公司,可以为收购行为提供一点注资。”

杜林祥做出有些心动的样子,问道:“注资额大概多少?”

吕有顺说:“两三个亿吧。”

杜林祥与张贵明,一下子又像泄了气的皮球。张贵明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杜林祥摇着头说:“就算多出两三个亿,对于整个收购也帮助不大。吕市长,以你企业的规模,就拿两三个亿,是不是太小气了?”

吕有顺两手一摊:“刚才我就说了,照目前的局势,我不能直接涉入这桩生意。香港的投资公司算是集团的孙公司,由他们出面,不会引人关注。而这家公司才成立不久,碍于实力也拿不出更多的钱。另外,真要进行收购,你也不能仅靠这一条融资渠道。可以开动脑筋,想想其他办法嘛。”

“难啊!真要那么容易融资,老张干嘛急着出手?大可以融回点资金自己继续经营。纬通虽然上市了,可真要去外边拆借大笔资金,同样难如登天。”杜林祥不禁叹了一口气。

吕有顺重新举起酒杯:“我姑妄言之,诸位也就姑妄听之吧。瓶里还有一点酒,来,抓紧把它消灭了。”

晚宴结束后,吕有顺亲自把杜林祥、张贵明送到楼下。杜林祥的奔驰早已停在停车场,张贵明的迈巴赫却不见踪影。傍晚从火车站到酒店,两人都乘坐的是奔驰。不过杜林祥记得,路上张贵明就打了电话,让司机八点钟准时到酒店停车场。这会儿已经九点过了,停车场里却不见那辆豪奢的迈巴赫。

张贵明抱怨道:“北京的交通太堵,司机刚给俺打了电话,说还堵在路上。”

杜林祥说:“那你就坐我的车,我送你回会所。”

素来爽快的张贵明此时却客气起来:“太麻烦了吧。俺的会所在西边,你们企业的驻京办在东边,这一来一回,就得穿一个北京城。”

“这是什么话?几脚油门的事,你还这么磨叽!”杜林祥推着张贵明上了自己的奔驰车。

汽车飞驰在马路上,杜林祥与张贵明在车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话题转到矿山上,张贵明恨恨地说道:“这篇新闻报道,可把老子坑惨了。听说写这篇稿子的,还是个娘们。老子真想找人废了她!”

杜林祥劝道:“这种时候,可不能硬来。”接着他又问道,“那个女记者背后,有没有什么人指使?”杜林祥自信袁凯的活干得足够漂亮,所以有底气问出这种问题。

张贵明摇着头:“目前还不知道。”

车上沉寂了一会儿,张贵明又开口说:“刚才吕有顺说的事,老杜你不妨考虑一下。”

“什么事?”杜林祥一脸茫然。

张贵明说:“就是你来收购矿山的事。俺觉得吕有顺说的有道理,从你企业的发展来看,有必要搞一下多元化。”

“扯吧!”如果不是有车顶,杜林祥几乎要跳起来,“吕有顺就是酒后随便说几句,你也能当真?我哪里有钱收购矿山?”

“你刚才也听到了。”杜林祥接着说,“吕有顺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叫他收购,他不来。说什么提供资金支持,闹了半天就两三个亿。对于这种大项目,两三个亿还不够塞牙缝。”

张贵明点燃一支烟,缓缓说:“吕有顺毕竟不同于俺们,他出于自己的考虑,选择退出也情有可原。但他的话还是有道理。矿山对于俺来说是烫手山芋,对于老杜你,可是难得的商机。”

“你别忽悠我!”杜林祥说,“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那个矿现在的情况大家都清楚,哪儿有什么商机?真是商机,需要这样满世界找买家?”

杜林祥也在车里点燃一支烟:“退一步说,就算真是什么商机,我也没这个胃口。操作这种项目,手里起码得有二三十个亿。而我呢,连个零头都凑不齐。”

想着自己矿山目前的窘境,张贵明不好辩解什么。他顿了顿说道:“矿山的现状是不怎么好,可要是形势大好,哪里还有什么抄底的机会?老杜,你要肯接手,俺就按吕有顺的报价给你。”

“按吕有顺的报价给我,还叫抄底呀?咱俩的关系,总比你和吕有顺要铁吧!”杜林祥说。

从杜林祥的话里,张贵明似乎窥探到一丝机会——只要价格合适,杜林祥还是愿意接手的。他拉高嗓门:“吕有顺可是堂堂央企,世界五百强。按照他的报价给你,你便用一家刚上市的民企,享受了央企的待遇。老杜,你赚大发了!”

张贵明继续说:“你是上市公司,在银行贷款比较容易。想想办法,哪儿有凑不齐钱的!俺可不光是想着替自己解套。俺是真觉得,这单生意对你也是机会。”

“老张呀老张,我可是头一回发觉,你的口才还相当不错。”杜林祥笑呵呵地说。

眼看汽车即将驶到张贵明的会所,杜林祥说道:“老张,以咱俩的交情,我就实话实说。在今天晚上之前,压根就没有想过收购矿山的事。可经吕有顺这么一说,尤其你在旁边鼓劲,我似乎有些心动。但兹事体大,现在我也拿不定主意。”

杜林祥继续说:“原先说明天去香港拜会徐浩成,可惜吕有顺中途退出,这趟香港之行只能取消了。我回到河州后,找人好好合计一下,包括矿山的盈利前景、融资渠道等,都需要仔细测算一番。收购与否,也需要测算之后才能答复你。”

张贵明又问:“大概要多长时间?”

杜林祥说:“短则一个礼拜,长则一个月,一定给你个准信。”

汽车驶抵目的地,两人走下车来,握手告别。张贵明满含期待地说:“老杜,俺可等着你的好消息。”

杜林祥点头道:“尽量努力。”

 

 

2 给别人上眼药,也是一门技术活


一列车队疾驰在河州的街道上。领头的是一辆丰田霸道警车,中间是两辆考斯特中巴,殿后的是两辆黑色奥迪。丰田警车的警灯十分晃眼,其他车辆也全都闪烁着应急灯。警车的副驾驶位置上,坐着河州市交警大队的副大队长。他的手上拿着话筒,警车上装备的高音喇叭时刻将其严厉的呵斥传到街面上:“靠右,前面的车靠右!”

随着经济的迅猛发展,河州街面上经常能看到豪车的身影。但是负责开道的警车,却没有给那些身价不菲的豪车一丁点面子。高音喇叭里不时传出这种声音:“前面的黑色宝马,靠右,靠右!”路边报刊亭的小贩看到这一幕都不禁乐了,笑着对买报的人说:“狗日的有钱人,也就平时横,见着当官的,全部得让路。”

从两三万的奔奔,到上百万的奔驰、宝马,所有车辆统统靠右,为疾驰的车队让出一条快速通道。

考斯特中巴车上,洪西省委常委、河州市委书记徐万里端坐在首长位置。他的眼睛盯着前方,写在脸上的是一股冷峻与威严。徐万里身后坐着的,是市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周敏健。这位周部长出身草根,同时也是荤段子爱好者。外出考察的路上,只要有他在,总会有层出不穷的段子。

此时,周敏健又表情丰富地讲起来:“人们对乡镇干部有误解啊!早些年说起乡镇干部,仿佛就干两件事:催粮催款、刮宫引产。其实,乡镇干部每天还要调解大量纠纷。我当乡长时,就碰到有个女娃子来告状,说自己在庙里躲雨,邻村的男人欺负了她。她走进办公室就哭着说,‘大雨倾盆,有人进门。掀我罗裙,打我一针。不痛不爽,害我一生。’这还了得!我赶紧把那男的叫来,问他怎么回事。结果这男的说,‘大雨如瓢,本人进庙。见一女子,对神撒尿。将其堵上,反被诬告。’”

旁边的人来了兴趣,问道:“周部长,最后你怎么解决的?”

周敏健一脸严肃地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我当然是劝和了。就说道,‘一个青春,一个年少。鱼水之欢,各有需要。相互满足,有何可告。’”

“可惜呀!”周敏健摇头叹息道,“这两人还是不依不饶。女的说,‘冤啊!我还想要,他已拔掉。无情无义,太不人道。’男的也愤愤不平,‘冤啊!成心堵尿,突闻雷叫。不敢久留,这才拔掉。’这下把我惹毛了,最后决定说,‘原告想要,被告拔掉。发回破庙,重演堵尿。’”

车上一阵笑声,邻座的副市长捂着肚子说:“老周啊,你这乡干部当得舒服呀!乡民打官司,都说文言文,看来你们的教育工作抓得扎实。”

周敏健摆着手说:“乡干部不就是被你们城里人瞧不起吗?当年我来市委党校培训,碰巧老婆也在河州,去党校报到时,就陪我一道去。城里面的局长们就编了个段子挤兑我,说什么周敏健带着老婆来党校报到,负责接待的人很生气,问来党校上课,你怎么把老婆带来了?结果周敏健一本正经地掏出入学通知单说,你们党校不是规定,上课期间,生活费自理,日用品自带吗?我当然要带老婆了。”

这个段子一抛出来,全车人更是笑得前俯后仰。不过,车上职务最高的徐万里却成了例外。他的神情依旧,脸上也没有什么笑容。

周敏健似乎觉察出什么,摆着手说:“今天到此为止了。咱们再这么闲聊下去,就影响徐书记思考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