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问题,杜林祥还能请教庄智奇,有关红机的问题,连庄智奇也一问三不知。还是一次在京郊垂钓时,杜林祥询问了吕有顺,才从对方口里获知了准确答案。
据吕有顺说,真正的红机,确如外界传言那样,在中国仅有几百部。除了国家领导人以外,只有正部级官员以及部队正军级以上干部、大型央企一把手才有资格装配。红机最大的特点,就是整个机身没有拨号盘,也没有加密按键——它既不需要拨号,所有通信也都是加密的。在使用这部电话时,只需操起电话说出要找的人,接线员就会帮你把电话转接过去。红机内部还有防止窃听的保护器。任何原电路被异物介入或者外壳损毁,电话都会自动报警。
听了吕有顺的话,杜林祥依旧迷惑:当初在河州当市长时,吕有顺的办公桌上也有红色电话,甚至自己老家文康的市委书记,办公桌上也有红色电话。按说这些级别的官员,都是没有资格在办公室里装红机的呀!
吕有顺接着解释,许多厅级干部的办公室里,也装配有红色电话机。这些电话机,既和普通电话不同,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红机。这些红色电话机准确的称呼是党政专网电话,是一定级别的党政领导专用的保密电话。每部电话都有一个四位数的号码,只能与其他同样只有四位号码的电话相连,整个系统经过加密。
杜林祥终于明白了,吕有顺在河州办公室的红色电话机,以及那些市委书记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机,并不是真正的红机,它们只是党政专网电话。党政专网电话与红机的区别也显而易见,前者有拨号盘,后者没有拨号盘。
因此,吕有顺担任河州市长时,办公桌上只有一部红色电话机,就是有拨号盘的党政专网电话。来到北京出任央企一把手后,吕有顺的办公桌上就有了两部红色电话机,一部是党政专网电话,另一部则是没有拨号盘、只可由接线员直通高层的真正红机子。
当初经由吕有顺引见,杜林祥认识了省委书记贺之军的大秘、担任洪西省委副秘书长的陈枫。与陈枫喝酒时,杜林祥便听到一些大领导如何使用电话的趣闻。
据说贺之军对于保密工作十分重视。他要与下面的市委书记通话,一般会让秘书给对方打手机,并要求对方在最短时间内用党政专网电话回过来。
陈枫还说,有一次自己给下面的市委书记打电话,说贺之军要了解一起山体滑坡的处理情况,并让对方用市委办公室里的红色电话机,给贺之军的办公室打电话。碰巧市委书记正在县里调研,实在不能赶回市委。经过贺之军的同意,双方才用手机进行了通话。
落座后,秘书立即为客人沏好明前龙井,然后便知趣地退了出去。张贵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便轻轻放下:“祝贺吕总啊。俺也是前几天才听老杜说,吕总高升了。今天冒昧来拜访你,也是想顺便沾沾喜气。”
“张总客气了。”面对恭贺自己升官的话语,吕有顺竭力表现出淡定的神情,但眉宇间却有掩藏不住的喜悦。
吕有顺升官的事,时间就在半个月前。从河州回北京时,吕有顺只是企业的总经理、党委副书记,在他头上,还有一个董事长。为此,吕有顺还自嘲过,从河州到央企,天生就是二把手的命。
半个月前,企业董事长作为救火队长,被空降到另一家大型央企担任一把手。身为二把手的吕有顺趁势扶正。中组部领导找吕有顺谈话时说,事出紧急,还没有来得及为企业物色一位合适的总经理,所以总经理的位置,暂时也由他兼着。同时担任董事长、党委书记、总经理,吕有顺终于享受到大权独揽的滋味。
吕有顺跷起二郎腿:“我对张总,其实也早有耳闻。早在林祥跟我提到你之前,就听过你的大名。你的大根能源集团,近年来在中国矿业市场,是一匹不折不扣的黑马。”
张贵明在吕有顺面前,始终是恭敬有加的模样:“过奖了。俺的那点生意,同吕总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吕有顺淡淡一笑:“客气话都不要说了。林祥告诉我,张总手里有座规模很大的矿山,正打算出手?”
“没错。”张贵明点头说,“如果能与吕总的企业合作,真是十分荣幸。”
吕有顺目光犀利:“你之前是和宋红军合作的,双方还签了协议,甚至他们公司还打过好几次款。对吧?”
“是的。”张贵明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红军可惜了。”办公室里沉寂了几秒,吕有顺才开口说道,“我与他虽然没什么深交,但开会时经常坐在一起。他出了这种事,大伙心里都不好受。”
吕有顺接着说:“今天当着张总,我就实话实说,对于开拓矿业市场,我有些兴趣。但是收购价格,肯定会比宋红军的出价低很多。”
张贵明有些着急:“吕总,当初和宋红军谈的价格其实已经很低了,你要再杀价,俺就不知道亏到哪里去了。”
“宋红军的报价,不会低吧。”吕有顺脸上似笑非笑,“价格真是那么低的话,他干嘛闲得没事给自己脑袋一枪?他的继任者,为什么一上来就中止合同?”
吕有顺继续说:“大家都是生意人,讲究在商言商。作为买家,我自然希望价格低一点。此外,我还是个国企负责人,必须讲政治。这桩矿山交易,宋红军怎么和你谈的,我不知道,也不关心,但他毕竟不明不白地死了!我如果还按原价接盘,外界会怎么看?恐怕生意没做,告状信就寄到中纪委了。”
张贵明一时语塞,还是杜林祥出来解围:“关于价格的事,我同老张说过,只要砍价不是太狠,大家总还可以商量。”
“是这样吗?”吕有顺直视着张贵明。
“嗯。”张贵明涨红着脸,“吕总,你是大生意人,你先出个价。”
吕有顺悠闲地说:“就在宋红军的报价上,打个对折吧。”
“吕总,你在跟俺开玩笑吧?”张贵明一脸笑容,心里却气得要命。
吕有顺说:“恕我直言,你能以这个价格出手,已经十分幸运了。”
“绝对不行,这个价格太低了。”张贵明坚持道。
杜林祥又出来打圆场:“生意嘛,总要慢慢谈。双方一上来就咬住价格不松口,也不是谈判的惯有套路。我看能不能这样,如果吕市长真对矿山有兴趣,双方先从其他细节入手一步一步来。至于敏感的价格问题,留待谈判过程中慢慢沟通。”
“老杜这法子好!”张贵明向杜林祥投来感激的目光。
吕有顺放下茶杯,缓缓说道:“我与红军接触不多,但同他的部下,还有些交情。他们公司的财务部部长耿小乐,张总应该认识吧?”
张贵明点点头:“对,和耿部长在北京见过几面。”
“这小子也算争气,如今都当上什么部长了。”吕有顺笑道,“当初我在香港公司做总经理时,他就是我的办公室主任。看着小乐这些年成长这么快,我也很欣慰。”
大人物的气场就是不一样!从张贵明口中的“耿部长”到吕有顺口中的“小乐”,两方的实力高下立判!
吕有顺继续说:“去矿山实地考察,当然少不了。不过昨晚我跟小乐通了一番电话,对于张总矿山的情况,大致也知道了些。”
张贵明默默听着,心里却开始发毛。这个吕有顺厉害呀,竟然提前联系了耿小乐。耿小乐自然是知道矿山内情的,他真要知无不言,吕有顺也就知己知彼了。由此看来,吕有顺打对折的报价,还真是有备而来。
吕有顺又说:“刚才林祥说的,是生意的一般谈法,由浅入深,由易到难嘛!不过非常之时,也可行非常之举。比如这桩生意,如果双方先就价格问题达成一致,剩下的细节问题,我会交给部下来处理。如果在价格问题上无法达成一致,我看也不必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吕有顺的语气十分和蔼,但在张贵明听来,却有一种不怒自威、泰山压顶的气势。吕有顺的谈判风格出奇地强硬,先划出一个框架,要谈就在这个范围内来谈,否则,一概免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张贵明心中叹道。谁叫自己的处境如此狼狈?真要手里有粮,心中不慌,谁他妈来这里受吕有顺的窝囊气!混迹江湖多年,张贵明自认,理直气壮是地地道道的屁话,财大气粗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而眼前的吕有顺,正是一个财大气粗的主。
张贵明干咳了一声,然后说:“吕总给俺出了一道难题。价格问题十分敏感,这会儿确实定不下来。矿山里,除了俺还有其他股东。这种大事,也得听听其他人的意见。”
“好啊。这种事,你们当然要好好商量。”吕有顺说。
张贵明又说:“最终答复吕总,恐怕还需要几天时间。不过在这期间,俺还是诚挚地邀请你亲临矿山考察一圈。纵然买卖不成,大家也可以交个朋友。”
“多谢张总。”吕有顺说,“我是去不了,三天后要陪着首长到俄罗斯和东欧国家访问。我就安排一位副总带队,去矿山转一圈。”
“好啊!”张贵明说,“你们的考察团队,什么时候过去?”
吕有顺思忖了一会儿说:“这几天恐怕抽不开身,就三天后吧。我动身去俄罗斯,考察团队也开赴矿山。”
张贵明开心地说:“恭候大驾。这几天俺还要在北京办点事,到时俺就和考察团队一起回去,全程陪同贵公司的副总。”
吕有顺公务繁忙,秘书不时进来送文件。眼看要谈的事已聊得差不多,杜林祥、张贵明起身告辞。
吕有顺亲自将他们送到电梯口,握手告别时,吕有顺说:“既然张总这几天都在北京,那么考察团队启程前那天晚上,我设宴款待一下诸位。”
张贵明连说“不用客气”,吕有顺却坚持道:“今天下午要连开几个会议,估计晚上也脱不开身,不能留张总吃饭,本就失礼。后天晚上,大伙聚一聚。我把考察团队的几个负责人叫来,彼此认识一下。”
张贵明说“不用客气”,本身就是一种客气,他心里巴不得能和吕有顺多点接触。听见吕有顺如此说法,他便不再推辞。
离开大楼,杜林祥、张贵明又登上了迈巴赫轿车。张贵明点燃香烟,叹了一口气:“这个吕有顺,可比宋红军难对付多了。”接着,他又问道,“老杜,对于吕有顺的报价,你怎么看?”
“确实低了点。不过如今要找到其他买家,也很难呀。”杜林祥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偷笑——老张呀老张,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装个啥?
杜林祥是谈判桌上的老手,刚才在吕有顺的办公室,他一看张贵明的神色,就知道张贵明纵然心里对吕有顺的报价有一万个不情愿,也只能缴械投降。所谓征询股东意见,一来确是实情,二来也是给自个一个台阶下。毕竟是谈生意,总得做出扭扭捏捏的样子,不能吕有顺把价格砍了一半,张贵明当场就乐呵呵地应承下来。
张贵明沉吟了一会儿说:“少亏当赚,对折就对折吧。”
杜林祥见张贵明终于吐出实话,便顺势说道:“你估计徐浩成那边,会接受这个价格吗?”
张贵明摇着头:“不知道。”
杜林祥做出一副着急的模样:“事到如今,你和徐浩成不能还装作不认识呀!要不你主动去趟香港,跟徐浩成见一面?”
“俺跟这个王八蛋见个屁!”被吕有顺砍了价,张贵明的心情本就不好,此刻一听徐浩成的名字,更是怒火中烧。
“老张,”杜林祥又说,“你心里不痛快,我自然明白。但生意人,可不能跟钱怄气。你要是拉不下面子,干脆我替你去香港走一遭。我把这边的情况,跟徐浩成说一说,也听听他的看法。”
张贵明犹豫了好一阵,才缓缓开口:“好吧!”
得到张贵明的首肯,杜林祥心里倒有些自嘲:老子也是几十亿身家的人,怎么尽干些跑腿捎口信的活?不过转念一想,杜林祥又乐了,要不是你俩心存芥蒂,这单生意还不好做呢!
杜林祥一拍大腿:“回头我就给徐浩成打电话,明天跑趟香港。”
“老杜,辛苦你了!”张贵明话语里带着感激,可一转念他又说道,“明天你就别急着走了,后天晚上吕有顺请客,你得去作陪。”
“不必了吧。”杜林祥说,“即便没有去香港见徐浩成这事,我也打算明天回河州了。吕有顺请你吃饭,又没说请我。”
张贵明哈哈笑起来:“以你同吕有顺的关系,还用得着人家亲自开口?俺和吕有顺,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好些个话,说深说浅了都不合适。有你在身边,就融洽得多。”
张贵明又说:“干脆你也订三天后的机票。到时吕有顺陪着领导出国,我回矿山,你就飞去香港。”
杜林祥摇着头:“接下来两天在北京,又没什么事可干,这么干耗着,怪难受。”
张贵明说:“有俺在,你还怕找不到乐子?今天晚上,俺们就去找个地方喝酒。对了,这次老庄、明勇也跟着你来了北京,把他们都叫上。”
张贵明抬腕看了看表:“晚上的饭局就这么说定了。中午也别闲着,你跟俺去吃点家常菜。”张贵明又拿起手机,拨通后吩咐道,“中午老杜要过来,多烧几个菜。”
杜林祥心中纳闷,除了那个位于京原路附近不伦不类的会所,张贵明在北京还有什么巢穴,竟要邀请自己去吃家常菜?
7 张贵明为什么与赵筱雨搞到了一起
迈巴赫轿车从大厦林立的北京三元桥向东北方驶去,过了五元桥,与首都机场高速分道扬镳。此时,城乡结合部所特有的拥挤破旧立刻显露无遗,在算不得宽阔的京顺路上,叮叮当当的马车竟然与奔驰、宝马等豪车同道竞速。驶过京顺路,拐上一条东西向的来广营东路,城乡结合部的种种破败萧条又迅速被大片草地中的豪宅所替代。这里是北京城历史最悠久、最靠近市区、配套最成熟的别墅区。
杜林祥曾来过这里,他知道居住在这座别墅区的人,甚至用“非富即贵”都不足以形容。对常年奔波于境内外料理生意的京城贵族们来说,这里的确是不错的栖息地。交通便捷,三米高的院墙,跟左右邻居围出街巷式院落的私宅,休闲公园、游泳池、茶艺坊、咖啡厅,还有足球场、棒球场,几所不错的国际学校和国际医院,亦相隔不远。
轿车在一栋别墅前停下,一位身着淡蓝色运动衫的女子已迎候在大门口。杜林祥定睛一看,这女人不就是赵筱雨吗?
张贵明走下轿车,亲昵地唤了声“雨儿”。赵筱雨挪动着丰满的臀部,娇滴滴地走了过来。两人拥抱在一起,俨然一对爱意正浓的情侣。
张贵明对赵筱雨说:“这位老杜,不用俺介绍了吧?”
“当然。”赵筱雨一脸微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我同杜总,也是老朋友了。”
“对,对!”杜林祥笑了起来,“老熟人了!”
一行人朝别墅里走去,张贵明搂着赵筱雨的腰问:“今天怎么穿一套运动衫?”
赵筱雨温婉地答道:“刚出去跑步。”
张贵明立刻关切地说:“今天雾霾这么大,干嘛还去跑步?你可得注意身体。”
“人家知道。”赵筱雨说,“我是去健身房,那里安装了空气净化器。”
跟在后面的杜林祥,此刻是一番说不出来的心情。赵筱雨是宋红军的小姨子,却抢了姐姐的男人,心安理得地当起情妇。宋红军自杀以后尸骨未寒,赵筱雨就扑到张贵明的怀里。这些事,杜林祥是知道的。不过,两人当着杜林祥的面毫不避讳地“秀恩爱”,依旧让人心里不是个味。
别墅的装修是中式风格,尤其是客厅里的大幅壁画,显得气势磅礴。杜林祥忍不住赞道:“这幅壁画,真气派。”
赵筱雨不无得意地说:“装修别墅时,我专门去中央美术学院,请来几个老师,在墙壁上画了半个多月。”
“不错,不错!”杜林祥又说,“别墅装修多久了?”
赵筱雨说:“三年前装修的。”
杜林祥点了点头,心里又是一阵感慨。按照赵筱雨的说法,别墅装修时,正值宋红军权势熏天,而张贵明与赵筱雨,压根还不认识。买别墅以及装修的钱不是小数,要么是宋红军给的,要么就是赵筱雨凭借宋红军的关系去挣来的。总之,这套美轮美奂的别墅,一定铭刻着宋红军的功劳。别墅装修好后,宋红军自然也来住过。在这里,与自己的小姨子颠鸾倒凤,双宿双飞,好不快活!
甚至赵筱雨如今还能住在如此气派的别墅里,也要感激宋红军了结性命时的果断决绝。宋红军的死以及那封谎话连篇的遗书,就像一笔丰厚的遗产,让许多人不用战战兢兢,得以继续锦衣玉食的生活。
可惜的是,赵筱雨急不可耐地为别墅找寻了一位新的男主人。宋红军呀宋红军,枉你英雄一世,到头来却是为他人作嫁衣,成了不折不扣的冤大头。
午饭之后,张贵明的麻将瘾又发作了。赵筱雨到处打电话,为张贵明约来几个牌友。杜林祥下午没什么事,也坐上桌子搓了起来。
赵筱雨就坐在张贵明的身旁,忙着端茶递水。牌局进行到中途,张贵明又说自己想吃水果。赵筱雨赶忙削了苹果,亲自喂到张贵明的嘴里。
这时,正好杜林祥自摸了一个大胡。张贵明一边掏钱,一边骂骂咧咧地说:“妈的,老子好多盘没和牌了,就看见老杜一个人自摸。”
杜林祥悠闲地点着烟,不紧不慢地说:“老张,我又不像你,身旁有个大美女可以摸。实在没有办法,才自摸了几下,这你就不乐意了?”
满桌哄堂大笑,赵筱雨也噘起嘴巴:“怪不得杜总挺着个大肚子,原来里面装了那么多黄色笑话。”
“惭愧呀!”杜林祥摸着自己肚子,“有本事的男人,都是把别人肚子搞大。像我这种没出息的,只能把自己肚子搞大。”
这一回,连赵筱雨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趁着众人说笑的空子,杜林祥又瞟了一眼赵筱雨。的确是个美人胚子,久历江湖世事,更透出一股性感与妩媚。甭管如今是几手货,总归张贵明捡到手里也不吃亏。
杜林祥又想起在河州五星级酒店的套房里接待赵筱雨的情景。这个女人可不是一般的讲究!赵筱雨自称是过敏性皮肤,还有轻微的荨麻疹,所以酒店里的毛巾、床单统统弃之不用,由随行的菲佣换上从自家带来的真丝床单。
偏偏矿工出身的张贵明,又是个不太讲究的人。生意发达后,尽管整日穿着名牌服装,但不爱洗澡与刷牙的习惯,还是被他顽强保留了下来。张贵明自己都说,他大概半年洗一回澡,三五个月刷一次牙。而且在他看来,这些丝毫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反而是自己养生的独门秘诀。张贵明说,皮肤上的油脂有保护身体的作用,每天洗澡的人,把这层油脂冲洗掉了,不利于健康。他还说自己的一位伯伯,八十多岁还能一口咬碎硬蚕豆。谈及那一口铁牙,伯伯说唯一的诀窍就是不刷牙。
杜林祥甚至在想,张贵明这样的硬汉碰上赵筱雨那般的欲女,做爱的频率肯定不低。赵筱雨那娇贵的皮肤,连五星级酒店的床单都要过敏,不知道碰上张贵明半年不洗澡的身体时,究竟是个啥滋味?
下午的牌局结束,紧接着就是晚上的酒局。为了调节气氛,赵筱雨还找来了几位美女朋友助阵。另外在张贵明的再三邀请之下,庄智奇、高明勇也赶了过来。晚宴结束后,一行人又去KTV歌城嘶吼到深夜一点多。
离开歌城,赵筱雨搀扶着醉醺醺的张贵明,一起坐上迈巴赫轿车。杜林祥带着庄智奇、高明勇登上一辆奔驰轿车,朝纬通集团的驻京办驶去。企业成功上市后,杜林祥立即斥资建立起驻京办、驻港办,并为办事处配备了奔驰轿车。
庄智奇、高明勇都曾见过赵筱雨,也知道这个女人过去是宋红军的小姨子兼情妇。今天看到赵筱雨与张贵明出双入对,自然勾起了他们的谈兴。
高明勇笑呵呵地说:“赵筱雨的长相、身材真是不错,你说按她那千金大小姐的脾性,怎么看得上张贵明这个大老粗?你们看这个张贵明,除了身体比那个病怏怏的宋红军好点以外,其他方面可真是差多了。”
庄智奇趁着酒劲,也开起玩笑:“没准赵大美女就看上张贵明的身体了呢?”
“也对!”高明勇笑得更开心,“瞧赵筱雨如狼似虎的模样,这么多年跟着宋红军那个病夫,估计早就憋坏了。”
高明勇朝窗外抖了抖烟灰:“庄总,跟着你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回见你朝那个方向思考问题。”
庄智奇拍了一下高明勇的肩膀:“整天跟着你,我也得学点东西不是?”
“不敢,不敢。”高明勇止住笑容,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不管什么时候,也是我们跟着庄总学习。”
杜林祥这时开口了:“赵筱雨同张贵明好上,我看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她不跟着张贵明,也得跟着王贵明、李贵明。像她这样的女人,身边永远离不开男人。”
高明勇又笑了起来:“还是杜总总结得精辟!”
“你小子可别想歪了!”杜林祥说,“我说赵筱雨离不开男人,不全指满足生理需要那么简单。我跟赵筱雨接触过几次,感觉她老想做出一副精明的样子,但骨子里还是个小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也谈不上有多少心机、魄力。她做不了女强人,也压根不是女强人。前些年做生意赚了钱,完全就是靠着宋红军。”
杜林祥继续说:“不过像她那样的女人,过惯了上流社会的生活,本身的虚荣心又很强,再让她回头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实在太难。自己没这个本事,又想着继续风光,怎么办?当然还得去找个可以依靠的男人。”
杜林祥接着说:“真正事业有成,能够让赵筱雨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日子的男人,怎么着也得四五十岁了,家里谁没有个老婆、孩子的?赵筱雨自然明白这些,所以不敢奢望有人明媒正娶,给她个什么名分。能当个幸福快乐的情妇,手里有源源不断的钞票,就很知足了。”
“路是自己选的,谁也怨不着。”高明勇有些感慨,“想着床下上流,就得在床上下流。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嘛!”
奔驰车里又是一片笑声。庄智奇点燃一支烟:“我就说明勇肚子里的东西多,你还谦虚什么?”
得到表扬的高明勇又说:“我还有一点不明白。赵筱雨想找个有钱男人做依靠不奇怪,可张贵明放着天下那么多女人不要,干嘛非挑个赵筱雨?宋红军刚死不久,张贵明也不嫌晦气?”
杜林祥摇着头:“老张的心思,我就猜不透喽。”
庄智奇抽了一口烟,缓缓说道:“宋红军的女人怎么了?我估摸着,赵筱雨要不是宋红军的女人,张贵明还不一定要!”
杜林祥来了兴趣:“智奇,这话怎么说?”
庄智奇说:“我给你们讲两个故事。先说北洋军阀张宗昌,这家伙以爱娶姨太太闻名。据说他看中了哪个窑姐,往往就带出去租间房子安置,还挂个牌子‘张公馆’,再派上个卫兵,就算又娶了房姨太太。时间一长,张宗昌往往把姑娘给忘了,钱米断绝,卫兵开溜,姑娘又开门重操旧业。可是被张宗昌睡过的女人,行情却不同以往。四方的浪子闲汉慕名而来踏破门槛,个个兴奋不已,高吼着‘睡张宗昌的老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