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周敏健提到自己,徐万里这才开口:“按照你的说法,我这是不是叫‘只听不笑,其实想要’?”
周敏健一脸尴尬。他知道,有人去徐万里那里打自己的小报告了。前段时间去河州下面的铁柱县调研,新到任的县委书记是个女同志。酒桌上,周敏健又开起玩笑:“咱们徐万里书记真是知人善任啊!派一位美女坐镇铁柱,这柱子舒服了,美女也舒服了。”
当时满桌大笑,唯独女县委书记羞红了脸,说不出话。周敏健却没有打住,而是再接再厉道:“根据多年经验,我总结出一个规律——只听不笑,其实想要。”
徐万里的脸上阴晴不定,全车便陷入了沉寂。隔了几分钟,徐万里主动问起另一件事:“从河州市区到永庆县,年底是不是就要通高铁了?”
河州下辖的永庆县,距离市区有一百多公里,是所有县城里距离市区最远的。永庆县县长也在车上,他立刻回答:“据铁路部门说,明年年底就能通车。”
徐万里点了点头:“有了高铁,到市区就更方便了。永庆经济发展长期在河州吊车尾的状况,应该能有所改观。”
“是啊。”县长趁机回忆起一件往事,“今年元旦节,因为大雪冰冻天气,县城大面积停电。我当时在外地心急如焚,连夜往回赶。从河州市区到县里的高速公路,因为道路结冰暂时封闭。我给交警队打了电话,他们才让我的车上路。结果路太滑,车子开到中途还打了几个圈,差点出车祸。”
徐万里关切地问:“最后没事吧?”
县长笑着说:“没事。”
徐万里沉吟了一会儿说:“这件事也教育我们,再大的权力,都不能同大自然作对。”
县长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车里又沉寂了下来。隔了一会儿,似乎并不甘心的县长讲起另一件事:“有一回在县里处理紧急公务耽搁了时间,为了准时赶到市区开会,只好让司机超速。为了这事,华明市长还批了我一顿,说如今正在治理超速,你身为领导干部却带头违章。”
徐万里这时说道:“华明是从工作角度批评你,我还要从个人角度说你几句。一定要注意安全,宁可迟到,也不能超速。开会迟到几分钟,大不了挨几句骂,真要路上出现什么意外,可就后悔莫及了。”
徐万里与县长之间的问答,听得车上的人暗自发笑,县长一门心思在领导跟前表功,但每一次都碰了个不硬不软的钉子。与此同时,所有人也不免揪心,自己的上司真是喜怒无常,有外人难测之威仪。要投其所好,伺候好这样的上司,可不是件轻松事。
徐万里扭过头,忽然问起另一件事:“听说最近省委要清理小号车?”
“是的。”市委副秘书长赶紧答道,“以往洪西省委以及河州市委,都在使用‘洪A’牌照的小号车。领导太多,车牌号都应付不过来。有些省厅的厅长,为了挤进前两百号,还得去交警队找关系。”
副秘书长继续说:“这次省委贺之军书记发了话,把‘洪A’牌照的小号车全部交给河州市委使用。省委的车,都使用‘洪AL’,后面再加四个阿拉伯数字。”
“贺书记向来低调。”徐万里笑着说,“这‘洪AL’的车牌开到街上,好多老百姓恐怕还不认识,不知道这就是咱们省最厉害的车牌。而‘洪A’的小号车,反倒不值钱了。”
徐万里又问:“咱们河州的市领导,原本坐的就是‘洪A’小号车。这次清理又空出许多小号牌照,都给谁坐呀?”
副秘书长说:“准备把这些小号牌照分配给市里各局来使用。”
“给他们坐什么?”徐万里加重了语气。他顿了顿,接着说,“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趁着这次省里清理小号牌照,咱们市里也要有所动作。我看可以把从‘洪A00001’到‘洪A00050’之间的牌照,全部拿出来,奖励给企业家坐。”
徐万里继续说:“就说我吧,不管坐什么牌照的车,都是市委书记。不会因为坐了其他牌照的车,就官降一级。但对于企业家来说,他们能坐上小号车,实在是一种荣誉与鼓励。政府重商、亲商,不能光喊口号,要拿出实际行动。我看就以企业纳税额划杠杠,把小号牌照奖励给企业家们。无论是国有企业还是民营企业,只要纳税额排进全市五十强,企业负责人就可以坐小号车。”
周敏健立刻附和:“徐书记这个主意好啊!小号牌照,在中国是有特殊含义的。用小号牌照奖励企业家,体现出河州市委重视企业家的一种态度。其他城市还没有这样干过,咱们河州做了,本身就是一件新闻。到时我把北京的媒体请来,好好宣传报道一番。”
“只是要委屈你了,你得把自己的38号车牌贡献出来。”徐万里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他对自己的创意也很满意,不花一分钱,却等于给了企业家重奖,同时还能借此机会,大肆宣传一番,营造出自己开明亲商的形象。
“应该的,应该的。”周敏健笑了起来。刚才讲荤段子,没能讨得徐万里的欢心。所幸这一次的马屁,总算拍到了点子上。
收敛住笑容,徐万里淡淡地说:“这也只是我初步的想法,能不能通过,还得在常委会上看同志们的意见。”
周围的人都没有搭话。在他们看来,徐万里这句话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谁不晓得徐万里是出了名的“一言堂主”?别说车牌这点屁事,哪怕上百亩土地的拍卖、县委书记的任命,常委会上也没人敢跳出来反对徐万里。
“光友。”徐万里又叫到目前正主持市国资委日常工作的党组书记刘光友。
给吕有顺当了多年秘书,刘光友当然懂得官场礼仪。坐在后排的他不顾车高有限,立刻站起来,低着头走到徐万里面前:“书记,有什么指示?”
徐万里说:“信丰集团的事,杜林祥考虑得怎么样了?”
刘光友说:“他说还需要一点时间考虑。”
“这都考虑多久了!”徐万里有些不悦,“时间不等人,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在徐万里面前,刘光友永远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我回头就去催催他。”
“对杜林祥这种人,光催是没有用的。”徐万里说,“河州生态城的开发方案,下个月就拍板了,他再举棋不定,我们这边就只好另请高明。”
“好的,我一定落实书记的指示。”刘光友说。
徐万里又说:“还有那个万顺龙,你也去催催。他也是一副瞻前顾后的样子,看着就心烦。河州生态城是一个大商机,别人盼都盼不来,万顺龙倒好,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刘光友有些为难:“万总那里,是不是派个副市长去找他谈?我怕自己级别不够。”
刘光友毕竟曾是吕有顺的秘书,与杜林祥更是私交甚笃,因此,他与万顺龙天然没有亲近感。另外,万顺龙自恃是个儒商,下海前又当过县委副书记,因此对待官场中的人,远不如杜林祥那般殷勤。在万顺龙看来,自己不过是修身养性,远离一些不必要的喧嚣。可在刘光友眼中,万顺龙就是仗着财大气粗以及和省长姜菊人的关系,故意摆谱。
至于徐万里,还在当常务副省长时就与省长姜菊人结下了梁子。主政河州后,姜、徐之间的芥蒂已是公开的秘密。
刘光友正是瞅准了这个机会,才决定给万顺龙上点眼药。说到给人上眼药,可是一门技术活。煽阴风、点鬼火,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那只是最低级的做法。真正的高手,往往能杀人于无形。
最近正在研读《明史》的刘光友,便从古人的权斗中汲取了不少营养。话说明朝天顺年间,大臣石亨在朝中只手遮天。恭顺侯吴瑾早就看石亨不顺眼,想着给石亨上点眼药。这样的机会,终于让他等到了。一天,皇帝带着吴瑾和几个太监登上翔凤楼,登高望远,很是惬意,忽然皇帝指着皇宫附近的一处豪华院落问吴瑾:“你知道那是谁的房子吗?”
吴瑾当然知道那就是石亨的房子。可他却揣着明白装糊涂,木讷地摇了摇头。接下来,他又斩钉截铁地说:“此必王府!”
从前,不知有多少人在皇帝身边举报石亨的种种不法行为,但加在一起,都没有吴瑾这句话的杀伤力大!一个大臣的府邸如此豪奢,让外人都以为那是王府,这还了得!这种人眼里,还有皇上吗?
“那不是王府,你猜错了。”皇上当即冷笑道,一丝杀意却掠过脸庞。此后不久,一代权臣石亨便走上黄泉路。
这是多么高明的上眼药!仅仅“此必王府”四个字,甚至连对手的名字都没有提!
刘光友没有古人的智慧,却也学到了些皮毛。他做出一副为难样子,说自己级别不够,点燃的其实是徐万里的怒火。打狗也要看主人!你个万顺龙也太目中无人了,哪怕刘光友是条狗,但好歹是我徐万里派出去的。
“混账话!”徐万里果真动怒了,“你堂堂一个正局级干部,去找他万顺龙,还嫌自己级别不够?说出去也不怕害臊!”
刘光友低垂着头,心里却高兴着呢。徐万里哪里是在骂我,分明是在骂万顺龙这王八蛋。果不其然,徐万里很快就把怒火直接发泄给了万顺龙:“你去告诉万顺龙,企业再大也是企业,政府再小也是政府。他真是架子大,以后就别来找我们。”
徐万里的震怒,让车上所有人,在接下来的考察行程中全都默不作声。
3 男人找玩够,女人找伤透
河州郊外的高尔夫球场上,绿草茵茵,坡地起伏。万顺龙挥杆打出一球,周围掌声四起。站在一旁的杜林祥,更是大声叫好起来。万顺龙微笑着挥了挥手。在河州,自己的高尔夫球技早已到了独孤求败的境界,再起劲的鼓掌,于自己来说都不稀罕。
这是一场高尔夫联谊球赛,邀请河州商界的大佬与文艺界的美女共同参与。主办方,是河州最具影响力的一家都市报。身为河州著名企业家,万顺龙、杜林祥自然在被邀之列。而那些所谓文艺界的美女,既有河州籍的影视明星,也有刚闯出点名头的青年女作家。
身为女人,安幼琪对这类活动天然地反感。一天前,看到杜林祥办公桌上的请柬,她还说道:“现在这些人,真是越来越没有节操。以往拉皮条,起码还偷偷摸摸、遮遮掩掩。现在倒好,变得明目张胆了!”
杜林祥却笑起来:“我看是你想歪了。不就是以球会友,交流一下感情,干嘛扯到拉皮条上面?是不是人家只邀请企业一把手,没有邀请你这位常务副总,心里就不痛快了?”
安幼琪怒气未消:“我可不稀罕什么联谊赛。管他是以球会友还是以友会球,老娘都没兴趣。”
此刻在球场上,杜林祥已把安幼琪的话抛在脑后,他只觉得,有蓝天绿草、灿烂阳光,周围还有一大帮美女暗送秋波,好不惬意。
一局结束,众人来到遮阳伞下休息。杜林祥与万顺龙就坐在一桌,旁边还有三位美女陪着。今天这种场合,自然没人愿意谈生意。万顺龙主动聊起一个轻松的话题——男女间的相处之道。
万顺龙说:“老婆把她的闺密介绍给你认识之后,回到家她通常会问,‘你觉得我这朋友怎么样啊?’男人应该怎么回答?”
身旁的几位美女,对这类话题充满兴趣,忙着叫万顺龙揭晓答案。万顺龙端起一杯饮料,慢悠悠地说:“你回答‘挺漂亮的’,纯粹是没事找抽,女人是绝不能允许你在她面前说别的女人好的。可要回答‘不怎么样,比你差远了’,听着又太假。”
杜林祥脑筋一转,插话说:“那就说‘我都没怎么注意她’,这总错不了!”
万顺龙笑起来:“许多男人都觉得这一招挺高明,但是,女人压根就不会信。而且她会展开想象分析,你为什么不愿意对她的朋友进行评价。女人就是这样,你越是刻意回避的,她越觉得有问题。”
万顺龙放下饮料,问身旁的美女:“姑娘们,我说的对不对呀?”
“哎呀,万总可真讨厌!你就快说答案,别吊我们胃口了。”几位美女同时娇滴滴地说道。
万顺龙说:“不妨这样回答:‘我觉得她对你挺真诚的,应该好好珍惜这样的朋友。’关键点在于要避开问题,转个弯回答,让她觉得你一切都在为她着想,她会有被呵护照顾的感觉。”
桌上的美女被逗得咯咯直笑,就连杜林祥也点头说:“万总这一招,高呀!”
万顺龙接着说:“如果老婆问,‘我这身衣服好看吗?’男人又该怎么回答?”
满桌的注意力都被万顺龙吸引住,只听他继续侃侃而谈:“通常我们会回答‘挺好看的’,可女人会觉得你在应付她。要是回答‘还行’,那可惨了,怎么会是还行呢?说‘我老婆穿什么都好看’,她会觉得你花言巧语不真诚。标准答案是:‘来来来,转一圈让我看看。’待她害羞地转完一圈后,把她拉过来,拉着她的手看着她说,‘真挺好看的。’关键点在于你要表示出对她提的这个问题的认真程度,必须要仔细地看看再说。”
“万总,谁能当你的老婆可真好。整天被你这样哄着,哪儿还有什么烦恼?”身旁的美女不禁感叹。
万顺龙哈哈大笑,接着说:“老婆如果问,‘你觉得我胖了吗?’又怎么说?”
万顺龙自问自答道:“说‘没胖’,回答得太干脆了,她听着不过瘾。回答‘好像是胖了’,纯属找骂。最好是抱抱老婆,等抱过之后你再说,‘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有点肉。’”
杜林祥差点把口里的饮料笑喷了出来。这个万顺龙,不仅商场里是老手,情场上看来也是杀手。难怪马晓静死心塌地跟着他,面对既有文化又有钱,还能花心思逗女人开心的男人,谁会不喜欢呢?
相比之下,杜林祥倒有些自惭形秽了。通过不懈拼搏,杜林祥也许能在事业上超越万顺龙。但说到讨女人欢心方面,自己这样从小挣扎在温饱线上,没有一丝浪漫情调的农家娃,比起大学教授之子万顺龙,无疑存在不可跨越的鸿沟。
今天美女满座,万顺龙的心情格外好。他继续着这个话题:“老婆问‘如果我老了难看了,你还会爱我吗?’男人最好别说‘不可能,你老了也好看’,因为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女人不同的年龄段有不同年龄段的魅力’这种说法也可以打住,女人又不是唐僧。”
正当满桌人以一种求知的目光盯着万顺龙时,旁边却响起略微低沉的男音:“如果是我就这么说,‘巴不得你难看点老点呢,这样放在家里多放心啊。’这样既躲开了问题,又让她知道你特别在意她,特别怕失去她。”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旁边立着一个身着褐色高尔夫球衫的中年男人。在座的美女自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万顺龙、杜林祥却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光友,怎么是你呢?”
来者正是河州市国资委党组书记刘光友。刘光友自个拖了把椅子过来坐下,笑着说:“我陪一位外商来打高尔夫,不料却碰到二位。你们真是有福气呀!一边打着高尔夫,一边还和美女说说笑笑。”
万顺龙说:“刘老弟既然来了,身上自然也沾着福气了。”万顺龙又对身旁的美女介绍:“这位才是河州真正的大老板。他旗下的资产,可比我和林祥加在一起还要多。”
杜林祥点头附和:“万总说得没错。”
万顺龙自然是在调侃刘光友,不过这话又并非全无道理。刘光友目前是河州国资委的主事者,而国资委旗下的资产,当然是个天文数字。旁边的女演员却不知就里,只当刘光友是个货真价实的大老板,纷纷忙着献殷勤。
刘光友说:“万总事业成功,又那么能说会道,身旁一定有众多追求者吧。”
万顺龙淡淡一笑:“我这一套能不能吃得开,自个说了不算,得问一下女生们的看法。”
刘光友转而问桌上的美女:“女生应该都喜欢万总这样既优秀又风趣的成熟男士吧?”
其中一人摇起头,笑吟吟地说:“喜欢没用呀。真把这么优秀的男人放在身边,太没安全感。”
“不对。”刘光友摆手道,“越危险的地方才越安全。你们没听说过一句话?男人找玩够,女人找伤透。越是情感经历丰富的人,安全感越强。”
众人说笑了一会儿后,刘光友低声说:“我有点事想和二位谈。”
桌上的美女都是在场面上混的,自然知趣地离开。万顺龙颇为遗憾地说:“我说刘老弟究竟有什么事啊?不趁着大好天气享受生活,难不成又要谈公务?”
刘光友说:“我也不想打扰你们的雅兴,可徐书记的指示,也不能不传达呀。”
一听是徐万里的指示,万顺龙不敢再抱怨。只听刘光友说:“徐书记让我给二位带个话。本来我是要分别登门拜访的,碰巧今天在这儿遇见你们,就一起说了吧。徐书记让我催一下你们,河州生态城的开发,你们究竟是啥态度?”
万顺龙缓缓答道:“上次在徐书记的办公室里,我就向他表过态了。生态城是河州的重点项目,身为本地企业自然要积极投身其中。只不过,由于企业的实力所限,具体开发进度恐怕离徐书记的要求还有一点距离。但我们会努力,尽可能让领导满意。”
刘光友知道万顺龙在耍滑头,他也没有理会,只是转头问杜林祥:“你呢?”
当着万顺龙的面,杜林祥自然不好提徐万里让他收购信丰集团的事,他搓着手,含糊地说:“具体情况光友你十分清楚,我这边也会尽快的。”
“好吧。”刘光友站起身,“徐书记的指示我算传达到了。那边还要陪外商,先告辞了。”
刘光友的到来,让万顺龙、杜林祥都没了好心情。两人各怀心事地又上场挥了几杆,便结束了今日的联谊赛。
万顺龙径直回了市区,杜林祥却让司机绕着球场转了几圈。等到刘光友那边的接待任务结束,杜林祥让刘光友坐上自己的车,两人一起踏上归程。
没了外人,杜林祥说话直接得多:“光友,你今天传达徐书记的指示,干嘛那么言简意赅?说完就走人,一刻也不多待!”
刘光友说:“老子看见万顺龙那副跋扈的样子就来气,压根就不想同他废话。徐万里让我做的事做完了,不走干什么!”
刘光友的确看不惯万顺龙的做派,加之知道杜林祥对万恨之入骨,因此提起万顺龙,几乎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让万顺龙去得罪徐万里,关我屁事。我只管传话。难不成还要我苦口婆心,教他怎么应付徐万里!”
杜林祥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徐万里究竟是什么意思?老弟,这会儿你可别跟我打官腔。”
“当着大哥,我打哪门子官腔!”刘光友一脸真诚地说。接着,他又把徐万里当天说那番话时的神态、环境,以及他个人对徐万里心境的揣摩,仔细向杜林祥说了一番。
看着刘光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杜林祥心里很满意——这些年花在刘光友身上的心血,的确没有白费。同样是传句话,既可以是刚才对万顺龙那样,也可以像这会儿,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听刘光友说完后,杜林祥说:“看来徐万里真是心急了。光友,我怎么办?”
刘光友说:“我还是当初的看法,信丰集团是个名副其实的烂摊子,为了在生态城开发中多占一点份额去接手信丰集团,实在得不偿失。不过呢,徐万里这个人,大哥最好也别得罪,还得琢磨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杜林祥思忖了一下说:“你就告诉徐万里,我答应出面收购信丰集团。”
刘光友一脸惊讶,接着又问道:“大哥,你是不是后面还藏着什么招式?”
见刘光友不是外人,杜林祥把当初在公司里商量的对策告诉了他:明面上答应徐万里的要求,暗地里却鼓动被兼并企业的员工闹事。事情闹大之后,收购的事不了了之,徐万里也怪不了他。
“这可是险招啊!”刘光友说,“要是让徐万里看穿了,以他睚眦必报的个性,可不会手软。”
“实话跟你说吧。”杜林祥说,“我有一个大的计划,既能讨徐万里的欢心收购信丰集团,又不至于让纬通背上多重的包袱。这计划还在实施当中,目前看起来成功大有希望。可商场上的事,最后敲定之前,谁敢打包票?”
杜林祥继续说:“现在徐万里下了最后通牒,我只好先答应下来。如果计划成功,我就正儿八经地吃下信丰集团。如果计划有变,再让工人们闹事阻止收购。让工人闹事的确是步险棋,老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但愿你的计划能成功。在徐万里跟前,咱们还是少玩那些花活。”刘光友说道。
很快,杜林祥就接到徐万里打来的电话。平常在河州威严赫赫,凛然不可侵犯的徐万里,用少有的和蔼语气,大肆赞扬了杜林祥一番,说他既有支持河州建设的热情,更不乏敏锐的商业嗅觉,收购信丰集团以及投身生态城的开发,一定会让纬通集团更上一层楼。
杜林祥嘴上说着客套话,心里却在骂,徐万里呀徐万里,你的这番说辞,还是去骗鬼吧。后来,杜林祥又说企业需要一段时间筹集资金,收购行动才能正式展开。这一回徐万里倒挺大度,当即说具体时间由杜林祥把握。
放下电话,杜林祥耳边又萦绕起刘光友的提醒——最好别在徐万里跟前玩花活。是啊,徐万里这个人精明且霸道,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兵行险招。因此最保险的方法,还是赶紧把收购矿山的事搞定。左手拿着矿山,右手拿着上市公司的壳资源,自己的乾坤大挪移方有用武之地。
4 钱脉和人脉
离上次北京之行已过去半月,杜林祥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给张贵明打去电话。杜林祥一本正经地通知对方,经过仔细测算,自己愿意接手矿山。张贵明大喜过望,立马在电话中说,价格就按上次谈的,其他细节都好商量。两人约定下周礼拜一共同赶赴北京,商讨具体事宜。
杜林祥提前动身,周末就赶去北京。吕有顺已结束了访问回到国内,在与张贵明正式谈判之前,杜林祥还想去拜访一下吕有顺,既是当面感谢,也有请教之意。
吕有顺将会面地点,安排在京郊昌平的华彬庄园高尔夫球场。从河州调回北京工作后,吕有顺几乎每周都要打高尔夫。杜林祥与吕有顺打过几次球,据他的观察,吕有顺的高尔夫球技似乎不在万顺龙之下。
起初,杜林祥还颇为惊讶,请教以往从不摸高尔夫球杆的吕有顺,球技如何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吕有顺却笑着回答说,垂钓与高尔夫,其实是自己最钟爱的两项运动。多年前在香港工作时,几乎每周必打。可惜来到河州市政府后,出于顾忌影响的原因,不得已忍痛割爱,暂且把高尔夫球杆锁进柜子里。重回企业工作后,便迫不及待地重操旧业。
星期天下午,杜林祥登上奔驰轿车,由驻京办出发直奔昌平。从马甸桥上八达岭高速,十五分钟之后,杜林祥便能感觉到城市的喧嚣逐渐远去。由13A出口左转,沿着宽阔的乡村公路向西飞驰,群山映衬下的华彬庄园就出现在眼前。
位于长城脚下的这座高尔夫球场,占地近六千亩,坐拥京城上风上水之地。这里还是中国最具规模的纯受邀会员制高尔夫俱乐部。所谓纯受邀会员制,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在会籍销售上,没有会员理事会的邀请,掏钱也买不到会员卡;二是在日常管理方面,原则上不接待散客和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