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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也有一点紧张,阴沉着脸观察一阵之后,才重新轻松起来,与其说是安慰我,倒不如说是安慰他自己:“他敢!泰国人瘦小枯干,又都信佛!尿得很!”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我的心里还是笼罩了阴影,多少有了几许恐惧。
在琶提亚海滨,有一个叫帝皇娱乐股份公司的豪华娱乐城,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总是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每当我俩从这里经过,王学礼总是留恋地向里张望。
“要不要进去看看?”我也想巴结一下自己的领导,大概这也叫与时俱进。
他的脸上立刻掠过一缕疑云,一丝难以察觉的不自然写在了脸上,他竟有一点莫名其妙的歇斯底里,对我的好意断然拒绝了:“不去!肯定是污泥浊水的,不适合咱俩的身份呀!”
在宾馆里吃罢不甜不咸的泰国饭,我俩就在各自的房间里午休了。很奇怪,这次他却变馋猫为乖狗,既没拉着我和他闲聊,更没对我进行黏黏糊糊的关怀。
我刚躺下一会儿,突然想起会议上发的一套材料落在他的房间里了,就急忙赶过来,敲他的门。但是,一连敲了十余下,竟没人回应。
我感到诧异,想那王学礼不可能这么快入睡,而且睡得那样死,便继续敲门。我的行为大概是被宾馆里保安的监视器发现了,不一会儿,一个泰国女服务员很快赶过来,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四下打量着,一副异常警惕的样子。她用泰国话夹着蹩脚的英语盘问我:“小姐,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找人。”我有意说中国话,因为,与和我一样长着黄皮肤的人说英语,我感觉很别扭。
“What?”服务员没听懂我的话,睁大因为皮肤黑而显得眼底很白的眼睛。
我只好用英语陈述了我和王学礼的关系,并告诉她,我现在要找这个房间的客人。
服务员操着结结巴巴的英语告诉我:“客人已经外出了!”
“他走了!”我很诧异,就用英语问:“他一个人走的?”
泰国女服务员一对眼白占了眼球三分之二有余的大眼睛里洋溢出无尽的艳羡,用蹩脚的英语连比划带说地回答我:“一个女人开着一辆极为高档的轿车,接他走啦!”
“那女人长得什么样?”我很好奇。
“胖胖的,矮矮的,听说话,好像也是你们中国人!”服务员由于英语单词生疏,话说得很慢。
我越发好奇起来。因为,王学礼从来没说过,他来泰国还要约见什么人,而且还搞得这样诡秘。在泰国女服务员的审视之下,我感觉很不自在,便没再多说什么,只得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我听到隔壁有了开门声,我想,王学礼一定是搞什么活动回来了。但是,我没吭声,一直等他敲响了我的门,我都佯装着酣睡,而且以后,我也一直没对他提起过我对他这次诡秘行动的发现。
晚上,我俩一块儿看了人妖表演,我第一次知道天底下还有这种尤物!人妖表演在“梅花梅花满天涯,越冷她越开花”的歌声里结束了。而王学礼又做了一件让我恶心的事儿:在我为他与人妖合影的时候,他竟像一个顽劣的地痞,拉下了人妖红裙的胸口,使人妖那本来已经半裸的巨乳完全裸露在他的胖脸之侧。没想到,那半真半假的巨乳竟成了美丽的花朵,许多照相的中外游客也甘愿沦为花蝴蝶,好奇的、拍照的,一片莺歌燕舞。而王学礼此时竟没认为这是污泥浊水,这样做不合身份。
就在我为人妖巨乳的裸露尴尬万分的时候,王学礼拉我又玩了一把酷:我俩脱离了旅行团,一块儿溜了出来。
他说:“我带你瞧泰国艳舞去!”
“不会是那种舞吧?我……”
一来,和一个大男人看裸体,我有点不好意思;二来,想起白天见到的那两个鬼鬼祟祟的黑瘦男人,大晚上的出门,独在异乡为异客,我多少有一点害怕。
第一章 曼谷追杀之谜(3)
“是艳舞!在这种鬼地儿,也要算高雅艺术。”
“只有咱们两个……”
王学礼把他的粗胳膊做健美运动员状,举在肩上用力攥了拳,说:“怕什么?”他还是拉了我的手,“溜达溜达!也算瞧一眼资本主义怎么个腐朽法嘛!”
进舞场的时候,我留意了一下身后,似乎还有那两个黑瘦的泰国男人跟着,他们也从后面的一辆出租车里下来了。一个是白眼珠,一个是尖鼻子,绝对不会错!只是他们的人影一闪就不见了,我来不及指给王学礼看,也怕被王学礼讥笑为胆小、神经质,所以就没敢跟他说。
舞场里黑乎乎的,已经坐满了人。令我惊诧的是,满场里黑压压坐着的,竟有许多中国人。因为,我不但能听懂他们的话,而且还能听出他们的口音。王学礼自打一进门,就开始搂了我的肩,我没好意思拒绝他。他看一眼黑压压的大陆观众,颇为老到地解释:“谁让中国大陆禁锢呢!泰国人钻了体制的空子,咱们白花花的银子都流这鬼地儿来了!”
后来,我才知道,钻体制空子、吸引大陆男人来泰国进行黄色消费以大赚银子的人,还包括他的老婆以及一个已经被京兴市法院判处死刑并已执行的叫史学法的人。
泰国的所谓艳舞完完全全是人体的性功能表演,没任何美感可言,比脱衣舞还让人恶心。而且,安排在最后的节目,竟然是一个泰国猛男与一个泰国痴女的性交表演。看完了泰国性交表演,王学礼大概又认为到了需要保护我的时候,一双手臂,很自然地直接缠绕了我的腰。此时的我,仿佛有了羞涩疲劳,被一个异性搂搂腰,也真感觉不算什么了。这大概就是王学礼搞女人的本事。我这么一个美女的身体,就这样被他一点一点、不知不觉地蚕食了。
从舞场一出来,我从王学礼的臂弯里扭头向后张望,此时,曼谷的海滨大道红灯闪烁,除了纸醉金迷的景象,除了在酒吧里饮酒作乐的人们,街上没有任何走动的人影,一片安然与恬静。
王学礼问:“你看嘛呢?怕人瞧见咱俩在一块儿?这又不是在京兴市!”
我没跟他提起发现两个泰国男人一直跟踪的事儿:“观赏夜景呗!”
王学礼笑了:“观夜景,您得往前看,干吗总回头瞧?”而后他又一语道破:“嘿,你别神经兮兮的,天塌下来还有高人我顶着呢!”
我被他识破了内心的胆怯,便有了几分尴尬,娇嗔道:“你总不能把我怎么看夜景的事儿都领导了吧!”说罢,为了加重语气,掩饰尴尬的同时以示抗议,我便又回了头。这一回头不要紧,我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因为,那两个泰国男人又跟踪上来了。在霓虹灯的映衬下,我分明可以看到:他们一前一后,一个是白眼珠,一个是尖鼻子,这回真的是千真万确,一点没错!
“后面!有人一直跟着哪!”我喑哑着嗓子、压低着声音,尖叫一声。
王学礼回头观察了一阵,而后他笑了:“宝贝儿,您的胆子也忒小了!恐怕还没针眼儿大呢!”
我再次回头,却见海滨的大道上除了在露天酒吧里喝酒作乐的人们,真的没有一个走动的人影,依然是恬静与安然。
“刚才,我看见……”
王学礼借势拥抱了我,我也在先恐惧后释然的心境中很自然地成了他的宝贝、他的俘获物、他的口中食。
我与王学礼的第一次上床,应该说,一半是他的索取,一半是我无奈的被迫赠送。没想到,身居要位的高级知识分子王学礼竟像老到的妇科医生一般精细,对异性的生理结构也像妇科医生一般烂熟于心。我俩刚一开始,他就发现了我的问题:“你!敢情有过男朋友?”
我感到尴尬,继而理直气壮地反问:“不正常吗?”反正我又没想做一个卖花高手,更没想在他面前装出处女状。
立刻,王学礼的脸上像白纸落黑字一般明显地写上了“失落”,他强颜欢笑地问:“你们……还好着吗?”
第一章 曼谷追杀之谜(4)
“你说呢?”我再次反问,语气里已经洋溢出了明显的不耐烦。
因为,我真的不想翻开大学时期那段以凄凉而告终的初恋。
我的第一任男朋友叫孟宪异,是个博士生。初恋的时候,他是财经大学的讲师,而我只是金融系三年级的学生。他长得一点也不帅,甚至可以说有几分丑。他是东北人,可却没有东北人的魁梧劲儿,个子不高,小白脸,三角眼,细脖子,鼻梁上永远地架着一副金丝边的近视眼镜,完完全全一副江南小瘪三儿的德行。他博士论文的研究方向是西方经济学,但是,他除了讲授《西方经济学》这门主课之外,居然还开了一门与他的专业风马牛不相及的副课:《经济发明学》。虽然这门副课属于选修课,但是,学生的选修率却非常高。初出茅庐的学生们,尤其是女生,都被他文理兼备的学识和不断喷涌的思想火花所吸引、所折服,当然这之中也包括我。于是,因为他横溢的才华,我有意接近并爱上了他,而且相识之后,不到半年,我就玩了酷,主动把自己从处女变成了未婚妇女。当时,只有二十一岁的我,既单纯又幼稚,本以为我和他郎才女貌的搭配,不说是天生地设一样般配,也应该地老天荒一般长久。但是,没想到,好了不到半年,这个丑八怪一般的孟宪异便行动诡秘起来,并且经常与一个公安大学的小女生勾勾搭搭,有时,晚上也找不到他的行踪了。于是,几次争吵之后,我俩分手了。以后这个孟宪异在怪异的轨道上越走越远,听说,他不但自己在校外开公司、做生意,而且竟然搞大了那个公安大学小女生的肚子。于是,他们两人双双被学校开除,双双背着作风问题的污点,沉入社会的什么角落,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王学礼见我沉思默想的样子,怕因为他的提问引起我的不高兴,便自我解嘲般地主动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我想,你们应该分手了!”
我当然不敢得罪我的领导,也不想扫了他的兴,便强作娇嗔状,说:“否则,现在,就该有人找你算账了!”
我和王学礼第一次性爱的征程,当然,也可以说是第一次苟且,没一点酷的感觉,而且还半途而废了。因为,彼此的高潮还没如期而至,门外就有人“咚咚咚”剧烈地敲门。
听到敲门声,我自然把自己想象成公主,躺在床上不动;王学礼虽然不情愿自己沦落为美女的奴仆,也只得主动下床,走出卧室,在客厅里对着大门喊:“谁?”
外面的敲门人像个哑巴,一声不吭地只管继续敲门。王学礼只得跑到门前,扒着猫眼往外看。
见他好长时间既不开门又不吱声,我联想到一直跟踪在身后的两个泰国人,紧张立刻抓住了我的心,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喑哑了:“外面是谁?”
王学礼似乎也成了个哑巴,只顾张望就是不开口。而后他蹑手蹑脚地突然蹿进卧室,扑到我的身边,压低嗓音,惊恐万分地对我说:“穿衣服,快走!”
听王学礼这么一说,我心里一慌,根本就找不到自己的衣服了。瞎子一般哆哆嗦嗦地把床头、床尾扒了个遍,也不知道衣服藏在了什么地方。与我的惊恐相比,此时的王学礼倒像一条行驶在河道里的航船,比我沉稳得多。他把我的衣服“嗖”的从卫生间里扔了出来,而后冲到卧室的落地窗前,想拉开窗户。因为,窗外有一个阳台,从阳台到地面不过三米高,如果用手把住阳台外墙,身体下垂,此时的脚与地面不过一米多,跳下去,不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这是昨天晚上一进房间,我就发现了的。
但是,王学礼的窗户还没拉开,门外就有人喊起来:“姓王的,你丫挺牛×呀!刚干完老婆,又把小蜜弄这儿来了!”
我和王学礼像一对被狼群围剿的兔子,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吱声。
见屋里没有动静,门外另一个声音又叫起来:“是我!史笑法!你丫没想到吧?我哥史学法死了,已经是鬼了,可咱俩还没死,你丫和我都还是人。开门哪,怕他妈个球呀!”
第一章 曼谷追杀之谜(5)
王学礼怕门外的人发现我们跳窗的企图,便停下了开窗的手,为了稳住不速之客,便战战兢兢地答了话:“你想干吗?你应该知道,你哥的死跟我没关系!”
门外传来了大笑之声,这笑声简直像获胜野狼的长嗥,让人毛骨悚然。笑声一落,史笑法又说:“你丫甭跟我玩儿他妈的里个愣!想当初你对我不错,我才说服了我哥。结果,我哥吃了枪子;而你丫不但活得挺滋润,还在海外吃他妈的独食儿。今儿我没想办你丫挺的,只是按赵总的意思,跟你丫叙个旧,侃侃你老婆忘恩负义的事儿。她别以为把帝皇娱乐城一卖、往美国一溜达就没事儿了!”说罢,笑声又传来了,这笑声像是猫对老鼠的戏弄,同时,更充满了阴森和恐怖。
王学礼见我已经穿好了衣服,就压着嗓音对我说:“别听他瞎掰!这孙子原来跟我有点儿误会。我俩从阳台上溜出去,一走了之!”
我听王学礼如是说,见外面的确是一个和他相识的中国人,心里稍稍踏实了一点,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王学礼为了稳住门外的史笑法,便耍了个花招,嘴上大声说:“史笑法,你先外边候着,我穿好衣服就开门!待会儿,咱俩说你哥的事儿。”他的双手却随着话声,悄悄地拉开了落地窗的门。他这一拉门不要紧,顺着刚拉开的门缝,却有一把一尺长的匕首像一道刺眼的闪电,突然之间“嵫”的一声,直直地捅进来。
我定睛一看,原来一路跟踪的两个泰国人已经爬到阳台上面来了。在月光的映衬下,我分明可以看到白眼珠泰国人挥舞着一把长约半米的寒光闪闪的大砍刀,正对着我龇牙咧嘴的,那份凶恶,宛如一个非洲野人;而尖鼻子泰国人握着匕首的胳膊此时正被王学礼用窗框死死地夹住,杀猪一般“嗷嗷”尖叫着。
我的腿自打知道有人要杀我俩就是战栗的,此时,却突然不抖了,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我趁王学礼用窗框死死地夹住尖鼻子泰国人胳膊的时候,抄起茶几上的一个玻璃台灯,照定尖鼻子泰国人持刀的瘦手狠狠地砸了下去。那泰国人“嗷”的一声单音怪叫,匕首落地,胳膊也缩了回去。那把匕首很漂亮,刀刃上银光闪闪,刀把上镶嵌着美丽的蓝色和红色的宝石。
王学礼趁机锁死了窗户,拿起地上的匕首,大口喘着粗气,对我小声说:“从门口冲出去,跑到宾馆大堂!”
我犹豫着:“给总台打电话,不是更好?”
王学礼擦一把满脸的大汗说:“电话线恐怕早被这帮孙子拔了!”
我冲到电话机旁,拿起电话,电话里果然没一点声音。此时,窗外的两个泰国人开始撬落地窗了。王学礼急了,对我说:“就得从门口出去了!门外就两个人,好甩!”
我只得点头,腿又开始不停地发抖了,脸色估计也比狰狞的猫咪不会好看多少。王学礼见我吓成这副样子,便拉了我的手,气喘吁吁地安慰我:“出了门,你只管一边吆喝,一边跑!”
我俩准备冲出门来的时候,门外长着一张瓦刀脸的史笑法正侧着耳朵趴在门上听屋里的动静。他没想到王学礼和我会突然冲出来,屋门突然向里一开,猝不及防、站不稳脚跟的他,被王学礼壮大的身躯撞了个四脚朝天,一个黑乎乎的铁家伙也被撞掉了,落在地上“当”的一响。后来,我想,那黑家伙一定是手枪。当时,只听倒在地上的史笑法大叫道:“孙子!你丫敢玩稀的,今儿就把你丫撂这儿!”
我俩像一对挣脱剿杀的豹子,以势不可挡的架势,声嘶力竭地狂喊着冲出门,我却被一个从墙角里蹿出来的鼓泡眼、大背头的男人抱住了,他的手里正捏着一个牛皮纸信封。这个丑男人是我一直没见过的,他用细嗓子操着浓重的京味土话叫:“傻×,你丫挺的撒他妈啥丫子?也不办你,你丫把事儿掰扯清楚不就他妈得了!”
此时的我为了求生,已经红了眼,突然有如天助一般的来了力气和勇气,照定那人的裆部就是狠狠的一脚。那人被踢得就像一条被枪子撂倒的野狗,立刻松了手,“哎哟”怪叫一声,蹲了下去。
第一章 曼谷追杀之谜(6)
一路狂呼乱叫地跑到宾馆大堂,躲进服务员办公用的小间,反锁上房门之后,我俩才对保安人员连比划带说英语,把事情原委交代清楚。没想到,保安人员却没做英勇状,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做英雄的机会,自认了缩头乌龟。他们只是给警方报了案,并没主动出击。等泰国警察赶到之后,他们才和我俩一块儿从办公室里溜出来,赶往出事的房间。
我大着胆子用英语问已经巡视回来的泰国警察:“抓到坏人了吗?”
泰国警察一摊双手,若无其事地说:“一个人影也没看到,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当泰国警察进行调查取证,问我俩是否认识上门歹徒时,王学礼一个劲儿地摇头,连声说:“NO!NO!NO!”他原来捡起的那把匕首也不知道被他什么时候丢到什么地方去了。见我欲言又止的样子,王学礼还向我使了个眼色,赶紧加重了自己的语意,用英语说:“他们都是泰国人,我们怎么可能认识!”
泰国警察用眼仁很白的眼睛望着我俩,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似乎我俩在天方夜谭,似乎我俩在跟他们玩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一般。在泰国警察的陪同下,我俩重新回到房间。奇怪的是房间里除了我和王学礼搞乱的床,看不出有一点被侵扰过的迹象,更看不出有半点发生杀人未遂搏斗的痕迹。我拿起那被人搞断的电话,一听,里面居然也有“嘟嘟”的声音了:电话竟然是通的!
“做噩梦?对吗?”一个泰国警察说了一句蹩脚的英语。
王学礼不置可否地点了头。
但是,我确认刚才发生的绝对不是梦,而是真真实实的事儿,因为,我看到摆放电话的床头柜上现在正放着一个信封,那信封上除了歪歪扭扭的泰文,还分明写着三个大字:“史笑法”。而且,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在我出门之前,这个床头柜上绝对是什么东西也没有的。
另一个泰国警察见我望着床头柜上的信封发呆,用同样蹩脚的英语警惕地问我:“这是来人留下的吗?”
不等我回答,王学礼先开了腔:“不,不!这是我自个儿的。”见泰国警察摆出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他赶紧补充一句,“会议上的一点儿研究材料,也不是钱,我自然不怕丢!”
可泰国警察刚一转身,还没出门,他就一步冲上来,把信封装进自己的衣兜里,那速度快得用迅雷不及掩耳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第二章 荒诞的账外经营(1)
如果用尺子可以衡量男女之间的感情,那么,我认为爱情的尺子,就是双方以相互给予为乐,心心相印;而喜欢的尺子,则是男女相互欣赏,若即若离。用这把尺子衡量我与王学礼的关系,从我这边来说,我既不爱他,也不喜欢他。从泰国回来以后,我虽然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做小鸡躲老鹰的努力,以躲避他的骚扰,但还是万般无奈地上了几次他的床。王学礼讨好我的方式像他博士后的学历一样高水平,也别出心裁。他为了满足我事业上的成就感,经常让我参加分行的高级会议。而且我竟然有机会进入市委大院,参加了由市委谢副书记亲自主持的京兴市金融改革研讨会。只是没想到,这次会议却让我触到了一张巨大钱网的可怕一角。
本是九点半开始的会,我八点半就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市委大院的大门口了。门内的武警战士见我傻乎乎地站在大门口的树下,像一只木鸟,不远不近的就是不动,也都握紧了手中的钢枪,木着眼睛,警惕地一眼不偏地盯视着我。不一会儿,一个武警战士托着枪,直对我阔步而来。先给我敬了个礼,而后客气地轰我走开。我则把木鸟坚持做到底,坚持不动。正当我和武警战士僵持不下的时候,像焦旱的土地上飘来一场及时雨,一个面部线条刚硬、很有一点男人味儿的中年男子走过来,露出一口整齐而短粗的白牙,微笑着解了我的围。他问我:“您是参加市委金融研讨会的吧?”
他的膛音很重,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他有意而为之,他的声音很动听,充满了磁性,尤其是对女人来说。
我点了头。
膛音男人友善地笑了:“会议室在西门,这边怎么过得去?”见我有几分尴尬,他倒很会为我排遣,“您是新来的吧?一开始工作就能和谢副书记对坐着研讨国家大事。真棒!”
膛音男人的话像强心剂一样奏效,立刻使我没了尴尬,乃至重新找回了自信甚至是研究生的优越感,我问:“你也是开会的?”
膛音男人的脸上全是谦虚,他一笑:“我哪儿有这资格!我是市政府的,市委市府合署办公,所以也在这个院子里凑合着。算是大院里的后勤服务人员吧。”他把手一摆,带着我向西门走去。
此时的王学礼把车停在西门边,正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左顾右盼地找我。京兴市即便是在九十年代的末期,使用手机的国人也不多,我一个新毕业的研究生自然没有这种在当时象征着财富和地位的东西,因此,王学礼正准备打发银行里随来的崔科长,开车到单身宿舍里找我呢。
崔科长有一张倭瓜脸,个子不高,瘦瘦的,四十多岁,一见我就诡秘地笑了,像个小鬼儿一样。他总是对我神经兮兮的,我想他大概听说过我是依靠美女脸蛋、妖精身段进入分行这段绯闻的。
会议是在一个清代建造的平房大会议室里召开的,市委、市府及其他政府职能部门的头头脑脑们都参加了会议。由于市委书记文英明同志随中央领导赴美国考察,主持会议的,是市委副书记、代市长谢庄严同志。他五十多岁,圆脑袋、白头发,皮肤白皙而红润,戴一副金丝眼镜,慈祥的微笑自始至终挂在脸上,风度儒雅。
面对亚洲发生的金融危机,面对即将加入WTO的中国,为了有效解决银行的不良资产问题,国家已经正式批准成立全国性的金融资产管理公司,收购并处置银行沉淀已久的巨额不良资产。此次大会研讨的主要议题是,京兴市的银行如何从这些资产公司剥离不良资产,怎样确定剥离的标准。
我没想到王学礼除了会搞官场那套虚情假意之外,还很会出风头。谢市长的话音刚一落,他就急不可耐地代表爱农银行慷慨激昂地率先发言了。
王学礼认为爱农银行不良资产比例过高,主要是为国家承担了经济体制改革的成本,他立场很鲜明地表示,希望把爱农银行全部不良资产都剥离到资产公司去。其他银行的同志见王学礼这样说,也都放大了胆子,纷纷议论,纷纷大诉其苦,似乎银行的不良资产全部与政府干预有关,而与他们的经营失误没一点关系。
第二章 荒诞的账外经营(2)
谢市长见状,不等王学礼把话说完,就拍了桌子,脸上慈祥的微笑消失了,代之而来的是大领导的威严。他立目注视着王学礼,像盯视着违纪的士兵一般,一字一顿地问:“难道你们爱农银行大搞账外经营,自己给自己办的公司放贷款收不回来,也要记在国有企业改革的账上?”见会场上突然鸦雀无声了,谢市长才努力让自己的脸阴转晴。他缓和了一下语气,操着南方腔普通话,说:“王学礼同志,你站起来。”
王学礼似乎没想到谢市长竟然能知道他这样一个处级干部的名字,立刻像触电一样,毕恭毕敬地起了身。但是,我感到,王学礼此时的得意一定是大于恐慌;表面上一脸谦卑的他,心底里恐怕早已经乐开了花。因为,我知道对于他这种在官场上混的主儿来说,哪怕被谢市长批一下,也比谢市长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强。
谢市长一字一顿地问:“请你负责任地回答我,你们爱农银行账外经营的问题全部暴露出来了吗?”
我第一次看到王学礼少女一样羞红了脸,他宽大的额头上,在几秒钟之内,已经沁满了黄豆大小的汗珠。见王学礼哑口无言,谢市长用鹰一样犀利的老眼直视王学礼身边的我:“那个年轻的女同志,你说两句!”
我不敢相信谢市长是在对我说话,因为,我觉得我自己在这些政府大员们的面前渺小得像一粒沙子。我顺着谢市长的眼光,回头往后看,再惊异地环顾周围,以找出谢市长所说的那个年轻的女同志来。
“我说的就是你!”谢市长索性用手指点了一下我,“你不是爱农银行的吗?你分析一下,银行自身对不良资产的产生是不是应该负主要责任?”
立刻,我的脸像涂了猪血,一定比王学礼那大汗淋淋的脸还要红。我很窘迫,不知道如何回答,甚至找不到任何一个顾左右而言他的词。
“你们年轻人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没包袱,没束缚,说一说你们年轻人的看法!”
身边的老崔倒像打了吗啡的赌徒,立刻精神矍铄起来。他唯恐天下不乱地对我挤挤眼,小声鼓励我:“大着胆儿,给老家伙们理论理论,怕他们干吗!”
“银行作为一个企业,经营者当然要对他的经营结果负责。”我也像王学礼一样站了起来,按照书本知识进行照本宣科的分析,“但是,京兴市的银行的确又有它的特殊性,比如……”
见我说不下去了,谢市长严肃的脸上重新露出了慈祥的微笑,他收回鹰一样犀利的眼光,摆手让我和王学礼坐下了,接过了话题:“这位年轻同志说得对,京兴市的金融业有它的特殊性,我们处理问题不可以简单从事,更不能推诿责任!银行不良资产剥离到资产公司,是京兴市为了应对金融入关的必要措施,是为京兴市银行输血,是提高京兴市银行外战的能力,可不是给银行擦屁股的手段……”
会后,在谢市长面前毕恭毕敬的王学礼在崔科长和我面前却像换了个人,他拿出大领导的气派,眼睛看着材料,嘴却对崔科长不容置疑地布置道:“你回去给行长写个简报,咱们要借京兴市成立资产公司的机会,要借谢市长为咱们银行减轻包袱的东风,把能剥离到资产公司的不良贷款统统剥离出去!包括京兴伟业公司转存到分行银鹏公司那笔四个亿的烂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