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连生见黑脸司机出了门,低声跟我说:“我带你搂一眼老爷们儿的操行样儿吧!”
我说“行”,就傻乎乎地跟在苟连生的屁股后面,老老实实地来到了一个大会议的门口。苟连生把手指往嘴上一竖,示意我别出声。他把会议室的门拉开一条逢,探头进去。我也学着苟连生的样子探进了自己的头。不禁震撼了!
大会议室中坐满了花枝招展的女孩,人数的众多让我惊叹:只见软背钢腿的椅子,环着大会议室的墙,一溜儿排放着,足有一百多把。每把椅子上,都坐了一个妖艳的女孩!既使这样,还有三十多个女孩子没座位,只得坐在室内中央的长凳上。
那黑脸司机大概此生好不容易冒充一回“爷儿”,逮着一次亲自腐败的机会,正惝徉在美女堆里,现在已经挑美女挑得花了眼。他迎着女孩们的微笑,像个傻子,“嘿嘿”笑两声;他面对女孩们热辣辣的目光,像个呆子,“恩恩”咳两下,却始终拿不定主意。他大概发现这一百多个姑娘,千姿百态,花枝招展,各个都有动人之处。可爱了肥的妖,就丢了瘦的俏;不是这个皮肤黑点,就是那个眼睛小点,或者是显得俗气点。因此,每个美人都不是让他完全的可心。
作为一个女性,我感到心中像扑满了苍蝇,剧堵无比;作为一个女性,我也仿佛感受到了一种难于言说的污辱。我正准备给司机苟连生一点颜色看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大叫:“抓流氓呀!抓流氓呀!”转身四顾,楼道里又没一个人影。
“抓流氓呀!抓流氓呀!”声音却越来越大。
我正纳闷的当口,一个瘦高的男人突然从楼下跑了上来,手里端着一台小巧的摄像机。
我感到来人有一点面熟,仿佛似曾相识,还没醒过闷儿来,那男人就从我身边旋风一般地跑过,冲进了我们那个KTV包间。不一会儿,四五个娱乐城的保安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见楼道里没人,便继续往楼上追去了。
苟连生和黑脸司机也顾不得挑小姐了,急忙回我们的那个KTV包间。我惊恐,更好奇,也随着他们快步回来。此时,孟宪异已经停止了歌唱,正充满狐疑地盘问这个不速之客。
高个瘦男人见我们进来,大声说:“我是《京兴晚报》的记者,我刚拍了卖淫嫖娼的录相,娱乐城怕我揭发,反而诬告我是流氓!我看,他们各个男盗女娼,才是真正的流氓!”
我突然惊呆了,原来这个男人就是我痛恨的那个雅皮士:方子洲!此时,苟连生也认出了方子洲,拍着方子洲的肩膀大大咧咧地叫:“哥们儿,别怕!娱乐城这帮孙子想毁你,我帮你抽他们丫头的!”
黑脸司机本是个惟恐天下不乱的主儿,见突然有了事端,也立刻来了精神,帮腔道:“他们丫头的,敢挡咱哥们儿的横?姥姥!”
苟连生和黑脸司机的豪言壮语未落,KTV包间的门敲起来了,一个小姐不等我们开门就先推门进来了,问:“一个流氓是不是跑进来了?”
门外,站着几个保安!
方子洲还没开口,苟连生突然变成了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推了服务小姐一把,怒不可遏地粗野大叫:“孙子!你丫说谁流氓呐!我吐口吐沫,把你们丫头的都淹死!”
服务小姐被苟连生这一把推傻了,退到后面,张大了嘴巴,不知所措。
几个保安见苟连生动粗,以为这就是刚逃进来的流氓分子,各个奋勇当先,一窝风地冲上来。
黑脸司机见状,索性脱了上衣,露出疙疙瘩瘩的一身黝黑肌肉,大叫一声:“老子一巴掌,就把你们小丫头的扇到月球上去!”喊罢,抡拳扑了上去。
于是,一方是捍卫方子洲的苟连生和黑脸司机,一方是要抓流氓立功的保安,不由分说地大动其粗,扭打成一团。
12、温柔之乡亦陷阱(2)
方子洲望一眼继续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熟视无睹的孟宪异,再看一眼怒目而视的我。终于,他也认出了我,眼神里洋溢出的却是惊喜:“真是你?!”他一把把摄像机塞给我,“我拍下来章亦雄和葛浩见不得人的勾当!我明天就在电视台上曝光,现在,你先帮我藏一下机器好吧?!”
岂有此理!他对我的伤害简直磬竹难书,我对他的仇恨更是杀之而后快。而他,却视我为朋友,要我帮他!这个扮酷的雅皮士怎么会有这样的思维逻辑?!
“你有没有搞错!”我心底的声音最终还是喊了出来。
方子洲此时却顾不得我,对扭打在一块儿的两拨人马大叫:“别打了,我跟你们到派出所!是非曲直,一定能说清楚!”
不知道我的脑子是怎么想的,方子洲和扭打的两拨人都出去了,我也没把摄像机交出去,呆呆地傻愣在哪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孟宪异突然像个活过来的死人,没任何声响地走上来,对我说:“你做得对!就应该保护反腐倡廉的证据!”
此刻,我对孟宪异充满了蔑视,我觉得他根本就不配叫个男人。事发的时候,他躲得远远的,没事儿人一般,生怕惹火烧身;事儿过去了,他又来唱高调!我心里骂道:“如果你晓得这个方子洲曾经拍摄过你在王学兵家苟且的镜头,不晓得你还会不会这样虚情假意!?”
趁我无所适从的时候,孟宪异拿走了摄像机,取出带子,锁上房间的门,就在电视机上播放起来。
我虽然不情愿,但也不知道此刻该怎么办。也只好呆坐沙发之上,随孟宪异一块儿看方子洲的带子:
这是一个非常毫华的浴池。我想,创作了一幅著名的油画“土耳其浴室”的以善画出浴的美女著称于世的法国大画家安格尔,如果见了这个浴池,或许也会激发创作的冲动,一不留神,真会创作出裸女如云的“中国浴室”来。
浴池的大厅,足有二百平方米,地面及一米高的墙围,全部铺着奶白色带一点黑色花纹的大理石。浴池建成六瓣梅花的形状,四面各立着一尊欧式的汗白玉雕塑。池内清澈得呈蓝色的水,冒出热腾腾的白色蒸汽。池子里,每隔一米便有一个热水喷口,滚滚的水流如球。
章副行长和葛总居然都赤身裸体地泡在池子里!
“老弟,不瞒您说,其实我倒不敢享受这儿的池子!我嫌它忒脏!一不小心染上淋病之类的,到时候上厕所都疼!”不一会儿,葛总腰里围着一个白色的大毛巾被,单腿登在浴池的台子上,说。
“有这么严重?”章副行长倒是漫不经心。
“越高挡的地儿,富贵病越多。赶上自个儿点儿背,一不留神,还就真染上了。”
“您染上过吗?”
葛总没正面回答,顺口来了一个荤段子,颇为感慨地以示廉洁:“‘父母给咱一杆枪,枪枪打在老地方!市场经济政策好,可惜子弹打光了!’我哪里有这福气!”
见章副行长笑而不语,葛总怕别人说自己做人不够爽快,便补充道:“一个叫赵自龙的泰国佬在这儿染上过!害得他撒不出尿来不说,反而流浓,又黄又绿的,可恶心了。他也是面儿上人,又好个面子,不敢自个儿到医院治。就到药房淘换来‘淋必治’,一连几天自个儿打针。那洋罪受得!”
章副行长听罢,以平日里难于见到的敏捷,从池子里跳将出来。但是,脚下一滑,一个趔欠,差点又栽回池子里去。幸亏葛总手脚麻利,抓住了他。
我不好意思看下去,气愤地指责:“这些当官的,怎么都这样?”
孟宪异又拿出了在大学里的较真劲儿:“咋能这么说?应该是个别人这样!”
我终于对他没好气了:“也包括你!”
孟宪异却作温和敦厚状:“比如,就不包括你!”
我没心思和他斗嘴,看着他私自看方子洲的带子,就转移了话题:“咱俩不能这样!咱俩应该把带子还方子洲或者直接交给公安局!”
孟宪异不动声色地诡辩道:“这是咋整的?你不瞧瞧啥内容,咋知道交给谁!”
我只得走开了。本想一走了之,但又不甘心。拉开的门,又被我偷偷地关上。我又悄悄回来,重新坐在沙发上。孟宪异对我的行为只当没看见。
此时,录相带里的章、葛二人已经到了休息厅。这儿的单人沙发,一溜三排摆放着,在每个沙发前,还摆着放腿用的沙发墩。三排沙发的前面,有一台背投式大彩电,正在播放香港的三级片。
他们在沙发上躺定,服务小姐走过来,伶俐地为葛总点着了一只烟。而后,她又一手端了烟盘,一手拿了打火机,笑望着章副行长:“先生,来一只吧!‘三五’,还是‘云烟’?”
“我不抽,谢谢。要杯凉白开吧!”章副行长老实巴交地说。
一个男服务生走过来说,那态度谦恭极了:“两位老板,您们点的八号和新来的二十号小姐,已经来了,在等您们。看您们是不是马上按摩呀?”
“遛达着吧,小姐来了,咱俩还抻着干吗!”葛总在烟灰缸里捻掉了才抽一半的香烟,蹬掉搭在腿上的浴巾,从沙发上一下子坐起来,大大咧咧地说。
章副行长跟在葛总身后,穿过休息室的玻璃门,上了二楼。楼道虽然狭窄,但是装修得却非常讲究。地面铺着鲜红的长绒地毯,墙壁贴着暖色暗花的壁纸,隔不远,便挂着一个小幅裸女油画。画工虽然算不上精湛,但那股温馨的气氛,那种肉欲的诱惑,已经烘托得恰到好处了。
12、温柔之乡亦陷阱(3)
“老兄,我可只想按摩一下,不想干别的!”章副行长说,赶上几步,拍了葛总的肩膀。
二楼是环形的结构,进了楼门,向左走,转到头,又回到了原来的入口。这儿所有的按摩房,全部是淡粉色的木门,门的上方一色地镶嵌着一个磨沙玻璃的小窗。向窗内看去,却只能分辩出室内是否开着灯。看来,既便是此时房内正进行了一场世界大战,外面的人也无从知晓,也什么都看不见的。
“老弟,这儿很安全的,尤其是二楼,既安全,又安静,不是熟客,这儿的老板还不会让咱俩上来呢!”
“老兄,我觉得¨¨¨干那个不灵呀。”章副行长说,风风火火,而不加思索。章副行长的窘态,逗得葛总豪放地昂头大笑起来。
前面引路的服务生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但又怕惹客人生气,赶紧用手捂了嘴。葛总的笑声,像他说话时一样的洪亮,“哈哈哈、哈哈哈”的轰响,像能掀翻了房顶似的。
“先生,请进去坐吧。”服务生打开了两个房间的门。
“八号和那新来的妞儿呢?”葛总问。
“先生选好房间,小姐马上就会来。”
“我俩一人一间,好让我这老弟方便一丁点儿。”
葛总走到一个按摩间的门口,又转回身对章副行长说:“老弟,‘男近五十是疯狗,一见女人咬一口!’人生在世几十年,咱俩已过一半啦!一个钟之后见!您多花,我多付;您少花,就当是为我省钱啦!”说罢,葛总推章副行长进了房间,再帮他关上了门,而后自己也赶紧进了隔壁的房间,销魂动魄去了。
13、与妓女共舞(1)
录相停顿片刻之后,又出现了章副行长的身影。
借着昏暗的灯光,章副行长打量着这个按摩间。一张按摩床摆在墙边,它与医院打针用的病床大小高矮相似,不同的只是在床的一头,有一个大窟窿,是让趴在床上的人放头、呼吸用的。按摩床的上面,依着房顶,固定有两根像体操运动用的双杠一样的杠子,是让按摩小姐扶着,为客人踩背用的。在这间按摩房里,在墙的另一侧,居然放了一张双人席梦思床垫。
当章副行长昏昏欲睡的时候,一位靓丽的女郎出现了,正是餐厅里花妖一般艳丽的八号!她有着一对乌亮的水汪汪的大大的丹凤眼,从她那长睫毛和大大的双眼皮下,直刺过来的目光里,带来了几乎可以让男人熔化了的热浪,那么让人消魂,那么让人迷惘,那么让人不知所措。她的白白脸上那只俏丽的高鼻子,线条挺括而柔美,不由得人不顿生爱怜。她穿着几乎透明的短款白纱连衣裙,人未立稳,一只纤纤细手,早已是不由分说,直捣章副行长的老巢了!
“别、别、别,我不是来干这个的,我只想按摩一下!”章副行长蔌地坐起身,狼狈之极,说话时,居然结结巴巴起来。
“您在饭厅相中我,敢情只是为了按摩?不是觉得我不如走模特步时漂亮,后悔了吧?”
她笑了,笑容妩媚而充满诱惑。她笑时,漏出一口大而白的牙,其中,左侧第四个是黑灰色的,大概是个死牙。
“不是,我觉得你现在比在饭厅还漂亮呢!”
“真的?”她用身体贴近他。
“在饭厅时,觉得你有一点瘦,现在一看,挺丰满的。”章副行长老老实实地说。
“没动手摸,您就晓得?过来,您先躺在床垫上,比这按摩床爽!”为了让生意尽快成交,她用语言诱惑他。
“这床垫就是干这个用吗?”章副行长此时居然还有好奇心。
“也可以搞泰式按摩呀!不过,我不会。好像别的小姐也不会!”她说,笑语里满是嗲声嗲气。
“你为什么不读点书,偏偏干这个?”章副行长把身体向床里挪了挪,避免触及她的身体。
“您这个人,还这么会怜香惜玉的!”她索性坐在了他的按摩床上,身体离他不足半尺。
“书中自有黄金屋嘛,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大学一毕业,还不是前程似锦!”看来,章副行长已经决定把这一个钟的按摩时间,消磨在聊天上了。
“我想,您肯定是个雏吧?要么就是一个老天真!怎么还不了解社会?我本来就大学毕业了,可就是没有锦绣前程!”
“那个大学?”
“舞蹈学院呀!“
“当舞蹈演员不是挺好嘛!”
“京兴市的歌舞团不要我,因为我是外地户口。”
“你是农村来的?”
“瞎说,农村来的,能学舞蹈吗!是安徽的。不过,我的父母除去多读了几本书,没什么本事,也没发现您所说的‘黄金屋’,他们跟农民也没多大区别!”她说,显出一副刻薄和城府很深的样子来。
“那就回安徽吧!”
“回安徽有什么意思,省文工团一年也没几次演出,一个月挣不了几百块钱!”
“那就在京兴市嫁人,踅摸个好老公,也挺好嘛!”
“得了,男人可操蛋了!嫁给同龄的年青人,乳嗅未干,没房子、没地,过起日子来,苦不堪言。最可恨的是,等他有房子、有地了,我也老了,又被他甩了!嫁给比我大十岁以上的老东西吧,优秀的主儿也是凤毛麟角,结婚之前还要搞什么财产公正,结果呢,我付出了青春却得不到任何回报!我才不犯傻呢!”
录相突然停顿了,孟宪异不怀好意得对我疵牙笑了笑:“看,俺还能说啥?你们南方妹子,嘴就是好使,多厉害呀!”
我没接他的话茬,板着脸问:“你觉得咱俩应该怎么处理这带子?”
孟宪异见我主动和他商量问题了,脸上立刻开朗了许多,说:“咱俩还得看,搞清他们在鼓捣啥鬼把戏呢!”
不一会儿,录相重新出现了人影:
章副行长跟那个女子说:“所以,你认为在这儿干这个,最好?”
女子“咯咯”笑出了声:“‘父母给我一块田,已经荒了二十年,市场经济政策好,为何不用来赚钱!’”女子又异常厚颜无耻道,“男人们每天都排队找我!要不是您订得早,我又瞧您干净,我还不来这儿呢!反正男女之间就那么一点事,跟谁、跟多少个男人,还不都是一样的。男人喜欢我,情愿为我付出金钱,我的漂亮,我的美也获得了回报。这也算为人类中男人这一半,做出了贡献吧!”
“真是一门新的理论!不过,你以后怎么办?”
“我有的是钱,还有什么可愁!”她的脸上浮显出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
“染上病怎么办?”
“怎么可能呢!我要用工具的,没一个男人拒绝过。即便是想拒绝,我一说:‘我有病!’他肯定老老实实地听我使唤!”她说着,竟独自笑起来。
这真是妓女的经历,妓女的理论,妓女的手段,妓女讲的一堂课。
“大哥,咱俩谈得这么投机,您为什么不肯摸一下我呀?”
“我有病。”章副行长的语气里显出一点不耐烦了。
13、与妓女共舞(2)
“净瞎说,是不是舍不得花钱呀!”她的脸上没了笑容。
“多少钱?”
“才两千块嘛!我这么年轻,这么漂亮,而且随您怎么样做,都行,还不便宜嘛!”她说着,把她的身体作为商品推到章副行长的身边来。
“不值!”章副行长没好气地说,他第一次对这女孩子不尊重了。
“那就便宜您一点,一千五百块,总成了吧!再少,我就没面子了嘛!”她把白白的脸,贴到他的眼前,越发嗲声嗲气地做出媚态。
“还有一点时间,你给我按摩、垂背吧。”章副行长说。他翻转身,把头伏在床上的大窟窿中,说话的语气平静而冷淡。
“真的?那可影响我的生意了!”
“真的,反正你们老板之前就告诉我,跟你干吗都行。你不能拒绝给我按摩吧!”
“遇上你这样的主儿,我太倒霉了!”八号小姐带着哭音说。她的一双细手,在章副行长的背上,轻而杂乱地垂着。恐怕这一辈子,她还是第一次为人按摩、垂背,挣这几个小钱呢!
突然,门外传来了男人的大喊声:“抓流氓呀!抓流氓呀!”录相就此断了,后面就再也没什么了。我想,大概是京港娱乐城的监视系统发现了偷拍的方子洲。
“就这么地儿!没啥说的,高风亮节呗!”孟宪异收了录相带似真似假地说,三角眼里流露的似乎却是真诚。
“章行长,怎么能¨¨¨”我和孟宪异的看法正相反,我开始感到了章副行长的龌龊。
“把带子还给那个人。他咋揭露腐败,这内容也不能整出啥动静来!整不好,倒让大家看出,章行长是一个真正的布尔什维克呢!”
拒绝卖淫代之以接受异性按摩,在孟宪异的眼力竟然成了高尚行为?!道德是单独在他这儿,还是在这个社会里沦丧了?我本来想说:“你要晓得这个人给你和王学兵拍了照片,你还会这么说吗?”但是,我却懒得开口。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接过带子,索性没再答理这个在我心目中越来越猥琐的人。
门被突然推开了。
一高一矮两个身着制服的警察闯进来,后面跟着刚才进来的那几个保安,还有方子洲。保安们各个面露得意之色,分别在房间里翻来倒去地找东西;方子洲的脸上却是一副气哼哼的德行。
“带子在啥地儿?” 高个警官问。他长着一对挺吓人的大眼,死死地盯着方子洲。
保安们七嘴八舌道:“哪儿有啥带子!这小子是在打马虎眼!”
见我没主动交出那摄像机,方子洲把脸转向我,嘴张着,却没说话,他现在大概搞不明白我和这个京港娱乐城以及这些保安的关系,也吃不准在他和京港娱乐城的斗法中,我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了。他只是用求助地眼神望着我,那意思分明是:“你说,带子在你这儿!”
我面对方子洲的注视,没吭声,也没站起来,眼睛索性盯住了自己的脚尖。我的耳畔此时回响的是余主任对我说的那些刻薄话:
“小柳同志,人嘛,在社会上混,要学一点真本事!”
“做事得悠着点,千万别捅了篓子,让人抓了把柄,自个儿还丝毫不知呐!”
我的报复心已经统治了我的全部理性。现在,这盘带子无异于就是我报复方子洲的最好武器,就是我准备投向方子洲的沙土――上次在清水洼的旷野上我没投出的秘密武器,我这次一定要投成功!
恶人以恶待我,我一定要以更恶报之!这应该就是适者生存的本质和真理!
方子洲见我不动声色,由茫然变得焦急,突然,对我大喊:“录相带呢?交给警察!”
面对一个男人的大吼,我从来没这么冷静过。我慢慢地抬起头,表情平淡,而后,突然作诧异状:“啥子录相带?”
此时的方子洲已经憋红了脸,由于面部充血,脸似乎变得比原来大了,一瞥八字胡也剑一样挺直了。
我感到快慰,心变得更硬了,继续作茫然状,态度坚决地说:“我不认识你!我哪儿晓得啥子带子不带子的事情!”
我话音一落,保安们立刻停止了寻找,各个怒目圆睁,都作狼、犬状,围到方子洲身边;矮个警察心里有了底,立刻推了方子洲一把:“好小子!耍了流氓,还竟敢涮我们!瞅你人模狗样的,也不像一个好东西!走,到派出所说去!”一伙人立刻就把方子洲推搡出门。
望着方子洲狼狈的背影,我快慰至极,在心里唱出了一段常香玉唱的河南豫剧的段子:“大快人心事,揪出四人帮,揪出四人帮哎!”
但是,我万万没想到的事儿突然发生了。这时,孟宪异却悄没声地突然站起来,用一根瘦指头指着我的鼻子,像一条恶狼一样对我咬牙切齿地低鸣:“柳韵,咋整的?你这是咋的了?咋变得这没良心呢?!简直整不明白好歹了!”
一个坏人居然指责我比他还坏?我一时被他弄懵了,竟呆在沙发上不知所措。只见那孟宪异收了瘦手,甩开两条瘦腿一阵风似的冲出门去,在门外大喊大叫:“警察同志,这儿就有一盘带子,就在柳韵手里!俺亲眼看见的!”
我简直不知道孟宪异这个猥琐男人是为了什么!一个最不应该说实话的主儿却突然说了实话、救了雅皮士并出卖了我、打击了章副行长!
13、与妓女共舞(3)
“真是小瘪三儿!我到底他妈哪一辈子欠了你的!?”我又一次骂出了国骂,虽然我并没骂出口!
矮个警察见孟宪异主动杀出,一脸的冷峻突然消失,他笑了:“好呀!这儿还有人窝藏证据!走!跟我们一块儿去派出所!”
第一章 曼谷追杀之谜(1)
我叫柳韵,是那种虽无意招蜂惹蝶却总有麻烦自动找上门来的女孩。
当我像一片飘零的落叶,独自走在京兴市的大街上时,只要遇到能停车打落的地方,就总会莫名其妙地赶上一个怜香惜玉的车主,把自认为气派得足以金屋藏娇的轿车,突然停在我的身边,而后从车窗里千篇一律地伸出一颗男人的大脑袋,煞有介事地套瓷儿:“您给我签一个名行吗?”
在我不置可否、无言以对的当口,那大脑袋上的大嘴必要毫无新意地吐出实情:“姐们儿,说真的,您是章子怡吗?”
的确,如果我有兴趣,我一定有资格参加章子怡的模仿秀。我的身高一米七○,体重五十点五公斤,腰围一尺九,臀围二尺八,胸围二尺五,有着葫芦一般圆润的曲线。按照男人的说法:该鼓的地方都鼓了,该瘪的地方也都瘪进去了。我的皮肤呈奶白色;头发是深褐色的,没有染过,这是天然的色彩;眼睛也算大,只可惜双眼皮像闹鬼一般总是时有时无。但男人们说,这样的双眼皮最好,这才具有东方女性的朦胧美!
二十世纪的最后一年,我作为刚刚从外地财经大学毕业的硕士穷学生,为了找工作,在京兴市浪迹两个星期,兜里花得只有几十块钱的时候,做梦也没想到竟然被爱农银行京兴市分行录取了。对我的面试成功,在爱农银行一直流传着一段绯闻,说我是因为一张美女的脸蛋、一副妖精的身段才被录取的。当然,我心里也明白,如果不是一个叫王学礼的考官圆睁着色迷迷的眼睛对我当众放了电,并诡称他所领导的信贷管理部有几个老的女性公民经常在家里写稿子,还总要出差,为了取稿和陪她们出差,特别需要我这么一个女性研究生,我是没有机会获得这个金饭碗的。
但是,万万没想到,我刚一上班,王学礼却安排我出国了。只是要我陪同的,不是部里几个老的女性公民中的任何一个,而是作为男性公民的他自己!
当时,我除了在心里依然愚忠般地感谢他对我的格外关照之外,根本就想不到他会暗藏色狼之心,更想不到他的此次海外之行还要独自干一些见不得人的罪恶勾当。
此次出国,名义上是参加京兴市C科技中心举办的“金融与科技结合国际研讨会”,表面上会期是一个星期,可实际上,这个会议只像蜻蜓点水,进行了半天就结束了,剩下的时间则是组织者拉着用公款支付了会议费的国有企事业单位的代表们在泰国进行豪华七日游。
“这叫啥子?也叫酷吗?!”初入社会的我像个傻子,对这种利用国有单位财务制度上的空子,与所谓的会议代表心照不宣地一块儿损公肥私的勾当,不但看不惯,而且从心底里忿忿不平。
安安详详坐在旅游大巴车上的王学礼,对我的愤懑,报以微微一笑:“这也是与时俱进!”可我没想到,话音一落,他却把胳膊放到了坐椅扶手上,继而做无意状,有意把他的胳膊贴住了已经放在扶手上的我的胳膊。他的肉竟然挨到了我的白皮肤!
我倒像是自己做了贼,有一点紧张。心想:王领导不是对我这个可人的身体有什么想法吧?但是,我没好意思马上把自己的胳膊拿开,只得任他的肌肉挨到了我的白皮肤。一会儿,见客车上的导游小姐来了,我便找了个拿导游资料的借口,才把被他贴着的胳膊偷偷收了回来;心中那做贼一样的胆怯才得以消失。
日后像幽灵一般始终缠绕着我的色魔王学礼是从胡同里挣蹦出来的京兴土著。他自称三代务工,自幼家贫如洗。他的身材高大而粗壮,方脑袋,圆滚滚的胖脖子,留寸头,虽然只有三十五六岁,头发却已花白了。可此时年纪尚轻的他,不但是一名真正的中国教育体制下培养出来的国产博士后,而且已经出任了爱农银行京兴市分行信贷管理部的主任,号称享受国家正处级干部待遇。
与王学礼在一块儿的时候,我发现有两个黑瘦的泰国男人,一个是白眼珠,一个是尖鼻子,总是不远不近、幽灵一样地跟着我俩,总是在我俩的周围不停地转悠。
第一章 曼谷追杀之谜(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