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燕很高兴,她的女儿竟这么聪明能干,她感到非常欣慰。
材料一到,她们就像两只春天的麻雀一样,开始忙碌个不停了。蓓蓓心灵手巧,经夕燕指点,很快心领神会,没过几天,刺绣速度和质量都不在夕燕之下。拉瑞好奇地看着家里忽然多了这么多的锦缎花线,还有那不断增加的各式各样的漂亮东西,开心得好像个小孩子似的。
辛苦了半个多月,夕燕估计她们做出来的绣品物件,已经足够卖一阵子,就赶着开了张。
没想到,她们的生意竟出奇地好。刚开始的时候,她们不知道那些东西会不会有人买,就把价格卖的很便宜,五块钱一件,结果一天就卖掉三分之一左右,弄得两人晚上回家连夜赶工。第二天,蓓蓓说,不如干脆卖十块吧,省得一下子就被买走。
结果,卖十块生意也一样火爆。看来她们的市场定位、产品选择、商业地段,都被事实证明是极其英明的。
四月的阳光已经有些灼灼的热度。铃月很快来到哈瑞斯酒店门口,她一眼就看见夕燕的售货屋,上面飘满各种颜色的锦缎,在阳光下,显得光彩夺目。那六幅“江南水乡之梦”系列绣品,围绕着悬挂在售货屋的上方,美不胜收。
见到铃月急匆匆地赶来,夕燕很高兴,她说:
“铃月,你来得真是太及时了,你来了,我就可以让蓓蓓回家休息一下了,她昨天为了赶产品,只迷迷糊糊睡了两个小时。让她回家,她还不乐意,说什么我英文不好,没法跟客户沟通什么的。”
”有我在,蓓蓓你就放心回家吧,等收工了我送你妈回家。嘿!真好,让我来体会体会做生意的感觉吧,我还从来没有卖过东西呢!“铃月兴奋地搓着手。
蓓蓓于是开着车回家睡觉去了。那天,夕燕跟铃月一直忙到晚上九点才收摊,回家的路上,两个人都是又累又饿,但是一路欢歌笑语,开心极了。
第十七章 铃月的新工作
铃月在夕燕那里已经帮了一星期忙,有铃月守着售货屋,夕燕和蓓蓓就可以腾出一个人来制作产品,不像以前全靠夜间赶工那么辛苦了。
铃月刚刚体验到做生意的感受,正乐在其中,不料却接到了纽约纽约赌场打来的电话。
期盼已久的工作终于得到了!铃月简直是太高兴了!
按酒店的通知,她第二天就去了赌场人力资源部填表,然后接受为期两天的Training (培训), 再试工作三天,这几天只有工资,没有小费,然后于第二周,正式开始上班。
新工作的一切,都是新鲜和令人兴奋的,蓝色的制服穿在身上十分漂亮,每次上班前,刷完卡,去服装处领出来,下班就换下来扔到一只大桶里,公司有专门的人负责洗熨,不像在小赌场,发牌员都是自己将制服带回家去洗,久而久之,大家制服的颜色就参差不齐了。
赌场餐厅的食物,果然要丰盛很多,还有一个专门的柜台后面,随时站着一位身着白色制服的厨师,为你做出你想要吃的饭菜。小费是可给可不给的,虽然赌场明文规定,不允许收小费,但还是有员工慷慨解囊。因为给小费以后,厨师做出来的菜点就比往常更精致量更足,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了。
餐厅像个自助餐厅,但是主要的热食还是由站在柜台后的人盛给你,一般可以点两三样菜。赌场规定,每天每人只能进入餐厅吃两次,超过两次,卡就刷不了了,只好坐在外面喝喝咖啡、吃点儿糕点冰淇淋什么的。
纽约纽约赌场很大,共有七个赌区(Pit ),其中一个赌区Pit 5还在酒店二楼,离位于酒店另一端的员工休息室很远,发牌员如果被分到那个Pit , 每次发完牌回休息室的时候,都得乘自动扶梯下楼,然后穿越整个赌场。
如遇客人多的时候,到处熙熙攘攘,只好耐心地跟在客人后面慢慢移动,所以,等到了位于地下层的员工休息室,时间已经过了五六分钟了,为了不至于迟到,下次去赌桌的时候,还得提前三四分钟出来,休息时间有时候刚够去洗手间,冲了咖啡都喝不上几口。
由于铃月是新人,所以,每周她几乎有一半的时间是在那个Pit 5上班,弄得每天都跟打仗似的,一天工作下来,感觉腿都像要跑断了。但她还是兴致勃勃,对这份新工作十分投入。
来纽约纽约赌场的客人,几乎都是从美国各州前来度假的游客,有时候也有从加拿大和德国来的客人,基本上都是于度假之中,小赌试把手气,轻松一下。那些游客,又以年轻人居多,年轻人喜欢喝酒,吵吵嚷嚷,但是口袋里却没多少钱,所以,一般都是换个20、40的,就想在5块钱的21点桌子上泡上半天。
赌场要求,发牌员有责任查验任何看起来年龄在30岁以下客人的身份证件,以确保他们已经年满21岁,因为如果赌博监督机构发现赌场里有未满21岁的人参赌,那结果对赌场将是毁灭性的,不但赌场要被吊销博彩执照,层层经理要被罚款或免职,就连发牌员也得被罚款或开除。
所以,铃月每天都要查验很多的身份证。但这还不是辛苦的部分。
铃月发现,这里很少有拉斯维加斯本地人光顾,来这里的客人几乎都是游客而不是赌客,为何这么说,因为80%的客人,都不懂怎么玩。不用说那些复杂的赌戏了,就连最简单的21点,他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要牌,什么时候该停止,有时候都已经21点了,还在打姿势要牌,有时候拿了A带2点3点,却摆摆手不要了,发牌员就只得不断地提醒他们,教给他们基本规则。
更累人的,是那个单副牌21点,由于牌是扔给赌客,他们拿起牌看了后,决定要牌就用牌在桌子上划一下,不要牌就将牌滑入筹码下,按规矩,赌客一旦接收牌,便不可以再碰已经押下的筹码,但很多客人都是笨手笨脚,怎么滑牌也滑不进去,常常是一推就把筹码给推跑了,于是他们就总是喜欢拿起筹码压到牌上,对这些客人,铃月就不得不教他们如何按正确方式玩牌。大约每天几乎有一半的客人,是需要调教的,有的居然连怎么要牌都茫然不知。有时候,刚教好几个,又坐下来几个啥也不懂的,只得再重新教一遍,久而久之,真觉得挺累挺不耐烦。心中不禁暗想:“这些美国人怎么都那么笨!”
虽然累了点儿,但赚的小费却是以前在幸运女神赌场的两倍,想到这点,铃月还是很开心的。唯一让她感觉遗憾的是,纽约纽约赌场,以21点赌台为多,所以,像铃月这样新来的发牌员,基本上都是发21点,很难有机会去发别的赌戏。
以前在幸运女神赌场,每天晚上,发牌员都把所有的赌戏轮流发一遍,随时有新鲜感,一点儿也不觉得枯燥乏味。记得有一晚,经理安排她去了两次牌九扑克赌桌,她还皱着眉头质问经理:
“怎么回事?这个牌九我两小时之前已经发过一次了,轮盘怎么还没派我上去?” 此时此刻,铃月觉得自己那时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每小时都发各种各样的赌戏,跟天天八小时都发同一种赌戏,这之间的区别,可以这么说,一个是玩乐,一个是劳作;一个是享受,一个是煎熬。
不知不觉,铃月已经在纽约纽约上了将近一个月的班了。
铃月初始的热情,渐渐开始有些消褪,她开始感觉疲累。
在这里,她还没有交到什么新朋友,赌场大,光发牌员就有五六百人,没转正式的有一百多人,谁也记不住谁。每天工作很辛苦,中间休息时间这么短,人们都懒得说话,更何况是跟陌生的新人。谁能认识谁并交上朋友,还真可称得上是不浅的缘分了。
有一天,铃月在发牌的时候,发现有一位长着一双锐利鹰眼的绅士模样打扮的中年男人,正随意地站在不远的假山处看着她,铃月以为他是个游客,就在洗牌的间隙,抬起头朝那人送了一个微笑。那人也笑笑,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后来她才得知,那个男人,原来就是雇用她的赌场总经理。因为当晚上快要下班的时候,铃月发完一小时牌,正欲离开赌区,一位赌区经理叫住她,对她说:“赌场总经理让我转告你,你牌发得很好,你还有一副甜美的笑容,他希望你能永远保持你美丽的笑容。”
铃月听得呆住了,她的心情一下子激动起来,她没有想到,赌场总经理,这样一位高高在上的权贵人物,还会细心地留意她,并给她赞许和鼓励。
在走回员工休息室的路上,她迷迷糊糊地,心里充满了快乐,居然走错了方向,走到了DICE(骰子)赌区,只好停下来东张西望,一位模样快乐的发牌员冲她微笑,喊道:
“Hi! Did you get lost? This way ! ”( 嘿,你迷路了吗?走这边!)
铃月“扑哧”一声笑了。
她浑身的倦怠已经一扫而空,工作的激情,未来的希望,又重新在她心头燃起。
第十七章 雪玳与托尼的晚餐
“枪杀查里斯的疑凶被抓到了!”
雪玳一上班就接到来自警察局的电话,这个消息在她心里再次掀起了狂澜。
下午两点,雪玳和夕燕在警察局不期而遇,原来警察局分别通知了她们两人前往指认凶手。
站在警察局那面宽大的单面透视镜子前,夕燕从一排靠墙站着的嫌疑人中,辨认出那个站在角落双目无神的年轻黑人,还有挤在中间耷拉着脑袋的高个儿黑人,她举起忽然变得沉重的手臂,伸出有些哆嗦的手指着他们,非常肯定地说:
“就是这两个。”
雪玳无法参与辨认,当时天很黑,她坐在车上,看不清那人黑乎乎的脸。
但是,有了夕燕的证词,警察局已经足够立案了,此外,他们早已搜集了很多有价值的证据。
她们一起离开警察局的时候,雪玳的情绪一直不稳定,默默地流着眼泪,也不知是由于高兴还是难过。夕燕一直握着她的手,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安慰她。
两个人默默地走到警察局外面的一条林荫小径,就站在树荫下沉默了好一会儿。
“唉,一个偶然的因素,就完全改变了人的一生。有时候想起来,真觉得生命实在是太脆弱了。”雪玳幽幽地说。
“都怪我不好,让你与查里斯从此阴阳相隔。”夕燕开始抽泣。
“走了的人,已经无牵无挂,剩下的人,需要承受的伤痛,又有谁能真正明了?” 雪玳似乎自言自语道。
“雪玳,你不要再说了,你的话就跟刀子一样,在割我的心呀!”夕燕呜咽起来。
夕燕的哭声,令雪玳猛然惊醒,她急忙对夕燕说:“你看我,又把你惹哭了,我不是故意想让你难过的…… ”
“我知道雪玳,我是自己想哭来着。雪玳,你也哭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夕燕抽噎着说。
雪玳终于压抑不住,两个人相拥着哭成了泪人儿。
跟夕燕分手后,雪玳无心再回报社,就独自回了家,呆呆地在后花园里坐了半晌,直到肚子开始咕咕叫,才预备起身给自己做个三明治充饥。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雪玳一看来电显示,居然是查里斯公司的电话号码。
猛然间看到这个熟悉的号码,雪玳不由得一阵眩晕,仿佛回到了旧日时光。她胡思乱想,莫非是查里斯的灵魂得知凶手已落入法网,高兴之余给她打来电话?
“ Hello .”( 喂) 铃声已经响了好几下,她小心翼翼地拿起话筒。
虚惊一场!雪玳暗笑自己发痴。打来电话的,原来是查里斯公司的副总托尼。
“Hello, 雪玳,你还好吗?”话筒里传来托尼柔和的男中音。
“呃,我还好,谢谢关心。”
“刚才公司接到警察局的电话,说嫌疑犯已经被指认和收押,择日开庭的时候,会通知我们去法庭旁听。”
“嗯,谢谢。”雪玳的声音有些黯然。
“今天是星期五,记得以前每次去你们家里吃晚餐,都是在星期五的晚上。”托尼的声音,也忽然变得有些怀旧,有些伤感。
“……”电话这头的雪玳沉默无语。
忽然,他问道:“你吃饭了吗?”
“唔,我正打算随便吃点儿什么。”
“那不如我带些食物来吧,你也不必费事做了,我30分钟内赶到。一会儿见。” 托尼没等雪玳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雪玳慢慢放下话筒,又陷入了沉思。
雪玳的基金会,已经正式开始运行了。虽然目前的款项不多,只有不到十五万美金,但是由于报社的鼎力相助,近一个月以来,络绎不绝地收到热心人的捐赠。
雪玳定下目标,就开始着手去发掘那些昔日的英雄,以便给他们的家人精神上的支持和物质上的帮助。为此,她在警察局做了不懈的努力,游说他们让那些“英雄”们重见天日。
他们终于被她的精神所感动,肯让她浏览一些旧资料,从中寻找那些值得获此“见义勇为英雄”殊荣的人,并且帮助查找他们的家人。
雪玳依稀还记得去年本市发生的一件事,当时在报纸上还弄得沸沸扬扬。事情是这样,一位美国白人男子,有一天开着车去超市,在超市旁边的小路上,忽然看到有个人刚抢劫了一位老太太,顺着路朝他的方向逃跑。他很气愤,就把车开到路中间试图拦截,没料到此人掏出手枪指着他逼近,并大叫大嚷说他若不闪开,就开枪了!情况险急,他不知如何对付,就踩下油门朝那人冲去。
结果,那人的腿被车轮压成了残废,车随后又失去控制,冲入路旁一户人家的园子,压倒了几棵树。事后,警察局说,他属于防卫过当,应该由自己承担民事责任;那个抢劫犯雇了律师去法院起诉了他,要他赔偿几百万美元的医药费及各种损失费;而那户人家也不失时机地起诉了他,要他赔偿树木和园子修理费。这个意外事件,弄得这个人焦头烂额,工作丢了,官司缠身,面临着比破产还要糟糕的命运。
他苦着脸对采访他的记者说,当有人用枪口指着你的时候,是逃跑,还是反击?如果抢先一步做了反击,就是防卫过当,莫非非得等他的子弹射中你了,你才可以反击他吗?恐怕到那时,也根本没有反击的能力了。是否大家为了不惹事上身,都应该采取置之事外的态度,让劫犯肆意妄为、逃之夭夭?他说他很迷惑,为什么,完全是出于正义感的行为,到头来却反成了肇事者。
雪玳后来因为别的事情,错过了这桩新闻的后续,所以,她也不知此事终究是什么结果。
看来有很多资料需要查证,很多工作需要做,拉斯维加斯的犯罪率在全美的排名一直居高不下,而雪玳今后的工作,绝不应该仅限于随便给人发个安慰奖那么简单的。
猛然看看表,发现托尼差不多快要到了,雪玳便打起精神,起身草草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屋子,又去洗了脸,淡淡地画了一下妆以掩饰下午哭过的痕迹。
托尼准时来到雪玳的居所,除了一些食物,他还带来了一束很美的百合花。进了房间,他四处望望,找到一只花瓶,将里面已经干枯了的残花取出,洗净了花瓶,装了半瓶水,然后细心地将百合插到花瓶里。
看到这一幕,雪玳的眼眶又有些湿润了,百合花是查里斯最喜欢的花,也是雪玳在他心目中的象征,托尼的这些动作,几乎就像是查里斯的翻版。
注意到雪玳眼圈泛红,托尼就故意随意地闲聊,询问基金会的进展,时不时还说一些开心的笑话给雪玳听,气氛渐渐地变得轻松了。
晚餐时,雪玳打开一瓶白葡萄酒,那是以前托尼和查里斯在一起最喜欢喝的。
不知不觉,黄昏的暮色已悄然退去。他们两人都喝得有些微醉。
托尼望着朦胧中的雪玳,这个头一次见面就令他倾心不已的女人,此刻更犹如雾里赏花,说不出的迷人。
她终于又忍不住提到了查里斯,她那双乌黑的眼睛里闪烁着悲伤的光亮,使得她变得像圣女玛丽亚一般圣洁。托尼忍不住离开座位,坐到雪玳旁边,并将她的一只手握在自己的手里。
雪玳仍在继续讲述查里斯学中文的趣事。
查里斯想对她表白爱情,就问她“Hungry” (饥饿)中文怎么说,雪玳告诉他是“饿”。
查里斯很高兴,就对她说:“我饿了你!”(I am hungry for you! 意思是我渴望你。) 弄得雪玳笑疼了肚子。
她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讲到有趣的地方,就不禁发笑,笑着笑着,却又忽然流泪了。
“亲爱的雪玳,要到什么时候,岁月才可以抚平你的伤痕?忘记悲伤吧,你应该重新开始生活。”托尼怜惜地替雪玳擦去眼泪,然后伸出一只手臂,将她搂近。
他那渐渐变得粗重的呼吸,热乎乎地贴近雪玳由于不胜酒力而浮上一抹嫣红的脸颊,忽然,他将雪玳的脸扳过来,将自己的嘴唇覆盖在她那由于吃惊而微张的唇上。
托尼的嘴唇看起来十分性感,他的吻最初带给雪玳的,是那种带着强烈男性气息的温润触感,凝聚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令她的身心不由地震撼了。
雪玳震惊了。有几秒钟,时间仿佛已经停滞,连空气似乎也在刹那间停止了流动。她忽然用力推开托尼,站了起来,她的微微醉意已经烟消云散,她面颊上涌起的红晕,掩不住她的气愤神色。
“托尼,我是把你当作查里斯的好朋友才邀请你到我家里来的,你太令我失望了,我现在希望你马上离开!”
托尼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他慌忙站起身来,语无伦次地对雪玳说:
“I am sorry, I am so sorry, I didn't know what I was doing. ” (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是怎么了。)
他上前一步,拉住转身欲走的雪玳,说:
“请相信我,你一直是我最敬重的女人,我……我一直在默默地倾慕你,我……我爱上你了……对不起,我立刻就走。”
托尼连外套都来不及拿,就拉开门走了出去。足有五分钟过去了,雪玳才听见托尼的车子发动的声音。他的车离去时的马达声很响,短暂地划破了夜晚的宁静。不过,只几秒钟,那轰轰的声响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了。
一周以后,雪玳已渐渐忘记了这件事。
有一天,她的基金会忽然收到一张五万美元的支票,这个数额令她吓了一跳。支票左上方签发人的姓名印着Tony Miller,备注上写着:
“To the greatest woman I had ever known.”( 给我认识的伟大女性。)
“Tony Miller.”,雪玳反复念了几遍这个陌生的名字,心里思忖着不知是哪一位慷慨的富翁捐赠的款项。
Tony!忽然,她的眼前闪现出托尼的影子。莫非,是他?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查里斯从来就只叫他托尼,所以雪玳并不知道他的姓。她的手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拿起电话,拨了他公司的电话号码。
“Hi, may I talk to Mr. Tony Miller ?”( 你好,我可以跟托尼·米勒先生谈话吗?) 雪玳用这个方式巧妙地问接线员,如果根本不是Tony,那接线员必然会回答说没有这个人。
“Ok, hold on. ”( 好的,请稍等。) 雪玳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她将电话紧紧地贴在耳边,屏住了呼吸。
“Hello, it's Tony Miller, what can I do for you? ”( 你好,我是托尼·米勒,我可以为您做些什么吗?) 话筒里清晰地传来托尼柔和的嗓音。
雪玳心跳加快,忽然有点儿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她的手腕忽然变得软绵无力,电话从她手中滑落到膝盖上。
片刻之后,她拾起话筒,微微一笑,轻轻地挂断了电话。
第十八章 艺术无价
五月的拉斯维加斯已经渐趋炎热,一年之中的旅游旺季到了。一架架飞机满载着游客,每天24小时不停歇地从世界各地飞来,人群不断地涌入,涌入。拉斯维加斯,永远热烈繁盛,思醉普大街上,游客们在阳光下熙熙攘攘地流动,仿佛一条永不枯竭的兴奋的河流。
蓓蓓在售货屋里面,忙着用计算器算账,夕燕就在售货屋的阴影处乘凉,偶尔去整理一下货架上的产品。刚刚忙过了一阵,两个人的额头上都有些汗津津的。
“妈,今天的利润是三百二十块!”蓓蓓算完后,忙不迭地宣布数字。
“扣掉费用没有?” 夕燕不放心地问。
“当然扣掉啦!我难道有那么笨?!” 蓓蓓撅嘴道。
“嗯,我看货架上的东西,有几样不够卖了,恐怕今晚还得要赶一些出来。”夕燕在清点着存货。
“好啊!妈,今晚就由我来做吧,我看你最近脸色不太好,别累坏了身体!”蓓蓓懂事地说。
“没事儿,两个人一起干活更有劲。”夕燕疼爱地看了女儿一眼。
“Excuse me! ”( 对不起打扰了) 夕燕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年纪约五十岁的白人妇女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售货屋边,正和蔼地向她们微笑着。她的仪态高贵雅洁,看那身装束和风度,显然是属于上流社会阶层的人物。
“May I help you? ”(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夕燕赶紧迎上前去。
“我可以知道一下这些作品的价格吗?”这位妇女十分优雅地用手指了指悬挂在售货屋上方的“江南水乡之梦”系列刺绣。
“呃……这个……” 夕燕不知说什么好,因为她还没有卖掉它们的思想准备,所以,从来也未曾去考虑过它们的价格。夕燕求助地转回头看看蓓蓓。
“这些刺绣品都是精品,如果你有意要买的话,不妨出个价,我们商量后,觉得合适就卖。”蓓蓓不愧是聪明伶俐,见夕燕没有主意,便朗朗地对那位妇女说。
“Ok,可以麻烦你取下来让我仔细看看吗?”白人妇女礼貌地要求。
夕燕轻轻地将“太湖泛舟”和“霞落花巷”取下来给她欣赏。
夕燕的绣品,用的是乱针绣法,花线劈丝极细,超过40分之一,使得她的绣品光泽感极强。这两幅绣品,混合使用了六十几种不同颜色的花线,色彩丰富和谐,美不胜收。
“Wonderful!”( 很精彩!) 白人妇女看了一会儿,不由得赞美起来。
她看看腕表,思索了一下,便从一只小巧的手提包里取出两张名片,分别递给了夕燕和蓓蓓,说道:
“我必须离开去赴一个约会,明天我还可以在这里见到你们吗?”
“当然可以!明天见!”蓓蓓答道。
“Ok, see you, thank you!”( 好的,再见, 谢谢你们!)
待白人妇女走远了,夕燕拿着名片看了看那一串串的英文,问蓓蓓:
“看不大懂,这个女人是做什么的?”
“凯瑟琳. 金,纽约的艺术品收藏家!”蓓蓓看着名片念出她的名字和公司。
“啊!艺术品收藏家?要买我的绣品?”夕燕十分吃惊。
“妈,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哦!”蓓蓓很兴奋。
“可是,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没舍得卖。”夕燕有些犹豫。
“没舍得卖就对啦!在中国能卖多少钱?五百一千,够多了吧?现在可是在美国,讨论的是美金!”
“你知道,这些绣品的价值对我来说,确实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人民币也好,美金也好,我不在乎,我就是挺舍不得的。”夕燕的眼前不禁浮现出和母亲一起刺绣的情景。
蓓蓓明白夕燕太恋旧,这些绣品,绣出的,不仅仅只是亭台楼阁、水乡风情,而是凝聚着夕燕所有的青春梦想,是那些已经流逝了的岁月时光的记忆珍藏。
“妈,买主可是纽约著名的艺术收藏家,你的绣品卖出去给美国人,让全世界的人都看到我们家乡的美丽,知道我们有这么优秀的艺术作品,又有什么不好呢?”
“那,明天她如果来的话,就听听她出什么价吧。”夕燕终于被蓓蓓说动了。
“好啊!”蓓蓓开心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见她甜蜜的样子,夕燕忍不住也笑了。
第二天下午,凯瑟琳果然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