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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这么高尚,似乎和创作也没有什么关系。”胡杨略顿了一下,“恐怕以后也很难能够常常来这里了。”
“不过,这段时间,剧组在广州做一部片子的后期,补拍一些镜头。过几天就离开了,什么时候再回来这儿,就很难说了。我喜欢泡酒吧,这是都市气氛的一种象征。就一个人,在这儿静静地坐着,有时到里面去,看看年轻人的生活,自己也觉得年轻了。”胡杨说得很真实。
“为什么不跟夫人一起来?”李可凡的问题令她自己都觉得很多余。
“你真的很想知道?”
“你愿意说,我自然愿意听!”李可凡表现出很无所谓的样子,她喝了一口已经变淡的威士忌,酒里的冰块都化成水,把威士忌冲淡,没什么味道了。
“我不想说。”胡杨似有心思,李可凡的话勾起他一些不愉快的记忆。
“那就不说吧,不过,你不说我也猜到几分。”李可凡自以为是地说。反正都是些老套得掉牙的故事,这些故事同时发生在自己身上。
“你无法猜到。你永远猜不出。除非我告诉你,这就是真实。”胡杨的眼睛在暗淡的光线下,显得很明亮。这样明亮的眼睛如果骗起人来,那一定是可以天衣无缝的。李可凡越发觉得这个自负的家伙很有内涵。
“那我不猜,你也不说,反正天底下这类故事都一样。不幸的总是女人,潇洒的总是男人。对吗?我说的不会错。”
“不,你错了。故事可能是一样的,不幸的就不一定总是女人。有时可能恰恰相反。”胡杨挺认真的。
“我们不讨论了,说点儿别的吧!”李可凡挂免战牌。
“你第一次来后,今天是第二次?”胡杨问。
“对,你怎么知道?”
“自从那天晚上,我每晚都来,就坐在那儿。”胡杨指着刚才他坐的桌子:“我们那天晚上坐的地方。”李可凡才发现这个外场花园的每个角落都很相似,都有一个通道通往内场。是她把方向弄错了,其实,胡杨坐的地方才是那天晚上他们坐的地方。
“那你在这儿钓了多少条鱼啦!”李可凡笑盈盈地说。
“我不喜欢钓鱼这个字眼,但是,我来这儿的目的确实也很明确,想真交上一个心仪的朋友。可是,到现在为止,也就认识你一个,那天晚上送走你之后,我又到这儿来,坐到散场。”
“为什么?”
“再回味一下,美好的东西都是短暂的,失乐园就是这个意思,失去的乐园,才是真正的乐园。我原以为再也不会遇到你了。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我明天就要走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无从告诉。你给我联系办法了吗?没有!”
李可凡沉默,她用英语说:“Im sorry。”
她吃惊于自己竟然非常主动地把手伸给他。胡杨愣了一下,用他的一双大手,把她纤细的手捂在中间,李可凡通过他的手感觉到他的心脏在加速跳动。
《关系》第五部分
先礼后兵·做人都不清爽?·要发财就快点来·怎么如此下作·一匹不好驾驭的烈马·厚颜无耻·总要有一个了断·尽头还很遥远·独斟的苍凉·我杀了她·好鱼都在深水里·坠入一个陷阱
“老弟,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了,今晚的饭咋办?”鬼马李苦着脸。
“那赶快打电话吧!就让他先借两万元,以后的再说。先礼后兵。他在明处,我们在暗处,不怕!不要用手机打,他就逮不着我们。走,到士多店打公话。”许楠生只有铤而走险。
于是,便有了天河城南门刘兴桐接到许楠生电话借钱的那一幕。
打完电话,两人都松了一口气。鬼马李问:“他怎么说?”
“你都听到了。明天中午见分晓吧!不过,不会太顺利吧。不给点颜色,要他掏出钱来,难啊!”
好像打完了一个大战役,许楠生想着晚饭的事。这两天忙着老四川的事,现在松懈下来,骨头又开始痒痒的,像蚂蚁在爬,他知道不好!毒瘾又犯了。
他疑惑地问鬼马李:“你说老实话,身上真没钱了?说实话。”许楠生双手扼住鬼马李的脖颈。他确信鬼马李的为人,他不会只有二三百元,也不会把所有的钱掏给老四川治病的。
鬼马李见许楠生突然变脸,脖子又给扼住了,他知道瘾君子毒瘾一犯,会把人往死里整。
“我这里还有300元,咱们分了吧!”鬼马李好汉不吃眼前亏,“要不是我多了一个心眼儿,留了一点钱,现在不是得去讨饭了吗?你还这么凶!扼我?”他十分委屈,好像还是功臣。
许楠生不吃这一套,他之所以看不起鬼马李,就是鬼马李心眼太多太贼,不象个男子汉,老是给自己藏点掖点,像娘儿们。在外面混,在江湖上走,最忌的就是这副德性。
他松开手,但并不高兴。“明天我拿到钱,没你的份,去你妈的!你毕竟还是藏了钱,我怎么信你?老弟,做人都不清爽?”
“好了,有完没完,我都把钱拿出来了。全都在这,700元!”鬼马李十分不满。
“不是300元吗,怎么又多出400呢?”许楠生不依不饶。他心想不把事情整明白,以后无法在一起混,一出事,第一个甫志高(《红岩》中的叛徒)就是他。所以,他始终没敢把给老枪带货的事告诉他。
“我会还给你的。”许楠生拿了400元,留下300还回给鬼马李:“走,我请你吃饭,想吃什么?”
鬼马李满脸不高兴,但他不想和许楠生闹翻。他本想明天把这700元寄回贵州,给父母的,这下好了,一穷二白了。
“要不要去看看老四川?他不会死吧!”许楠生想起老四川。
“看个屌,那老不死的,尽添乱!”鬼马李还在气头上,无处发泄,便脱口而出,“你不怕
医院把你扣在那里?”这话倒是把许楠生给镇住了。
鬼马李还在心痛他那700元,心中老大的不痛快。
那一夜,他俩喝得酩酊大醉,半夜三更才回到出租屋。第二天睡到临近中午,许楠生的手机突然响了,把他吵醒,原来是潮汕马仔。他要许楠生马上去见老枪:“有好事做呢,要发财就快点来,兄弟仔,准时啊!”
鬼马李还在沉沉大睡,许楠生悄悄地爬起来。穿上衣服就走。
他已经求告无门,只有看老枪了。
门开了。洪笑一脸的诧异。她刚刚沐浴,湿湿的头发包着毛巾,穿着浴袍,脸红扑扑的,满身冒着热气。她刚才在浴缸里泡着,隐隐约约听到有人敲门,她一时不好出来开门,也不知道是谁。待到她来开门时,从窥视镜里模模糊糊地看到门外一幕:刘兴桐最后一次用皮鞋砸门的情景,把她给吓了一大跳,以为是哪个疯子跑上来撒野。她一时不敢开门。保安来了说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原来是刘兴桐。
刘兴桐怒气冲冲,赤着脚冲进来。他手里提着两只鞋跟脱落但还粘连着鞋体的破皮鞋,像狗似的到处嗅嗅。往每一个房间张望,拉开每一扇衣柜,打开了
卫生间,又跑到阳台上,把身子探出去,四处张望。
《关系》第16章(2)
洪笑开始还不明就里,后来见他这德性,心中有些明白。心想这人怎么如此下作,便冷冷地说:“你想找什么!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
“你为什么要关门?”刘兴桐自知理亏,但他还是不能释疑,心想也许那男的刚刚离开,要不洪笑这么早就沐浴干什么?为什么要9时以后再联系?
他依然有一种被蒙骗的委屈,即便不是今日,平时呢,我不在的那些漫漫长夜呢?这个年轻的女人难道就那么干净?他在心里说,只是今日侥幸没被我当场捉住罢了。
他的促狭反使他理直气壮起来。
“我为什么不可以关门?”洪笑一点儿也不示弱,她已下决心不在刘兴桐这里做淑女了。
“我是说为什么要插上插销?”刘兴桐无理取闹。
“我为什么不可以插上插销?刘兴桐,你不要太过分,我是你什么人?你说啊?情人?老婆?
同居女友?你说啊,你怎么不说!”洪笑义正辞严。她本来让蒸汽蒸得红扑扑的脸涨满了血色。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吵。”刘兴桐自知理亏,可是又不甘示弱,便来个习惯性的缓兵之计。
“什么好了好了?没那么简单!刘兴桐,我告诉你!我受够了!我不会再让你骗了!你再去骗18岁的女孩吧!我35岁了,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我就是要带男人到这里来,但不是你!怎么样?”洪笑的厉害刘兴桐是领教过的。他知道这个从四川来的火性烈女,是一匹不好驾驭的烈马。你只好轻轻地抚摸它,让它丧失警惕。给它点吃的,把它引到马圈里,再把它关起来,套上笼头,绑上缰绳,挂上马鞍,然后再慢慢收拾它。那时,它再蛮野,也只好老老实实任你骑,任你打了。
刘兴桐到浴室,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热水澡,穿上浴袍的刘兴桐焕然一新。他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似的,边照着镜子,梳理着他油光铮亮的头发,边大声地说:“笑,到哪里吃晚餐?我请客!有一个好地方,不远,田基
美食,你一定喜欢。”
他的厚颜无耻,洪笑早就领教过了,每一回,她都把它理解为一个男人的大度。可现在,她心中只有厌恶!她曾经萌生过念头,想亲自去找李可凡说出全部,和李可凡彻底交流,至于结果,她是并不计较的。但总之要有一个结局,总要有一个了断。
洪笑没好气而且坚决地说:“你自己去吃吧!我没胃口。”
刘兴桐涎着脸走过来,一手圈住洪笑的腰肢:“亲爱的,别这样嘛!走,快收拾收拾。就算我不对,行了吧?”
洪笑把他的手甩开:“别来这一套,我不会原谅你的,你走吧!”
看来,洪笑是铁了心了。刘兴桐还是不想把关系搞僵。他抱住了洪笑的双肩,把身子贴上去,他想用霸王硬上弓的办法让洪笑息怒、就范,然后再次俘虏她。
洪笑轻轻地坚决地扳开他的手,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然后很平静地说:“刘兴桐,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我们完了。”说着,她走进书房,书桌上,是一堆稿件。她赶回来是为了处理这些明天发排的稿子。她估计9点可以处理完,所以才让刘兴桐9时以后联系,岂知刘兴桐这人太小人。
她关上书房门。努力平静自己,把心思集中到稿子上。
刘兴桐推开门。走进来。他现在无计可施,真正落寞的是他。他愁肠百结地站在书房中间,不知说什么好,手足无措的样子。他确实不愿放弃洪笑。和李可凡的婚姻已走到尽头,虽然,在刘兴桐的计划中,那个尽头还在很遥远的地方。
洪笑专心致志地阅读稿子。刘兴桐还想作最后一次努力。“笑,去吃饭吧!什么都好说,饭总是要吃的吧!”刘兴桐想,只有吃饭这个机会可以舒缓这种紧张情绪了。无论如何得把她弄出去吃饭,吃了饭喝点小酒,就万事OK了。
“你自己去吧。”洪笑的口气舒缓多了,但仍然很坚决。刘兴桐看到了曙光。刚才,他本想一走了之。可是,上次那个一走了之的夜晚,在河边餐馆独斟的苍凉,令他不寒而栗。他实在不愿意再去经历一次。
刘兴桐忽然有了主意,他知道洪笑是吃软不吃硬的,女人是哄出来的,这点谁都知道。而刘兴桐比谁都更知道。他连忙到厨房,煮了咖啡。他把香浓非常的咖啡端到洪笑面前,还非常殷勤地用咖啡匙,在杯里轻轻地搅动了几下,不置一词把咖啡轻轻地推到洪笑面前,就势把手压在她从浴袍里裸露出来的大腿上。
“讨厌。”洪笑终于松弛板结的脸,笑了一下。
“这就对了!”刘兴桐顺势抱住她。
“不要脸!”洪笑经不住刘兴桐的折腾,她小声说:“轻点,要死啦!”
番禺的月亮升了上来,月光透过轻纱似的窗帘,暗淡地散落在没有灯光的
客厅地板上。
书房里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很清脆的响声。
李可凡把脸伏在桌面上,她不敢去面对胡杨那热辣辣的眼神,那种眼神不像是一个40岁男人的眼神,倒象是个18岁男孩的眼神。
过了好久,她抬起头。她的脸红得像涂了胭脂。
“你真漂亮!”胡杨终于说了他一开始就想说的的话。
“这并不重要。”李可凡依然很清醒:“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夫人的事。”女人的执著真的很可怕。
“我杀了她!”胡杨的话如雷轰顶,吓得李可凡猛地抽出手来,她用很惊恐也很奇怪的目光注视着胡杨。那目光似乎在问:这是真的吗?
“我说的是真话。我不骗你,我不会骗人。”胡杨似乎像是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
“我不想听!”此刻的李可凡希望苏叶快点来,她想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人。
胡杨这才明白后果,她被吓着了!她真把我当杀人犯了。
“你听我解释。”胡杨不想留给李可凡一个杀人犯的印象。他终于明白失乐园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我没有杀人,你知道吗?”胡杨低沉但是坚决地说:“请你听我解释。如果我真杀了人,一个杀人犯还能坐在你面前吗?”
李可凡冷静下来,她望着胡杨的脸,这张脸鲜明,粗犷而且富有生气,没有任何淫邪和狡猾,可这个人对着一个女人说,他杀妻。简直不可思议!
“这真是一个故事,这个故事说起来很长。我看你怕成那样,真把我当杀人犯了,我再次声明,我这是一种自责的说法,我对她的死是有责任的。你听我说!”胡杨唯恐李可凡不明白,他着急起来,有些语无伦次。
“我们是戏剧学院的同学……”苏叶和冯雅又风一般地卷过来,胡杨只好把话打住。
“怎么样?够时间交流吧,要不要我们再回避。”苏叶刀子般的嘴巴从来都是句句见血的。
“有没有钓到鱼?”李可凡善意地问苏叶,她知道苏叶到风雅颂来的目的是很明确的。
“好鱼都在深水里,今晚的水太浅。”苏叶不假掩饰地说:“都是些音乐学院和舞蹈学院的小毛孩儿,不好玩。要像Mark这样的绅士还差不多。她向胡杨送去媚眼,还故意对李可凡说:“李老师,我看上Mark,你不在意吧?”
李可凡不置可否:“去你的,苏叶,你收敛一下行不行?我可没你疯啊!”
“冯雅,今晚是不是太扫兴,你说!”
“也不会啦!刚才那男孩迷你迷得不行,就你把人家甩了。缺德!”
“我让他叫我姑妈,他死活不叫,”苏叶说:“真没劲,怎么现在这些男孩都嗲得不得了,好象还在喝奶!也学人家到风雅颂找一夜情。李老师,要不你到里面体验一下?我说的没错。”
“要不我们去跳跳舞,怎么样?”胡杨向李可凡发出邀请,她有些心动,借此机会,和胡杨再谈谈。明天他就要离开这座城市,再见面也许就已经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了。想到这一点,李可凡有些隐痛。
刚才让胡杨吓了一跳,也怪自己太不经事了。她倒是乐意听听胡杨讲他的故事,这个人活得很真实,也很真诚。
她同时也很害怕,自己正在坠入一个陷阱,这个陷阱非常明白的摆在面前,而自己却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李可凡,你是怎么啦!
你不但无处可逃,而且死路一条。你抬着装着自己的棺材,一步步地走向你为自己挖掘好的坟地。
李可凡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关系》第17章(1)
先朋友后公理·《潮汕字典》·马仔大浪鸟·浪屎戏·掉脑袋的生意·肆无忌惮的剽窃·总有一天会露馅·无事不登三宝殿·虚情假意·敲门砖·营销的诀窍·最出位的美女就是我·那无法领略的
许楠生急急忙忙赶到老枪住的地方,潮汕马仔早已候在巷口,他示意许楠生跟着他走,他走快,许楠生也走快,他走慢,许楠生便装作散步,这是潮汕马仔早就交代好的。
这里是环市路附近的一个城中村。原先的农民现在是城市居民,70~80年代盖的楼房没有规划,真正的鳞次栉比,楼与楼之间的间隔就仅仅是一条缝,楼顶的天台连着天台,从这座楼可以不费劲地通往任何一座楼,像迷宫似的。有一部电影里杀手楼顶追杀的长镜头,就是在这一带拍摄的。那镜头足足有十几分钟,杀手在几十座楼之间轻松逃窜,飞檐走壁,如履平地。
老枪就住在这个迷宫般的住宅区。许楠生跟着潮汕马仔穿过几条小巷,在楼房中间左右穿行,分不清东南西北。
在一座有着巨大院门的楼房前,潮汕马仔按了门铃,马上有人来开门。院子里种着几棵茂盛的阔叶榕,榕树下是一个很大的鱼池,十几条半米长的大鱼,五颜六色地翻腾着,几只狼狗套着不锈钢链条,在鱼池四周窜来窜去,鬼哭狼嚎的,一只只都有小水牛那么大。它们的狂吠,先就把进院的人吓个半死。
楼下是
摩托车库,里面有三五辆类似赛车的摩托。潮汕马仔对开门的汉子,用潮汕话说着什么。许楠生只听懂了那句潮汕国骂,“蒲母仔!”他们亲热地打骂,那汉子用很友好的眼神表示对许楠生这个生客的欢迎。
潮汕人的含蓄和热烈,许楠生早有体会。朋友与仇人,爱恨的深度是同等的。他们这个族群,在许楠生的体会里,似乎是先谈朋友,再谈公理公义的。他们的团结,也似乎精诚得有点儿不讲道理。只要是自己人,先不管青红皂白,帮上忙再说,以后再慢慢来说理。潮汕马仔有一次还拿出一本百年前就已经出版,百年间长印不衰,几乎潮汕人手一册的《潮汕字典》,给许楠生看,让许楠生惊奇不已!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许楠生只知中国有《新华字典》,那是全国通行的,潮汕人竟有他们自己的字典,而且已有百年以上的历史。由是许楠生佩服得五体投地,对普通话说得一团糟的潮汕马仔也刮目相看。
许楠生很乐意与潮汕人打交道,绝不会吃亏,又很怕他们。他们的规则很奇怪,也很费解。一言不合,就往死里打,把命搭上且不顾后果。
他喜欢的是老枪,那女人厉害,但讲道理,温文尔雅,整个的斯文贼。是许楠生的偶像。
他们上了二楼。老枪不在,有几个潮汕人在
客厅里喝功夫茶。
那功夫茶又烫又苦又涩,可潮汕人说是天下最好的饮料,他们无时不在喝。连上厕所提着裤子也先喝上一杯。他们热情地请许楠生喝功夫茶,许楠生不敢不喝。
这屋子有些阴森。大白天就黑黝黝的,天井里透进来一些光亮,也是模模糊糊的。客厅的窗就顶着别人家的山墙。
许楠生悄悄问潮汕马仔:“不是老枪有事吗?”潮汕马仔一脸得意:“有钱赚就行啊!兄弟仔,别问那么多。言多必失!”潮汕人都懂一点半文不白的文言文,潮汕马仔常常有一些比较深奥的文言文说话,这也是令许楠生感到新奇的。
那几个喝功夫茶的潮汕人中,有一个干瘦戴着花镜的老头,他坐的椅子旁边还靠着一根乌黑铮亮的拐杖。这人脸色蜡黄,一口黑牙,满是烟垢茶垢。他对许楠生说:“跟大浪鸟走一趟深圳,夜里去,明天回来,这个数。”他举着3个指头,“先给这个数!”他伸出1个指头。许楠生明白。“跟着大浪鸟就行。他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去食吧!”老头很有威严,说一不二,容不得商量。大1岁,当父辈,这也是潮汕人的规矩。与他们打交道,许楠生是很恪守他们的规矩的。
许楠生不明白“去食吧!”是什么意思,潮汕马仔便带他去楼下厨房吃饭。
吃过饭,大浪鸟带着他去芳村。他们找了一家茶馆喝功夫茶。大浪鸟这才告诉许楠生:“今天晚上有货车从云南来,我们在这里等消息。到时上他们的车,一起去深圳,明早有人来接货,接完货我们乘火车或打的士回来就行了。
“上了车什么都别问,跟着我就行。这你都明白。无须我多说。”
许楠生有点儿紧张:“是不是那种货?”大浪鸟见他声音发颤,有些紧张,便鄙夷地说:“浪屎戏!”不再理他。“喝茶,喝茶。”他只好陪着他喝那又苦又涩的功夫茶,喝得舌头发麻。
大浪鸟把手机放在茶几上。他告诉许楠生,他的手机号码是临时的,用完就扔掉。他又掏出一张储值卡,换上了许楠生的手机。“用完就扔掉!”他交代许楠生。
许楠生知道这单生意一定是掉脑袋的生意,心中七上八下的。虽然给老枪送过好几回货,但这种像特务行动一样的大单生意,他从来就没敢想去做。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在心底祈求一路平安。看大浪鸟那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便也安心了许多。他知道这些潮汕人做事,是很少失手的,除非有人告密。他们全靠关系网做事,江湖规则很严密。大浪鸟追随老枪已做了好几年了,平安无事。
他们在茶馆里消磨了半天,一直等到半夜,茶馆要关门了,大浪鸟的手机都还是悄悄的,一个电话也没有。许楠生心里巴不得没有电话来,行动取消就好了。他有一种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
大浪鸟若无其事,并不着急。他偶尔到收银台那里拨电话,大约是跟老枪联系。打完电话回来什么也不说。
茶馆要关门了,撵他们走,撵了好几回,大浪鸟都不予理会,最后,茶馆小姐几乎是求他们,大浪鸟才收起手机:“走,洗脚去!”大浪鸟气派十足。他恶狠狠地对服务小姐说:“过几天让人把这茶馆铲平了!”那小姐也不理会。大约说这话的人多了。她已习以为常。大浪鸟便带着许楠生大摇大摆地走了。
大浪鸟和许楠生正想走进附近一间沐足店,大浪鸟的手机响了。只见大浪鸟用潮州话说了几句,就关机招呼许楠生,顺手截了一辆的士。“去哪里?”许楠生问。
“别问,跟我走。”大浪鸟神情紧张。
的士在芳村大道转了几个弯,进入一个停车场。他让司机在停车场里转了一圈,再回到门口。他们下车,大浪鸟也不说话,拉着他就往旯旮里蹲:“在这里等。”
旯旮里蚊子很多,大浪鸟一边拍着蚊子,一边“蒲母仔,蒲母仔”地骂着,好像在怪谁。许楠生一点儿也听不懂。
他们在旯旮里蹲了有1个小时。大浪鸟的手机又响了。他接听电话时脸色都变了。
“赶快走,换到别的地方接头。”大浪鸟拉起许楠生就走。这回,大浪鸟带着他去坐地铁,他们跑了好一段路,才到地铁站。
从地铁出来,大浪鸟又截了的士:“往黄埔。”到了黄埔的一个货场,他们找到了一辆拉楠木的货车。
货车上没人,大浪鸟在货车周围反反复复地走了几趟,他对许楠生说:“没错,就是这辆车。在这儿等吧。”他俩便蹲在货车阴影下。
陆陆续续有好几个人从他们身边走过,有一个人停下来跟他们借火。借完火又走了。
过了好久,大浪鸟的手机响了。大浪鸟一看:“是老枪的!”
“兄弟仔,你们离开货场,到天桥下,有人在那里等你们,10分钟赶到。”老枪把电话关了。
杜林这几日足不出户,靠着几听啤酒和几块馒头,几个午餐肉罐头,就把日子给打发了。
他细细地研读了手头所有的刘兴桐的文章和著作。十几年来的所有疑点都非常充分地证明着一个事实,那就是刘兴桐的文章都是抄袭达文的。那本《中国近代文学史稿》应该是一个叫达文的人的著作。但问题是,刘兴桐去哪里获得的这本没有出版过的著作的原件呢?这本书肯定是第一次出版,这是毫无疑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