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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世良想了想说:"我再考虑一下。有些事,我们还真不能让他们美国人牵着鼻子走。这样吧,你们还是去工作吧。"
看着他们走出办公室后,乔世良再次站起身来,走到窗户前思考起来。
想了一会儿之后,他回到办公桌前,用一部内线电话拨了一个电话:"小张吗?对,我是乔世良呀。我想了解一下,刚才你们会见克莱尔的人时,鲁平国没做什么表态吧?"
张雪在电话那边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表态,鲁主任只是向客人们解释说,目前解决问题的关键还是要搞清楚维克多本人是否真像他自己说的,他是被人陷害了。可要证实这个问题,还是需要到公安局那里去求证。"
"那个叫什么托马斯的人,一点中文都不会说吗?"
"我想他大概是没有什么中文基础。"
"那好,就这样吧。谢谢你呀,小张。" 王光明说完放下了电话。他猜想张雪一定会非常奇怪,为什么刚才当着他们的面没有问这些问题。当然,也许是自己多心了。这个张雪相对来讲, 还是一个比较简单的人。
张雪生在松阳,长在松阳,父母都是本地的知识分子,父亲是个翻译家,母亲在市重点中学里教音乐。高中毕业后,她考上了天津的一所著名大学,学了四年的英语,毕业后和同是河西省的同班同学结了婚后,双双地先是在省城工作了一段时间,后来为了照顾家里等原因,他们又回到了松阳。张雪来经贸委工作,还是通过教委的关系找到了当时还是经贸委处长的鲁平国,才获得机会的。鲁平国把张雪借来参加了一次招商活动之后,当时拍板决定,就是你了,尽管我的英语说不来几句,可我觉得你的英语确实是见到过所有的翻译中最好的一个。
鲁平国,这个人做事情有魄力,人很正直,年富力强,办事也比较公正,。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在任何场合之下,他都表示也对乔世良的绝对忠诚。在一起共事,忠诚度远要比能力更为重要。鲁平国只有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他考虑问题比较简单,很多事情表态太快,做事情比较冲动。不过,从干部的选择与培养来看,小节上的问题谁都有。正因此,很久以来,乔世良总是将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都交给鲁平国来做。他原来想,有一天当自己到点退下来之后,能够顺利地把经贸委交给他来主持。但官场上的很多事情绝对不是靠人算就能谋定的。几个月前,那个女人空降下来,把许多原来的构想全部打乱了。这个女人业务能力不怎么样,但背景却很深。
背景呀,在这个小地方生活,很多背景你要是搞不清楚的话,那就很可能出现那种你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情形。
想到这里,乔世良从一个锁着的抽屉里摸出一个小本子来,翻了几页之后,找到了一个电话号码。
半分钟之后,他站起身子来,把电话捧在手中,身子像个虾米一样地躬着,小声地问:"请问,是陈老吗?我是松阳市的小王呀。"
几分钟之后,乔世良直起身子来,然后小心地把话筒放在了电话机座上,他坚信,那些在通话之前和之后犯过错误的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自以为天上没有一只眼睛在冥冥之中注视着他们。乔世良坚信天空之中一定是藏着一只巨大而深邃的眼睛的。
天慢慢地黑了下来。窗外有秋风卷着树叶飞过,把北国的小城吹得阵阵萧瑟。
乔世良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经六点多了。他收拾了一下桌子,把当天还没有看完的一些文件塞进了手提包中。他抓起电话来,给自己的司机打了一个电话:"小李吗,我是乔世良。今天晚上,你就别送我了。我一会儿自己回去。好,就这样。"
说完,他提着包,走下楼去。
走在大街上,他深吸了几口凉凉的空气,觉得非常的舒服,也非常的自在。当年没有车的时候,开着那些坐在车后面的人,心里有一种别样的感觉,现在上下班,骑上自行车从家里到单位也就是十几分钟的路,还要让司机等你。应该改革一下,今后如果没有活动的话,经贸委从上到下,谁也不许坐车上下班。不搞这套! 可这种想法行得通吗?会不会有些干部,一到晚上就会名正言顺地找出一堆的借口来参加各种活动,结果还是治不了那种三分姿色,七分不要脸的人。看来任何一种制度的设计与实施都是一把双刃剑呀。奇怪,人在走路的时候,思维总是非常的活跃。
很多从不同的单位里下班回家的职工骑着自行车从身边飞快地经过。
尽管无法和沿海的那些大城市相比,但松阳市毕竟是比过去忙碌了许多,也繁荣了许多。
楼在一片片地建高,小城街道上的灯光也变得越来越亮,那些市中心商场货架上的商品越来越多。
看着那个在松阳繁华的街口刚刚建起的百货商场来,乔世良突然想起了那个脸上总是挂着微笑吉姆,想起昨天下午的那三万元的购物券来。这个香港商人可谓用心良苦。以现金行贿,送的和收的都有罪,而收受礼品呢,那就是法律之中的一片灰色地带了。购物券算是什么呢?在开展三讲的活动中,市纪委和检察院的人对着全市各层干部大声宣讲,在座的,手都干净一些,胆子都小一点,最好别被人举报过来。在这里我们和大家讲清楚,一万元就立案,两万以上就判刑,请你们各位的脑子里一定要有这根弦。我们再重申一遍,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可不是和各位开开玩笑的。那么三万元的购物券怎么算呢?这个吉姆心里一定非常清楚,我们这里的干部一年下来,工资能挣多少钱?三万元,那可就是我们这一级干部接近一年的工资呀。作为小小的见面礼品,在办公室里吉姆都敢送这么多,那么如果你真的帮助他办事情,他送到你家里的好处又会有多少?看得出来,正像他自己说的,这个吉姆确实是个长了张外国人脸的中国人。我这里,一见面他就敢送这么多,其他的人那里,他明的暗的又会送多少呢?崔厅长那里,还有朱丽这里。这个香港商人,一定拉了不少大陆的干部下过水。而这种人他们绝对不会花钱白喂你的,只要你收了他的好处,就得为他办事,从他们口袋里出来的每一块钱后面都是连着一根绳索的。对了,昨天吉姆来办公室里,他胸口前的那个钢笔里会不会藏着一台微型录音机呢?还是藏在他随身携带的那个小皮包?如果自己真的贸然地收下了他的什么购物券的话......
想到这里,恍惚中乔世良觉得街道两旁的灯光慢慢地暗了下来,一丝庆幸混着一片恐惧随秋风吹过,忽然间,乔世良觉得有些冷。
尽管这几年,松阳市建起了几座专门为商务而装修的写字楼,但仍有相当一部分的商家留在当年全市档次最高的松阳宾馆里办公。美国克莱尔矿业公司在宾馆里长期租用了几个房间。
作为副代表的希恩曾经在市里几个新建的写字楼调查过一番,发现其中有的写字楼从价格到服务都要比租用松阳宾馆好一些,然而作为首席代表的维克多却认为,从这里搬出去,办公租金可能便宜了,但其他方面的费用可能反而上去了。特别是住房方面,由于美国克莱尔公司几乎是宾馆最老的客户之一,所以宾馆方面给的折扣也是相当惊人的。再有就是从吃饭到居住,有长年签单的优惠,再加上方方面面的人头也混熟了,在这种背景之下,维克多决定还是留在宾馆里办公。
这次托马斯从美国来,在希恩的安排下,他暂时用维克多的办公室办公,但住房还是另外开了一间。
由于北京时间与美国西海岸有八个小时的时差,所以这两天,每天夜里三、四点钟,他总是会准时醒来。
拉开窗帘,看看宾馆的窗外,外边还是黑黑的。打开电视,里边节目倒是不少,但全是些一个个放着音乐的彩色电子时钟,偶尔有几个频道还在播出节目,但托马斯一句也听不懂,只见着一群一帮地或穿白色长袍、或盘着头发的中国男女老少们,个个手里佩刀提剑的,三句话没有说完,已经在电视里噼哩啪啦地打成一片了。英文频道一个也没有。
电视看了不到五分钟,托马斯就把手中的遥控器扔到了床上。
这次走得太匆忙,行李当中没有放进几本经典的书籍,在机场买了两本在飞机上看的那种通俗小说,这种通俗小说,一旦作者设计好的那些玄念在书的最后两章里被揭开来,其再读的价值就所剩无几了。都怪这次走得太匆忙了。记得上次去香港开会,他随身带了一本从帕格尼尼到托斯卡尼尼的全套意大利音乐选集,闲来无事时,翻开乐谱,哼一曲普契尼的华彩或唱一段罗西尼的咏叹,内心竟也涌动着无限的欢乐。
想起音乐节来,托马斯有些烦燥地在宾馆的房间里转了几圈,看了看表,他自言自语到:现在给总部打电话可能时间刚好合适。
他从抽屉里找到一根笔,又从旅行箱里找出了一个笔记本,找到了总裁办公室的那位负责人的电话后,他在电话前坐了下来。
很快地,那位负责人的秘书接了他的电话,但她说负责人现在不在办公室里,请他留下自己的电话来。
当托马斯自己在松阳宾馆的房间号码告诉那位秘书时,在电话里听起来声音很老的秘书重复了几遍,才把这个对她来讲非常奇怪的号码记了下来。
五分钟之后,宾馆房间里的电话铃响了起来。大概这些电话十年前装进宾馆之后就再也没有换过,尖利刺耳的铃声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真有点午夜凶铃的感觉。
托马斯赶紧抓起了电话来。
"托马斯吗?"总裁办公室负责人问道:"你们那边是半夜吧。"
"差不多。不过有时差的原因,我现在清醒之极。"
"那就好,你们这边的情况怎么样?"
托马斯用尽可能简洁的语言把他来松阳之后,从自己亲自去那个小招待所看维克多,到去公安局、市政府外办和经贸委见到的那些官员,前前后后的事情讲了一遍。
"在这种情况之下,你有什么建议吗?"
托马斯想了想后说:"我昨天和希恩商量了一下,如果松阳的官员态度还是这么暧昧的话,我们的第一个选择是不在什么公安局、经贸委这个层次上费力气了,从明天起,我们直接找到市委、市政府的主要负责人,向他们施加压力,这件事情到底怎么办,不能永远这么拖下去吧,中方必须给个态度,这是一种选择;第二种方式是,我们同时准备与北京的美国大使馆驻华商务处的官员进行接触,必要的话,通过外交的途径给河西省的有关当局施加压力,然后通过省里向这里的官员施加压力。"
"你想听听我的想法吗?"负责人问。
"当然。"
"首先,你们的所谓第二种选择,想都不要想。你有没有想到过,这种事情一旦有一天让北京的商业圈子知道的话,特别是让那些什么可恶的新闻媒体注意到这件事情之后,那你就等着吧,你回克莱尔之后,大老板会把你的骨头给敲碎的。"
"公司是担心北京人多嘴杂,是吧?"
"那还用问吗?有一天,那些唯恐没有新闻写的记者突然写出一篇专访来,克莱尔矿业公司驻华首席代表参与当地的集体吸毒,那么我们克莱尔在商业圈子里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呢?以后谁还敢和我们做生意。至于你所说的第一种选择,我个人认为,在态度上你们两个人还是要委婉一些,注意,一定要把握好,不要因为这件事情与地方把关系搞坏。必要的话,你也可以劝那个维克多做了一些让步来。只要事件不再扩大,我们就不要太计较那些。"
"可就我的感觉来讲,我认为维克多说的是实话,大概确实是有什么人把他陷害了。"托马斯替维克多申辩道。
"你怎么回事?听了半天,你怎么还不明白总部的意思呀。你要去和维克多说,他个人的什么脸面并不重要,现在对我们克莱尔公司来说,最重要的是我们能够与当地政府保持良好的关系,我们一定要把在那里的项目继续做下去。也就是说,我们要不惜一切地把那个铅锌矿的二期工程给拿下来。维克多他个人的问题算什么?你刚才不是说,警方并没有虐待他吗,还让他住在一个条件听来还不错的房间里。"
听到这里,托马斯简单有点不相信他的耳朵:"请问,这是你个人的意思,还是大老板的意思。"
"你想听听大老板的原话吗?"总裁办公室负责人顿了一下,说道:"大老板的原话是,我要的是合同,我要的是中国方面的合同! 如果那个狗娘养的还是没有改掉他在韩国时养成的臭毛病的话,那就让他在中国的监狱里永远地住下去吧!"
托马斯手里拿着电话,一时呆在了那里。
"关键是拿到订单! 如果今年年底前不能把明年的订单落实下来的话,那帮子拿着纳税人钱不干正经事儿的什么混蛋基金经理们,开完股东大会后,会用他们手里的控制的股份让我们全体克莱尔公司的人滚蛋的。到时候,我们都得卷着铺盖卷去波特兰市社会保险局去领救济金去。"负责人继续指示道:"现在关键还是要去松阳市经贸委去活动,如果我们总部这边理解没有错误的话,应该是他们那里对二期工程的合作方有着重要的决定权。当然,如果你们还有精力的话,我们听说在中国贵州怒江边上有个全球最大的铅锌矿也在积极的开发当中。那边的业务我们克莱尔也要争取拱进去。现在全球业务竞争这么激烈,我们只要放松一点,竞争者一秒钟都不会迟疑地就会把我们挤掉的。总之,你这里一方面要尽快地处理好维克多的事情。"
天那! 可我的音乐会马上就要举行了。亨利昨天不是说,节目单都已经印刷好了吗?
放下电话后,托马斯想用尽全身的力量大声地吼一嗓子,哪怕把全世界的生命都惊醒!
而此刻,甚至连黎明还没有到来。
在家呆着,事情就会来找你,跑到外边去,就是你去找事情。于是很多官场的出走或出访常常就变成了由某种被动转化为某种主动的手段了。乔世良发现,很多时候反而是离开办公室跑到外边去更清静、更省心。只要呆在家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就会没完没了地跑来找你。
事儿总是追着人找的,你不在了,自然其他在办公室里的人就有责任把事情处理掉。实在决定不了的事情,才会顺着电话的听筒里来上你来。如果你再把手机什么的关上了,很多时候,下面的人只好硬着头皮先把人给斩了,再来找你奏报了。
这两年乔世良也试过几次,有意在事情可能比较多的年初年末离开家里一段时间,结果经贸委的一帮子干部就开始紧密地团结在以鲁平国为核心的经贸委周围。即使真出了什么事情,自己从外边回来处理起来,几方也都多了些许的余地。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生不可收拾的事情。
乔世良一直不太放心鲁来国的脾气,但他很少怀疑过鲁平国的能力,更没有怀疑过他的忠心。
此刻,他坐在去吕家沟的丰田上。闭着眼睛养神。很多时候乔世良发现,坐在一辆汽车去一个熟悉的地方,汽车的后座是一个最好催人入眼的摇篮。
前四十多公里,乔世良一直仰在车的后座上酣睡不已。快到矿区里,车越来越颠了。
乔世良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奇怪,只要眼睛一睁开,那些撵不去轰不走的烦心事情就挤了上来。
自己现在之所以走在去吕家沟的路上,一多半也是出于无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越来越喜欢躲着事情走了。
早上,还在家里一边喝着豆浆,一边听着老伴那万篇一律的唠叨时,事情找上门来。
手机响了起来。接起来一听,市长办公室主任李正通打来了。主任说话非常有水平,先是亲切的玩笑开路,又是一通对你很细致的关怀,跟着他的亲切绕了一圈之后,最后主任的话题蹓到了这个电话的目的地:老王呀,听说克莱尔公司出事情了。以后我们市里还能和他们继续合作吗?看看能不能考虑一下其他的国外厂商呢。如果质量差不多,价格也说得过去的话,换家欧洲的公司来参与铅锌矿的二期工程怎么样呀?领导也是这个意思呀。总之,你考虑一下好吗?先和有关的欧洲供货商接触接触吧,有了具体的方案后,市里会安排你们汇报一次的。
放下电话后,乔世良心里产生了一种自己的尊严正在遭到几个商量好了的人连诱奸带强暴的感觉。
很明显的,吉姆的购物券战术已经攻到了上边去了。
尽管从行政级别上来看,自己还高着这位主任半级,但人家离权利中心的半径却比自己近了好几倍。最主要的是,这种所谓办公室主任的意思,你也不知道是首长本人的意思,还是他主任自己的意思,很难打探和考证起。很可能真实的情形是,前天他收到了吉姆的好处,于是这位主任昨天在一个非常合适的场合之下 ,已经以你经贸委的名义向市长大人做了口头汇报,结果变成了你们经贸委发现了克莱尔的问题,于是你们经贸委准备一个方案,并准备向领导做一个汇报。市长大人很可能一边看着那一叠可能永远也读不完的文件,一边随口答应道,那就下周听他们经贸委的一次汇报吧,具体时间你来安排。乔世良过去和这位主任打交道并不是很多,但他知道这位办公室主任当年在市长还是下边的一个副县长的时候就跟上他了。像当年在宫庭里操纵皇帝的宦官那样,现在国内相当多的首长的日常表常常是被这些所谓的政治大秘给操纵着。
乔世良一想到那个以为有了金钱,就可以把中国的干部全部摆平的吉姆,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好吧,你就去找吧,你就花钱去吧。说下大天来,有些事情不是还得从我这里过吗?
心里已经很愤怒了,但嘴上的口气却是十分的热情的:绝对没有问题,我们经贸委将尽快地准备一个汇报的。另外,我会再到吕家沟矿务局去,也听听他们一线的意见。
李正通在电话那边笑了笑,说:有些事情你还不清楚吗?下边的人能定什么事情呀。说实在的,这些事情还不是你们经贸委说了算的。昨天晚上,你们那个新去的朱主任也和我就这个问题通过气了。看来,真换个供货商,问题也不大太大的。在有些问题上,我们也要搞点多边政策嘛,至少比掉在一棵树上要好一些。这个克莱尔公司今天能去吸毒,明天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呢。你说呢?
我能说什么?我能说的很多也只好在心里在自己说。乔世良尽管心里这么想,但嘴上还是说:确实是像你说的那样。这样吧,这件事情,我们几个有关的人再碰碰头,研究一下。
那你看下周安排一个时间,好吗?李正通一点不放松地追问着。
行,下周吧。乔世良放下电话来,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这个姓朱的女人又在自己的背后搞这些! 乔世良最讨厌的就是下边的人跨过自己、背着自己跳到上边去搞事儿!
老伴走到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怎么了,看你那样子。
他突然站起身来,说:不行,不能全是我们上边说,也得听听人家矿务局干在一线的人意见。
老伴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乔世良决定今天不去办公室了,他直接给鲁平国打了个电话,说是自己今天要去吕家沟矿上看一看。
八点半差十分准时出门,上了已经停在家门口的丰田车。拍了拍司机的肩膀说:今天我们去吕家沟,你方便时可以给家里挂个电话。
司机点点头,什么也没有问,车子慢慢地滑向了街头。
远远地,乔世良已经看到了吕家沟矿区的那些高大的设备了。
先去找谁呢?还是先到矿区里转一转呢?见到这些人怎么说呢?乔世良抬头看着前方,紧皱着眉头,脑子在急速地转动着。过去曾多次陪各级领导来过吕家沟,结果每次都是,矿务局大大小小的一大堆的干部前呼后拥的,参观者沿着事先设计好的线路,转上一圈,然后在一个放满了水果、鲜花和香烟的会议室真的假的听听下边人的汇报,然后吃饭之前合张影,吃饭之后题几个字,众人皆大欢喜。在这种情况下,领导们只能是从外表上大概地看一下企业,而企业内部到底真正的情况,特别财务状况和产品发展方面,基本上无从了解。
有一次,在一个小型会议上,鲁平国评论起这种领导干部下企业的活动来,直言为上下互相贴金的劳民伤财活动。在这种你骗我、我哄你的活动中,得实惠的还是下来考察的领导和上前接待的领导。考察的领导美其名曰下到了基层,接近了群众;接待的领导则想尽办法骗上一张领导站在中间,自己歪头、侧身、假笑的相片,等领导走后,赶紧送到图片社去修版放大;再不就是骗上一张考察领导那歪七扭八的题字,毫不知耻地等领导一离开,马上找个镜框或条幅把题字给挂起来。考察的领导拿着纪念品或土特产走了,接待的领导则在吃饭当中将陪同人员的名片收进了自己的名片夹里,谁知道哪天还会再碰见他们呢?
前几天陪着丁老来吕家沟时,乔世良确实是想陪着丁老把矿区各方面的情况调查得更清楚一点的,后来因为维克多的事情,自己还没进矿就不得不返回松阳去了。今天无论如何还是应该把这里的情况调查得清楚一点的。
突然,一个矿山的机修车间牌子跳进了乔世良的眼中,他赶紧让司机停住了车子。
从车子里走出来,乔世良直接进了这个车间。车间里有不少人正在干着活。有人看见他进来,也没有当回事,以为他进来是找什么人呢。
乔世良看到一个光是车轱辘就有一人多高的大型运输设备,他慢步走了过去。来到设备的背后,他看到有一个伙人正蹲在地上研究着一张蓝色的技术图纸,只见有个上身脱得只剩下小背心的黄头发正用他那谁也听不懂的语言在图纸上指指划划的。很快的他边上有人开始点头表示理解了。
一个年轻的工人抬头,发现站在身后的乔世良,他问道:"你找谁呀?"
听到声音,几个人把头从图纸上抬起来。其中一位上了年纪的人用一种不敢相信的口气说:"您不是市里的乔主任吗?您怎么就一个人呀?"
乔世良赶紧摇了摇手说:"你们接着忙,接着忙你们的,我也就是随便看看。"
那个上了年纪的人赶紧直起身子,从地上找到一团棉丝擦着满是黑油的手,然后对着那个年轻的工人说:"还不赶紧把头儿给叫来。"
"别,别。"乔世良连忙拉住了年轻人,说道:"我就是来随便看看。"他看着那个黄头发问道:"这位是?"
上年纪的工人赶紧说:"理查德,我们都叫他老理。"
那个被人叫为老理的外国人伸出手与乔世良握了握,说了句什么,乔世良没有听懂,他看了看周围。
那个年轻的工人笑说着:"老理说的话我们都不懂,但指着图纸做手势的时候,什么意思我们都明白。这也叫默契吧。说来您也许不相信,中午吃完饭,我们和老理玩拱猪的时候,他小子当了三次猪后就明白了。我们打对家的时候,他鬼着呢。每次那个亮完了翻倍,他都知道扔给谁。"
老理似乎明白年轻工人在说着什么,他憨厚地笑了笑,用手指指自己说:"我,很油。"
周围的人全部都笑了起来。
乔世良看着那个上年纪的工人问道:"如果以后让你们和其他外国公司的人合作,怎么样?"
"可别。"上年纪工人连忙说:"就跟他们克莱尔的人干,挺好。他们派来的维修技师一个是一个。"他用手指着远处的一个设备巨大的设备,说:"那个设备是从澳大利亚的什么海思顿公司来的。"
"这事儿我知道,"乔世良说:"是不是三年前进的那几台凿岩机吗?"
上年纪的老工人点头说:"没错,老出毛病。咱们矿上用的几台他们克莱尔同样的设备,一是不太出毛病,二是即使有个啥的,咱们老理一天就能修得的设备,换上那两个狗屁的澳大利亚维修技师来,花上三天的时间,图还没说明白呢。"说着他拍了拍老理肩膀说:"是不是这样呀,老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