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雪吗?我是乔世良呀。怎么样你们那里?克莱尔公司的人有什么说法吗?噢,有这样一件事情,市里今天下午有个重要的外事活动,可能要辛苦你赶回来参加一下。咱们经贸委的朱主任也参加,你回来之后就直接去找她吧。好了,那就辛苦你了。"
放下电话之后,他又离开了办公室,来到了鲁平国的房间里。
见乔世良神情严肃地走了进来,鲁平国连忙站起身来:"朱丽是不是找你去了?"
乔世良说:"我刚才已经给张雪打了电话。让她尽快地赶回来参加下午的活动。"
鲁平国有点不解地看着乔世良:"你为什么总是迁就那个女人呢?"
"还不都是为了你,小鲁呀,"乔世良看着鲁平国,叹了口气说:"以后你再安排张雪和克莱尔公司的人接触的情况,最好能打个招呼,好吗?"
吃午饭前张雪走了。
走之前她过来问托马斯,是不是一起回去。
托马斯有点奇怪地看着她说,你不是只是为了送我而来矿区的吧。我来这里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了解矿务局的人对我们克莱顿公司在服务上有什么意见和建议;一是想和我们公司在这里的人见面,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第二件事情是与我们自己的人沟通,不会有语言方面的问题,但关键是在与矿务局的人就业务进行沟通时,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担心很多问题可能是谈不清的。
张雪笑笑说,不用担心,离开了我,地球一样的转,矿务局的业务照样进行。这么大的一个矿务局,肯定有比我英语还好的人。实在对不起,确实是我们领导临时有急事。说完,她又跑到矿务局的人那里打了个招呼就匆匆地走了。
望着张雪离去的背影,托马斯突然产生出一种说不清楚的依恋与孤独的感觉。
只见矿务局的几个领导也有些为难地商量着了一会儿,那个个头生得又瘦又小自称是矿务局党的赵书记,一个人走到托马斯的面前,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着英文:"吃饭。马上。你们,理查德,来。明白吗?"
见赵书记做着吃饭的动作,又见他的手从上到下地来回比划着,托马斯歪着头,费力地听着这位赵书记说了好几遍,慢慢地明白他的意思了。
尽管托马斯心里十分的奇怪,这个在矿山上负责共产党事务的人,为什么也要和自己吃饭,但他仍认真地点着头,对赵书记说:"好。好。吃饭。我们一起。好。"
远处站着的几个矿务局的干部,见状都笑了起来。
那个生着一张黑脸的周矿长说:"行。他明白了咱们的意思。"
"成年人吃饭就和婴儿喝奶一样,不用教就会的。"有人在边上开了一个玩笑。
众人轰地笑了起来。
托马斯不明白他们说的什么,但他估计说的事情一定和自己有关,于是他也大声地笑了起来。
见他笑了,那些人笑得更凶了。
"也真斜了门了,他们克莱尔怎么派了这么一个啥也整不明白的老外来呀。"
"说是那个维克多参与吸毒之类的事儿了,立码被老板给炒了。"有人说。
"敢情他们美国人和咱们一样,犯了错误也是先双规后下岗呀。"周矿长笑道。
众人又一起笑了起来。
周矿长接着说:"也怪这张科长,怎么说走就走了。"
旁边赶紧有人凑到周矿长的面前说:"是乔主任叫她回去的。"
周矿长挥了挥手,说:"那咱们就吃饭吧。老赵,他们的那个管维修的老理来之前,咱们这里也就是你能得巴两句洋文了。你就多招呼着点这个老外吧。"
当赵书记用手比划着说:"饭,简单。我们,吃。"
托马斯拍了拍书记的肩膀说:"我懂你的意思。吃饭。我明白。"
托马斯跟着这些矿务局的干部经过了一个挤满了拥挤人群的大食堂,来到后面一间不大的房间。房子的中间有一张非常大的桌子,桌面上放着一张被波特兰人称为"懒惰的苏珊"的那种可以转动的玻璃园盘。园盘上堆满了好几层数量多得让托马斯不可思议的盘子,而园桌的边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酒杯。
在赵书记的安排之下,托马斯坐了下来,他没有找到布质的餐巾,于是他找到了一张餐巾纸捂在了自己的鼻前。整个房间里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酒味儿和烟味儿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这股味道令托马斯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所有桌子上的人都在欢乐地说笑着。但托马斯可以在那一双双兴奋地泛着微红色的眼睛里,看到有口水正向外流淌着。
有一个服务小姐走上前,给每个人面前的酒杯里倒满了酒。当她倒在托马斯面前的时候,托马斯摇摇手。
那个小姐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其他的中国人。
"我记得那个维克多可没这么多的事儿呀。"周矿长说道:"那就让他用小杯子吧。"
小姐的手哆嗦着往托马斯面前的小杯子里倒。
托马斯连忙摇手:"不,我不想喝酒,我们下午不是还要谈事情吗?"
众人开始奇怪地看着他。
"我们下午不是还要谈业务吗?"托马斯坚持按住自己面前的酒杯。他向众人看着,但他担心没有人能够听懂他说的英文。
"随他的便吧。"周矿长有些不快地说。
坐在托马斯边上的赵书记连忙将托马斯的手拿开,从小姐手里拿过酒瓶,一边往托马斯面前的酒杯里倒着,一边小声地用英文说:"不,喝。一点点一点点。"
见状,托马斯只好叹了口气,说:"那好,一点点一点点。"
见小姐给所有的人杯子里都倒满了白酒之后,周矿长手里举着酒杯站起身来:"今天,为了这位克莱尔公司新的老板来咱们这里视察,我们矿上不成敬意,随便准备了一顿便饭。下午还有事情,大家也别太过分,周了三杯之后,啤酒和红的,你们就悠着点。那就这样,举杯! 都给我周了。"说完他看了看外边说:"老赵,那你就对付着跟他招呼几句吧。"
见矿长站起身来,桌子的其他人也都赶紧站了起来。托马斯左右看了看,也只好像其他的中国人那样,把面前的酒杯拿在手里。
站在边上的赵矿长结结巴巴地翻译着周矿长的话:"欢迎,欢迎。我们,简单。吃饭,非常非常简单。"
托马斯有些不理解地看了看周围问道:"简单,你的意思是,简单吗?"
"是的,中午,很简单。"赵书记回答说。
让托马斯觉得不可思议的一是,主人坚持声称的简单的午餐,酒和菜竟然把一个大大的转盘玻璃上堆得几乎没有多少空隙了。更让他觉得不可理解的是,为了招待自己一个人,为什么桌子上坐着这么多不认识的人。他们都是从哪里来的,他们都是些什么人。他真的不懂面前的这些中国人。也许,就是路上张雪强调的当地文化吧,可这种文化实在是太可怕了。记得在波特兰总部,中午招待客人一般也就是一点沙拉加几片三片治,即使是非常重要的客户,也只是非常简单地加点香槟之类的饮料。可看着面前的这些酒和菜,他的内心里竟产生了那种基督徒常有的犯罪感来。
"来,周了。"周矿长再次举起酒杯来。
众人一声么喝,纷纷举杯。
周矿长一仰头,一杯白酒一口喝干,之后,嘴里狠狠地叫了一声:"好啊。"
众人也一起将酒倒向各自的嗓子,于是小房间里传出一片甲醇刺激人类的咽部所产生的那种略带快感的叫声。
托马斯看了看周围,把酒杯送到嘴唇边上抿了一口。
众人都用一种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你这不够意思呀。已经让你用的是小两号的杯子了"周矿长说:"那个维克多,每次可都是和我们喝一样尺码的杯子,连走三杯的。这也太不给面子了。"说着他看了看赵书记。
这次,赵书记看着托马斯没有翻译,而是对着周矿长说:"要我说,咱就别强求他了。他也是刚来中国,能和咱们一起把杯子举起来,也就算是给咱们的面子了。"
听到这里,桌子上有人附和着说:"对,对,赵书记说得对。毕竟人家是刚来咱们中国的么。"
周矿长一屁股坐了下去,不高兴地看着赵矿长说:"好了,那大家都随便吧。说心里话,我还是他妈的比较喜欢那个维克多。"
桌子上的人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一会儿看看矿长,一会儿看看书记。
尽管托马斯不懂中文,但他很敏感地意识到这和自己没有把酒喝干有关,于是举起杯子来,看着周矿长说:"周。看着,我喝干了。"说完,他把酒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干。
周矿长笑着站起身来:"我说什么来着,人家老外还是能给咱老周面子的么。"
见状,桌上所有的人也都附和着笑了起来,纷纷站起身来。
一种奇怪而热烈的气氛再次回到了餐桌上。
托马斯地闻了闻手中的那个散发着一种酒精味道的酒杯,然后默然坐了下来。文化呵! 他想起了张雪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来。
一顿午饭前前后后地吃了两个多小时。
让托马斯觉得难以理解的是,这些人基本上一直在互相劝着酒,说着各种他根本听不懂的笑话。饭桌上的很多菜常常没有怎么动就被一盘盘新端上来的菜给换了下去。
这简直太浪费了。托马斯在心里想,难道矿山就是让他们这些人这么管理的么。
吃饭的中间,一个叫理查德.杨森的美国人被人领着进到了小餐厅。见到托马斯坐在这里,他显得非常的激动,一上来又是握手又是拥抱的。一帮子中国人对他的态度也极友好。很明显,他与在座的多数人都很熟悉,关系相当融洽。他说着极为简单的汉语和那些劝他酒的中国人应付着,调侃着。
席间,托马斯一身一脸不自在终于得以放松。特别是当理查德讲到一些他在这个矿山周围与中国人之间闹出的各种笑话时,托马斯好几次赶紧捂住了嘴,以免嘴里的食物喷出去。
见况,好多中国人都伸过头来问,有什么好笑的。于是这个被中国人称为老理的美国人一边笑着一边用他那说不成句的汉语解释着他的笑话,很明显,多数中国人并不觉得他的笑话到底有什么值得一笑的,但他们都还是礼貌地陪着笑了一、两声。
"他们中午经常这样喝酒吗?"托马斯问道。
理查德说:"今天还算好的。在那些冬天的日子里,矿区里的这些干部,有时能够从中午一直喝到晚饭之后。"
"这样的话,他们怎么能够管理好矿山呢?"
理查德耸耸肩说:"鬼晓得,他们就这样一直管理着这里的一切,从职员到设备,不也一直到现在了吗?每年还能有很多的利润还给银行。但今年的生产情况好像有些问题。好在我们克莱尔公司在美国的股东并不了解这里的情况,否则也不会像维克多说的那样,把吕家沟的业务看得那么重了。"
托马斯说:"奇怪,维克多过去可从来没有向总部说起过这里的事情。"
理查德晃着头说:"老实讲,维克多是好样的。在酒桌上,很多中国人还真怕他呢。他来这里这么多趟了,我从来也没有见到他喝醉过。"说着,他把头凑到托马斯的跟前小声地问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还在中国吗?"
"不太清楚。出了这种事情,他自己坚持说是有人害了他。"托马斯想起了什么似地问道:"你们几个在这里的美国员工怎么样?没有什么问题吧?"
理查德四下里看了看,小声说:"这里发生的那些事情,有时间,我专门找个地方向你汇报。"
看着几个中国人好奇地看着他们,理查德脸上又恢复了他的笑容,并同时把手中的酒杯举了起来,用他那咬字很重的美式中国话讲:"来,最后,朋友们,走一个。"
听到理查德的倡议,那个周矿长看了看手表,说道:"老理说的对,这是最后一个了。来,把手里的都清喽! "
看得出来,这位矿长的酒量相当大,和几个人喝下一瓶白酒之后,又喝了好几瓶啤酒,脸上基本上还是原来的颜色。
十分钟之后,一行人回到了上午开会的矿务局小会议室时。可让托马斯奇怪的是,刚才在小餐厅里的一多半的人并没有跟过来。实际上陪着他和理查德坐进会议室的只有周矿长、赵书记等少数几个矿上的干部。
照例,有服务员来倒开水,并一人面前摆上一个巨大无比的烟灰缸。
周矿长指着理查德说:"老理,上午你们这位领导来这里,没谈多一会儿不就到吃饭的时间了吗。下面,咱们接着谈。上午经贸委来的那个会说英语的张科长被乔主任给叫走了。你就帮我们翻译翻译吧。我看 你的中文比我们老赵的英语还强点。"说完,他看着坐在一边的赵书记笑了笑。
理查德相当费力地听着周矿长那带着浓浓河西省口音的话,半天也没有完全听明白。他摇摇手说:"我,中国话,可以喝酒,但这种谈判,不行的,真的不行的。"
托马斯不很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他猜得出来,他们大概在说有关谈判的事情。于是,把从松阳提来的皮包提上来,从里边找到了一份有关吕家沟矿务局的文件,摊开来,放在面前的桌前,用英语说道:"首先,我很感谢矿务局的领导能够给我们这么一顿丰盛的午餐,并专门抽出时间来与我们会谈。我今天来的主要目的,首先是想了解一下我们克莱尔公司在一期工作的的合作情况。"
理查德听完他的开场白之后,转过脸用中文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们。感谢,你们的饭。"憋了半天才说完了几个字之后,他就把刚才托马斯说的其他话给忘了。然后他扭过脸用英语问:"你刚才还说什么来着?"
托马斯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一时间,会场气氛显得很冷。
就在几个中国人互相交流着目光的时候,托马斯用一种充满着歉意的口气说:"对不起,理查德,你过去给人做过翻译吗?"
理查德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我在下边车间里可以和那些中国工人混在一起玩朴克牌,但这种坐在会议室里给人当翻译,还是第一次。过去维克多和希恩他们来的时候,都是他们自己谈的。我非常抱歉。"
托马斯说道:"不,理查德,这不是你的错,应该道歉的是我。严格地讲,在一句中文也听不懂的情况下,我是没有资格在中国工作的。只是由于非常特殊的原因,我才不得不在这里工作。"
旁边的几个中国人听着他们两个美国人在那里说着什么,起初有些好奇,后来就表现出不太耐烦的样子来了。
那个周矿长说:"老理,他是不是嫌你翻得不好呀?"
理查德看着周矿长,过了半天,才用汉语说:"我的汉语,说不好。不会翻译。我学的都是,"他又一次挠着头想了一会儿,说:"我会讲,很多脏话,但好话,不会。"
听到这里,几个中国人全都笑了出来。
这时赵书记说:"老理说的没有错。我知道,像张科长英语那么好的,别说咱们吕家沟了,就是松阳也未必能找了第二个来。一般的翻译,手里都得拿个小本的,都先是记下这个人怎么说的,再翻给另外一个人听。"
"你的意思是,老理除了会讲点咱们中国人的脏话之外,他干不了翻译这活。"周矿长用一根火柴当牙签,一边当着客人的面剔着牙,一边说:"那你说怎么办?对了,你闺女不是学英文的吗。实在不行,让她来这里顶上一阵。"
赵书记摇摇头,说:"她的英文我知道,绝对的半瓶子醋。她到不一定会说那些英语的脏话,但翻译这种活,她肯定干不了。她的那点水平我还是清楚的,新概念学了三年,许国璋学了也不下四年了,老是第三册的水平。"
说到这里,屋子里所有的中国人又以都笑了起来。
托马斯问理查德:"他们在笑什么呢?不是在笑我们吧。"
理查德摇摇头说:"没有听太懂。大概的意思是说他的女儿英语很差,也没法给我们当翻译。"
托马斯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地问道:"那怎么办呢?要不,你跟他们说,我们还是等张雪什么时候来,我们再来谈,好吗?"
理查德犹豫了一下之后,看着周矿长用汉语讲道:"我的领导讲,张雪,翻译。等她来,我们再谈。好不好?"
周矿长和赵书记互相交换了一下眼光。
接着周矿长有点不耐烦地站起身来说:"真他妈的瞎DAN误功夫。他们克莱尔要是这样的话,那咱们还不如和那个什么意大利公司的吉姆谈呢。"
"意大利?什么意大利?"理查德用重复着。
赵书记对周矿长脱口而出极为不满,他狠狠地盯了周矿长一眼。
见状,托马斯也很敏感,他用英语问理查德道:"意大利?他们不是在说要和意大利的公司谈判吧?"
"我听矿长的意思是。"理查德说。
托马斯马上站起身来说:"你可以问问他们,意大利公司的是怎么回事?他们有什么人来过这里吗?"
理查德突然有点不耐烦地跺了一下脚,说:"见鬼,我的汉语能听懂几句,可我要让我说清楚,对不起,很难做到。"
市政府的接待室里空荡荡的。客人们早就走了。
张雪一个人呆坐在那里,心情很不好。
中午为了赶路,在路上和司机买了两瓶矿泉水和几个肉夹馍随便把肚子塞饱了。
一点刚过,朱主任就在电话里催问自己到了什么地方。紧赶慢赶地两点半以前来到了市政府大楼。上了楼才知道,根本不是经贸委安排的活动,而是市政府办公室一个姓李的主任要见两个从欧盟来的客人。
欧洲的客人比预定来访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才来。来了之后,和李主任的从握手问好开始一直到挥手告别一共半个小时不到。听两个客人自己介绍,他们一个是比利时人,一个是瑞士人,说的英语带着一股怪怪的腔调。会谈当中,基本什么实质性的问题都没有谈。客人和主人似乎一直在讨论着自从美国采取单边主义政策以来,欧洲和中国之间出现着越来越多的共同利益。欧洲的客人反复地强调中国的贸易与制造业今后一定要走多元化的道路。为了平衡美国的影响,中国的企业应该与欧洲的企业更加紧密地合作。
那个李主任和朱主任在会谈中,非常露骨地表示出想在今后方便的时候能够前往欧洲访问。对这个问题,客人似乎并没有给与明确的答复,只是说等到他们要回到欧洲与其他人商量之后再定。
看得出来,这个李主任和朱丽的关系相当好。因为在客人来之前和之后,朱丽一直在李主任的办公室里商量着什么。
而让张雪特别不高兴的是,今天这个朱丽让自己来当翻译是有着她的某种目的的。朱丽一直在她的领导面前显示出自己的手下是有人才的。当那个李主任夸奖张雪的英文非常好的时候,朱丽一副非常得意的样子了,好像张雪是属于她个人的财产似的。
客人走了之后,这位经贸委的副主任又把手下的人丢在了接待室里,不知道跑到哪个领导那里去公关去了。搞得张雪坐在这里,不知道是走好,还是等好。
朱丽像现在很多的干部那样,一天到晚地就是走上层路线。也不管人家烦不烦她,有事没事地跑到领导面前以汇报工作为借口晃来晃去的。抓住一切机会,把自己的脸向领导的屁股上贴,唯利而无耻。
张雪正在接待室里发着呆,手机响了起来。
接了电话,是吕家沟矿务局的赵书记打来的。
他问张雪明天有没有空。
"怎么了?"
赵书记说道:"你走了之后,我们和那个克莱尔新来的人根本没有谈成。"
"为什么呢?"张雪问。
赵书记就把吃饭前后的事情叙述了一遍。他接着说:"维克多出事了,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原来的那个副代表希恩为什么不陪着一起来。照这情形下去,吉姆那边很可能就得手了。"
"吉姆是怎么回事呀?"张雪问。
赵书记就把这几天来,吉姆跑到矿上来,与周矿长和自己谈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来。他说:"我看周矿长被真的快被他说动了。吉姆已经许诺了,他正式代表意大利方面准备请周矿长前往欧洲访问。"
"你是说,那个吉姆一直在游说你们的矿长吗?"张雪问。
赵书记说,他相信是这样的。他又提到前些天在招标的准备工作会议上,鲁主任和朱主任之间所存在的分歧来,不管怎么说,他个人还是倾向于鲁主任的观点的。因为他说,他曾经在北京碰到过一个成套局的人谈到矿山设备,他们都对洛斯蒂尼的产品不感冒,主要的是问题就是质次价高,售后服务也常常跟不上。他最后说:"其实,我给你打这个电话的一个最重要的目的,是想问你,能不能帮助一下这个克莱尔新来的人。你不在的话,由于英语的问题,我们和他基本上无法沟通。你一走,我们和他就完全接不上了。他们克莱尔在矿上的其他几个美国人汉语又不成。总之,这样下去,我真的有点为克莱尔公司而担心。"
张雪说:"谢谢你呀,赵书记,我明天能不能过来,还得问一下我们处长和鲁主任,而且来这里还存在着一个交通工具的问题。"
"交通工具不成问题,只要你能来,汽车我们矿务局出。关键是你还得在方便的时候和乔主任他们提一下,那个吉姆来这里活动周矿长的事情。"
张雪答应他会向领导们汇报的,就收了电话。她看了看手表,又想了一会儿,之后用手机给领导打了电话。
不一会儿,电话那边传来鲁平国的问话声。
十分钟之后,乔世良接到了鲁平国的电话。
信息在小城里来回地流窜着。
托马斯跟着理查德进到了他的房间里。
这是一个两室一厅的套房。
一进客厅里,就看到地上全部摆满了一箱箱已经喝完的和还没有喝的啤酒。客厅里摆着一只巨大的冰箱,冰箱上贴着各种颜色的纸条。其中一个比较醒目的位置上贴着一张划满了格子的日历。
"这是怎么回事?"托马斯指着看去像是一张在电脑上制作出来日历问道。
理查德笑着翻到日历的最后几页说道:"看,到了这一天,我就可以打包收拾回家了。"
托马斯看着那一格格已经被划掉的日历,心里发酸,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理查德笑了笑,说道:"说老实话,这里比五年前我在安底斯山脉脚下的一个小村庄的条件好得多了。那时我们是在一磅一磅的蚊子的攻击之下工作的。谁叫咱们干的不是软件设计而是矿山设备这一行呢。"说着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样子怪怪的啤酒来递给托马斯。
"谢谢。这是当地的啤酒吗?"托马斯接过啤酒之后,转着圈地看着。
"在这里,你就别指望着八喜和蓝带了。"
托马斯拿着啤酒瓶,走到理查德的另外两间房子前,向里打量着。
卧室里的窗帘拉着,但在黑暗中,托马斯还是可以看到散乱在床上的毯子和掉落了一地的衣服。满屋子充斥着一股霉味和男人的脚趾之中所散发出来的味道。更让他惊讶的是,床的周围贴满了各种各样姿势不一的男女性交的招贴图,以及各种充满着各种挑逗的东方春宫图。
看到这些,托马斯吸了一口气。
站在托马斯身后的理查德笑着介绍说:"那些都是我对这里的小鸡们辅导教材。"说着他有点得意地打开了房间里的灯,说道:"这些教材一多半是去年圣诞节我去曼谷扛回来的,进中国海关的时候还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麻烦。可笑的是,后来我才发现,在床上真正的教授不是我。"说到这里,他咯咯地笑了起来。
另外一个房间里几乎什么也没有放,只有一组音响及立体声喇叭立在房子的中间。地上到处散乱着磁盘和光盘。
"你这里还配置着菲力浦的音响呢。"说着,托马斯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进到房间里,一边低头看着光盘一边问着:"你也喜欢音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