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博雅不笑了:“左忠堂和我在一块堆儿呢。”
谭白虎诧异了:“他拿了螃蟹,没回家?”
“我现在吃的,就是你们从野鸭湖带来的大河蟹。”任博雅一派得意洋洋的语气。
谭白虎有所顿悟:“这个家伙,挺孙子呀。咋?他还想到你们至大支行去?”他心里对左忠堂这个人开始鄙夷起来。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这儿一个副经理的位置就等着你了。”
“至大投资公司早就把两亿美元存我们五一支行哩,我还到你们那里干啥子嘛。”谭白虎想起自己白天的勇武,志得意满地对任博雅透露了商业机密。
任博雅已经惊得从餐桌上跳起来,迫不及待地追问:“怎么?怎么?你再说一遍。阮大头已经把两亿美元存你们五一支行了?”
谭白虎更得意了,以按捺不住的欣喜继续透露道:“我和龚行与阮大头一块儿签的协议,那还能有错。龚行说把这两亿美元全都算我的业绩,老兄你琢磨琢磨,将近十七个亿人民币的存款业绩,几十万的业务提成,我还能跳槽吗?”
“左忠堂咋一丁点儿也不知道?”
谭白虎得意地笑出了声:“我们签协议的节骨眼儿上,他正在湖里抓螃蟹哩。”
任博雅听了谭白虎得意洋洋的笑声,嗓子眼里像哽住了一块干土豆,连咽了几口唾沫,依然感觉不舒服,于是,他不怀好意地问:“老哥儿我问你一句,你丫的是不是已经让龚梅的俏模样儿搞乱心智啦?”
“任博雅,你为啥子说出这种话来?”谭白虎也不高兴了。
任博雅心里一沉,暗自无声地叫苦:“别人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可这个谭白虎却他妈的是见了美女忘老乡。”他的嘴上,却言不由衷地敷衍道:“成成成,咱哥儿俩改日再聊,改日再聊。”说罢,任博雅一句“再见”也没说,就挂断了电话。
为了让老父希望自己出人头地的愿望得以实现,左忠堂力排龚梅的好意挽留,依然义无反顾地到速发银行正在组建的至大支行报到、上任去了。其实,对龚梅为留住自己而施加的各色小恩小惠以及种种小手腕,左忠堂不但没有一点儿动心,甚至还有了几许复仇的快感和心中压抑的阴影被揭开的舒畅。他左忠堂学位从大专开始,到如今已经是博士在读,可在她龚梅手下,却一直当着一个管不了两个半人的部门破经理,他感觉自己真是被压制得太久、太惨了。每一想到自己仿佛西藏农奴摆脱奴隶主一般,挣脱了压迫,就要翻身求解放,老父望子成龙的愿望也有可能实现,他的心里就格外地阳光灿烂。但是,左忠堂灿烂的好心情没维持几十个小时,就又被乌云笼罩起来。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以四十多的跳槽高龄纵身跳到至大支行副行长位子上的第一天,行长任博雅便确认了阮大头两亿美元的存款的的确确已经签给了五一支行这一噩耗。而且那份存款协议的复印件就摆在任博雅的办公桌上,是任博雅千方百计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才从谭白虎那里搞回来的。两亿美元的存款额度白纸黑字写着,龚梅、阮大头的签字以及银行和企业的公章也赫然在目地盖着,千真万确地没有一点儿错。
17 高龄跳槽者(3)
“没了这两亿美元,我们还叫什么至大支行?我瞧,还没正式开业就已经可以关门了。”任博雅拍一下办公桌上的存款协议,气急败坏地叫嚣,“这让你、我的脸往哪儿搁?”从农村进军营,再从军营进银行的任博雅,除了没考上大学受了一丁点儿挫折之外,由于家里事事都由一个强人老婆齐美丽罩着,自己还从来没做过这种瘪子呢。
左忠堂面对年纪比自己小七八岁,学历比自己低一档的任博雅,只得作惭愧状,低了头没吱声。当然,他还不知道任博雅的所谓硕士是假的,否则他保准儿更感觉自己愧对老父之厚望了。
“左行长,您也得想点辙呀。您这个副行长位子,就是我打着竞争至大投资公司这个客户的旗号从分行争取来的。这阮大头一跑,您……”任博雅没好气儿地对左忠堂唠叨着,见左忠堂的老脸上露出了几许愠色,他才勉强住了嘴。
左忠堂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主儿,他当然明白阮大头这两亿美元被龚梅拉走对至大支行以及对自己意味着什么。这种打击大得就仿佛张张扬扬地娶媳妇一样,人家分行的马行长满心欢喜大办婚事迎来了给速发银行生儿育女的新娘子,结果入洞房一瞧,不但发现新娘不是处女,而且根本就不能生育。其后,这婚姻的结果会是什么?左忠堂自然心知肚明:不是被马行长拉下脸来轰走,就是比在龚梅手下更窝囊地活着。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哟。
“你倒是说话呀。”任博雅已经把原来对左忠堂称谓中的“您”字索性改成了“你”字。
在任博雅的逼迫下,也是老天有眼,左忠堂突然眼前一亮了。他起身,拿起自己从五一支行带过来的口杯,先到饮水机旁给自己打了一杯白开水,吱喽一口下肚之后,才神秘兮兮地坐到任博雅对面,望着任博雅一张白净净的大脸,做出胸有成竹的样子,笑嘻嘻地说:“有了。”
任博雅被左忠堂忽左忽右、神经病一般的模样搞蒙了,诧异着一对双眼皮的大眼睛,问:“有啥了?”
“有辙了。”
“啥辙?你快说。”
任博雅的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却被轻轻地敲响了。
在任博雅不耐烦地应了一声之后,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张尖瘦的小脸从门缝中挤进来,这张脸上长着一张难看的嘴,像兔子一样呈蒜瓣状。
“你是谁?想干什么?”任博雅诧异万分。
“我是京城大学的学生,叫马苦苦,是来办理助学贷款的。”马苦苦一对小小的眼睛看一眼任博雅,再瞟一眼左忠堂,赶紧羞涩地收了目光,低了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再不敢把头抬起来。
任博雅眉头立刻皱成了一个肉疙瘩,毫不客气地脱口而出:“还有叫这种鬼名的?”
左忠堂见马苦苦老实巴交的样子,略略动了恻隐之心,和气着口气问:“带证件和材料了吗?”
马苦苦赶紧把早已经准备好的材料递过去,红着一张瘦瘦的小脸低头支吾道:“我妈是个残疾人,没工作。我姥姥一直卧床不起。我爸爸在北京是个看门的,都没钱。可我……不按时交学费,学校就不让考试,没法子,我只好……”
任博雅不等马苦苦把话说完,突然从左忠堂手里夺过材料,一把塞给马苦苦,一边推马苦苦出门,一边不耐烦地说:“你到国有银行去贷吧。我们这种股份制银行不办理这种赔本赚吆喝的业务。”
马苦苦瘦小的身体被高大魁梧的任博雅压迫出门。此时的马苦苦一脸羞红,可小小的眼睛里却流露着狼一样凶狠的光,他依然不甘心地叫着:“国家有政策的,你们……”
等任博雅轰走了马苦苦,左忠堂喝了一口水,脑子重新从对马苦苦的那一点同情之中回到拉存款的问题上。他一脸胜券在握的神情,说:“在调到至大支行之前,我对我未来在至大支行的工作做了一回摸底调查。”
“这跟拉存款有关系吗?”任博雅有点沉不住气了。
17 高龄跳槽者(4)
“当然有关系。”左忠堂再喝了一口水,“我小姨子的丈夫的舅舅的妹妹……”
任博雅仅存的一点涵养已经消耗殆尽,他终于不耐烦了:“打住吧您哪。这都是啥乱七八糟的亲戚,你快说咋样拉存款得了。”
左忠堂见任博雅一副心烦意乱、心智不全的劲头儿,心里不觉一沉,暗暗叫苦不迭,心说:“这么瞧着,这个任博雅不但是一个大草包,而且比那个龚梅还他妈的操蛋哪。龚梅多少还有一点领导的样子,没那么多的私心,可这个任博雅却整个一市井之徒,完全是他妈的见利忘义之人。”但是,既然自己已经上了任博雅的贼船,也只得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了,于是,他的嘴上依然颇具耐心地说:“总之,我有一个挺远的亲戚,在阮大头的公司上班。”
任博雅似乎听出了一点儿意思,赶忙打断左忠堂的话问:“她在至大公司任啥职务?”
“就是一个小会计。”
任博雅大出了一口气,又不耐烦了:“一个小会计,屁大点儿的事儿都做不了主,你还提她干吗?”
左忠堂这次没闲心喝水了,赶紧解释:“我是没指望她能帮着我做什么。但是,她告诉了我一个信息,忒重要了。她说:阮大头有一个老母,年纪已经快八十了,是个神经病。为了治好将自己含辛茹苦带大的老娘,阮大头跑遍了全国各大城市,什么大学附属医院,什么医疗中心,却连一个科学的解释都没踅摸到。因此,老娘身上的病也就成了阮大头埋在心底的一个心病。”左忠堂见任博雅又要打岔,便不等任博雅开口,赶紧继续说:“她还说,阮大头表面上道貌岸然,其实是一个十足的色鬼加流氓。”
任博雅没听出啥感觉,还是打岔了:“我说左行长,一个人是好是坏,十个人有十个说法。你说这些,跟拉存款一丁点儿也挨不上边儿呀。”
“您说得对。阮大头是有色鬼加流氓的一面,可从我这亲戚嘴里,我知道了,阮大头还有大孝子的一面哪。而且,至大投资公司的写字楼,其中两层的产权,是划在他神经病老母名下的。”左忠堂不管任博雅怎么不待见,只管加快了自己说话的速度,“现在,我们支行还没确定办公地点,如果我们把办公室租在至大投资公司的写字楼里,一来可以让阮大头的神经病老母挣些钱,二来也能体现出咱们和至大投资公司共存亡的意思。你琢磨琢磨,咱们让阮大头当了一回孝子,再让他享受了我们的近距离服务,还用愁他不把存款再放在我们这儿。”
“好好好。”任博雅终于听明白了,白净净的大脸上立刻神采飞扬的,他一边连声叫着好,一边蹦了起来,“这个主意没治了。”
“我们甚至可以就此在北京市的金融界树立一个就近服务于企业,银企一家亲的样板行来。”
任博雅站起来,只跳了两次脚,就又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坐了下来:“只可惜,五一支行把协议都跟阮大头签了。现在咱们再这么折腾,岂不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啦?”
左忠堂见任博雅这一副弱智儿童一般的表现,搞不清自己是该气还是该喜,忍不住笑了起来。
任博雅瞥一眼左忠堂,颇为不满:“你笑啥?”
左忠堂心里骂着任博雅弱智,嘴上却换上了正面褒扬的词汇:“我笑你太善良了。”
任博雅还没傻到听不出好赖话儿的地步,便没好气儿地表白道:“我瞧出来了,在你眼睛里,善良就是愚蠢的代名词。”
左忠堂怕任博雅不高兴,赶紧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现在可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初级阶段,什么协议签了,不可以撕毁呀?”
“撕毁?”任博雅睁大了美女一样的丹凤眼,“那龚梅要是把阮大头告到法庭上咋办?”
左忠堂认真严肃地解释道:“他们那份协议还能大过《商业银行法》去?法律明文规定储户对自己的存款,有存取的自由。那些协议说破天,也只是一份君子协定,完全是龚梅的一厢情愿,根本就没法律效力的。”
17 高龄跳槽者(5)
任博雅大叫一声“好”,又站起身来,这一高兴不要紧,忍不住对左忠堂说了老婆不让他说的实话:“这么瞧着,我老婆的眼睛就是毒。她说我要是在支行当一把手,就一准儿得把你弄过来。出谋划策,业务把关,非你莫属。现在一瞧,你果真样样都没问题。”
左忠堂倒惊愕了,他现在也不知道任博雅的老婆是谁,更想不到任博雅挖自己过来,原来是他老婆的主意。自己在不经意之间,不幸沦落成石榴裙下的二把手行长。
望着左忠堂一副挂满了惊愕的脸,任博雅得意洋洋地笑了:“有一回保险公司招聘,你是不是投了一份简历?”
“是呀。”左忠堂老老实实地交代。
“是不是有一个女经理,拉你去卖保险,说给你月薪六千元?”
“对呀。”
“你不但复印了学位证,还把收入证明也复印给人家了?”
“没错。”
“可后来,你却没去。”
左忠堂一脸愠色:“这家保险公司把我骗了。他们说有保底工资,可后来才知道那所谓的保底工资其实就是业务提成。卖不出保险去,一分钱也拿不着。尤其是那个惠总经理,一脸的小九九,我一看就挺烦。”
“你知道最先骗你的主儿是谁吗?”任博雅眯起了自己的丹凤眼。
左忠堂似有所悟:“原来她是你……”
任博雅大笑起来:“就是我老婆齐美丽。后来,她把你的简历给了我,跟我说:谁让保险公司都是代理制呢,没死工资,自然招不来你这样优秀的人才。”
“我说呢。你在分行党办工作,怎么就知道我要跳槽呢。”左忠堂沉吟着。此刻,任博雅夫妻的苦心在左忠堂眼里,比龚梅耍尽花招的挽留更令他感动。新官上任三把火,如果烧得好,既可以报答任博雅夫妻的知遇之恩,更可以使自己在至大支行立稳脚跟。左忠堂的心里对这个道理是像镜子一样透亮的。于是,他说干就干,不等任博雅再吩咐什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立刻就按照名片拨通了阮大头的手机。
“该用户已关机。”左忠堂无数次呼叫,无数次得到这样的回答。他只得又拨通了阮大头办公室的电话,“嘟嘟嘟”的长音响了无数次,却始终是没人接。他只好又拨通了文才子办公室的电话。
“文秘书吗?”左忠堂现在的语气可比在五一支行时热情得多。
“您是……”听文才子的语气,分明已经把左忠堂忘了。
“我是左忠堂,五一支行那个老家伙。咱们在野鸭湖,还一块儿抓螃蟹来着。”
“噢,是您呀。您……”
“阮董是不是外出了?怎么办公室和手机都没人接呀?”
文才子沉吟了半晌,一直没开口。
左忠堂耗不住了,急不可待地问:“阮董出什么事儿了吗?”
文才子迟疑地回答道:“阮董从野鸭湖回来之后就病了。一脸的阴郁,像变了个人似的。”
“哪儿不舒服?”
“也说不好哪儿不舒服,有人说,是上次去野鸭湖中了邪啦。”
左忠堂急了,想赶紧跟文才子说自己的事儿:“我琢磨着踅摸一下阮董……”
文才子支吾着敷衍两声,不等左忠堂再问什么,就毫不客气地赶紧把电话挂断了。
左忠堂一脸的不快,心里暗暗骂道:“现在,这企业不但是上帝,而且都成大爷啦。银行这活儿,简直没法儿干啦。”
18 上帝的报复(1)
阮大头自打在野鸭湖做了瘪子回来,就一直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仿佛成了一个被侮辱与被迫害的妙龄处女一样,感觉自己没脸见人了。
只要一闭上眼睛,谭白虎那支冷冰冰的手枪就仿佛顶在他的脑壳上;只要心里刚一静下来,他的耳畔就立刻回响起龚梅阴阳怪气的声音:“签吧,否则谭白虎真要把游戏进行到底了。”
当时在野鸭湖的宾馆里,阮大头怎么听怎么觉得龚梅的话是为了自己好,现在怎么想怎么就感觉龚梅是与谭白虎沆瀣一气,跟自己玩了一回黑吃黑的把戏。
现在,不管自己的眼睛是闭着还是睁着,他的脑海里,总是不断浮现着自己最不堪回首、最令自己汗颜的那一幕:
谭白虎把手枪顶在自己的脑袋上,一对细小的眼睛放着恶狼一样的绿光,恶狠狠地一言不发;龚梅则像获得了新生的受难者一般,立刻从老板桌上一骨碌爬起来,故作惊异地大叫:“小谭,怎么是你?”
谭白虎始终一言不发,不断地咬牙切齿,只顾把手枪顶住阮大头的脑壳恶狠狠地逼着他向后退,再向后退,直把他逼得屁股倚到了墙,大手按到了那份存款协议,再无路可退为止。此时,龚梅原本尴尬、羞涩的脸,忽然放射出了异常灿烂的光,她似乎如梦方醒了,仿佛终于找到了让他老老实实、乖乖签订存款协议的良机。于是,她叫出了那句不断在他阮大头耳边萦绕的话:“签吧,否则谭白虎真要把游戏进行到底了。”
“把游戏进行到底”是他妈的什么意思?不是分明想要谭白虎开枪吗?唉,真是富贵荣华出■人哪。想当年在东欧市场叱咤风云的阮大头,什么时候怕过死?又什么时候向别人服过输?可现在的阮大头却当着一个自己没玩到手的美女之面,面对着谭白虎这么一个操蛋的外地打工仔的手枪,就低头认栽了。自己不但乖乖地签了字、盖了章,而且还与谭白虎私下里定了攻守同盟:谭白虎不向外说他阮大头强奸未遂之事,阮大头也不向公安局反映谭白虎手里有一支枪。
难道这一切的一切不是他阮大头的奇耻大辱吗?
经过几天几宿的辗转反侧,阮大头的脑子终于朽木发了芽,他突然想明白了:其实五一支行的人,要说老子强奸未遂,根本没门儿。因为,没一丁点儿物证。而自己要说谭白虎手里有一支枪,却证据确凿,一抓一个准。
枪?谭白虎竟然有枪。他一个普通的银行职员,虽然当过银行保安,也不应该有手枪?就凭这一把手枪,虽然不一定能把五一支行的一伙人一水儿地污蔑成具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至少也可以把谭白虎治上一个私藏枪械罪。
一个清晰的报复计划终于在阮大头的大脑袋里形成了。他从卧室的大床上突然翻身下地,抓起了一连几天都没好意思打开的手机。
阮大头拿起手机,又踅摸出电话本,翻来覆去地查找陆卫国的电话,可一时却怎么踅摸也踅摸不着了。是呀,他阮大头压根儿就没想主动和小警察陆卫国再发生什么联系。
突然,阮大头的手机响了。他刚不耐烦地“喂”了一声,就突然大喜过望地叫起来:“陆卫国?怎么是你?我正要踅摸你呢。”
电话里的陆卫国听说几个月见不着一回面的老同学要找自己,自然不信:“得得得,我的哥哥哎。您现在能接我的电话,我就念‘阿弥陀佛’啦。”
阮大头听陆卫国说找自己有事儿,心里立刻一亮,他高兴了:这不等于自个儿在给老同学面子的时候,就把自个儿的事儿带手儿办了嘛。阮大头这么一想,几天来的颓唐立刻化为乌有,他强迫自己把精神振作起来,以从来没有过的热情问陆卫国:“老弟,不会是分局又有人来调查我了吧?”
陆卫国很认真地回答:“最近倒没有。恐怕是他们往更高层次上调查去了。”
阮大头一连咽了几次口水,而后才镇定精神,说了一句空洞的老话:“我是脚正不怕鞋歪。”
18 上帝的报复(2)
陆卫国敷衍道:“那好,那好。”
“今儿有什么事儿?你尽管吩咐。”
“得得得,吩咐咱可不敢。谁让您是大企业家,我是小警察,您是大人物,我是小角色来着。”
阮大头没心思跟陆卫国逗闷子,他还指望着这个发小帮着自己重新做人哪。于是,他急不可耐地问陆卫国:“快说,什么事儿?”
“我老婆下岗之后,你不是帮着在梦幻支公司踅摸了一份卖保险的工作吗?可她们的……”
此时的阮大头,脑筋很灵,立刻又明白了,一拍胸脯,再大大咧咧地说:“一准儿是让我买保险?好事呀。明儿让弟妹来吧,我买她几万块钱的……”
陆卫国一听,反而更焦急起来:“哥哥哎,我今儿不是麻烦您这事儿。”
阮大头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嘴里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也闹不明白这个发小现在的来意。
陆卫国趁阮大头没打岔,赶紧说:“我老婆他们公司有个女经理,叫齐美丽。齐美丽有个老公叫任博雅。任博雅在速发银行至大支行当行长,他听说你有两亿美元,就想从你这儿拉存款,让我来给穿个线。”
阮大头一听陆卫国是帮助任博雅拉存款来的,立刻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垂头丧气的,话都懒得说了。但是,他为了重新做人的大目标,只得深深地叹口气,没好气儿地牢骚道:“看看,连你都出面为这两亿美元找下家了。我还能有什么问题?我还怕谁他妈的调查?唉,现在这银行都成神经病了。原来是我上赶着求他们,他们是爷爷。现在他们却又蚊子一样叮着我,他们成了孙子。”
电话里的陆卫国听阮大头这么说,立刻不高兴了:“瞧瞧瞧,刚才还说要踅摸我呢。我说你是玩虚的,还不承认,现在我还没求你哪,刚说给人家搭个桥,你就翻脸了不是。”
陆卫国的话立刻又让阮大头明白了自己眼前的处境,于是,就含糊道:“我那两亿美元,早就签给五一支行啦。不过,老弟你既然出面,我……”
陆卫国一听阮大头吐了活口,仿佛已经瞧见了自家老婆灿烂的脸,立刻高兴了:“我的哥哥哎,您这就够意思啦。我不完成齐美丽交办的任务,我老婆她就不让我上床呀。”
阮大头听陆卫国这么老实巴交地说了实话,实在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学着妓女的手段驾驭老公的主儿。他一时忘了自己的尴尬处境和内心深处隐隐的不安,竟哈哈大笑起来。等笑得没一点儿力气了,他的大脑才又回到了现实。他重新阴沉下大脸,转了转大眼珠子,神秘地小声说:“老弟,今儿我要报个案。”
陆卫国虽然不经意间泄露了自己怕老婆的隐私,但见大款发小笑得如此开心,自己也就一直是兴高采烈的,突然听阮大头这么一说,赶忙接茬儿:“哥哥哎,您可甭吓唬我。”
“我不是跟你闹着玩儿。是板儿上钉钉儿的事儿。”阮大头大眼睛里凶光毕现,“五一支行有一个叫谭白虎的半彪子,丫挺的居然有一把五四式手枪。”
“您没瞧错吧?我们这片儿,可一直没有丢枪记录。”
“没跑儿。丫挺的居然把枪顶在我的脑袋上啦。”
陆卫国警惕性非常高,立刻把“枪”与“拉存款”联系起来:“这么说,姓谭这主儿是用枪逼着你签存款协议的?这可就能比照抢劫罪论处啦。”
陆卫国这一问一说,阮大头倒尴尬起来,他打死也不能承认因为自己强奸未遂才被谭白虎用枪顶住脑壳的事儿呀。他的脑子在大脑壳里急速地盘算了片刻,之后,他才结结巴巴地说:“我和丫……都他妈喝醉了。丫跟我装孙子,拿枪和我逗着玩儿……”
陆卫国立刻严肃起来:“老哥,如果情况属实,事儿可就大了。”
阮大头一愣,没吱声。
陆卫国出主意道:“我瞧,先甭忙着下结论。为了你和你那个姓谭的哥们儿好,我先把他的枪收了,如果是真枪,咱们再立案。你瞧怎么样?”
18 上帝的报复(3)
阮大头心里虽然对陆卫国的想法不太满意,更不解恨,但是,他的心里也开始打鼓了:如果自个儿作为知情人正式报了案,一旦谭白虎的枪不是真的,再对自个儿倒打一耙,不也麻烦吗?于是,他点了点头,跟自己的发小唱起了高调:“成。如果是真枪。你们就办了姓谭的,一丁点儿也甭客气,我这也算大义灭朋友啦。”
陆卫国依然没忘记自己求阮大头的事儿:“存款的事儿,老哥儿您就尽量照顾一下弟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