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头的大眼睛里洋溢着阴森与恐怖,喑哑着嗓子说:“老弟,你就一百个放心,老哥儿我这心里头明白着哪。”
19 追枪记(1)
陆卫国放下打给阮大头的电话,一刻没闲着,立刻把阮大头吐口存款的事情告诉了自己的保险推销员老婆;保险推销员老婆立刻又把喜讯转告了齐美丽,齐美丽没停半刻,就立马把消息告诉了任博雅;任博雅正在办公室里编制存款计划,马上从计算机旁转身,打电话通知了左忠堂。
“真的?”左忠堂一点儿不耽误地赶到任博雅的办公室,却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阮大头这个人我虽然接触不多,但是,一瞧,就感觉此人的话不是十分靠谱呀。”
任博雅压低声音问:“你在野鸭湖那阵儿,发没发现谭白虎有什么异样?”
这次是左忠堂诧异了:“谭白虎的行踪和拉存款有关系吗?”
任博雅没心思再卖关子了,一针见血地直捣五一支行的致命处:“听说,谭白虎竟然有一把手枪。”
“手枪?谭白虎有一把手枪?”左忠堂惊愕万分,以他在读博士的智商,当然知道私藏枪支的利害得失,“怎么会有这种事儿?不会是假枪吧?谭白虎那个人本来就是个神神道道的主儿。”
“是阮大头亲自报的案。如果是真枪,谭白虎倒了霉,五一支行的龚梅就不攻自破啦。”
左忠堂立刻豁然开朗了,他突然起身,果断地说:“我立马儿带派出所的同志去抓谭白虎,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刚才还在办公室里团团转的任博雅冷不丁儿地踌躇起来,在办公桌前停顿片刻,又坐入椅子,叹了一口气,他才亦真亦假地说:“咋样说,谭白虎也是我的老乡呀。你这一去,我不是等于大义灭亲了吗?”
左忠堂对谭白虎和龚梅,虽然谈不上苦大仇深,但也一直是揣着宁愿看其苦,不愿见其乐之心思的,自然不肯放过这个为至大支行建功立业的机会。于是,他便开始给任博雅做心理疏导工作了:“估计警察同志也只是了解情况。如果不是真枪,不也就没事了嘛。”
任博雅踌躇几秒钟之后,立刻撕掉了自己温情脉脉的面纱,啪地一拍桌子,最终下定了决心:“我立马给派出所打电话,我们支行出车,你就带警察同志过去,抓他谭白虎一个措手不及。”
左忠堂刚出门,又转身回来了,对任博雅邀功摆好一般的说:“警察去抓谭白虎,我带手儿把五一支行与阮大头签协议时的调查报告踅摸来。”
见左忠堂一副婆婆妈妈的德行,任博雅不耐烦了,索性把左忠堂推出办公室的门,说:“成成成,赶紧去就是了。你再说一会儿,谭白虎就把枪处理掉啦。”
这边的左忠堂马不停蹄地带上民警陆卫国直扑五一支行,那边的谭白虎却是浑然不觉,依然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此时的他,正骑着那辆破自行车,吱嘎吱嘎地行进在前往野鸭湖的路上。
自打与阮大头签了存款协议之后,谭白虎一连几天都没听到至大投资公司的动静,至大投资公司既没人来支行开户,更没人来送那两亿美元的支票。在美女行长“小心阮大头毁约”的不断提醒下,谭白虎一连给阮大头打了N次电话,也没听到半点音讯;再找文才子呢,这小子更是莫名其妙,竟把手机设置了呼叫限制。好不容易把文才子办公室的电话打通了,却也只是“嘟嘟嘟”地空响,始终没人接。
这“嘟嘟嘟”的空响,仿佛是一个市井赖皮一次次地说“不”,让谭白虎焦急万分,更感觉出了不妙。
破自行车不圆的轱辘带着谭白虎随风而去,眼瞧着野鸭湖就在眼前了,他的手机却突然响了。龚梅在对面焦急万分地说:“小谭吧?你快回来吧。”
“可……我立马就要到了。”
“派出所一个姓陆的同志刚来电话,说要过来跟你谈一下。”
谭白虎一听说“派出所”三个字,吓得差点儿从自行车上掉下来。虽然美女行长的电话还没挂断,但他的瘦脸上已经没有了半点男人之气,除了无法掩饰的惊恐之外,大汗珠子就像冰水结晶一样挂满了额头。他的舌头又像被啥子东西拴住了,不利索起来,结结巴巴地问:“派出所找我……干啥子?”
19 追枪记(2)
龚梅声音焦急而喑哑:“我想……你上次那枪,没问题吧?”
“没……啥子问题?一般的玩……意儿嘛。”
虽然听谭白虎如此说,但是,龚梅心里依然像装着水桶,七上八下的没有底。她以此生从来没有过的心虚支支吾吾地念叨着:“是玩意儿……好。没问题最好。”
“您就跟他们说,找不到我得了。”谭白虎急中生智。
“据说,左忠堂跟来了。车是至大支行的。任博雅跟你是老乡,可老乡见老乡两眼却要冒凶光啦。恐怕是来者不善,你躲过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谭白虎等美女行长挂断了电话,一颗没经过大是大非折磨的心脏,在他的瘦胸里开始以比平常快一倍的速度狂跳起来。他担心自己的宿舍在自己来不及赶回去之前,已经被警察翻了个底朝天。如果地砖下那把五四式手枪真的被翻出来,难道自己就真的要进监狱了?即便自己就此莫名其妙地进了监狱,其实还不算啥子,难道自己心中的美神龚梅也要就此莫名其妙地身败名裂吗?
冬日里的谭白虎虽然只穿着单薄的运动衣,却由于紧张过度,已经浑身是汗,把内衣都湿透了。他没再迟疑,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向后转,把红旗牌加重型破自行车骑得与红旗轿车一般飞快,风驰电掣般地赶回来。他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跨入玻璃门,再急不可耐地蹿上办公楼,在他办公的格子间里,却发现了已经调离的左忠堂。
左忠堂正独自一人吹着口哨,悠然自得地在他的办公桌前,左瞧一眼,右掀一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翻着什么。
“左经理?你……在找啥子?”谭白虎把自己变成一只飞镖,风一样地射到左忠堂面前,急刹车一样站住了。
左忠堂是一个学过法律的主儿,自然知道自己目前行为的不妥,因为即便谭白虎真是一个犯罪嫌疑人,也轮不到他进行调查取证。左忠堂尴尬地起身,一脸绯红地支吾着撒谎道:“噢,有一份至大投资公司的调查材料,不知道是不是在你这儿?”
谭白虎的瘦脸上,全是难以掩饰的怒不可遏,声音急促而高声地问:“警察呢?你带来的警察呢?”
左忠堂的良心此时此刻似乎有了某种触动,小小的三角眼不敢直视谭白虎已经瞪圆的细眼了,他目光游离着自我解嘲道:“陆同志只是要找你了解一些情况,他恐怕……没别的意思。”
“我问你,警察在啥子地方?”
“警察?警察和龚行在楼下。”
“在搜查我的宿舍?”谭白虎嘴上依然怒不可遏,心中却如雷轰顶一样的大惊。
左忠堂尴尬地龇牙笑了笑,不怀好意地说:“哪能呢。你又没犯罪,谁敢来搜查?陆同志只是到你宿舍里找你,谈谈而已。”
谭白虎感觉自己的双腿没有一点儿力气了,他努力控制着自己双腿的战栗,故作镇静地学着左忠堂的样子,也龇着牙,做出一丝笑模样,而后慢慢地转身,在左忠堂的目光护送下,再慢慢地走到楼道口。当他的脊背感觉出已经逃离了左忠堂的目光注视时,立刻蹬开两条瘦腿,三步并作了两步地从三楼下二楼,瞬间便冲到了位于二楼的集体宿舍门口。立刻,他傻了。因为宿舍门果真开着一条一尺宽的门缝。谭白虎真想把门一脚踹开,径直闯进去,瞧姓陆的警察到底发现了啥子。但是,他没敢,他晓得如果警察已经发现了他的枪,如果他再这样做,这行为无异于是拒捕。
谭白虎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把身体挨门站住,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偷听屋里的动静。
“谭白虎同志平日里的表现很好,没任何反常迹象,更没发现任何违法乱纪行为。”这是龚梅的声音。
“关键是那把枪。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一个陌生人的声音,明摆着就是那姓陆的警察。
“我见过那把枪,根本不可能是真的。我看,报案之人明摆着是别有用心。谭白虎原本是一个农民,又老实巴交的,怎么会有枪?这岂不是天方夜谭?”
19 追枪记(3)
“关键是他喝酒之后竟然用枪顶住了别人的脑袋。举报人虽然说他没有犯罪动机,但据说枪是铁的,又凉又硬。”
龚梅咯咯笑出了声:“我说陆同志,举报人不会是大脑有毛病吧?小孩儿的玩具枪也是铁的,只要是铁的东西当然就又凉又硬。怎么仅能从手枪的又凉又硬这一点上,就断定枪是真的呢?”
“我也只是来了解情况,如果早就断定枪是真的,现在来的,恐怕就不是我一个人,而是整个刑警队了。”
谭白虎听里面这么一说,心里立马踏实了。看来,不但警察现在没找到自己的手枪,甚至连报案人报的案都似是而非,居然说自己是喝醉了才拿出了枪的。而且,竟然没确认枪的真伪。看来,这报案人非又当婊子又立牌坊的阮大头本人莫属。
这时,房间里又传来警察的声音:“真枪也好,假枪也罢,关键是枪在哪儿,找出来一瞧,我们就都明白了不是。”
龚梅耐心地敷衍道:“我早就通知了谭白虎同志,他一定会尽快赶回来的。”
警察冷笑两声:“他敢回来就好。如果就此消失,事儿可就大了。”
龚梅几句敷衍警察的话,虽然说起来平淡而不经意,但在谭白虎听来,心里却是暖烘烘的,像一只拨动他感情之弦的小手,把他的鼻子拨得酸酸的。他真的没想到,在这么关键、这么危机的节骨眼儿上,作为一行之长的龚梅不但没抛出自己以求自保,反而义无反顾地处处维护自己。这无异于是拿她的前途来给自己做赌注。他的心里热到一定程度之后,鼻子就酸得受不了了,细小的眼睛里几乎落下泪来。
谭白虎把心一横,清清嗓子,立刻敲了自己宿舍的门。他主动把自己送给警察。
龚梅听见敲门声,先于警察迎出来,一对杏眼惊喜万分又惊恐万状地盯着谭白虎,那眼神分明在说:“你还真回来了。枪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呀?”
陆卫国不愧是一个老警察了,龚梅刚一往外走,他立刻意识到犯罪嫌疑人的到来。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个箭步冲上来,忽地站在了谭白虎面前,身体与身体只有半尺的间隔,此时,即便是谭白虎能够从哪里掏出枪来,除了两人肉搏,也没有任何可以施展的空间。此刻,陆卫国早已经把目光化为了两把匕首,直刺谭白虎的双眼,令农民出身的谭白虎不寒而栗。
“你就是谭白虎?”陆卫国厉声问道。
“是……我。”谭白虎的个头本来比陆卫国高,可在陆卫国大义凛然的逼视下,已经显得比陆卫国矮了整整半个头。
“枪,交出来!”
“枪?啥子枪?”谭白虎在惊恐中还会狡辩。
“少废话。枪,快交出来!”陆卫国把自己匕首一样的目光直直地逼近谭白虎一对小小的细眼,四目的间距已经不超过两寸了。
“就是阮大头瞧见的那把枪?”谭白虎口吃起来。
“对,就是顶住阮先生脑袋的枪。”陆卫国的双手早已经攥成了拳头,就等着谭白虎有个风吹草动的动作,自己就可以无情出击了。
在人民警察的震慑下,谭白虎即便有美女龚梅深情助阵,也依然有如一个被押赴刑场就要执行枪决的罪犯,嘴唇情不自禁地剧烈抖动着,脸皮煞白煞白的,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子颗颗有黄豆粒一般大小。
“在……我的怀里……”谭白虎一边结结巴巴地支吾着,一边把自己的一只瘦手往怀里掏。
陆卫国是见过各色歹徒的主儿,好汉哪能吃这眼前的亏?他立刻以比闪电还快的速度,极职业地把谭白虎的整个身体揽在了自己的怀里,左手反擒住谭白虎的左臂,让谭白虎动弹不得,身体失去了重心,被迫倚在他的身体上,也让谭白虎的右手别在怀里,像被捆上一样根本拿不出来了。谭白虎疼得龇牙咧嘴地直叫:“哎呀,哎呀,您这是干啥子吗?”
陆卫国一声断喝:“放老实点!”
龚梅惊愕得走了音:“怎么就动手了。”
19 追枪记(4)
谭白虎还保持着理性,叽叽歪歪地呻吟着:“我可没动手。我可没动手。”
陆卫国一声大喝:“举起手来,脸朝里,贴在墙上。快!”
谭白虎按照陆卫国的指令,把被折腾麻了的双臂举起来,前额乖乖地顶住了墙。
陆卫国眼疾手快,趁谭白虎龇牙咧嘴、举手贴墙的瞬间,立刻从谭白虎的怀里摸出一把乌黑瓦亮的五四式手枪。而后,把枪顶在谭白虎的后脑勺上,厉声喝道:“走,到派出所!”
龚梅见了谭白虎怀里藏着的东西,再听了陆卫国的一声断喝,立刻想到了阮大头那一双逼近自己的色迷迷的大眼珠子;眼前浮现了阮大头的大眼珠子就又立刻想到了谭白虎顶住阮大头大脑袋的那支枪。没有枪,便没有阮大头的存款协议。而这协议分明是阮大头被谭白虎用枪顶着脑袋签订的。
思维进行到这里的时候,龚梅开始后怕了。她是个聪明人,她晓得,如果五一支行被认定是顶住客户脑袋签存款协议的银行,对于她自己来说,甚至对于五一支行,乃至整个合作银行来说,将意味着什么?
她的腿仿佛突然失去了骨头的支撑,感觉发软;她的眼前好似遮上了一层朦胧的迷雾,开始发黑,就在她几乎不能支撑自己的身体,摇摇晃晃就要倒下去的时候,她突然听到谭白虎的哈哈大笑之声。那笑声像在乌云里闪电之后炸响的一声惊雷,惊得她重新睁大了自己的一对杏眼。这时,她看到谭白虎继续大笑着,扶在墙上的手已经放了下来,陆卫国正不甘心地使劲儿拉动着手枪的保险,以期用这把枪对谭白虎进行威慑。
“别搞了。这保险是假的,是和枪身焊在一起的。”
龚梅如梦初醒,使劲儿眨眨自己的杏眼,望一眼怒气冲冲的陆卫国,再看一眼得意洋洋的谭白虎,不解地问:“你们是说,这枪是假的?”
谭白虎瞧一眼面红耳赤的陆卫国,再看一眼气喘吁吁的龚梅,慢慢腾腾地从裤子兜里摸出一张购物小票,举到陆卫国的眼前,装出一副极为谦卑的模样,说:“陆同志,这枪真是仿真玩具。我花三十八块钱买的。你瞧,购物小票还在这儿呢。日期也是几个月以前的。”
20 硝烟弥漫才开战(1)
陆卫国的洋相让阮大头又跌份儿了。而且假如龚梅愿意,他阮大头还可以被告为强奸未遂哪。阮大头连自己都不摸门儿,他怎么就让一个外地烂仔用一把仿真的破枪给镇住了。
枪的文章没法儿再做了,可阮大头的麻烦也接踵而至。不但分布在北京市各区的地下钱庄经理们不断大事小事、没事找事地找他,而且为了拉存款,至大支行的任博雅、左忠堂打着租他写字楼作办公室、帮他老娘挣钱的名义也踅摸上门来。五一支行的谭白虎、龚梅,虽然让他恨得牙根疼,可也没放过他,不断地催要存款的支票,甚至厚着脸皮,竟打着为他阮大头赔礼道歉的借口,也找上门来。
一边是地下钱庄的闹心事儿,一边是欠了人情的哥们儿,还有拿捏着自己小把柄的姐们儿,这两个亿美元到底怎么打发呢?他阮大头既不想损失自己不近女色的好名声,也不希望在经济上吃亏,更不想窝窝囊囊地就这么被谭白虎治了。于是,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么瞅着,老娘怕女人是有道理的。真他妈是‘唯女子小人难养也’。”
一贯雷厉风行、勇往直前的阮大头现在的大脑急成了一锅糨糊,没了主意。但是,有一点他门儿清儿,就是宁可让自己存款的利息暂时不能落袋为安,也不去主动得罪任何一头。拖吧。看来,只有拿出自己原来的看家本领,继续以市井无赖的劲头,把对自己不利的事儿,一拖再拖,最后让其不了了之了。于是,阮大头学了袁世凯以退为进的把戏,以医治脚疾为借口退隐了。只是他没回乡下钓鱼,而是秘密出国,去了俄罗斯。他计划在看十七八岁的洋妞跳艳舞的同时,再谈成一笔海外游资的引进项目。
阮大头这一隐退不要紧,可把五一支行的龚梅、谭白虎撂那儿了,眼瞅着煮熟的鸭子竟要飞,也是没着没落地干瞪眼儿。
谭白虎有如不幸闯到热锅上的蚂蚁,一天给阮大头打三次电话也找不到人,一来是到手的存款业绩就要没,二来是自己在美女行长面前的荣誉,不是也打了折扣吗?
“下一步我们做啥子?”谭白虎自打从野鸭湖回来之后,就敢独自到龚梅的办公室请示工作了。
“除了找阮大头,再找文才子。”龚梅心里不比谭白虎轻松,那要到手的存款本是自己险些赔了身体才获得的成果,怎么就能这么不明不白地飞走了?
谭白虎为难了:“文才子也找不到了。”
“公司其他人呢?你全都问过了?”
“我骑自行车去三次。公司所有的人都说不晓得。要不,我们告阮大头强……”
龚梅赶紧伸出双手打断谭白虎的话:“行行行,别再提那一段啦。”
龚梅在办公室里急急忙忙地踱了几个来回,“无奈”把秀气的脸蛋儿写得满满的。牛不喝水强按头是市场经济里不应该发生的正常交易;真的以“强奸未遂”罪对阮大头进行威胁,既对拉存款的工作无益,也不是她美女行长的风格。
望着一脸苦涩的谭白虎,龚梅只得无奈地叹口气,安慰这个忠实的员工:“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就不信他阮大头放着这么大一个公司不要,永远不回来了。”
“那……”谭白虎一脸踌躇。
“那我们就等着瞧。”龚梅坐进沙发里,虽然是满心焦躁,却在谭白虎面前装出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慢慢地品了一口茶,淡淡地微笑着。
阮大头的出走,给至大支行的任博雅、左忠堂提供了发展业务的机会。他们正好以租办公室为名,实施拍阮大头神经病老娘马屁的计划,以期把已经失去的阵地再重新夺回来。
本来在五一支行就没有多少存款的左忠堂到至大支行之后,业务上不但没长进,一个月下来,反而一分钱存款没有。副行长的名他挂着,副行长的工资他拿着,却没干出来半点副行长的事儿。任博雅心里对左忠堂开始有了看法,他的脸上也就不对左忠堂有啥笑模样了。一上班,任博雅就很不客气地叫来了左忠堂。
20 硝烟弥漫才开战(2)
“咋着,我的大博士?五一支行与阮大头签协议时的调查报告踅摸来了没有?”任博雅的一张白脸上自然是乌云一片。
左忠堂现在才开始感觉出来,原来这市场经济下的官不是那么好当的。当多大的官,就要受多大的累。原来之所以自己在五一支行当官而没受累,都是因为有那么一个没日没夜忘我工作的女强人龚梅扛着,是她把应该他受的累给背过去了。他的良心忽然有了某种发现:过去对龚梅的嫉恨,其实是自己自不量力的表现,他现在的确应该对着五一支行的方向,默默地念美女行长的好。
见任博雅一脸的阴郁,左忠堂已经再没有那种怀才不遇的感觉了,眼见着自己的副行长位子已经到手,可却一分钱存款没拉来,只觉得理亏。于是,他便老老实实地哈着老腰,低声下气地回答:“谭白虎对我可警惕着呢。那份调查报告,他就是死活不肯拿出来给我瞧。不过,企业的情况,我也门儿清,咱们如果能与阮大头签协议,那建立业务关系的调查报告,我现编都来得及。”
任博雅瞥了一眼弓腰站在自己身边的大博士,心说:“净他妈的装孙子。丫挺的吹牛皮都不怕大风闪了舌头。”虽然心里如此这般地想,可嘴上却始终如一地装出一副心平气和的语气,半认真半玩笑地说:“签协议时,你还在五一支行,你咋就没自个儿留一份调查报告?”
左忠堂谄笑着回答:“都让谭白虎自个儿收走了。上次陪陆卫国到五一支行,我还真在谭白虎那里翻了半天呢。可这半彪子,连一个字也没留外边。”
任博雅故意深深地叹口气,拖长声音说:“这么瞧着,这份调查报告也得我亲自出马搞了。要不我们凭啥说至大投资公司是我们的优质客户呢。”
任博雅的一声叹息,无异于是对左忠堂无能的批判。左忠堂的老脸上立刻挂满了羞红,急忙顾左右而言他:“我听我小姨子的丈夫的舅舅的妹妹……”
任博雅恼火地打岔:“成成成,您别绕圈子,直接说事儿吧。”
“阮大头的寡妇娘是一个神经病。”
任博雅不耐烦了:“这跟存款还是没关系呀。”
左忠堂忍辱负重地极为耐心:“有关系。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嘛。”见任博雅又不耐烦地鼓起了双眼皮的大眼睛,左忠堂赶紧接着说出自己话的主题,“我立马儿要公阮大头寡妇娘的关去。”
任博雅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缕阳光:“对。这么办,倒还八九不离十。”见左忠堂一副傻呆呆的样子,又不无讥讽地问:“不过,你不会是想带她到神经病医院去吧?”
左忠堂苦笑一下:“我再怎么书呆子,也不会冒这种傻气儿吧。”
“那你准备咋样公关呢?”
左忠堂这次笑了,而且笑得很开心:“神经病的通病是爱听顺溜话儿。听说,阮大头的寡妇娘最讨厌女人,我就从这一点上跟她找共同语言。而后,先付订金,后租她的办公楼。”
任博雅在业务经费上还是很大度的:“只要租的办公楼合理合法,订金先付后付我都没意见。只是你有老婆,咋样去跟那老婆子找讨厌女人的共同语言去?”
左忠堂又笑了,只是这次笑得带了不怀好意的意思:“那老婆子因为老伴得了性病就以为世界上各个女人都有性病。我买了几本书和几盘录像带,把古今中外女人让男人染上性病的故事都收集全了。而且,还更深入一步,把古今中外祸国殃民的女人也都一一罗列出来。我就不相信她不喜欢瞧。”
任博雅冷不丁儿地一拍桌子,大叫一声:“好。你这样,就像个在读博士啦。”
错币 第三部分
诗人见美女(1)
江莉莉不但是老康见过的最漂亮的保险推销员,也是一个有生以来对他最热情的艳丽女孩。
艳丽的江莉莉不但要上门为他设计人寿保险计划,而且还想诗人之所想,急诗人之所急,竟帮助他把只卖出一本的诗集,从甜菜园图书市场一本不少、连呼哧带喘、原封不动地搬回了家!这可把老康美坏了,美得像枯木逢春一样,心里、心外都笑开了花。
在春天一般让人舒服、温馨的大美女身边,老康已经忘记了自己经济的拮据,竟然望着江莉莉一张娇艳的大脸蛋儿,置自己羞涩的钱囊于不顾,像在中央银行当处长时一样豪情万丈起来。他一拍胸脯,狮子大开口般地决定道:“小江,你说吧,你让我买哪种保险,我就买哪种!”
江莉莉是一个心里、心外同样阳光的女孩。她自打一见到老康,自然在心里就认定老康是自己一个最理想、最可靠的高端客户,也自然认为这单业务手拿把攥一般稳固,自己在保险公司的饭碗也自然不会再飞,因此,她不慌不忙地帮助老康把最后一包诗集搬进了家门,听老康说出自己最需要听的话,却没像老康以为的那样,孩子一般地蹦起来,更没急不可待地收钱、开单子,而竟像没听见他的慷慨承诺一般,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