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得赶紧签哪。”阮大头入座之后的第一句话,倒有一点儿让龚梅喜出望外。
“亏您还想着,我怕昨晚上那酒白喝了哪。”龚梅拿出美女得便宜卖乖的架势,没说半句感谢的话。
阮大头咧开大嘴笑了:“哪儿能呢。我的话怎么能一点不靠谱嘛?”
谭白虎倒是沉不住气了,把昨晚阮大头扔在椅子上的协议重新拿出来,试探着提醒:“协议,我拿来了。”
阮大头大脸上立刻写满了“不高兴”,瓮着声音抢白谭白虎道:“先撮饭。撮完了,你们哥儿几个溜达着,龚行和我一起到我这里的办公室签字盖章去。”
龚梅没多想,挺好奇地问:“怎么?您阮董,在野鸭湖里还有办公室?”
阮大头的脸上立刻重现了灿烂的阳光:“感情。我虽然不会附庸风雅,但总晓得临水办公效率高嘛。”他学着龚梅说话的习惯,没有用“知道”,而用了“晓得”。
见左忠堂一直是一副一言不发、闷闷不乐的德行,阮大头便打哈哈道:“怎么着?左经理一会儿和我们一起去,参观一下我的办公室?”
左忠堂本来下午和任博雅有约,正急得火上房似的,虽然明知道在这个野鸭湖的孤岛中脱不了身,但也断无参观、闲聊的雅兴,就支吾道:“岂敢,岂敢,等龚行一拿了协议,我们就得撤了。”
但是,阮大头的食色计划却不是按照左忠堂的需要安排的。吃罢早饭,阮大头又叫来一条小型机帆船,对五一支行的同志们说:“来一趟不容易,我得给你们弄点水产野物呀。”
龚梅推托起来:“我们怎么敢连吃带拿?”
阮大头笑了,把对银行多年的不满变成了一句实在而刻薄的话:“改革开放以来,银行同志不是一直这样吗?”
龚梅也笑了:“您有没有搞错?现在中国早就入了关,早就是银行巴结企业的时代啦。”
阮大头一语双关道:“可我对银行同志的感情依旧嘛。”
龚梅只得玩笑着同意了:“行吧。看来,下次我请阮董的时候,不到五星级宾馆是不成了。”
见龚梅,尤其是左忠堂面有焦急之色,阮大头脸上的阳光更加灿烂了,他爽朗地大声问:“是咱们一起去湖里取,还是咱们兵分两路,龚行和我签协议,其他人随船走?”
左忠堂不假思索道:“兵分两路吧,这样快。我和谭白虎坐船去。”
谭白虎想起昨天岛上那个手握手枪的奇怪黑影,心里有了几许不祥的预感,想反对,但见左忠堂一个劲儿地对自己摆手,只得把要说的话咽回肚子里。
左忠堂的话当然正中阮大头的下怀;而龚梅对三个灯泡被支走,也没理由跳出来反对。
16 偷鸡不着蚀把米(3)
望着文才子一行乘坐的小船在烟波浩渺中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米粒一般大小的点,终于,阮大头会心地笑了。他瞥一眼就要成为自己食色计划俘获物的美女龚梅,得意得几乎感觉出自己心跳“咚咚咚”地加快了。
龚梅倒不晓得阮大头葫芦里装着什么药,丝毫没有意识到一只男人的魔手正在一点儿一点儿地探向自己的美体。她现在还以为阮大头支走众人只是为了就存款利息问题与自己私下里讨价还价呢。于是,她落落大方地对阮大头说:“怎么着,阮董?这回就剩咱俩了,干什么都方便了,有什么您就直说吧?”
阮大头听美女龚梅这样落落大方地主动开口了,心里倒不由得一惊:难道这个美女行长像歌舞厅三陪女一样,也是水性杨花一般的角色吗?他心里的这一惊,倒让他匪夷所思地乱了方寸,也没有了勇往直前的潇洒,他迟疑地支吾道:“行,我们到办公室谈。”
机帆船上的左忠堂一行,在水天一色、鹤雁齐飞的世界里,被自然之美陶醉得几乎忘却了现实社会。左忠堂几乎把自己几十年在银行工作中压抑出来的一切郁闷,都化作了几声嘹亮的呐喊:“啊——哦——咦”。那呐喊带着几十年的郁闷,随着机帆船撩起的微风,飘向浩瀚的虚无世界去了。
文才子是个学历不高、悟性极强的主儿,他望着离开了龚梅的左、谭二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由于他始终是以董事长之忧而忧,以董事长之乐而乐的主儿,所以,他的心里此时此刻也有了某种匪夷所思的快乐。左忠堂的呐喊也勾引起了他的呐喊欲,于是,他伫立船头,迎着寒风,哑着难听的嗓子,快乐地大唱起来:“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头……”
船上只有谭白虎是阴郁的。他的瘦脸上,毫无表情,一对细小的眼睛眺望着无边无际的湖面。他默默地吸起了烟,一根接一根地吸着,仿佛他的烟瘾突然之间成倍地增大了。
文才子高唱一曲之后,还觉得不过瘾,正在人生二十几年的沉淀里搜肠刮肚地踅摸歌词的时候,谭白虎突然蹲了下去,没有吸完的烟卷儿落在船上,立刻被溅进来的湖水打湿,烟头的红色火星也随之消失了。他的一双瘦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龇牙咧嘴地哼哧起来:“哎哟,哎呀,我的肚子疼呀。”
左忠堂不耐烦了,皱着眉头急赤白脸道:“要蹿稀,也憋着点,可别蹿在人家的船上啦。”
文才子赶紧招呼船工:“掉头,掉头,放小谭下去。”
上了岸的谭白虎,见机帆船远去了,立刻把按着肚子的瘦手放下来,挺直了腰板,像狸猫一样敏捷而轻巧地跨进楼来。
蹑手蹑脚的他,突然在一楼听到了有人打电话的声音:“康处长,快来捉你那美女行长的奸吧。”
谭白虎心中一惊:莫非阮大头真的与美女行长有了一腿?而且不是施暴,是通奸?他悄没声儿地走过去,发现电话声是从一楼餐厅的厨房里传出来的。厨房的门紧闭着,在门的上方有一玻璃窗的玻璃碎了,一个碗大的口子开裂着。
“咋,你不在北京反而跑那儿去了?”这声音是一个男人的,仿佛是嘴里跑气,声音总是拢不住一样。但是,听这声音,依然可以断定,打电话的人年龄不大。
这会是谁呢?他为啥子会给所谓的“康处长”通风报信呢?而这所谓的“康处长”,又明摆着就是美女行长的老公康迎曦。巨大的好奇心统治了谭白虎的身心。在好奇心的驱动下,谭白虎蹑手蹑脚地来到厨房门口。里面的人又说:“连老婆都跑了,你还学什么卖保险嘛。”
谭白虎把自己的瘦脑袋悄没声儿地伸到门上的玻璃窗前,心却像做贼一样莫名其妙地狂跳起来。就在他要聚睛把厨房里面的情况瞧个清楚的节骨眼儿上,他的脚却碰到了门边的一个啤酒瓶。啪哒一声,里面打电话的人立刻没了声音。谭白虎赶紧往里探望,只见一个瘦小的黑影倏地闪了一下,就从厨房的另一扇门里消失了。
16 偷鸡不着蚀把米(4)
龚梅和阮大头并肩进了宾馆小楼之后,一步一款地上楼,龚梅心平气和,一步一停地走动,阮大头却神色恍惚,以至气喘吁吁。龚梅昂首阔步地来到办公室门前,笑容可掬,轻松快活。阮大头畏畏缩缩地走着,却思前想后。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进行的到底是食色计划,还是落入了龚梅一宿索万金的妓女一般的圈套。在办公室门前停留片刻之后,阮大头虽然心怀忐忑,但眼看着就要入口的美丽猎物,还是痛下决心,毅然决然地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地继续实施他的食色计划。
“龚行,我真羡慕你老公呀。让一个年纪轻轻的美人在外面跑,自个儿在家里待着。可他怎么……就还不珍惜呢。”他早就听说了龚梅与其老公感情不睦的事儿,开始就此起腻了。
龚梅当然能从阮大头的话里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便轻描淡写地一笑:“男人嘛,都一个德行。女人再怎么含辛茹苦他也看不见,得到的,不珍惜呗。”
阮大头咽了几口口水,“啧啧”几声之后,拿出一副信誓旦旦的架势,发表了豪言壮语:“我要是你老公呀,哪怕就当几天呢,我就‘君王从此不早朝’,也不让你再这么辛辛苦苦地拉存款啦。”
龚梅赶紧以贬低自己、抬高对手来打消阮大头的邪念:“女过三十豆腐渣,我也算是老女人了。况且我一个小地方来的女人,本就是整日里跑跑颠颠、拉存款受累的命。阮董本是梧桐树,还怕招不来金凤凰?”
阮大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仿佛挂满了灰尘,没有一点儿灿烂,他尴尬地哼哼两声,一句话没说。
人类在智力方面绝对存在着误区,就是对于任何东西的估价,不管是不是适合自己,反正没有得到的,就认为是好的,随意到手的,再好的东西,也是毫无价值的。此时的阮大头就进入了这一误区。
站在办公室门口的阮大头望着仿佛唾手可得的美女,竟然再一次忐忑不安起来了:“咱俩真的什么都可以谈?”
“当然可以谈。”龚梅轻松而爽快。她在心里盘算的不是阮大头现在所想的。此时的她,正在心里为阮大头的存款设定着存款利息的底线,就是:人民银行基准利率+可以上浮最高限+五一银行存款提成+奖金。
阮大头打开办公室的门。现在的他几乎有一点儿畏缩不前了:他怕自己刚一提出性期待,龚梅立刻宽衣解带,而后再狮子大开口,狠宰自己一刀,可怎么办?完全满足龚梅的要求,那他阮大头岂不成了冤大头。龚梅再有文化,再有身份,再年轻漂亮,可她这身体,也不应该比宾馆的高级妓女贵几百几千倍吧?
走进办公室,龚梅望着畏首畏尾、狐疑不决的阮大头,不禁咯咯笑起来,诧异地问:“我的阮董,突然之间,您这是怎么了?”
龚美女的一句话,倒把人肉场上的老手阮大头问了一个大红脸,他心里继续打着小算盘,舌头也像网格密布的算盘一样,多磕绊、不顺畅了:“龚行,您……得先……开个价。”
龚梅诧异地睁大了杏眼,不解地问:“咱俩的事情,您是主动的呀,您得先给个价嘛。”
阮大头一听龚梅的话,心里惊呼:完了,这回老子栽了。原来,这表面上道貌岸然的美女行长,其实不是一个良家妇女,而是一个老到的暗门子。这一刀宰下去,不知道讹掉自己多少钱哪。可如果眼下做了缩头乌龟,自己在嫖场上的一世英明岂不毁于一旦,甚至就此了断?
阮大头咬了咬牙,一狠心一跺脚,为龚梅开出了从来没有出过的最高嫖价:“十万。”说着,他作从饮水机旁打开水状,趁龚梅不备,偷偷按了一下门上的锁钮,锁死了办公室的门。他的大脑袋里也在这一瞬间闪现出一个思想的火花:“接下来,只剩下宽衣解带啦。”
“十万?什么十万?这十万是怎么算的?”龚梅只想着存款利息的支付问题,当然搞不懂阮大头骨子里冒出来的坏水。
阮大头没想到美女行长对嫖费还这么理论化,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得把自己变成了处女的模样,羞涩地含糊道:“你想怎么算都行。”
16 偷鸡不着蚀把米(5)
龚梅以为阮大头在利率上让步了,满眼里净是阳光灿烂,整个人也兴高采烈起来:“那太好了。我也不会亏待您阮董。”
出了血本的阮大头此时如瘟鸡一般耷拉着脑袋,只顾点头,索性连话都懒得说。
龚梅望着全线告退的阮大头,更加朝气蓬勃:“那就这么谈定:在人民银行基准利率的基础上,上浮到最高利率,而后,再一次性支付给至大投资公司十万元业务费。怎么样?”
龚梅话一出口,阮大头立刻鼓起了大眼珠子。现在,他才如梦初醒了,原来龚梅敞开来让他谈的是存款的利率,而不是男女性事。
他一屁股陷进沙发里,大口地喘着气,懊丧得几乎就此死过去。
龚梅把谭白虎留下的两份协议推到阮大头的手边,递过自己的签字笔,诚恳而亲昵地说:“阮董,您真是个大好人呢。说话算数,说办就办。您这个朋友呀,我算交定了。”
阮大头的精神几乎崩溃了,如果这是战场,他明摆着也会缴械投降的。他接过龚梅的签字笔,在乙方法人代表的位置上,潇洒地写上了“阮大头”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而后,他把协议推给龚梅,有气无力地仰在了老板椅上。
龚梅不晓得阮大头的内心在自己的言语之间经历了几近残酷的剧烈震荡,诧异地望着突然之间疲惫不堪的阮大头,问:“阮董,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说着,从饮水机里倒出一杯热水,递到阮大头手边,安慰道:“您先歇一会儿,公章可以一会儿再盖嘛。”
耳朵听着龚梅呢喃一般悦耳的声音,眼睛瞅着龚梅白皙的小手,这声音、这小手有如一针强心剂,阮大头体内的荷尔蒙突然剧增,他的精神立刻恢复了,他的食色计划在确认龚梅是个良家妇女之后又要实施了。
他的大脸上又恢复了灿烂,突然用一只大手拉住了龚梅递杯子的小手,嬉皮笑脸地说:“龚行,你来。”
龚梅面对阮大头突然的变化不知所措了,她不好意思马上抽回自己的小手,只得按照阮大头的手势,以被握着的手为圆心,绕到阮大头的身边来。
阮大头的大眼珠子把龚梅的一张秀脸盯了一溜儿够,而后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指一指老板桌上的计算机,诡称:“公章在计算机里,早就套红了,打在协议上就行。”
龚梅不晓得阮大头又憋什么坏屁,只得半认真半玩笑地说:“行,不过您躲远一点儿,别碍着我打开计算机呀。”
阮大头为了用计算机里面的黄色内容诱惑龚梅下水,只得松开了握着龚梅小手的大手,让龚梅坐在老板椅上,自己则赶紧另外踅摸来一个折叠椅,赖兮兮地坐在了龚梅身边。
龚梅打开了计算机,问:“公章存在哪个文件夹里嘛?”
阮大头赶紧把自己的大手覆盖在龚梅握鼠标的小手上。龚梅推开了眼前那只肥厚而无耻的大手,不屑地撇撇嘴,很不客气地指责道:“我的阮董,咱们都不是青春少年,都是好几十岁的人了,您还有心思占这种小便宜吗?”
这次阮大头一点儿没脸红,见没有遭到美女行长的断然拒绝,立刻感觉今儿的食色计划有戏,赶紧厚着脸皮表白道:“我就待见你嘛。”
龚梅一撇小嘴,命令似的说:“快说,公章在哪个文件夹里?”
阮大头指了指一个他藏着黄色照片的文件夹,起腻地撒谎道:“打开这个。”
龚梅不知是计,便把鼠标点中阮大头指定的文件夹,双击了一次,立刻,无数张可视的图片目录展示在眼前。由于图片呈浏览状,较小,对内容的黄色还分辨不清楚。
阮大头借机撺弄道:“从第一张开始踅摸。”
此时的龚梅还没看清图片的具体内容,便按照阮大头的指点双击了第一张图片。立刻,一张女人的阴部大特写呈现在龚梅和阮大头的眼前。
龚梅此时已经晓得阮大头是不怀好意了,她晓得自己说什么也不能再陪这个色迷独自在这四周无人的办公室里混了,否则,就无异于玩火自焚。如果男人犯混、犯坏,自己不是等于吃哑巴亏吗?
16 偷鸡不着蚀把米(6)
“没想到,阮董还有做妇科医生的爱好。”龚梅故作玩笑地起身,准备伺机作鸟兽散,夺门而去。
“你老公连养家糊口的本事都没有,你还留恋什么?不如离了他,嫁给我得了。”阮大头急赤白脸地说。他当然知道龚梅想借机溜走,此时的他色欲已经完全战胜了尊严和理性,甚至让他忘掉了其食色计划的核心是诱骗而非强暴。于是,他当机立断,来了个一不做二不休,张开双臂,像老鹰捉小鸡一般死死地搂住了龚梅的细腰。龚梅实在没想到阮大头,在这里,在这种场合和自己动粗、玩了真的,她虽然做了三十几年的美女,可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遇上男人动粗。虽然她的心跳得有如打鼓,但还是异常地冷静。她用低沉而有力的语气警告阮大头“放开!我与老康是和是散,与钱无关。更跟你无关,快松手,否则,我要喊无礼啦!”
阮大头几十年人肉场上的斗法几乎都是千篇一律的文斗,压根儿就没有一丁点儿武斗的经验,而且他的食色计划也只是对龚梅的诱奸计划,没有设计暴力的步骤。对龚梅进行的这第一回不期而遇的逞强,本来就像昂头高粱一样虚着心、打着晃,听美女用这样的语气说出了义正词严、不留情面的话,男人竟忍不住全身战栗起来。
“我出十万,就买你一回。”阮大头咬牙切齿一般的说出了让自己为钱而痛的真心话。
龚梅努力挣脱着阮大头的大手,冷笑几声,低声呵斥道:“甭以为自己有俩臭钱就可以胡作非为。你算看错人了。”
阮大头见龚梅没有大声喊叫,便越发的不肯撒手,气喘吁吁地讨价还价:“你还和老康好着,我再把存款全给你,一分钱高息也不要,行了吧?”
“放屁!那我直接当妓女去得了,还当什么行长。”
“那……”高大威猛的阮大头理屈词穷了。除了在这空无一人的水中宾馆对龚梅用强,逼迫她就范,恼羞成怒的他几乎踅摸不到一丁点儿辙了。
“放开手!”龚梅厉声呵斥。
面对理性的龚梅,阮大头借着怒气准备以身试法了。他索性抱起了龚梅,企图把她放到老板桌上,再继而图谋不轨。
忍无可忍的龚梅终于怒不可遏了,她气得秀脸绯红,又蹦又跳地挣扎,明晓得这水中宾馆有如贼窝一样空无一人,却依然对色胆包天的阮大头厉声吼叫道:“流氓!臭流氓!放开手!”
龚梅的一声大叫,立刻把阮大头那一点儿恼羞而成的怒气惊到野鸭湖对岸去了,他竟被一个小女子的凛然正气吓得浑身发抖、四肢无力。骑虎难下的他忐忑不安、急速地盘算着,可怎么也盘算不清现在的他应该对龚梅继续施以暴力好,还是就此妥协好。
这时,阮大头身后的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他的后脑壳上,突然咚的一声,被一只凉冰冰的手枪重重地顶住了。
谭白虎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站在了他们的身后。
此时的谭白虎好想好想扣动扳机呀。他真想瞧见一颗钢铁制成的花生米,从阮大头的左脑进入,再从阮大头的右脑飞出。
阮大头实在没想到,自己明明已经偷偷锁死的房门,怎么竟然会溜进人来?这是他妈的什么人搞的鬼。
他立刻放开了已经被放到老板桌上的美女,头也不敢回地举起了双手,肥硕的嘴唇上下抖动着,结结巴巴地说:“别,别开枪。我……”
17 高龄跳槽者(1)
从野鸭湖回来之后,左忠堂虽然不知道阮大头被枪顶住脑袋的那一幕,但是却感受到了龚梅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大喜过望的恩惠。当美女行长的白色本田轿车在五一支行的玻璃门前停稳后,谭白虎最先跑下来,准备把装在大塑料口袋里的鲜活螃蟹卸下车。
龚梅拦住了谭白虎,对最后下车的左忠堂说:“我跟小谭都不自己开伙。你却拖儿带女,上有老下有小的,这些,都归你得了。”
谭白虎自然晓得美女行长依然在办公室独居的事实,也明白左忠堂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现状,更懂得美女行长不放过任何一点儿挽留左忠堂机会的良苦用心,便把已经卸下的三袋螃蟹重新装进一个大塑料袋里,随声附和着,说:“对对对,左经理一大家子人,这点螃蟹好打发。”
左忠堂望望美女行长,再瞧瞧谭白虎,诧异了:“龚行,怎么都成单身了?”
龚梅玩笑地撒谎道:“我们家老康长期出国,我当然也就是单身了。”
望着五一支行这身居一头一尾的两个人,感受着他们对自己的热情,左忠堂在独自拿走全部螃蟹之前,心里也真的产生了一点儿不好意思的情感,他半真半假地推辞道:“阮董给我们一人一份,我怎么能都拿走呢。”
龚梅索性让谭白虎把三份螃蟹都装进了左忠堂的黑色捷达车。望着左忠堂的车在京城的夜幕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才和谭白虎一起转身走进五一支行营业大厅的玻璃门。到了谭白虎二楼宿舍的门口,龚梅见四周无人,才站住脚对他轻声说:“阮大头的协议虽然签了,你可得防着他毁约呀。”
谭白虎摸一下怀里冷冰冰的手枪,冷不丁儿地有了一副特男人的派头,豪情万丈地悄声说:“他敢,我跟狗日的硬磕了。”
龚梅笑了:“你一把玩具手枪管什么用。他这种人,整个一个土财主加高级流氓,什么缺德事情做不出来。”
龚梅的一句话,倒让谭白虎张口结舌了。他没想到自己大义凛然的英雄救美义举,在美女行长眼里却是自己拿着一把玩具手枪,与阮大头做了一次小孩儿过家家一般的游戏。
“真没想到,你这么大个人,身上还带这种玩意儿。”龚梅一对杏眼像老师爱护学生一样地望着谭白虎。
见美女行长这样说,谭白虎只得带着几分尴尬地点点头,喑哑着嗓子说:“行呀,您甭以为我像黑社会一样黑吃黑就行了。”
“不过,你这枪可要收好了。万一阮大头心血来潮告你的状,警察一来,玩具枪一没,人家就要把假枪认作真枪啦。”
美女行长的话倒让谭白虎心里一惊,看来还真得防着姓阮的这一手。否则,自己稀里糊涂地就进了局子啦。
龚梅见谭白虎阴郁着脸不做声了,便让自己的脸变成了中午的太阳,表情温暖,话更热情,她说:“不管怎么说,今天我都要感谢你。”
从来没享受过美女行长热情礼遇的谭白虎立刻红了脸,他的话语也开始结结巴巴的了:“应该的,应该的。”
龚梅见谭白虎羞红了瘦脸,便收住自己脸上灿烂的笑容,小声叮嘱道:“这事可千万甭跟别人说,否则,我们银行,还有阮大头,都该让人说成黑社会了。”
龚梅说罢,又以领导的姿态关照了谭白虎几句,之后,便小风一样轻盈地上楼了。
孤零零的谭白虎冷不丁儿地感觉身心疲惫了,他把自己的手枪重新藏到地砖下面,便倒头睡下。但是,脑袋一挨枕头,他就仿佛听到了楼上美女行长的脚步响,继而又听到她的洗漱之声。于是,他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美女行长秀丽的笑盈盈的脸,还有那对秀气的充满热情的杏眼。可是不久,顺着楼板,从美女行长的办公室里竟又传来了那如泣如诉的呜咽之声。
那持续了很久的呜咽之声如音绕梁,悲悲切切得仿佛是一滴滴盐酸,侵蚀着谭白虎的心。
谭白虎叹口气,低声自语:“真是一家一本难念的经。白日里风光无限、女强人一般的美女行长,晚上才露出了凄凄惨惨、弱女子的真情。看来,这美女当行长,看着挺好,可有老康这样不近情理的窝囊废和阮大头之流仗势欺人的土大款在,其实也难呀。”
17 高龄跳槽者(2)
于是,谭白虎一天的疲惫又随着不久之后楼上美女行长哭音的消失而消失了。
谭白虎正辗转反侧,不能入眠的时候,他的手机却冷不丁儿地响起了《桑塔露琪亚》。他立刻翻身下床,抓起了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他希望,也以为,这是楼上美女行长打来的,心中不禁一阵窃喜。但是,对面传来的,却是任博雅的声音:“老弟,您还没睡吧?”
谭白虎失落了,便没好气地问:“大半夜的,你有啥子事情吗?”
任博雅听出谭白虎一副不耐烦的口气,不但不介意,反而笑起来了:“后半夜才是夜生活的高潮呀。”
谭白虎虽然已经成了银行白领,但依然囊中羞涩,自然对夜生活没有感觉:“哎呀,啥子事情嘛?我可是梦才做半截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