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之间就不要客气了。”
“那是,那是。”放了电话王步凡突然觉得有些想笑,好像一夜之间他和白无尘成为好朋友了,白无尘拉扯时运成只怕是个幌子,感谢王步凡关照了他哥哥白无瑕才是打电话的主要原因。
王步凡在办公室里抽着烟想刚才白无尘打电话的事,办公室秘书张沉来通知王步凡,说马书记让他过去开个会。王步凡急忙走出办公室到马风那里去。王步凡来到马风的屋里见马风一个人在,就对他说:“马书记,那天知秋来找你,说酒店被扒了想让你给安排点事做,你正好出去考察不在家,我把她安排在计生办了。”
马风听后很感动,“知秋给我打过电话,我原本想让她到妇联去工作,你既然已经帮我安排了,倒让我省事多了,你步凡还是有办法的。”接着又说:“唉,现在人熟好办事啊,我来天南时间短,同学朋友又少,总有形影孤单、举目无亲的感觉,政界的熟人也多是表面上打哈哈,遇到事情就推诿扯皮,人情很淡薄呢!”马风不无感慨地说。
王步凡一时无话接茬,但他知道天南现在帮派小圈子特别多,什么同学会战友会都有,一个外乡人在这里没有亲戚没有朋友,肯定会感到孤单。
马风像忽然想起什么,说:“步凡,你说现在的事情怪不怪,天野市委组织部长雷佑胤向白无尘推荐了个人,从教师直接提了石云乡的副书记,结果有人告他不是党员,现在又退回去教书了。你说这白无尘也真是粗心,不是党员提什么副书记,提个副乡长也不会闹出这种笑话。”
王步凡仍然没法接话茬,官场上的笑话太多了,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也许马风是少见多怪吧。
这时夏淑柏和教育组长来了,一看来的人,王步凡就猜想到是研究教育上的事情,万励耘被停职调离之后夏淑柏抓文教卫生计划生育。刚才只顾说话,也没往马风的办公桌上看,现在他瞟了一眼,上边放着天南县纪委下发的《关于调离孔庙镇副镇长万励耘的决定》,另有一份是教育局下发的《关于撤销张扬声初中校长职务的决定》。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文件才到。这时候傅正奇也来了,不知道他来干什么,是宣读文件?为什么不在大会上宣读?
马风见人到齐了,清清嗓子开始讲话:“万励耘和张扬声的调离决定下来了,以后研究什么事情要尽量让纪委书记参加,加强监督,不至于使我们犯贪污受贿的错误。”
王步凡听马风这样说,认为他是在作政治秀。难道那些犯错误的班子里没有纪委书记?更何况傅正奇也不是什么好人,上次让他查财政所长的经济问题,到现在也没有个结果。马风又说:“咱们研究一下孔庙初中的校长人选。老夏你抓教育工作,先发表一下意见吧。”
夏淑柏好像不想直接说话,就把皮球踢给了教育组长,让老白先谈。谁知老白更滑头,把皮球又踢回来:“夏镇长是老孔庙了,教育上的情况你也比较清楚,况且夏镇长现在主抓教育这块儿工作,我不应该搅乱领导的思路啊。”这话似乎说得很顾全大局,其实是他不想先表态。夏淑柏也能谅解老白的难处,在这四个人中间就他说话的分量最轻。
老白这样一说,夏淑柏也不好再推让,就先分析了孔庙初中的情况,然后说:“如果要从其他学校调校长就不说了,要是就地取材,看马书记和王镇长手头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这事最好还是马书记和王镇长定夺。”夏淑柏的话几乎等于没有说。
马风说:“我来孔庙时间短,对教师队伍的情况不了解,还是你们定吧。刚才我说过要加强监督,看傅书记是啥意见。”
傅正奇好像胸有成竹,又不急于点明,说:“还是就地取材为好,孔庙目前还没有女校长,这对女性有点儿不公平,我党历来重视培养妇女干部,我看选个女校长也行。”
“可以啊,选个女校长也行嘛,咱们经常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但在实际操作中对女性总是不公道的。”马风说。
“我看孔庙初中的李曲可以作为一个人选考虑考虑。”傅正奇终于不再绕圈子,切入主题。
王步凡有些吃惊,老白有些无奈。马风很关心地问:“老傅,李曲的工作能力啥样,有啥背景没有?我看也可以提拔个女同志任校长的嘛。”
王步凡算是看透了傅正奇的嘴脸,他和张扬声老婆有一腿王步凡早有耳闻,现在张扬声栽了,他竟然提出让李曲当校长,看来他还真没有白跟张扬声的老婆好一场。王步凡从心里一百个不赞成,但他不想直接表态反对,就很婉转地说:“张扬声和李曲是夫妻关系,如果让李曲当校长,教师们会不会有议论?”
老白也不赞成让李曲当校长,但不好表态反对,只是不阴不阳地笑着不说话。
马风是个直性子,听王步凡点破玄机立即表示反对,“怎么?原来李曲是张扬声的老婆啊,那可不行。让李曲再当校长,孔庙初中岂不成了‘家’天下?”接着又说:“这次可不能再听你老傅的,看你当初推荐那个张扬声是个什么人,现在又推荐他老婆。张扬声根本就不是个校长的料子,抓学校管理简直就是个白痴,当了四个月校长害死了两条人命。”
马风并没有察觉到傅正奇的复杂表情,接着说:“人选问题还是步凡同志谈谈吧,你毕竟对孔庙初中的情况了解得多些,我也赞成就地取材,难道一个孔庙初中会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以我看如果没有别的合适人选,孔庙初中的教导副主任陈孚虽然不很理想,但可以作为一个人选考虑考虑。”王步凡对马风说。
傅正奇不待马风表态就摇着头说:“陈孚不一定合适。”
教育组长可谓老奸巨猾,此时马风还没有表态,他仍然不表态,全神贯注地在看自己的指甲,他的一个指甲好像多少有点儿灰指甲的毛病。
马风这时点了点头,也不知是赞同王步凡,还是赞同傅正奇。停了停马风说:“这种小事用不着这么研究来研究去的,步凡同志的意见可以考虑,陈孚只要没什么大毛病,可以用嘛!不用怎么能知道他合适不合适?”
这时教育组长才表态了:“陈孚其实是个非常不错的同志,平时兢兢业业为教育事业而工作,我看可以啊。”说罢还故意望着王步凡,那意思是告诉王步凡他是站在他的立场上的。
马风看了一眼傅正奇,见他不再说话,就拍板似的说:“就让陈孚当校长算了,这事就议论到这里吧,散会。”
散会后教育组长跟着王步凡来到他的办公室里,王步凡让老白负责通知陈孚。他估计陈孚也给教育组长送了礼,老白也肯定会原封不动地把今天会议上的情况传达给陈孚,这样一来陈孚会更加感激王步凡,更加仇视傅正奇。
话说完了,老白仍没有走的意思,王步凡就让他坐下。老白坐下后表情复杂地说:“王镇长真是料事如神啊,那天县纪委的人来找我,说是有教师举报我存在贪污受贿行为,我说根本就没有这种事情。纪委的人说他们听说教育组私设小金库,要查教育组的账目,查到最后也没有查出什么问题,就走了。”
王步凡安慰老白说:“只要不出事就好,老白,以后办事小心点,尤其是与小人打交道更要多个心眼。”
老白点着头说:“日久见人心啊。王镇长,如果不是你的提醒我可能就被动了。咱们……咱们……哦,没有别的事情我先走啦。”老白为了表示感激之意,倒退着出了王步凡的办公室,始终没有把“咱们”的含义说清楚。
教育组长走了时间不长,舒爽和步平来了,步平手里提了一套西服。舒爽告诉王步凡说教育组长已经把她调到教育组工作了,还说要分给她一套三室一厅的住房。王步凡立即表示反对。他认为还是住在孔庙初中好,人如果出尽了风头会物极必反,再说教育组就要和计生办换地方了。舒爽根本不懂红得发紫之后就是腐烂的道理,一脸的不高兴。
王步平则很高兴地对王步凡说:“二哥,托你的福,我转正后已经调到孔庙小学,白组长还给我补发了一年的工资,这不,我给你买了一套西服,三百多块呢。”
“傻丫头,谁让你花这钱,对二哥还行贿?”
“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嘛。”步平说着非让王步凡穿上试试。
王步凡穿上西装后很风趣地说:“挺合身嘛,二哥穿上西服比电影明星也差不多吧?”
“二哥本来就很帅的嘛。”
“我看比刘罗锅强不了多少,还很帅呢。”舒爽也打趣。舒爽有个毛病,只要别人送东西她就高兴,一旦让自己花一块钱就心疼,就唠叨。平时一般不让王步凡往口袋里装钱,偶尔还偷他口袋里的钱。舒爽帮王步凡拉了拉衣领问:“你们办公室的秘书张沉怎么样?”
王步凡不知道舒爽问这话啥意思,就望着她说:“大学毕业,人很精干,天西县人,你问这个干啥?想当红娘?”王步凡见步平红着脸低下了头,就明白了。
舒爽说:“小张与白老师是天西县老乡,他说想把小张给步平介绍介绍。”
“我看可以,只要人家没有意见,这事就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步平都二十八了,早该考虑婚姻大事了。”
“二哥是很有眼力的人,只要二哥说行就行。”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又不是我找对象,我找对象都找瞎眼了,还有什么眼力?我可不去包办婚姻,别到时候怨我参谋错了,这事还是你自己拿主意。以前民师没有转正,现在转正了这事就会好办些,谁知人家愿不愿意。”
舒爽又唠叨了:“王甩子,你眼瞎活该,我舒大小姐哪一点配不上你?你作践我可以,你们王家的千金跟了他小张算是下嫁了,一个外地人并不是抢手货,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也太小看咱步平了吧?咱步平现在可是公办教师了,要说不同意也只有咱不同意。步平,走,听你二哥说这些废话干啥。”说罢强拉着步平走了。
据王步凡推测,步平可能要比张沉大两岁,不过是教育组长保的媒,这事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下班后王步凡正要回家,乐思蜀来了,他就搭乐思蜀的车回家。坐上车,乐思蜀问王步凡:“今天去县城潇洒潇洒吧?”
“不去,没有那个心思。”
“你的心思我还能不明白?你是不是对叶知秋有点儿意思?这个女人确实迷人,真的,青春美少女一个,让人一见心动。”
“大头,别胡说八道。别人不知内情,你还不知道?她继父是我父亲的学生,人家来找马风想找点事情做,就进了计生办。”王步凡虽然这样掩饰着,其实他觉得乐思蜀简直成了他肚子里的蛔虫,啥心思也瞒不住他,但目前他还不敢透露出自己的心迹。他确实爱慕叶知秋,也只能在心里偷偷地爱慕,几近单相思。
“君子爱色,取之有道。走吧,今天晚上去潇洒潇洒,洗个桑拿浴,让小姐好好伺候伺候你,销销魂。”乐思蜀现在也开始玩斯文了,说到后边就有点儿俗。
王步凡听乐思蜀这么一说,也确实有点儿动心,他对桑拿浴一词并不陌生,但从来还没有洗过,真想去见识见识。这一段时间镇里的事情乱得像团麻,让他烦透了心,也很想轻松轻松。但是他不想违背自己的做人原则,最终还是婉言拒绝了。“你大头什么时候也人模狗样地开始玩斯文了?还取之有道呢,我看你是淫乱成性。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去那些不干净的地方,你也别想把我拉下水。”
“王八,只许你道貌岸然,就不许我人模狗样?我看你才是个伪君子。”乐思蜀说罢显得有些无奈,见王步凡不为所动,只得让王步凡在孔庙初中门口下了车。
下车后王步凡无话找话地说:“思蜀,星期天没有什么事的时候教我学习开车吧?现在不会开车很耽误事的。”
乐思蜀笑着说:“那不是像搞个妓女那么简单?现在领导干部学开车无非有两个用途,一是会情人,二是送礼,你学开车是准备干啥?”
“滚蛋,我是为了自己方便。”
乐思蜀笑了笑说:“现在领导办驾照都是公家出钱,你等着拿驾照吧。”说罢开着车一溜烟地回天南去了。
七月二十日是孔庙镇所有教师最高兴的日子,他们如期领到了拖欠一年的工资,欢欣鼓舞,又照例到天南电视台点了歌曲感谢孔庙镇党委政府。几天后《天野日报》在第一版显要位置以《天南县孔庙镇发放教师工资有新招》为题,报道了孔庙镇积极筹措资金发放教师工资的事,记者对孔庙党委书记马风和镇长王步凡分别进行了采访,对孔庙镇这一做法大加赞赏。
尤其是经记者一美化,王步凡一下子成了天野市的新闻人物。天野市主抓教育的副市长还专门在《天野日报》上撰文要推广孔庙镇的做法,要认认真真想办法,扎扎实实搞工作,一定要解决教师的工资问题,保持教师队伍的稳定性。让王步凡好好风光了一阵子。马风是个粗放型干部,也不计较报纸上怎么说。
12
过了一天,更让王步凡风光的事情发生了,他那天心血来潮给《天野晚报》上寄了一篇《数落啤酒肚》的杂文,没有想到那篇杂文竟然发表了。
……你大腹便便,像只大鼓,敲起来也会嘭嘭地响,但你不是能为百姓申冤的鼓,不是鼓舞战士冲锋陷阵的鼓;你看起来魁梧有加,似乎能容天下难容之事,但你容下的只是民脂民膏 ,容下的只是山珍海味和西洋美酒,容下的是扶贫款、公款,容下的是桑拿房里小姐那淫浪的嗲声和妓女那并不干净的口水,容下的是虚报的政绩和上级的表扬奖励,容下的是价值十万元的小轿车和每年十几万的修车费用,容下的是妻哥小舅子和小情人的升官发财梦;而你,偏偏容不下逆耳忠言,容不下上访申冤的穷苦百姓,容不下党纪国法的约束……
今天我要审判你这看似强大实则下流的啤酒肚。你是草包,但比做草包,对你来说太高雅了,因为草还可以喂牛喂羊,可以绿化环境造福人类;你只是个酒囊饭袋,里面装的是肮脏和卑鄙,无耻和奸邪。终究有一天我要以党的名义,以人民的名义,用利剑把你的啤酒肚剥开,将卑鄙和龌龊示于天下……
王步凡这篇杂文又让人民群众大快其心了一次。如果说上一篇报道还有人认为那些是官话、假话和套话,而这篇杂文则实实在在说出了老百姓的心声,令人拍手称快。然而最不快的是纪委书记傅正奇,因为他是大肚子。他认为王步凡是在故意骂他。进而又想到很可能是上边有人授意,要不然报纸不一定会刊登刺激性这么强、打击面这么大的东西。因为县长安智耀也是啤酒肚,难道王步凡就不怕得罪县长安智耀?肯定是米达文在作怪。幸好天野市委书记李直、市长边关都不是啤酒肚,如果是,报纸未必敢登这种文章。于是傅正奇把刊有《数落啤酒肚》的那张《天野晚报》送到安智耀那里,安智耀看后暴跳如雷,似乎神经被刺伤了。后来在天南计划生育动员大会上,安智耀不点名地进行批评:“有些干部心思不用在工作上,尽说些不讲原则的话,纯粹是在卖弄文才,哗众取宠,有意煽动民心,制造不安定因素。难道大肚子的都是贪官?肚子大小与贪污腐败有什么直接关系吗?简直是胡说八道,随意妄加侮蔑。”
这天是夏淑柏去参加会议的,回孔庙后他无意间和傅正奇说到这个事情,傅正奇故意在公共场合散布安智耀的话,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听了安智耀的话,王步凡吓得不轻,没想到一篇“露球能”的杂文会触动安智耀的神经,得罪了县长以后还能有好果子吃?想到这里,王步凡的脊梁上从下往上升起一股寒气……
米达文就和安智耀唱反调,在一次农业会议上点名夸奖王步凡敢讲真话,敢于说出老百姓欲说而不敢说的话,这就叫胆量和气魄,没有辜负党的重托和组织上的培养,是个不仅敢为群众说话而且也能为群众办事的好干部,并且号召乡镇干部学习王步凡敢于说真话,能够不断学习进步的工作作风。据说当时米达文的态度还非常严肃。
这次会议王步凡也没有参加,听李浴辉说很多人议论他,似乎他已经成了天南县的焦点人物。时至今日,王步凡与米达文在工作上的接触不多,米达文对他大加赞赏,不知到头来究竟是福还是祸。
白无尘已经提升为天南县委副书记,仍抓组织,组织部长则由天野市委组织部下派的干部秦时月接任。白无尘升任县委副书记后王步凡和时运成去向他祝贺,他反复强调要王步凡坚决站在米书记一边,看那样子天南的政治形势好像很紧张……
傅正奇率领的调查组已经进驻孔庙镇财政所一个多月了,整天有人陪他吃吃喝喝,正如王步凡所料,一个多月时间,什么问题也没有查出来。马风有些懊恼,但也不好向傅正奇发火,就把王步凡叫去,告诉他说:“我看不行干脆让财政所长退吧,你看谁接替他合适?”
王步凡思考着说:“马书记,以我看傅正奇是靠不住的,孔隙明死了,要想查清孔庙镇的经济问题很难,我赞成让财政所长退,你看张沉怎么样?”
马风很赞成王步凡的意见,说张沉是个好同志。
张沉当上财政所长后,王步凡又推荐叶知秋出任妇联主任,王步凡这样推荐并不会引起马风的反感,叶知秋也算是马风的妹妹,算是帮了他一个忙。张沉已经与王步凡的三妹步平确立了恋爱关系,看在王步凡的面子上,马风也没有反对。况且这两个人论人品论能力在镇干部中都是数一数二的。马风过去与孔隙明不合,整天处于明争暗斗状态之中,对工作和个人前途都极为不利。后来虽然斗倒了孔隙明,也因为孔隙明的自杀彻底得罪了安智耀。他现在把赌注押在米达文身上,只有趁米达文在任时自己争取干出点成绩,才会有所发展,一旦安智耀将来主政,他马风再想提升就很难了。为了使自己的目标能够早日实现,马风也想主动团结王步凡,要好好干出点政绩,为以后的升迁捞点资本,所以他一般情况下很尊重王步凡的意见。
马风通过与王步凡一段时间的相处,很佩服王步凡的人品和能力。王步凡也乐意团结马风。一则马风是书记,是米达文跟前的红人,与他搞好关系,也能进而和米达文搞好关系,为自己拓宽升迁之路。二则马风其人虽然性情急躁,但不奸不贪,与这样的人共事不用花费过多的防备之心,可以安心工作。三则镇长与书记保持一致也是符合组织原则的,什么时候也不会受批评,更不会犯错误。于是两个人团结紧密,一时成为天南政坛上书记与镇长合作最为默契的典范。
一九九五年的秋天,为了重塑孔庙镇党委和政府的形象,把经济建设搞上去,马风和王步凡主持召开了两个会议,一个是转变工作作风的会议。在会上马风大讲廉政问题,虽然没有提名道姓但谁也知道他是在说已经自杀的孔隙明。当谈到彻底刹住吃喝风和改变生活作风时,他则点名大批前任财政所长,把他们称为孔庙的蛀虫,说他们整天吃吃喝喝拉领导干部下水,孔庙的经济和形象就是坏在这种人手里的。马风讲到这些,李浴辉头低得差点儿钻到裤裆里,他觉得马风就是在说他。当马风谈到生活作风时,不点名地批评着说:“有些干部养情妇,且不止一个,我就不知道你不贪不占哪来那么多闲钱?哪一个女人会贴钱陪你上床?你们拿着人民群众的血汗钱去养情人能对得起良心吗?能对得起党的培养吗?有的村里的农民要抗粮抗税,他们是不愿把钱白白送到镇政府让腐败分子往女人的裤裆里塞,并不是不爱党、不爱国、不守法,而是对贪官污吏不满。孔庙镇党委政府的形象被你们丢尽了!我就想不通,情妇那个肉洞真比自己老婆的好,也没镶金边吧?也没长花儿吧?香到哪里了?值得你们养了一个又一个,真为你们感到丢人!”
马风作为镇党委书记,说话时一急躁总要失去分寸,下边有人想笑却不敢笑。那几个养有情妇的副书记和副镇长一个个脸红着头低着像被审判似的。傅正奇从马风开始讲话到他讲完一直没敢抬头。李浴辉虽然没低头,脸却有点儿红。没养情妇的人,还不时偷眼看着傅正奇和李浴辉,弄得他们简直无地自容。
另一个是关于振兴孔庙经济的会议,由王步凡主持。他先分析了孔庙镇这几年经济不景气的原因,“从工业方面来说,以前的几个镇办企业都不景气,办养鸡厂时说的是公司加农户,要带动全镇的经济振兴和发展,结果农户发展起来了,公司搞砸了,一分钱没挣还赔了一百多万。现在农户的鸡子没人收购,不能批量远销外地,只有在本地消化,就我们天南县的烧鸡店一天能卖多少只鸡?更为严重的是我们没有很好地组织统一的防疫措施,要么是有鸡卖不出去,要么是疫情一来鸡大批地死掉,这样的局面咋能不挫伤养鸡户的积极性?现在鸡没人想养,没人敢养,养了赔钱。同志们啊,我们政府是为老百姓服务的,干部是要当公仆的。要知道一个农民的能力是有限的,外出联系,往外运销,这些都需要镇政府来帮忙。而我们以前究竟为农户帮了多少忙?假如不为老百姓办一点儿实事,一天到晚光知道下乡收钱,老百姓咋能不恨咱们?咋能相信我们?因此咱们好事一定要办好,实事一定要办实,这才是人民的好干部,这才能在人民群众中树起我们的威信和形象,不然不想让老百姓骂恐怕也难以堵住人家的口吧。今后如果再办企业,就要办一个成一个。要经过深思熟虑和专家论证后再办,不能盲目行事,赔了钱谁负责?”王步凡点了一支烟猛抽了几口,他觉得今天的讲话很顺,就掏了掏耳朵又说:“在农业方面,除了一般农作物外,过去咱们孔庙的经济作物靠的是种植葡萄和烟草,因为前几年葡萄酒厂效益好,有多少收多少,并且价格也合理,农民种植葡萄的积极性很高。可是近年来葡萄酒厂盲目扩建和受大环境的影响,几近倒闭,葡萄卖不出去,又一次挫伤了农民的积极性,与养鸡犯了同样的毛病。究其原因就是没有外销渠道,缺乏合理措施,葡萄烂在地里没人管,葡萄树死的死毁的毁,这个原有的优势竟变成了包袱,这一点镇政府也是有责任的。那么以后如何促进孔庙经济的发展?我们应该在种植葡萄和栽培烟草的基础上再发展一些蔬菜大棚。最主要的一条就是镇里要建立相配套的销售机制,确保把产品销出去,把群众生产种植经济作物的积极性调动起来。群众富了,孔庙的经济自然就会好转。到时候我们也不会再住这几十年不变的破房子,我们也可以搞一些形象工程,让一个全新的孔庙镇展示于世人面前。”
王步凡的讲话分析透彻,入情入理,镇干部没有不佩服的。他这一次的开场白远比调来时讲得好。就连马风也认为王步凡很有水平。
近一段时间在天南县,人们谈论孔庙镇的新闻最多,有好的有坏的,好消息一过去,坏消息马上就来。甚至上午还是好的,下午马上就变坏了。
这天王步凡刚上班,就听说傅正奇出事了。他去找李洼那个女人鬼混,刚好人家丈夫回来逮了个正着,那个民警性情很暴烈,当场打了傅正奇一顿,还让他写了悔过书。傅正奇正好兜里有钱,写了悔过书又赔给人家两千块钱准备私了,双方也达成了协议。谁知这是个圈套,傅正奇刚走,那个民警就把傅正奇的悔过书和两千块钱送到天南县纪委了。
王步凡来到马风的办公室里,见县纪委的同志已经在征求马风的意见要给予傅正奇处分。
马风很恼火,用高八度的嗓门说:“这个傅正奇也真不像话,整天他妈的吃喝嫖赌,身为纪检干部不抓纪检工作,正经事儿不用心,歪门邪道却挺有本事。按照党纪国法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孔庙镇不想再要这种败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