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远超不耐烦地说:“今晚大家都不要抽烟,小木你去吧,你这个同志瞎嚷个啥嘛!”
刘远超的表情和语气虽然让人难堪,但木成林似乎根本就没有感觉出来,仍是一脸笑容地躬着身子点了点头对莫妙琴说:“给房间里喷些香水,打麻将是打心情的。”莫妙琴去梳妆台上取来香水给房间里喷了喷,顿时清香和温馨就弥漫了整个房间,让人觉得心里很舒畅。木成林见刘远超向他微笑了一下,才很满足地离开了。
入坐时,刘远超坐在东边,乔织虹坐在北边,欧阳颂坐在南边,王步凡坐在西边,牌局就要开始了。
这时刘远超宣布了政策,“今晚咱们玩个新花样,我也是刚刚学会,挺刺激的,就是杠头双。抓起牌后先把杠头上那张牌翻起来,谁要是开杠后自摸了这张牌就翻倍。赌注是一五八,即杠一,平赢二,自摸八,如果杠头双就翻倍。仍然是打点炮吧,桩上带个码子。”
刘远超订了政策,谁也不敢不服从。牌局开始,刘远超打骰子找桩,正好找着王步凡。
王步凡这一局的牌特别好,打出一张牌,就快成了,手中有三个九条,一个发财,一个二万,只要上个四七饼就是单叼发财或二万,上发财或二万就停四七饼,可惜杠头上是个红中,对他毫无用处。
刘远超的牌也很好,面带喜色,志在必得。该王步凡揭牌了,他一摸是个发财,心里正高兴,乔织虹出牌打了个二条,欧阳颂碰了,发财到了刘远超手中,刘远超却出了四饼没有出发财,王步凡猜到他手中的发财肯定多。轮到王步凡揭牌,他揭了个四饼,这时单叨发财显然是不合适了,他把发财打了出去,刘远超开了杠把红中拿走了。继续翻杠头,竟是张二万。刘远超没有出红中,显然他手中红中也多,就出了个九条,正好王步凡杠头双。一算账乔织虹和欧阳颂每人给王步凡三千二,刘远超带杠应该是三千四,去掉王步凡给他打的一杠,刘远超掏了三千三。
打点炮牌是抢桩的,谁赢谁坐桩。第二局仍是王步凡坐桩,他抓起的牌仍然很好,三个八饼,只要上了四七条就停二条和一万对倒,杠头上是张一万,胜利在望。转了一圈就揭了张七条,停牌了,单等那个八饼,可是他又怕别人用了。他打了个九饼,其他三个人跟着打了九饼,接下来他揭了七饼打掉后,乔织虹碰了,到欧阳颂那里欧阳也打了七饼,这时候王步凡就增加了胜利的信心,因为八饼谁揭住谁不要,已成孤牌了,谁也不会去独钓八饼,因为杠头上是个一万,要刁最好刁一万。这时刘远超出了个二条,王步凡没有赢,到他这里就揭上来个八饼,开了暗杠又是杠头双,每人三千四。两局下来,王步凡赢了二万一千七百元。刘远超在夸赞王步凡牌技高超的同时,脸上透露出一些微妙来。王步凡已经意识到刘远超不高兴了。他忽然想起天南老百姓说的四大傻子:领导停牌你自摸,领导的情人你送秋波,领导收礼你乱说,领导报销你嫌多。今天自己的行为不就是第一傻吗?想到这里,王步凡的脊背上竟冒出了冷汗,他决定不再赢牌了,即使自摸也要扔掉,决不能让刘远超再不高兴。
接下来仍然是王步凡坐桩,他的手气今天特别好,转了两圈就停了六九饼,又轮到他揭牌的时候竟然揭了个九饼,自己已经自摸,每人得给他一千六百元,可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赢,就把九饼打了出去,结果刘远超开了杠,杠头是三条,他三六条杠头双。刘远超阴沉的脸早已转换成慈祥的笑容,并且开玩笑道:“谢谢王步凡同志的这个九饼啊!”
王步凡笑道:“孤九饼,一点用处也没有,该刘书记成大事啊,同志们掏钱,掏吧。”
今晚的牌局对乔织虹很不利,她一直输。欧阳颂打牌比较生疏,但麻将牌这东西也怪,人们说牌是财神,喜欢新人,它还专门培养新手。牌局结束时,欧阳颂赢了二百元,王步凡把赢的钱倒出去了两万,也只赢了一千七百元,而乔织虹竟输了两万多,有些厌战了。
刘远超很幽默地说道:“重在参与,重在参与,小乔啊,我可不能赢你的钱,还是物归原主吧。”说着话把自己赢的钱退给乔织虹。乔织虹推辞了一下,见刘远超心意恳切,就收下了,然后报以羞涩的微笑。
王步凡站起身道:“时间不早了,刘书记早点休息吧!”他没有拿自己赢的钱。
“好的,好的。今晚玩得很开心。小乔啊,我知道你也爱搓麻将,以后就打这种杠头双,挺有意思的,但可不能影响工作啊!”乔织虹笑着点头不已。王步凡觉得刘远超后边的话似乎是说给他和欧阳颂听的。
乔织虹先行一步道:“我们走吧,让刘书记早点休息。”大家告辞,刘远超礼节性地送了一下。
出了刘远超的房间,乔织虹回自己的房间,王步凡和欧阳颂下二楼。分手时欧阳颂把钱还给了王步凡,王步凡推辞不要,欧阳颂执意要还,王步凡只好接住。
温优兰见王步凡和欧阳颂下楼来了,急忙先开了欧阳颂的房门,又跑着来开王步凡的房门。王步凡很友好地说:“小温,其实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有钥匙嘛!”话是这么说,温优兰主动给他开门,他心里是乐意的,一旦让他自己开门,也许会觉得有些不自在。
“没事的,这是我们服务员应该做的。”温优兰开了房门,又进来给王步凡倒了水说:“我们经理吩咐过了,莫妙琴主要服务欧阳市长,让我主要服务王书记,我们两个人既分工又合作。木经理说领导很辛苦,我们照顾好领导就是为天野市的经济建设服务呢!”
“谢谢你啊小温。”王步凡说着这话就觉得木成林把服务好领导与天野的经济建设扯到一起太牵强,但没有说什么,掏支烟点着狠狠地抽了几口。刚才在刘远超屋里他没敢抽烟,现在烟瘾大发,一支烟抽完还不过瘾,又点了一支。
温优兰去卫生间里检查了一下,出来后又去摸了一下暖气片说:“王书记,还有热水,你如果洗澡的话就洗个澡。”
“太晚了,不洗吧!”王步凡不是很爱洗澡,叶知秋就经常催他,催三次,他才会洗一次。现在温优兰这么一说,他又想起了叶知秋。他忽然觉得温优兰就是叶知秋……他今天没有喝酒,知道自己产生错觉了,就说:“小温,辛苦你了,已经十二点半了,你去休息吧。”
温优兰在出门前也说:“王书记早点休息。”
王步凡觉得与温优兰有些一见钟情的味道,可是自己已经四十三岁了,温优兰也不过和自己的儿子含愈一般大,或者比含愈大一两岁。自己应该是她的长辈,不应该有什么一见钟情的想法。同时他也告诫自己,永远把这个温优兰当晚辈看待,下边要牢牢管住那个不安份的东西。今非昔比,万万不能在“财色”方面犯错误。
王步凡有失眠的毛病,今天水向东自焚事件对他的刺激很大,他闭上眼睛就想起那团烧焦的东西,心里便发怵。睡不着只好看书,两眼酸涩,根本看不进去。又想起如今这个社会的人情和天野官场的复杂。乔织虹、雷佑允和暴平军这些人的面孔像电影般地在他的脑海中交替出现。他原以为乔织虹是个女强人,但是通过接触,他觉得乔织虹也不过如此,甚至觉得这个女人有些肤浅,尤其是当着别人的面不该在刘远超面前表现得那么矫揉造作。雷佑允总是一副笑里藏刀的嘴脸,这种人让他很难捉摸。暴平军虽然给他的印象不好,但他认为这种人还比较好对付些,正如古人说的“明枪好躲,暗箭难防。”林涛繁是个地地道道的好人,也是个堂堂正正的好官,却没有什么政治背景……
仍然翻来覆去睡不着,睡不着脑子里就要思考问题,王步凡不知不觉想到了夏侯知邀请他和叶知秋一同到海南旅游的事情――
元月一日下午五点来钟,王步凡的同学夏侯知突然冒雪造访。夏侯知是王步凡高中时的同学,原来在市政府机关里工作,前几年下海经商了。毕业那么多年,彼此来往不多。他们的来往是从王步凡当上天南县孔庙镇党委书记后开始的,夏侯知为孔庙镇马岭村打井出过力,天南建铝厂和电厂他也参与了。
夏侯知的公司叫飞腾实业公司,据说总资产将近五千万元,在天野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夏侯知当年在高中上学时瘦得像玉米杆儿,如今胖得像个吹起来的气球。他是从有钱之后才胖起来的,平时不是他请别人,就是别人请他,营养过剩就胖起来了,他总是怨恨自己的吸收能力太好。王步凡每每调侃着说:“主要是吃的东西太好,就鼓起了富贵肚子。当年咱们在高中复习考学时生活困难总吃不饱肚子,胖人有几个?那时也没见你猴子发富啊!”这话并没有挖苦的意思,却让夏侯知有些玩皮地笑了。他不计较王步凡说什么,知道他有点甩,同学之间能这样说话反而感到亲切,想想当年上高中时也确实不容易,吃了不少苦。
过去夏侯知找王步凡都是到机关里去,夏侯知也没要求让王步凡给他办多少事情,纯粹是联络感情之类的交往,天南建铝厂和电厂时,是王步凡主动打电话让夏侯知参与建设的。
夏侯知突然来到家里,还带了一些礼品,王步凡就有一种候鸟飞临檐下的感觉。他猜想夏侯知一定是得到他升任天野市委副书记的消息后来加深同学感情的。
老百姓常说喜鹊总往旺处飞。夏侯知的行为虽然有些势利,但他在王步凡的心目中还是有点地位的。他做生意在义中求财,虽然也在官员身边周旋,但不搞豆腐渣工程,不赚昧心钱,现时代这种商人已经不多了。
叶知秋没有见过夏侯知,也不知道他是干啥的。见来了陌生人,急忙去给客人倒茶水。夏侯知则不停地夸奖叶知秋雍容典雅。王步凡笑而未答,这种奉承话就像中国人见面后问吃饭了没有一样,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叶知秋端来茶水,夏侯知很恭敬地接了一杯,道了谢。叶知秋把王步凡的茶水放在他跟前,就想退回卧室去。王步凡叫住叶知秋道:“这是我高中时的同学夏侯知,现在是个大老板,肥得流油。”然后指着知秋说:“这是你嫂子叶知秋。”
夏侯知放下茶水特意从沙发上站起来与叶知秋握手,并喧宾夺主地给叶知秋让坐。叶知秋只好坐在客厅里与王步凡一起陪夏侯知闲聊。
夏侯知望着叶知秋道:“元旦节放几天假,王书记也不带你出去旅游,老呆在家里有什么意思?”
“人家是个工作狂,是活着的焦裕禄呢。公事再也忙不完,哪里会带我出去旅游?我都快成笼里的小鸟了。”叶知秋的话有些嗔怨。
“不会休息的人就不会工作。这可是伟人说的。步凡,我今天就是为旅游的事来的。本来我和市石油天然气公司总经理郑清源,万通建筑公司老板买万通说好今天上午坐飞机去海南的,我临时改变了决定,让他们先走了,我改在明天去海南。这不,我把你和嫂子的飞机票都买好了。”夏侯知见王步凡沉思着不说话,而叶知秋却面带喜色,就又装作不高兴地说:“老同学还不至于连这点面子也不给吧?也就浪费你两天时间,咱们不在那里久留。”这时夏侯知已经不再看王步凡,而是望着叶知秋似乎要等叶知秋来回答。
王步凡道:“这么冷的天,又下着雪,还旅游个啥。”
“这你就不懂了,海南那边可是正暖和呢。”夏侯知说。
叶知秋是很想去海南旅游的,见王步凡没有表态,她也没敢多说话,眼巴巴地望着王步凡等他表态。
王步凡始终认为商人和包工头是靠不住的。用着你时亲热得像恋人,用不着你时就把你当做处理品了。因此他也一直告诫自己少和这些人打交道,但夏侯知是他的同学,很讲义气,所以就没法拒绝他的诚意。反正元旦有几天假期,在家里也闲着没事,说不定还要应酬很多无聊的来访者。既然剥不了夏侯知的面子,就很冷淡地说:“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你夏侯老板在市里都玩得转,在我这里如果玩不转,别人会说你面子小,你会说老同学太官僚不给你面子的。”
叶知秋听王步凡这么一说,高兴得拍着手跳了起来,夏侯知更是笑容满面,好像自己面子好大好大。
王步凡暗想,夏侯知只怕是元旦早上听到消息后才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带上王步凡夫妇一道去海南旅游的,他简直是个人精,是个万事通。他得到王步凡被提拔为市委副书记的消息不会比人大主任李直和政协主席鞠功晚。他之所以没有打电话而是直接带了飞机票来见王步凡,就是为了表明忠心和诚意,怕在电话上被王步凡拒绝。
王步凡对夏侯知的印象不错,因此才答应和他一道去海南,要是换了别人,他会婉言拒绝,不会答应他们的任何邀请。尚未上任,他就觉得“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和“诚慌诚恐”这些词语就是专门为官场造的。在官场,尽管你很想做到上对得起苍天,下对得起黄土,但真正能够俯仰天地,问心无愧的官员又有几人?尽管不断有腐败分子被揪出来,但看一看他们跌倒的足迹,大多是自取其祸。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做事慎之又慎的人都会一路平安,稍有不慎,就会乐极生悲。想到这里,他就后悔不该答应夏侯知的请求,但话已出口,再收回来就有点那个了。况且自己还没有上任,对一些人情往来也不应该太认真。
夏侯知要当夜接王步凡夫妇到天野去,王步凡谢绝了。他说在家准备一下明天一早让司机小马直接送他们去天野机场,在那里见面。
夏侯知是个爽快人,并不再多说话,起身告辞。
叶知秋是第一次到远方去,忙着要带这带那。王步凡笑了,“咱这里是冬天,海南可是夏天,到时候仅衣服就够你带了,其他啥东西也别带。”
叶知秋先是吃惊,后来就明白了,海南根本没有冬天。
王步凡有失眠的毛病,他嘱咐叶知秋把他的安眠药带上。刚嘱咐过,他忽然想起叶知秋有晕车的毛病,是不是会晕机,也未可知。就说:“知秋,只怕明天上了飞机你要晕机的,我这里有一个预防晕机的绝招:明天早上你带上治疗跌打损伤的止痛膏药,临上飞机前贴在肚脐眼上,就不会晕机了。”
“那我现在出去买点,药店不会关门吧?”
“不用,前几天老太太腰疼,我让小马送回来不少止痛药膏,她不会用完,你去要几张。”
叶知秋自认为女人心细,她又是最心细的女人。现在他不得不佩服王步凡比她更心细,就向王步凡很多情地笑了笑,然后去向婆婆讨要止痛膏。王步凡也正是靠着心细这个优点在官场里游刃有余的,他暗自叮嘱自己:将来到天野上任后一定要更加细心,更加谨慎,万万不可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毁了前程。
第二天一大早夏侯知又专门开车来接王步凡夫妇到天野去,他们坐的是天野直达海南的飞机……
叶知秋在深夜里打电话问候王步凡到天野上班第一天的情况,打断了王步凡的思绪,他本想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向叶知秋说一下,又怕她为自己操心,就没有说什么,只说自己一切都好,不用妻子挂念。
叶知秋的电话打断了王步凡对海南之行的回忆,但郑清源、买万通、东方云、东方霞这四个人的面容却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使他再也睡不着了。
郑清源和买万通是天野有名的私营企业老板,东方云和东方霞则是两个专傍大款而且又很神秘的女人。进而又想到晚上夏侯知送钱让他和刘远超赌博的事,就后悔不该和夏侯知在经济上交往过多。可是情急之中又没有办法,只好又一次破例。王步凡一次告诫自己:交往归交往,自己决不收礼,今天晚上这几万块钱将来也要还给夏侯知。
仍然睡不着,水向东的影子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一闭上眼睛就想起那个烧焦的黑炭团儿,令他心惊胆寒,就更没有睡意了。他干脆睁着两眼又望着天花板,尽量不去想这些上班第一天发生的事,一直到东方微微出现鱼肚白时才朦朦胧胧入睡。
睡梦中见到水涟、水漪和乔织虹在一块儿生活,她们过得很幸福,乔织虹待那两姑娘就像自己的亲生女儿……转眼间水涟考上了清华大学,乔织虹很自豪地送水涟去北京上学……又转眼间水漪考上了北京大学,乔织虹很幸福地把水漪送上开往北京的火车……
五
王步凡昨夜想了一夜赴任前后的事,就有些天大地也大,河宽水也急的感慨。过去在天南县当县委书记,县里再复杂毕竟只是一个小县城,现在他初到天野已经感觉出山大洞也深了,他必须泰然处之,力求不伤害别人,也不被别人伤害。
昨夜几乎一夜未眠,只在天亮前睡了一小会儿,还老是做一些神奇古怪的恶梦,先是与水涟和水漪有关的梦,接下来就是恶梦。一会儿是掉在水里无人搭救,一会儿是吊在树上下不来,再不然就是东方姐妹来调戏他,他不为所动……东方姐妹很失望。过去他常常备有安眠药,昨天赴任时偏偏忘了安眠药的事。七点半钟才起床,起床后仍觉得头昏脑大。五日和六日本来是星期天,乔织虹说两位领导刚来这个星期天不过。为了使自己精神点儿,他洗了澡把稀疏的偏分头梳了好几遍才去上班。叶向南早已经在楼下等着他。坐上车王步凡嘱咐叶向南抽时间去给他弄点舒乐安定片,不然晚上总是休息不好。叶向南没敢问原因,点了点头。
来到市委,正赶上墨海通知说乔书记要召开一个简短的常委会,墨海通知王步凡之后慌着去通知人大主任李直和政协主席鞠功,让他们来列席会议。
王步凡的办公室里还没有安排好,他直接来到207会议室里,其他人都陆续到了,只有乔织虹还没有来。鞠功闲着没事在读手机上谁给他发的短信息:女人是车。少女是新车,鸡婆是公车,二奶是包车,情人是出租车,老婆是专车,失身女人是事故车,离婚女人是二手车,被拐卖的女人是走私车,你会开什么车?
其他人都笑了,文史远与鞠功开玩笑:“鞠主席,你现在经常开什么车呢?”
鞠功笑着说:“我有专车,我有专车啊。”
王步凡总觉得鞠功的行为有点过于放荡,他也是正厅级干部,却没有一点自重的样子。
文史远也开始读信息了,领导干部新四个基本四项原则:工资基本不动,老婆基本不用,花钱基本靠送,烟酒基本特供;贯彻事情办不成不收钱的原则,落实关系不密切不收钱的原则,严格几个人同时送礼不收钱的原则,遵守送钱送得太少不可收的原则……
别人都在笑,只有林涛繁和廉可法毫无表情,李直也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没有笑,也没有表示出反感情绪。王步凡暗自叹道;市委出一个鞠功这样的宝贝就够了,再加上一个文史远就更热闹了。这时乔织虹匆匆忙忙进了会议室,不及坐下就说:“对不起,耽误大家时间了,那个啥,我送两个女儿上学了,看来当母亲是很不容易的啊!这个星期天不过主要是开会研究一些重要事情。”
此时有点一鸟入林,百鸟绝音的样子。谁也没有接乔织虹的话,会议就算开始了。乔织虹在会上只说了四件事情:第一件事是酝酿下派帮教工作队落实省委提出的“小康战略”重要决策,二月二十八日以前必须到位,也即农历正月十七日,此事由王步凡负责落实,墨海协助;第二件事是王步凡的工作分工,让他接替车行芷主抓政法工作和负责帮教工作队的有关事宜;第三件事是决定三月二十六日召开天野市十一届五次人大会议,要把代理市长欧阳颂前边的代字去掉。此项工作由人大主任李直主抓,常务副市长暴平军和政协主席鞠功协助。第四件事是人事安排。事先乔织虹没有召开书记办公室会议研究,是雷佑允拟了个名单,乔织虹看了看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墨海说的是开一个简短的会议,可是只要一牵涉到人事问题,只怕今天的会议就短不了。根据以往的经验,这类会议要么开得时间很长而毫无结果,要么会议上争论很激烈,无可奈只好何体会。如果是一个很有权威的一把手主持会议,拍板人事问题,其他人说的再多,最后一集中还是按照书记的意思定。乔织虹初来乍到,只怕没有这种威望和魄力。
雷佑允是抓组织的副书记,等组织部长侯寿山宣布了调整名单,雷佑允做了简单的说明,“北远县的书记范土林和东远县的书记康宁几次要求调回市里来,根据乔书记的意思想让他们到人大去当委主任,让北远县的县长魏酬勤当书记,调东南县的副书记花英嗣到北远县去任县长,把东远县的县长雷润耕提为书记,调天西县的常务副长魏酬情去当县长,天南县的王宜帆任县委书记,副书记兼政协主席白杉芸任县长……”
雷佑允的话还没有说完,李直就提了反对意见,“我看魏酬勤、雷润耕、花英嗣和魏酬情这四个人组织上还需要再考察考察,我不知道大家的意见是否一致?他们的口碑都不怎么好,工作成绩也不突出,这个事情一定要慎重。请问乔书记,这些人你了解不了解?对这些人的任用你召开书记办公会议研究过吗?”
鞠功也附和道:“是啊,小乔书记对这些人你了解不了解?对这些人的任用你召开书记办公会议研究过没有?可不要别人把你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哩。”
乔织虹没有基层工作经验,听李直和鞠功这么一说脸红着说:“没有召开会议啊。那个啥,是雷书记定的人,如果大家不同意就改天再议吧。”也不知乔织虹是生雷佑允的气,还是生李直和鞠功的气,随着一声“散会”,她先拿着水杯离开了望207会议室。会议就这样不欢而散,雷佑允一脸怒容地离开会议室,李直和鞠功都是一脸自豪,好像在自豪他们这些老干部仍然有很大的影响力,一句话就否决了人事任命。
会议结束后,王步凡在会议室里与李直拉了一会儿家常,问了问身体状况,李直表示感谢,两个人相伴走出会议室。这时墨海带着一个年轻人在会议室门口迎住王步凡道:“王书记,这位是秘书处的尤扬,以后呢,他就跟着您当秘书,咱们去看一下您的办公室吧。”
王步凡点点头,很礼貌地和尤扬握了一下手道:“小伙子不错嘛。”
王步凡这一句随口而出的话使尤扬很激动,也许因为平时很少得到领导表扬,听了王步凡的话,他早已春风满面了。墨海和尤扬前边带路,王步凡仍与李直边走边谈。
王步凡的办公室夹在乔织虹和雷佑允的办公室中间,一间外屋,一间内室,外屋里办公用品一应俱全,还配有电脑,内室里放有沙发和一张双人床,可以在里边会客或小憩,还有个卫生间可以洗澡。他活动着倦乏的身体看了一圈还算满意,就招呼李直坐下。他们坐下后,尤扬急忙为王步凡和李直倒了水,然后道:“王书记,我就在大办公室里,有事你叫我。”说罢很温顺地向王步凡报以微笑。
墨海以领导者的口吻嘱咐道:“小尤,王书记呢,初来乍到,可能对机关里的有些情况还不太熟悉,你呢,工作要主动些,服务好领导。秘书呢,秘书的职责你也知道,在这里我就不再多强调了。”
王步凡听墨海说着话就想笑,他也不过是个秘书长,是个常委,说起话来官腔十足,“呢”字还特别多。这种人唯恐别人不把他当领导看,其实在市委这边他也不过是个大秘书。王步凡与李直还有些话要谈,就说:“墨秘书长,小尤,你们去吧,有事我叫你们。”
墨海用手梳理着背头,刚要离开,像又发现了什么重大事情似的说:“小尤,这桶纯净水时间太长了吧?只怕还是车书记没用完剩下的,你呢,赶快去取一桶新的纯净水换上,记住把饮水机里也冲涮一下。”墨海端了那两杯水跑着出去了,不一会儿又端来两杯水,放在王步凡和李直的面前。尤扬也搬来了一桶纯净水,换好后又把饮水机冲刷了一下才和墨海离去。当王步凡知道这个办公室是前任政法委书记车行芷的,心里就有点说不出的难受劲儿,可是别无选择,只好将就了。
王步凡认为政法委书记一职纯粹是虚设的,林涛繁抓宣传,廉可法是纪委书记,没有必要让他再抓政法工作,廉可法完全可以兼这个政法委书记。他对政法系统的情况也不了解,就想通过李直了解一下情况,“老书记,我初来乍到,对政法系统的情况一无所知,我可是您一手提拔起来的,您是我的恩师啊,您能不能给我大致介绍一下政法口的有关情况?”
李直也一向视王步凡为自己提拔起来的人,在王步凡面前也总以老领导自居。他喝了一口水,慢条斯理地说道:“本来我是不应该参乎这里边的一些事情的,可是有些事情我又不能不对你说一说。原任公安局局长雷声鸣是雷佑允的堂兄,前年因为收受贿赂和生活腐化等问题被副局长向天歌告掉了。这个雷声鸣也确实有些不像话,情人养了两个,老婆理发都要坐飞机去广州,好像天野的理发店就整治不了她的头发,太出格了。机关里的干部对他的意见也很大,再加上盖办公大楼收了包工头五十万元好处费。那个包工头原是向天歌的战友,两个人私下里一合计就告发了雷声鸣,结果雷声鸣被两规,查来查去,竟然查出他贪污受贿三百八十多万元,就被判了死刑。据说有些事情还牵涉到前任政法委书记车行芷,不过雷声鸣没有出卖车行芷。这个向天歌也不是等闲之辈,他是天野汽车厂厂长向天吟的弟弟,市公安局的副局长,现在主持公安局的工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别看天野汽车厂现在效益不好,职工天天告状,可是向天吟在上边还是很能走得开的,据说他早就活动着要让向天歌当局长,要不是车行芷一直反对,向天歌可能早就当局长了。雷佑允呢,因为与向天歌有点矛盾,也极力阻止和反对向天歌出任市公安局的局长,据说想向乔织虹推荐西城区公安分局的局长年光景出任市公安局的局长,这个事情只怕一时半刹也难以定下来,年光景的口碑很不好,因此这个事情一拖就是两年多。法院院长董伸铎与检察院院长智奇绍水火不容,董伸铎与雷佑允是战友,可以说是铁哥们,听说最近雷佑允活动着要让智奇绍下台,让副检察长苗梗昌接任检察长,苗梗昌也是雷佑允的战友。你可别小看那个雷佑允,先做孙子后做爷,在天野他提拔了一大批同学、老乡、战友,可以说各个部门里都有他安插的亲信,以后你对雷佑允要防着点,他可是个当面笑呵呵,背后捅刀子的奸诈小人,诡计多端,心狠手辣,估计你目前还不是他的对手。唉,人情就是这样淡薄啊,我当市委书记的时候雷佑允只是个组织部长,那时候是很听话的,我下楼都要搀着我,现在连我也不放在眼里。这次我推荐了个干部,他竟然在会上没有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