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郑清源要留王步凡和党员们共进午餐,王步凡谢绝了,很真诚地说:“郑总,这几个党员都是下岗职工,生活都很困难,我估计你中午这顿饭安排得肯定很丰盛,我建议你把饭局辞掉,省下一千多块钱先给他们每人发放二百元的生活费,这也算是你以实际行动支持党支部的工作,关心下岗职工的生活。”
党员们听王步凡这么一说都拍手了,郑清源只好说:“那么就按王书记的指示办。”
左绣急忙说:“闻过喜,王书记这番话,这个行动本身就是很有价值的新闻呢,你说是吧?”
闻过喜并没有看左绣,而是点着头在迅速写着什么。王步凡顺便注视了一下左绣,她长得很漂亮,很有女人的魅力。再看闻过喜,留着长发,满脸都是黑胡须,一副文化人的打扮,很有特点。闻过喜这个名字王步凡并不陌生,今天是第一次见到人。
王步凡回市委去,车到市委门口看见一个农村妇女要闯市委机关,门卫不让她进,她嚷着说:“王步凡是我哥呢,我见他有急事,就是那个王书记。”
王步凡仔细一看,认出是老家邻居王步流的妻子,王步凡让叶向南停了车,尤扬也随他下车。王步流的妻子一见王步凡就哭开了,“哥,步流那个死鬼,收破烂不知怎么收了石榴园工地上挖出来的废炮弹,被西城公安分局抓了,说是要罚款拘留呢,我没有办法只好来找你了。”
王步凡听了这话先是有些吃惊,然后对王步流的妻子说:“步流的性格我知道,办事做人原则性都比较差,你要作好家庭监督员呢,收破烂可以,但违法的事情坚决不能干,怎么就收了炮弹呢?弄响了怎么办?”
“几个民工说是废弃的炮弹,因价格很低,那个死鬼就当废铁收下了,不想让公安局查出来,人就被带走了。”
王步凡扭头对尤扬说:“小尤,你去一趟西城公安分局,王步流是个农民,没有什么知识,应该以教育为主,不要让他们小题大做,把废炮弹退掉就行了。”又对王步流的妻子说:“你上车吧,让我的秘书去西城公安分局跟他们说一下。”
王步流的妻子显出万分感激的样子,上车时只顾看王步凡,就碰了头,王步凡目送尤扬他们离开市委门口,才步行着向市委办公大楼走去。
正是下班时间,各部门的人大多提着年货满面春风地从办公楼里出来,见了面都要打个招呼,说王书记好。王步凡总是很恰当地点点头,或说声好,既不使自己太没有官架子,又不让机关干部说他架子大,这一点他把握得很有分寸。
现在过节时单位里时兴发年货,这样既收买了部下的心,领导也能够从中得到好处,因为这些年货大多是领导的亲戚经手购买的,以低廉的价格购进,以昂贵的价格报账,甚至还会弄虚作假,把不合理的开支变成合理的开支。王步凡上着楼梯,就感慨这也是一种不正常的风气,也是一种腐败现象,可惜现在世人皆醉,没有几个清醒者。
下班后,王步凡在回宾馆的路上,接到夏侯知的邀请,说晚上和夫人一起请他吃饭,王步凡无法推辞,就开玩笑说:“猴子,钱多了花不完是吧?那你应该扶助一下失学的贪困学子,我这个政法委书记目前还不缺吃不缺穿啊。”
夏侯知被逗得没办法,只好说找王步凡有事情。
晚上,王步凡在天道宾馆里陪同夏侯知和夫人吃饭,因为没有外人,王步凡让司机叶向南和秘书尤扬也来了,两个人有些感动。吃过饭,夏侯知把王步凡叫到一边说:“检察院的办公大楼已经盖成一年多了,当初是雷佑允牵线,郑清源的石油天燃气公司揽了工程,因为郑清源太贪,造价太高,楼盖成后,智奇绍不让他们装修,现在还一直放着。”
王步凡很吃惊地问:“石油天燃气公司也盖大楼?”
“这你就不懂了,他是大包,还会二包嘛。”夏侯知说。
王步凡明白了夏侯知的意思,他曾不止一次告诫自己不要和这些人多打交道,但是夏侯知的忙又不得不帮,他考虑再三,最终还是打通了智奇绍的电话,“智检吗?今天在乔书记那里,她问起你们检察院办公大楼的事情,要我过问一下?”
智奇绍在电话里就把郑清源如何提高预算开支的事说开了,最后还说也不知道雷佑允从中得了多少好处,一个劲儿地压他,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才让停工的,因此也就得罪了雷佑允,据说雷佑允还打算换掉他等等,发了一通牢骚。
王步凡笑道:“天野又不是他雷某人的家,况且他又不抓这块儿工作,换不换你,市委总得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吧?我个人认为你智奇绍同志的工作还是干得不错的,没有必要换来换去的嘛!”
智奇绍在电话里显得很激动,说最近就组织装修队伍进行装修,争取“五一”完工。智奇绍还顺便问王步凡手头是不是有合适的装修队伍。
王步凡笑道:“我又不经商哪会有什么装修队伍?不过我听人大李主任说有一个叫什么夏侯知的人,他的装修队伍不错,人大的办公楼据说就是他装修的。我去过人大,觉得装修得挺不错嘛,很有特色,很气派,不过我不认识夏侯知,也不知道他们的实力如何,这个事情最好你们内部把握,你们也可以多方考察考察再定。”
久在官场的人,没有一个是傻子,真是傻子也当不了官。智奇绍立即表态说他明天就派人去人大考察,找夏侯知交涉。
王步凡猜测,智奇绍会半信疑。既怀疑他与夏侯知有什么关系,或者以为李直与夏侯知有什么关系,又会觉得他的话只是随便说说,这就成了谜。王步凡要的也正是这个效果,人大的办公楼确实是夏侯知装修的,当初是夏侯知找到王步凡,王步凡又通过米达温把夏侯知推荐给了李直。至于米达温和李直从中得了多少好处,王步凡没有问过,夏侯知也没有说过。事后夏侯知要给王步凡五万块钱好处费,王步凡没有收。
夏侯知得知智奇绍已经答应派人与他联系,心里自然感激王步凡,但他知道王步凡的脾气性格,就没有提起诸如酬谢之类的话,满心欢喜地带着老婆要离开,王步凡冷不丁说了一句话:“以后这种事情最好少来找我,下不为例。”
夏侯知有些难堪,王步凡也不再管他扭身走了。
叶向南和尤扬要送王步凡到贵宾楼去,王步凡拒绝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常在一起的,不要客气。”话是这么说,夏侯知、叶向南和尤扬仍站在原地目送王步凡到贵宾楼去,一直到看不见身影才离开。
现在的气候有些反常,从冬天一下子就到了夏天,几乎把春天省略了,从街上女人的穿戴就能得到验证。她们往往是脱了棉衣就换上了超短裙,且把雪白的大腿尽量示于行人。从冬天到夏天的距离就像如今的男女,今晚才在柳荫和草坪上相识,而明晚就有可能走向宾馆的房间或私人住处的床。
冬去春来,天野市已经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召开两会了。天野的官场历来爱奢华,只要一有活动便标语气求满天飘舞,极力渲染着一种太平盛世,歌舞升平的喜人景象。
天野的冬季本无鲜花,暴平军偏偏部署各机关团体和企业商户门口在两会期间都要摆放鲜花,祝贺两会的胜利召开。这样一来做鲜花生意的雷雁就发了大财,鲜花是用飞机从南方空运过来的,价格高卖得快。两会的召开又要印制很多文件,悬挂很多标语,电视台记者左绣私下里开办了一家装饰广告公司,仅印制标语和文件两项也赚了不少钱。
雷雁的花店叫雁妹鲜花店,左绣的公司叫飞吻装饰广告公司,这次因为她们都发了大财,天野百姓就又编出了顺口溜:
天野市开两会,
滋润着飞吻,
拥抱了雁妹。
人大政协肥了谁?
现在的老百姓啥也能够编出来,啥也敢于说出来,因为他们没有办法制止腐败现象,没有能力惩治那些以权谋私的人,只有编成顺口溜来讽刺他们,搞一下心理上的平衡。谁都知道雁妹花店的老板是雷佑允的女儿,李直的儿媳妇,飞吻装饰广告公司的老板是左绣,她不光与雷佑允长期姘居,偶尔也陪暴平军上床,暴平军和雷佑允是干亲家,雷佑允和李直是儿女亲家,据说左绣当年也陪李直上过床,三位一体,天野市现在召开两会,为了那份情和爱,这三位巨头能不让左绣发点财?
两会的氛围一日比一日浓重,天野市一时鲜花紧俏,雷雁又一次用飞机从南方空运一批起鲜花过来,且价格十倍几十倍地涨,她具体挣了多少钱,老百姓只能很夸张地去估计。反正暴平军下了摆放鲜花的命令,看似为代理市长欧阳颂当选市长捧场,为两会祝贺,其实是要李直的儿媳妇雷雁大发横财。
两会召开的前两天,天野市早已标语满天飘,鲜花似海洋了,到处洋溢着节日般的气氛。“祝贺天野市两会胜利召开”和“祝贺代表们身心健康,心想事成”的标语到处都能看到。
代表们是三月二十五日报到的,按照日程安排,二十六日正式开会,会期五天,三月三十一日下午会议结束。会议结束后组织部分代表到各重点工程现场参观,天南的铝厂和电厂是参观的重点。
二十四日上午,上班后闲着没有什么事,王步凡坐在电脑前边学习打字。他原来不会打字,最近一段时间在尤扬的帮助下已经能够用拼音顺利打字了,只是速度有些慢,个别弄不清楚读音的字还打不出来,他学的是拼音打字法,这种打字方法好学,缺点是速度慢,不知道读音的字没法打。
王步凡正在专心致志地练习打字,尤扬敲门进来,手里拿了两封信,放在王步凡面前就退出去了,王步凡见一封信厚厚的,一封信很薄,上边都写着“王步凡书记亲启”的字样。
王步凡先拆开那封薄点的信,里边只有一张纸,上面是一首手写的打油诗,字迹很工整。
天野最近怪事多,
飞吻雁妹忙张罗,
李雷暴梅正忙活,
市长桂冠谁家落?
这封信上没有落名字,但王步凡已从这封信中感觉到了些什么异常的东西。
现在的天野市有点诸侯各霸一方的架势,李直操纵着人大,在这个领域只有他说了算,他还可以动用所谓的监督权力去监督那些他个人认为应该监督的人。雷佑允是管干部的副书记,网络了很多亲信,想搞什么政治阴谋他根本不用出面,只需要暗中下道秘令,就会有很多人行动起来。暴平军在市政府那边有一定的影响力,梅秀外与很多女代表能够说上话,她目前还兼着市妇联主任的职务,一旦这四个人想弄点什么名堂,那是很容易办到的,看来这次市长选举不会很太平。这首打油诗很明显就是针对市长选举而言的。
王步凡拆开第二封信,也是手写的,字迹像出自女人之手。
亲爱的领导:
也许你觉得我是个不洁的女人,但我心中在滴血;也许你认为我不是个高尚的女人,但我骨子里却有正义感。千万不要以貌取人!千万不要以想像和想象给人下定语!
我们姐妹都有一肚子苦水,我们过着很不正常的畸型的生活,谁又能体谅我们的用心和苦衷呢?雷佑允和暴平军权势赫赫,相互勾结聚敛钱财,我们身为无权无势的弱女子,只能成为他们床上的玩物,不情愿又有什么办法?威胁、利诱、无不用其极,我们凭什么与之抗争?我们不想做第二个,第三个水映月。等他们玩腻了就把我们转赠给郑清源和买万通,别看我们现在过着吃香喝辣,穿金戴银的奢靡生活,但我们心里空虚,有泪只能在无人的角落里流淌。(他们所赠的钱财,我们已经捐给了下岗职工管理办公室,自己一分钱也没有要,有收据为凭。)
我们掌握有大量的证据,可以证明雷佑允和暴平军是有罪的,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提供用微型录相机录下的一些行贿受贿内幕。我们相信您是个好人,才把这些消息透给您……
另外据我们掌握的可靠消息证明,雷佑允有野心,他这次要竞选市长,并且很有可能竞选成功,一旦这种人当了市长,必定给天野人民带来灾难,我们以一个共和国公民的良知和天野市民责任特此奉告。
写到这里,不用说出我们的名字,你就会知道我们是谁,王书记,咱们在海南可是见过面的…… 匆忙间王步凡看了这封信,立即就想到了东方云和东方霞姐妹两个,也想到了《天野日报》上关于爱心妹捐款的报道,更想到了当初他收到的揭发信和在海南旅游的一些事情……
这时他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看来这两个女人还是有些正义感的,所谓小人有其高尚的一面,伟人有其卑鄙的一面,这话很有道理。当初他对东方云和东方霞确实很有看法,那么好的女人,为什么心甘情愿做了大款的小蜜?现在看来应该重新认识这两位女性了,她们身上有其超乎常人的高尚。她们倍受下岗之苦,又心系下岗职工,不能不说是一种可悲的高尚。不过这封信是不能留下的,因为里边提到了他去海南旅游的事情。于是他把这封信撕了,并且用打火机将碎纸片化为灰烬,然后投进纸娄里,只把写有打油诗的那张纸装进了口袋里,他想找个合适的机会与乔织虹谈谈此事,让她提高警惕,小心有人利用人代会搞什么阴谋。
王步凡坐在办公室里已经无心干别的事情,离人代会只有不足两天时间了,他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早点告诉乔织虹。他信步来到乔织虹的办公室门口,见房门锁着,只好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打了乔织虹的手机,乔织虹回话说她在省里开会,天黑才能回来。王步凡只好暂时把这件事情搁下。
坐在办公室里有些心神不宁,他到廉可法的办公室里去找廉可法聊天。走进他的办公室,廉可法正拿着一张纸在看,见王步凡进来也不让坐就说:“你说这叫啥事吗?开个人大会,好像他妈的给李直和雷佑允家开的,一个雁妹花店大发横财,一个飞吻公司牟取暴利,我刚才跟乔书记打电话请示要查处这个事情,乔书记说这是生活小节,要我顾大局,识大体。群众都有反映了,还有什么大局和大体可言?真他妈的窝囊!真他妈的丢人!有人满口为人民服务,其实什么事情都想伸手,什么昧心钱都要赚,他们顾大局,识大体吗?真他妈的扯淡!”
王步凡看见廉可法拿的信纸上面的内容也是那首打油诗,另外,还有一封信,大概是揭发雷雁和左绣大发两会财的事情,好像没有东方姐妹的信,王步凡才放心了。海南旅游的事情说小也小,说大也大,这年头官场无小事,要想整倒谁时,一顿饭吃不对也会吃出政治问题和原则问题。
王步凡从廉可法那里出来,路过林涛繁的办公室,见门开着,他就想找这个“哑巴”聊聊,勾通勾通思想,林涛繁抓的是宣传,却经常下乡搞调研,他的身影经常出现在十县二区,很少呆在机关里,机关里的人说他是泥腿子,可老百姓说他是最能体察民情的书记,是五六十年代干部的“克隆”品,如今再找这种干部不好找了。他经常有农村题材的调查报告在国家级报刊上发表,尽管他有一篇《用人腐败与干部人事制度期待治理和改革》的文章发表在《河东日报》上,引起过上边领导的重视,但是在河东省和天野市的干部队伍中没有人去赞扬他,甚至还有人讥笑他老土,只有老百姓提起他交口称赞。
王步凡敲了林涛繁的门,林涛繁说了声“请进”,王步凡就进来了,房间里有些乱,桌子上满是书籍和报纸,林涛繁正在伏案写作。当他见是王步凡进来,很客气地停住了笔,站起来握手,让坐,倒水。
王步凡笑问:“林书记,早想和你拉拉家常,总是没有机会,不影响你写作吧?”
林涛繁苦笑一下反问道:“王书记也是个文人,你说文人是不是就特别爱写?我看不尽然,就拿我来说只是把写作当成一种精神寄托,当成共产党人的一种责任。别人说我是“哑巴”,又说我是只扫自家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唉,想怎么说他们就怎么说,在天野我知道多说话有什么好处,但是不敢说真话还要我们这些党员干部做什么用?我也知道扫了人家门前的雪,人家不仅不承情,反而要说你多事,说你出风头。况且人家瓦上的霜那是有说处的,有些是真霜,有些是假霜,如果人家特意弄点假霜作样子,你把它扫了,不就坏了人家的大事?你给老百姓扫雪扫霜他们说你好,你给官员们扫雪扫霜可就麻烦了。但是我只想守住信念,不想随波逐流啊。”
王步凡没想到林涛繁是这么有思想有情操的人,他的话很有哲理,让你不能不敬佩他。就感慨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不敢,不敢,折煞我也。王书记读的是无字书,我老林读的是有字书,有字书再深奥,也有读懂的时候,无字书有人能读懂,有人一生也读不懂,无字书很玄妙啊,只怕我这一辈子也不会读懂它。”
王步凡想把话题引到天野官场上来,玄玄乎乎地说:“天地有道,官场也有道,我认为大道往往于无形之中其实是有行的,所谓天行还有常,何况官场呢?”
“唉,有常如无常啊,省市领导都很神秘呢!书记还是那样的书记,市长还是那样的市长,他们对无字书不知道是读的太透彻了还是一窍不通,有几位对无字书读得似乎过头了,聪明总被聪明误啊,聪明人到糊涂的时候会一塌糊涂,糊涂的人到聪明的时候就是大彻大悟了,叫我说人不可太清醒,也不能太糊涂,以我看天野官场只有你王书记是一半清醒一半糊涂的人,而我呢,是三分清醒,七分糊涂啊。”
“林书记过奖了,叫我说你林书记才是大彻大悟的高人啊,人民群众自有公论,历史自有公论啊。”
“咱俩也别相互吹捧了,任何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我敢断言,咱们两个虽然成不了天野官场中的精品,但是能够成为天野官场的不朽石,时间会证明我的观点是正确的。”
王步凡点点头,他知道林涛繁是指他们两个虽然不容易飞黄腾达,但也不会因故倒台。他本想与林涛繁再往深处谈谈,又觉得目前还不是谈论某些领导成败得失的时候,就不再说了。又坐了一会儿说:“林书记,不打扰您了,你辛勤笔耕吧,但愿林书记能够开拓出一片处女地,将来把你的论文结集出版,书名就叫《求真务实》怎么样?”
“哈哈哈哈,谈何容易!”林涛繁说着笑着摇着头,送王步凡到门口。
到了晚上,雷佑允、暴平军和梅秀外都来贵宾楼拜会欧阳颂,后边还跟了个年光景。看那架式像是来商量会议的有关事项。但是年光景跟着就有些不太正常,论公论私年光景都不够这个资格。这里又不需要公安维持秩序,他跟着就有些多余。拜会完欧阳颂,这几个人还特意到王步凡这里坐了坐,无非说些大家团结一心开好两会的闲话,坐了五分钟就起身告辞。
开不开好两会雷佑允和暴平军会真的那么重视?是为了欧阳还是为了自己?为欧阳他们不会这么卖力,为自己他们未必敢这么大胆。王步凡正在捉摸这帮人来拜会欧阳颂的真实意图,欧阳来了,笑吟吟地说:“王书记,我虽然是秘书出身,但在文字功底和基层经验上不如你,你的文章我读了,真是大手笔啊!暴市长他们给我弄了个个人简历,要发给代表们的,你看一看把一下关吧。”说罢很恭敬地递过来一张纸来。
王步凡知道这几百个字的简介看似简单,却是很有讲究的,每个措词,都将反映出这位未来市长的经历和能力,甚至传达着组织上的意图,让代表们通过这张简明扼要的简历来了解欧阳颂。王步凡本不想看这些东西,看了不说点啥似乎显得对欧阳颂漠不关心,说点啥就会有好为人师之嫌。但出于礼貌他还是接住了《欧阳颂同志简历》这张打印出来的文稿,先给欧阳颂让了坐。
这时温优兰进来给欧阳颂和王步凡倒水,刚才雷佑允他们在时,温优兰却没有过来倒水,看来这个姑娘爱憎非常分明。现在她把杯子里的剩水全部倒掉,洗了杯子,重新倒了水,莫妙琴也送来了水果,等温优兰把水倒好,两个人才结伴离去。
王步凡看着欧阳颂的个人简介上有:“一九九一年至一九九五年任原省委书记秘书”一句话,就觉得这句话大为不妥,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个欧阳颂是靠原省委书记爬上来的,而不是凭借个人能力干上来的。暴平军如此用心险恶,难道欧阳颂就没有看出来?是智商太低,还是觉得恰恰点明他的光辉历史?现在官场上只要是爬到相当级别的人,哪个人没有后台,谁会在简历上写出××年××推荐××出任××一职的话,要写也只能写上“经组织任命出任××一任。”王步凡觉得面前这位代理市长幼稚得有点可笑,他不能不把这话点透。为人谋而忠,这是中国人的传统美德,现在欧阳颂既然来找他,就是相信他,如果他不把这个事情点明,日后一旦有人说透,他王步凡就被动了。于是说:“欧阳市长,我看‘一九九一年至一九九五年任原省委书记秘书’一句话不如改为‘一九九一年至一九九五年在省委办公厅任秘书’比较好,我们的一切都是组织上安排的,最好不要提及具体的某个领导人,这样对你对老书记都不好,你说呢?”
欧阳颂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很惋惜地说:“就按王书记说的改吧。”说罢从王步凡手中接过打印稿,把那句话改了。
王步凡又说:“简介上只说‘从平州市委副书记任上调任天野市任代理市长。’这样份量有些不够,应该改为‘因工作成绩突出,从平州市委副书记任上调任天野市委副书记,代理市长。’你说呢?”这一次欧阳颂喜形于色,不停地点着头,又一次改了简介。
欧阳颂这时已经有些佩服王步凡了,并把暴平军让市政府办公室起草的致辞让王步凡看。
王步凡接过来一看,是当选后的讲话稿。王步凡简直想笑了,这时候就准备这些东西虽然是应该的,一旦选不上呢?在欧阳颂心中可能根本就没有考虑选掉这个问题,而在他王步凡心中,欧阳颂目前选上的把握只有百分之五十。但欧阳颂既然让他看,他不看就有些不礼貌。他看着致辞稿,其实心里根本就没在这些文字上,他只觉得暴平军这么早就把这些东西弄出来,表面上是为欧阳颂好,实际上是想看他的笑话,甚至是在搞迷魄阵,欧阳颂一旦落选,这个致词将成为笑料中的一部分。
王步凡看似很细心地看了一遍,然后说:“可以吧?”
欧阳颂听后,似乎也很满意,就拿了简介和致辞文稿告辞。王步凡本想叫住他把天野目前的复杂情况向他说说,让他有所防备,又怕他思想上产生压力,不利于会议的顺利召开,只好忍住没有说。况且那些扑风捉影的东西也不该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只有等欧阳颂问他时,他再谈个人的看法,那样效果会好些。
送走欧阳颂,王步凡又想到今天收到的两封信,他再给乔织虹打手机,对方已经关机,看来这位市委书记说不定又和刘副书记偷着乐去了,今晚可能不会从省城回来。
三月二十五日是各代表团报到的日子,很多市县的领导上午就到天野来了,乔织虹仍然没有从省城回来,欧阳颂、雷佑允、林涛繁、王步凡和暴平军等在天道宾馆热情地接待市县代表团。天道宾馆门中悬挂着:“热烈祝贺天野市十一届人大五次会议胜利召开”的横幅标语,宾馆门口、大厅、餐厅和各房间里都摆放着鲜花,到处洋溢着喜庆气氛。
人代会报到这一天并没有安排什么活动,代表们无非是拜访一下与自己有关系的领导,联络联络感情,必要的时候在一起吃个饭,拉拉家常。
乔织虹一直到下午才从省城回到天野,又忙着察看会议议程的落实情况,王步凡也没有顾上与她见面。晚上又与天北县县委书记白无尘和县长时运成,天西县县委书记李光源,天南县委书记王宜帆和县长白杉芸,东南县县委书记陈默和县长孔放远一起吃了饭。这八个人当中只有陈默与王步凡没在一起共过事,但也很熟悉。王步凡任天南县委书记时与沈默有过接触,也算是老熟人,其他人与王步凡的关系都很好,算来白无尘曾经是王步凡的老领导,王步凡特意为白无尘敬了酒。现在王步凡已经是白无尘的上级,白无尘连说不敢当,又回敬了王步凡一杯。其他人则都给王步凡敬了酒。今晚宴席上的气氛很好,王步凡的心情也一直处于亢奋状态。回想当年他从一个平凡的人民教师步入仕途,短短十几年时间,已经成为天野市的政法委书记了,在别人的一片赞扬声中,自己也觉得很有成就感。自己毕竟是一步步干上来的,想想也很不容易。尽管他也走过上层路线,也给原市委书记李直送过一幅于右任先生的字,但这些事情鲜为人知,在别人眼里他完全是靠个人奋斗干上来的,或者说是因为天南的工作成绩突出让省委副书记刘远超特别满意才被提拔上来的。
吃过晚饭大家一起到王步凡的住室里坐了坐,因为来的人过于多,温优兰和莫妙琴两个人来倒了茶水,一时杯子不够用,莫妙琴就去欧阳颂那里取了杯子。欧阳颂虽然要当市长了,但天野的县区领导和他不熟悉,也没人主动去找他, 一时间欧阳颂那里显得有些清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