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又是一个星期五的下午,王步凡接到人大主任李直的电话,说是小儿子李曲伸伸要结婚了,晚上五点半钟想请四大班子的领导们去坐一坐,要他去维真大酒店帮忙料理一下。王步凡当即表示将提前到达。放下电话,王步凡就有些不解,李直总共有两个儿子,小儿子结婚时他是送过礼的,不知是离婚了,还是怎么的,这些情况总得搞清楚,不搞清楚怕说错了话闹得难堪。
他拨通了墨海的电话,要他一下,墨海以为有什么大事跑着来了。王步凡让他坐下,然后去给墨海倒水,墨海好像有些承受不起,急忙站起身要了杯子自己去倒水。
“接到李主任的通知了吗?”王步凡冷不丁地这么一问,墨海瞪大了眼睛,一时弄不明白是什么通知。
王步凡先笑了,笑自己这句话问得太含蓄。于是补充道:“就是他小儿子结婚的事情。”
墨海终于明白过来,“哦,接到了,他呢,还让我通知一下欧阳市长、林涛繁书记和廉可法书记,说是自己通知着不太方便。”
王步凡问道:“他的小儿子不是结过婚了吗?怎么又结婚,离了?”
“不是,前几年呢,他儿媳妇暴新花自己开车出去旅游,路上出了车祸,车毁人亡。暴新花是暴平军的女儿。现在这个呢,是雷佑允的女儿。”墨海介绍着说。
王步凡有些吃惊,前几天李直话中的语气对雷佑允还有些不满,没过几天就成亲家了。李直、雷佑允和暴平军这三股势力大联合,非要在天野闹出些名堂来不可,只怕以后乔织虹和欧阳颂的日子会更加不好过。王步凡总有些怀疑,就问墨海道:“这桩婚姻只怕是临时决定的吧?”
墨海道:“原来呢,雷佑允托人说过,李直没有答应,可是如今的年轻人都是先上车后买票的,现在呢,雷佑允的女儿雷雁的肚子已经大了,不结婚也没有办法。”
王步凡听墨海这么一说,隐隐觉得雷佑允肯定在酝酿着什么阴谋,不然自己的女儿是个黄花大闺女,哪肯嫁给死了媳妇的二婚男人?况且雷佑允与李直的关系一向不怎么好,不好的原因还是因为暴平军,暴新花死后暴平军对着李直发了一通脾气,说他不该让新花学开车。其实李直正为此生气呢,他从来没有让暴新花去学开车,是她自己要学开车才出了事故车毁人亡的。暴平军和雷佑允关系好,李直自然连雷佑允也恨了。另一个原因是自从李直到人大后,雷佑允就不怎么听他的话了。现在雷佑允主动与李直攀亲家,事出必定有因。王步凡又有一个疑点:按理说请四大班子领导吃饭道喜,应该在天道宾馆里,为什么偏偏放在维真大酒店呢,不知这个维真大酒店又是什么背景,就问墨海道:“维真大酒店有什么背景吗?是谁办的?”
墨海笑了,“王书记来市里时间短,不知道天野的有些情况。这个维真大酒店呢,是原市委书记吴维真开的,就是李直的前任。吴维真因为天北县煤矿瓦斯爆炸死了一百七十多个人被撤了职。其实他呢,也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因为他和原来的省委书记走的不一条线,当时呢,是市委书记市长一并撤职的。市长席运含呢,本来没有什么问题,正巧在瓦斯爆炸那一天天野一家录像厅失火烧死五十多个人,这个录像厅是席运含的弟弟开的,上边呢,就把他也撤职了。说吴维真失职,说席运含是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一年后呢,吴维真办起了维真大酒店,席运含呢,就办起了运含运输公司,因为天野现任的许多局委领导都是经吴维真和席运含提拔起来的,因此他们的生意呢就特别好,现在手里只怕都有几千万的资产。”
王步凡倒吸一口冷气,所渭虎死还有三分威,看来不仅是三股势力的联合,而是五股势力在联合了。吴维真和席运含虽然下台了,但他们在天野仍有一定的影响力和号召力,如果这些人合起手来去对付某一个人,那么这个人是必败无疑的,除非像乔织虹那样靠山过于硬的人,否则只怕难以对付。
王步凡终于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他不想把自己的担心透露给任何人,只是告诫自己以后办任何事情都要格外小心,天野官场很复杂,复杂得令人难以想象和难以适应。
墨海坐了一会儿,扯了些工作上的闲话,王步凡就问:“下派工作队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墨海道:“这次呢,就有点怪了,据说各局委的领导们都打招呼要把自己的亲信往工作队里塞,以往呢,从来没有过这种现象。过去搞社教、搞扶贫,谁也不愿意下乡,名单报上来后呢,总有些领导打招呼,说因工作需要得把有关人员更换一下,换来换去呢,下乡的都是领导的眼中钉、肉中刺,再不然就是单位里的饭桶了。这次呢,早先也报了名单,后来各单位都要求换人,现在的名单呢,全部是重新安排的人,老名单上的人几乎全部换了。”
王步凡又笑了,“那还不是因为文件上说一年后要重用这些人吗?真是太有意思了,没想到官帽子的诱惑力竟然这么大。”
墨海也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发表个人的看法。
墨海走后,王步凡就又有了上当受骗的感觉,他惊叹现在的官场真可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组织部的人现在也很轻松,名义上是管干部的,一年到头也就在办公室里统计几个数字,根本不肯到基层去对已经任用的干部进行考核,将要任用的干部都是异地任职的,虽然公示了,新地方的人民群众根本不了解情况提什么意见?谁知道新领导称职不称职?老地方的人虽然了解情况,但是人家要调走了,只要不是死对头,谁去多那么一事谈论人家的是非?即使工作能力再差也没有人知道,那怕是个贪污腐败分子或者是个无能庸才,只要没有人告状,纪检部门也不会主动去查处他,组织部门顺顺利利地加以任用。就拿下派工作组的事情来说吧,当初下发通知的时候,他就应该像过去那样加上“将来成绩优秀者可以考虑优先重用”这类兑现不兑现都可的虚话,万不该写得那么具体,那么诱人,结果让人家钻了空子。现在既然正式文件已经下发了,又承诺工作队员回来后官升一级,自然会有很多人看好这次难得的机遇,自然会有很多干部把自己的亲信安排进去。在机关里想官升一级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有多少人熬了半辈子还是个副科级,别说副处了,有的人混了一辈子都是个科员。尽管王步凡自己知道上当了,他也只好认了,现在组织部在雷佑允手里操纵着,他有什么办法呢?如果朝令夕改,不光自己这个落实“小康战略”委员会的主任没有面子,好像市委也说话不算数了,他猜想名单上说不定会有很多科长、副局长之类的人,到时候会让市委难堪的,局委就那么几个,哪有那么多的位置?副职还可以多安排几个,正职就不好办了。一想到这些他就又给墨海打了电话,让他把名单送过来。
等墨海把名单拿来后,王步凡问:“这个名单里边有科长和副局长没有?”
墨海道:“有呢,劳动人事局、环保局、工商局、城建委、技术监督局等等很多局的副局长都在名单上,并且据我所知,这些人都是雷书记安排的,比如天野影视城的经理言无语,是个正科级,这次也安排下乡了。”
王步凡心里一沉:“这个雷佑允实在是太阴毒了,这么多副局长下乡,一年后回来都要当局长,哪有那么多位置?这不是成心要他王步凡的好看么?到时候兑现不了,他王步凡的面子何在?也许因为这个事情兑现不了,他就会成为众失之的,但他的想法不想让墨海知道,就笑着说:“名单先放在我这里吧,研究研究再说。”
墨海似乎心里也有想法,很神秘地笑了笑离开。
墨海走后王步凡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一着不慎,可能就会让他下不了台,他必须采取相应的措施,把问题解决在荫芽状态,因此他拿了名单向乔织虹的办公室走去。
乔织虹正在通电话,示意王步凡先坐下。王步凡坐下后只听乔织虹笑着说:“欢迎老班长,老大哥再来天野视察工作,小妹妹随时欢迎你的到来,我如果回省里就去看望你,拜拜。”放下电话,乔织虹仍红光满面,有些娇态,这娇态可能来自于刚才与刘远超打的电话,她显然有些余兴不尽。“王书记有什么事吗?”乔织虹望着王步凡问道。
“乔书记,有个事情想向您汇报一下。”说着话王步凡就来到乔织虹的办公桌前把工作队员名单递过去,然后把一些局委副职的名字指给他看,并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乔织虹听后也有些生气,“这样不行。那个啥,名单要重新审定,正科级的比例不能大于百分之五,副处级就不要下去了,只选一个带带队就可以了。我看不如让天南已经提拔的那些人,担任各县的帮教队队长吧,这样你看怎么样?”
王步凡道:“这样也好,带队人员是不是让经贸委那个裴副主任担任,他快退了,将来回来后给他弄个正处级调研员也算官升一级嘛。”
乔织虹笑道:“你王书记可真是个人精啊,你要不提醒,将来这么多副局长要升局长,不是难为我嘛,谢谢你啊,那个啥,这事你就别管了,我让侯寿山重新安排人员。你是帮教工作队的总队长,就按照你的意见办吧,这次不能按雷佑允的意图办。哎,我最近听了笑话,说天野的经济上不去就是因为经贸委的个裴副主任,既赔还是副值。戏言,戏言啊!
王步凡没有就这个笑话发表什么见解,从乔织虹的办公室里出来,就暗笑雷佑允的阴谋再一次流产。雷佑允处处要跟别人斗心眼,耍手腕,他王步凡也不是吃素的,暂时没有你雷佑允的势力大,总有一天叫你聪明反被聪明误,败在我王步凡的手下。他知道,雷佑允虽然在天野有根基,有一帮势力,但他上边没人。就中国目前的国情政情看,上边没人是绝对不行的,即使全天野的人都拥护你雷佑允,只要省委不同意,你雷佑允永远也别想再升一级,上次的民意测验不就是这个结果。况且天野的官员们也不可能都拥护他雷佑允。王步凡甚至为雷佑允想好了退路,他最好的归宿就是等鞠功退休了,他去当政协主席,连人大主任只怕也当不了。
回到办公室,王步凡仍然在想现在的干部任用问题。谁要一味相信公正无私,一味相信政绩出干部,那简直是太幼稚了,甚至就是一个十足的白痴。常委们讨论人事问题的会议,就如同巴黎和会的分赃会议,既要照顾上边的“打招呼”,又要照顾到班子成员的各种关系。现在评价干部的艺术水平也在提高,官场里上级对下级的好恶,完全是凭私人感情的,已无原则可言。要重用你时,就把你夸成一朵初绽带露的芙蓉;不想重用你时,也不会说你是狗尾巴花。被重用的人,总能找出一些来自德能勤绩方面的根据。没有政绩也不要紧,组织部门、宣传部门总能捏造一些。不重用你时,也不会用诸如“不堪大任”、“群众有反映”、“工作能力欠缺”、“开拓精神不强”之类的话去否定你,只是用一些看似乎平和的话,比如“先放放”“再观察一下”等等但这些话又特别有杀伤力,能一句话决定了你的命运。而说这话时,似乎既否定了你,又不太伤你的面子和自尊。比如人大主任李直否决对花英嗣的重用就是用“再观察观察”的话,也就是这么一句话就让花英嗣的县长没能当成。据说耳风疾结雷步云的定语也是再考考察。剩下要重用的人就该拿到常委会上去研究了。研究时常委们一个个无一不是公事公办的样子,似乎根本不存在私情,说出的话也都是冠冕堂皇的,最终是顺利通过,皆大欢喜。书记拍板了,副书记点头或举手了,组织部门同意并记录了,市长肯定了,人大主任通过了,这些很有“德能勤绩”的人就成了干部,就容光焕发地去上任,就坐专车,配私书,即使你是连讲话稿都念不通顺的,甚或是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端正的人,也是领导心目中非常称职的好干部。王步凡想了这些就无奈地摇了摇头。
五点半钟,王步凡自己开着车准时来到维真大酒店,李直已经笑容慈善地恭候在门口,很亲热地走上前与王步凡握手,并把儿子和儿媳叫到跟前说:“这是市委的王书记,你们要叫叔叔呢。”
李直的儿子、儿媳就甜甜地叫了叔叔。李直介绍说:“我这个小儿子叫李曲伸伸,儿媳叫雷雁,是雷佑允的女儿。”
王步凡注视了一下雷雁,她长得并不漂亮,皮肤和雷佑允一样有些黑,肚子看上去有点大,只怕怀孕已有四五个月了。这是一桩政治联姻,谈不上般配不般配,也谈不上幸福不幸福,他很礼貌地向他们祝福。“祝你们夫妻恩爱,白头偕老,孝敬父母。老书记这一辈子可不太容易啊!革命一生,还没有享过福呢。”
雷雁和李曲伸伸都躬身说:“谢谢王叔。”李直笑得像一尊慈祥的大佛。
墨海比王步凡到得早,笑着从酒店里出来引着王步凡往酒店里面去。王步凡一边走一边暗笑称呼上的变化。当初王步凡到李直家去的时候,曾碰到过李直的大儿子李平稳,李直让李平稳向王步凡叫哥,现在却让小儿子李曲伸伸向他叫叔叔,随着自己地位的升高,辈份也升高了。王步凡忽然想起欧阳颂、林涛繁和廉可法,就问墨海:“欧阳颂、林涛繁和老廉来没有?”
墨海摇摇头道:“乔书记那里呢,李主任不让通知,欧阳市长我通知了,他说请客送礼有违党纪国法,还让我转告李主任不要大操大办。廉书记可能不愿来,推说自己有事。林涛繁书记从来就不和人多来往,他说自已在乡下赶不回来。这话呢,我能转告吗?”
王步凡也笑着摇摇头,在心里想到:欧阳呀欧阳,你对下边的情况太不了解,书生气也太浓了,这样下去只怕你要吃亏的。你是好人,也是好心,可人家未必领情,好人到头来未必会有好结果啊。他又问墨海别人都行多少礼,墨海说:“有两三千的,也有五百到一千的。”
王步凡问墨海行了多少礼,墨海伸了一只手,王步凡就掏了五百块钱,让墨海去替他交款,并嘱咐墨海最好不要记账,如果礼单上一定要记名字,就记他妻子叶知秋的名字。
墨海交钱回来后,告诉王步凡市领导行的礼都没有记名,然后把王步凡引进白云阁。一进门见人大秘书长米达温正与两个人在说话。米达温见王步凡进来,很亲切地上前握手,握手的同时,又把王步凡介绍给那两个人,“这是市委副书记王步凡同志。”王步凡正与那两个人握手,米达温指着那个高个子介绍说:“这是咱们的老领导吴维真吴书记。”
吴维真再次握着王步凡的手说:“你好,你好,已经不能称书记了。我和老席说了多次要去看望你,一直没有成行,很失礼啊!”
米达温又指着那个低个子说:“这位是老领导席运含席市长。”
王步凡再一次与席运含握手问好。席运含客气道:“称我老席就行了,市长已经是昨日黄花了。”
落坐后,墨海献媚道说:“我那时在市委办公室当主任,还是经吴书记一手把我提了副秘书长呢。”
吴维真很有风度地摆摆手说:“那都是陈年旧事了,别提它了,是你小墨自己有出息啊。”又对着王步凡说:“王书记,我和老席是败阵之将,天野的振兴和发展,可要靠你们这届班子了。虽然我不在其位了,但作为一个曾经受党培养多年党员,心思永远和市委贴在一起,时刻没有忘记天野的发展啊!”
王步凡不知道吴维真这话有多少含金量,但在这两位老领导面前说话是要谨慎的。也许吴维真这话有些自作多情,一个被撤职的干部,说的话不知究竟有没有可信度。也许他虽然被撤职了,但觉悟仍然比一般老百姓商也许他这些话纯料是为了表现自我。王步凡很谦恭地说:“吴书记真是处江湖之远,不改初衷啊!我身为一个政法委书记,能够发挥多大的作用呢?以后还望两位老领导多指教,多帮助啊!天野的发展也有你们的心血和汗水呢!”
“不敢,不敢,王书记说那里去了,我们已经成为历史人物了,千秋功罪,只有让人评说喽。”吴、席两位几乎是同时说了这话。
王步凡问了两位老领导的身体状况,又问了生意上的事情。据天野老百姓反映,吴维真、席运含还不算是坏官,在位的时候也办了不少好事,但他们马失前蹄了,成了官场斗争的失败者。
吴维真道:“大难不死,托毛主席他老人家的福,身体挺好,为官一时,做人一世啊,自己可不能和自己过不去。”他的话里略带怨气,王步凡能够理解他现在的心情。
席运含道:“满腔热情报效党和国家,可是有人就是不领情。无奈只好下海经商了,官虽然做不成,生意还是蛮好的,人生的价值总算体现出来了,不能做个好官员,就做个好商人吧。这得感谢小平同志大搞改革开放啊!”
席运含的话中有些不满,也有些得意,王步凡也能够理解他,可他又怀疑他们的经商能力,如果不是靠他们的老资格,靠他们的老关系未必能发展得这么快。中国的很多官员下台后都经商,还都发了大财,有很多人就是靠挖社会主义墙角暴富起来的,但这种事没人管,没人问,似乎他们发财是很正常的事,大有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效果。
说着话,政协主席鞠功和人大副主任林木森来了,大家又是一阵亲热,过了一会儿法院院长董伸铎也来了,正好八个人一桌开饭,大家边吃边谈,相互敬酒。鞠功就又开始放炮了,“各位,我给大家讲个笑话,有天晚上一个省委副书记正与一位女市委书记在私人住室里干那事,可是小二总是硬不起来,女人有些急,就说怎么还不进来?男的就说,别慌,别慌,等一会儿就进来了。这时正好有个小偷爬在窗台上听动静准备行窃,一听这话以为被发现了,拔腿就跑……”不等鞠功说完大家就笑开了。
吴维真指着鞠功说:“老鞠呀,老鞠,你可真是人老心不老,还是这么幽默风趣,宝刀不老吧,现在还能应付住小嫂子不能?”
席运含则笑着问:“老鞠,最后到底进去没有?”
鞠功忙说:“更正一下,进去的可不是老鞠啊是副书记的小二。
大家又是一阵笑。
王步凡听了这话就有些不自在,只怕刘远超和乔织虹的事天野上层已经都知道了,不然不会编出这种故事。这个故事显然是冲着刘远超和乔织虹而来的。看来天野官场上不仅有人在政治上要与乔织虹和欧阳颂抗衡,而且也开始造他们的谣言了。
这时李直带着儿子和儿媳来向大家敬酒,也是点利为止,说了一些吉祥的话这个仪式就算结束了。李直离开后,王步凡很礼貌地站起来向大家敬酒,墨海说:“王书记,我是您的下属,就免了吧?”
鞠功听了这话马上正色训道:“小墨,场面上的规矩你怎么不懂呀?喝酒的时候见了领导不能说‘免’,见了老板不能说‘陪’(赔),见了司机不能说‘碰’,见了女人不能说‘干’,你尽说外行话,怎么能说免字呢?”鞠功看似在说笑话,却说得墨海有些不好意思,大家都笑了。
席运含打趣说:“老鞠,咱们都是马克思主义的信仰者,你什么时候也迷信了?生意是人在主宰着的嘛,你不让它赔它就赔不了,只有官帽子是掂在上级手中的,人家要免你,你不想让免也没办法吧?”席运含的话让人能听出他对生意充满自信,对当初的免职仍有自己的看法和想法。
林木森不爱说话,米达温现在把梳头变成用手拢头了,每隔几分钟总要习惯性地用手拢一下头发,他在天南当县委书记时爱用梳子梳头。
在天野这个地方,喝酒的风气也不正,几个人聚在一起总要喝醉一个人,才算尽兴了。鞠功是吴维真时代的市委副书记,吴维真和席运含把他当作老部下看待,就一个劲地轮翻与他碰杯,米达温又很恭敬地一直给鞠功敬酒,还鼓励王步凡也得敬鞠功三杯,时间不长鞠功就喝醉了,胡话也多了来,他对着吴维真说:“老首长,你知道现在天野的百姓是如何评价这届领导班子的吗?顺口溜都编出来了:
想当年身如铁,下乡劳动不用歇,如今不行了,开着空调还嫌热;
想当年嘴如铁,大会报告不用歇,如今不行了,见了文件心里怯;
想当年笔如铁,调查报告自己写,如今不行了,秘书代劳耗仨月;
想当年心如铁,廉洁奉公情切切,如今不行了,见了老板亲如爹;
想当年人如铁,执行纪律不走辙,如今不行了,信念意志如泥捏;
想当年腿如铁,访贫问苦磨破靴,如今不行了,串个门子也坐车;
想当年至如铁,见了女人目不斜,如今不行了,挎着情人逛大街;……”
吴维真不等鞠功说完,就打断他的话说:“老鞠,你喝多了,不能老提小米加步枪那一套,论工作作风和廉洁自律,谁也比不上老书记边际啊!可那毕竟是老皇历了,时代在发展人类在进步嘛,要向前看,要勇于接受新生事物,要相信明天总比昨天好,要配合好新一届市委市政府班子呢?不能说不利于团结的话,我看这届班子是很不错的吗。”吴维真说着这话还特意看了看王步凡。
席运含也急忙附和了几句,也看了一眼王步凡。
王步凡觉得吴维真虽然下台了,还能说出这样一翻话,着实令人敬佩,但不知他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是发自内心,还是故意卖弄。
鞠功醉了,酒也喝好了,董伸铎搀扶着鞠功离开了白云阁。王步凡就站起身敬席运含、吴维真和米达温每人一杯,没有让墨海再喝酒。
吃过饭,大家又是一番很客气地握手,相互问好。走到门口,见李直和二子儿媳仍站在那里招呼客人,看来今天来的人不少。王步凡握着李直的手说:“老书记,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可要注意身体,可别累坏了自己。”
李直笑着说:“这几天是有点累,应酬多,没办法啊!谢谢王书记啊!”
与李直告别后,墨海和米达温趁了王步凡的车。墨海带着醉意说:“上边呢,三令五申,婚丧嫁娶不准大操大办,到了下边呢,就成一纸空文了,李主任待客三天,只怕有几百桌呢。”
米达温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也不会就此说什么,他现在是李直的近臣。
王步凡也觉得李直太铺张了,只是不想就此发表什么议论。今天没见到副市暴平军和平江源,他们可能已经在昨天来过了。送墨海和米达温到市委家属院,墨海和米达温下了车,王步凡还特意下车与米达温握手问了好。在回天道宾馆的路上,他忽然想到“若要足时今已足,以为未足何时足”这句话,用这句话来形容李直是多么贴切啊。
王步凡回到贵宾楼,莫妙琴值班,她告诉王步凡说:“表叔,俺婶子来了。”说罢接了王步凡的包。
王步凡点着头就又想到了人情,自从这位莫妙琴小姐认王步凡为表叔后,不是公开场合就叫表叔,似乎有了这个当市委副书记的表叔,从此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了。(其实欺负她的人已经把枪口对准了她。)
莫妙琴前边去开了门道:“婶子,俺叔回来了。”
叶知秋正躺在床上看书,见王步凡回来,就急忙起身。莫妙琴为二人倒了茶水就退出去了。
王步凡有一个多星期没有见叶知秋了,就抱住亲了一口,心里有点冲动,现在时间还早,只有“人约黄昏后”了。
叶知秋显然思念王步凡了,朝他很文雅地笑了笑,把王步凡的心就又拎起来了,三十岁的叶知秋仍然漂亮,她的化装,她的衣着打扮,完全是一流的,天野的女人也很难有这个水准。叶知秋以前是从来不化装的,现在也开始化装了,她一化装就格外动人,王步凡狠不得立即把她抱到床上去干那事,因时间还早就忍住了。
两个人坐到沙发上拉家常,叶知秋问:“怎么在天道宾馆里突然冒出个表侄女来?”
“她跟我舅爷家是近门,攀的亲戚,并不是很近。”王步凡说。
“天道宾馆里有这样的绝色佳人,我对你可是有点不放心了,几天连个电话也不打。”叶知秋开玩笑道。
“你别说,这里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漂亮,特别是那个温优兰,与你长得特别像,就像你的亲妹妹一样,你堂妹叶迎秋长得也没她像你。不过,你放心,这里的姑娘都是雷佑允的专利品。有一首打油诗就能说明问题:天道宾馆无娇娘,残花败柳排成行,天上打雷云有雨,山鸡总要喂色狼。”
叶知秋听不懂这首打油诗的意思,王步凡就解释道:“天上打雷云有雨,是说雷佑允的,山鸡总要喂色狼就不用解释了吧。”
叶知秋听罢咯咯地笑了,“那么天道宾馆不成了雷佑允的后宫了嘛,也没人管管他?”
王步凡道:“我也是听夏侯知说的,经理木成林是雷佑允的战友,这种事民不告官不究,谁吃饱不饥去管这种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