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光海举着酒杯说:“来,咱俩干一杯!”
方之路说:“咱俩有些年没在一块儿喝过酒了,今天一醉方休吧!”
说完,两人一连喝了五杯。
第二天早饭后,方之路说要先回市区了,让穆干生留下来,帮助县委县政府进一步处理善后事宜。
早饭后,送走了方之路,刚回到房间,肖洪书就来了。
“穆副部长,给你看一样东西。”肖洪书说着,拿出两张选票。
“这是什么?”
“穆副部长,你看!”肖洪书把两张选票放到桌子上,“这是县长选票,”肖洪书把选票翻过来,指着选票右下角说,“这就是我做的记号。”
穆干生仔细一看,在选票背面的右下方,果然有一个比五号字还小的用黑笔画的钩。
“穆副部长,你再看这张选票。”肖洪书又拿起另一张选票,翻到背面。
穆干生拿起选票,看了半天,右下角什么也没有,而在正面候选人郝莹梅名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钩。
“穆副部长,我可以肯定地说,这张选票是被掉了包的。”
穆干生看着肖洪书,说:“你留心了没有,有没有什么可疑的迹象?”
“穆副部长,你知不知道第一次投票之后,我们把票箱拿到临时办公室。”肖洪书说,“就在那关键时刻,他叫我去主席台找他的包。”
“对,我当时正在离那儿不远的地方,看到你突然出来了,我还奇怪呢!”
“其实,他的包明明就在椅子上。”肖洪书说,“我只在外面停留了片刻,突然杀了个回马枪!”
“那些已经拿出箱子的选票,按照他的意见,都分成十张一沓,说以便统计。”肖洪书说,“他的动作太快了,我感觉到选票已经被掉换了一大部分。”
“果真如此?”
“当时我仔细留心了,大约有十多沓选票背面没有我画的钩。”肖洪书显得十分紧张,“我再一留心,县长的选票没掉换,仅仅是副县长的选票被换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没来得及,所以只好进行第二次投票。”
“果真如此?”穆干生吃惊地看着肖洪书。

 

  “你没注意到,第一次投票两个县长候选人都没过半数,而他在和他们谈话时,郝莹梅的脸色苍白得那么难看!”
“那么第二次投票后呢?”
“他准备得太充分了,我没来得及。”肖洪书说,“但我还是拿到了这样两张选票。”
“那么多选票呢?”
“都让韩娟带走了!”
“洪书,这事只能你和我两个人知道,现在我们没有任何依据可以证明有人对选票掉了包,”穆干生说,“如果上面有领导知道你在选票背面做了记号,给你扣了违反选举法的帽子你反而吃不了兜着走!”“
那这事就这样算了?”
“只能看看再说吧!”穆干生说,“问题在于我们既没有足够的证据,又没有掌握权力,别逮不着狐狸还惹一身骚!”

近年来,选举拉选票、贿选之类的并不罕见,但偷梁换柱,狸猫换太子,掉换选票的情况还从没听说过。穆干生虽然预感到这次选举似乎会出点什么事,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穆干生百思不得其解,可是肖洪书的发现,以及他的推测、分析,却绝对不是捕风捉影。可是穆干生既不,能深入调查,又不能向任何机构、任何领导反映这次选举中的问题。倘若从他穆干生嘴里传出去,任何领导都会指责他编的是天方夜谭的弥天大谎,不但问题得不到处理,说不定他会落得个什么罪名。穆干生知道,他也坚信肖洪书所见到的、和推测的全都符合事物发展的规律,他太了解肖洪书了,他绝对不会说假话的。可是他却不能支持、鼓励肖洪书坚持真理,他知道那样做只能害了他。但他觉得心里像吃了死苍蝇样的难受。
肖洪书走了。穆干生静静地思索着,自从廖吾成离开之后,市委组织部发生了许多怪事,他只觉得自己突然生活在满天阴霾的浑沌天地里。
“叮铃——”有人按门铃了。
穆干生急忙开了门,站在门口的是魏晓林。
“请进,魏书记。”
魏晓林显得有些沮丧,但依然不失官场上的风度。穆干生主动伸出手,魏晓林的手冰冷而潮湿。
“方之路走了?”魏晓林轻松地直呼着方之路的名字。
“选举过后他没和你谈谈?”
“他忙啊!”魏晓林说,“人家白天忙,夜里更忙,哪有时间过问我这个被差额掉的干部啊!”
“魏书记,我听方部长说,这次县长候选人差下来之后一定还会按照同等职务进行安排工作的。方部长虽然没和你谈话,我想他也会把具体情况向彭书记汇报的。”
“他汇不汇报,那是他的事,自会有人对彭成仁书记说这事的。”魏晓林愤愤地说,“我最反对干部作秀了,你要想让她当县长,就不要把我专门调来作为县长人选,这不是拿我开涮吗?你说,穆副部长,我现在算什么?还怎么工作?”
“我相信市委很快就会对你有说法的。”
“穆副部长,你不知道群众是怎么议论的,简直是不堪入耳!”
门铃响了,穆干生站起来去开门。门一开,是宾馆服务员。
“请问您是市里来开会的领导吗?”服务员说。
“是。”
“住套间的领导已经走了吧?”
“是,走了,什么事?”


“我们整理房间时在枕头下发现两张银行卡。”服务员说着就把两张卡放到穆干生手里。
“谢谢!”穆干生看着两张银行卡,一张是农业银行的墨绿色银联卡,一张是工商银行普通银联卡,穆干生拿着两张银行卡,愣愣地站在那里。当然,这两张银行卡应该是方之路的,不可能是别人的,因为那个大套间只有他一个人住。但是,方之路在这里住了几个晚上,不要他花一分钱,连住宿费都由县里统一结算了,他带着两张银行卡干什么呢?或者说,即使他带了银行卡,又怎么会放在枕头下而不带走呢?
穆干生转身来到茶几旁,将两张银行卡放到茶几上,心里想着该怎么处理这两张银行卡。
魏晓林拿起银行卡,看了一会儿,说:“这两张银行卡可能很有文章!”
“什么意思?”穆干生坐到那张单人沙发里说。
“你想,他到县里来,前呼后拥,无论干什么事都不需要花一分钱,他带银行卡干什么?”魏晓林说,“即便带卡了,他又拿出来干什么?还放在枕头下!”
当然,这个很简单的道理,谁都会想到的,可是偏偏这两张银行卡就是在枕头下,穆干生有些莫名其妙了。
“只有一种可能。”魏晓林说,“别人送的!”
穆干生摇摇头,“现在银行卡都是实名制,不可能。”
“哎呀,穆副部长,我送你一张银行卡,并不需要你的真名实姓,银行那里只写明凭密码支取,告诉你一个密码,不管卡上是谁的名字,你都可以把卡上的钱转走,空卡无论是谁的,都是一张废卡。
“我认为这卡上的钱已经被转走了,只剩下一张空卡。”魏晓林说,我还可以大胆地推想一下,这卡上的姓名多数是这次选举的受益者。“
送走了魏晓林,穆干生找来了肖洪书,让他协助去银行查清这两张银行卡上的名字和金额。
上午十一点钟,穆干生参加了县委常委会和县政府正副县长会,一回到宾馆,肖洪书就过来了。
肖洪书将两张银行卡交给穆干生,说:“穆副部长,我找到一个中学时的同学,他现在是浒河农业银行副行长,他帮我查过了,这两张卡都是刚刚办的新卡,这张农行卡的持卡人叫郝大东,卡上是四天前存上去的十万元,昨天分两次支取了现金,卡上只留下十元钱。这个工商银行卡的持卡人叫匡乾坤,也是四天前新开的户,当时存入十万元,也是昨天支取了现金,卡上留下十块钱。”
“银行应该有监控录像吧!”
肖洪书说:“我同学说,调录像看要有相关部门的证明,万一传出去,他怕……”
“是啊,我们看了有什么用,这事要绝对保密,洪书,记住。”
“这两张银行卡怎么办?”肖洪书说。
“怎么办?”穆干生说,“没办法,简直是两枚炸弹,扔又扔不得,留又留不得!”
“我看不如交给宾馆总台,就说不知道是谁的,放在他们那里,失主一定会来找的。”肖洪书说。
穆干生看着肖洪书,一时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虽然轻轻地点点头,可他的心里总觉得这事太难处理了。他甚至恨不能把这两张卡交到纪委去,或者让肖洪书永远保存着。然而,穆干生怎么也拿不定主意。
回到市里,穆干生准备先回办公室,下班时再把洗漱用品拿回家。
轿车停在组织部楼下时,穆干生和往常一样来到古槐树旁,虽然离开单位才几天,总有一种离别归来的亲切感。他抬头看着这棵古槐树,冬天到了,树叶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参天的枝干分不清枯与荣,突然发现围绕着古槐多了一个大大的不锈钢护栏,护栏做得十分精美,仔细一看,护栏的四面装饰着如同龙一样的动物,虽然自然界谁也没见到过龙是什么样的动物,但在人们想象中却那样活灵活现。穆干生不知道这是谁的主张,又为什么要在这棵古槐树上做这么多文章。
过去,穆干生常常站在老槐树下浮想联翩,甚至还会双手扶着老槐树,内心也或而希望老树给他一点灵气,让他官运亨通,避邪消灾。可现在老槐树被装上护栏了,谁也无法靠近它了。
回到办公室,穆干生觉得有些陌生起来,办公室、走廊里,一切依旧,可是他总像离开已经很久了,原来环境并没有变化,而是他的心境发生了变化。
过去,穆干生只要离开办公室两三天,回来之后他分管的处室便闻风而至,不是送文件,就是汇报工作,甚至在他回来之前就把办公室打扫得一尘不染,而现在,办公室桌上明显落下了细细的尘埃,办公室寂寞而萧条。


手机响了,穆干生懒洋洋的,直到手机叫得他有些心烦,才慢慢放到耳朵边。
“喂,是干生部长吗,我是薛涛啊!”
“哦,薛副部长,你有什么事?”
“你现在哪儿?”
“我已经回到部里了。”
“你已经回来了!”薛涛说,“你今天还没上网吧,有时间到网上走一走。”
挂了电话,穆干生知道薛涛指的是浒河县的事,既然自己灭不了火,也就不想去接受那种刺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快下班了,穆干生给妻子打了电话,说晚上回家吃饭,在外面多少天吃腻了,胃里提了不少意见,让妻子设法安慰安慰他的胃。打完电话正准备离开办公室,桌子上的电话响了,一接电话,原来是方之路。
穆干生只好来到方之路的办公室。
“干生,听说浒河县有些刁民在网上发帖子攻击这次选举啊!”
“我不知道啊,上午我参加了他们县委和政府会议,吃了中饭就往回赶,还没来得及上网。”
“浒河县的这次选举,尤其是县长的差额选举,是我们市委对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的一次尝试,我已经向省委组织部领导作了汇报。省委组织部的内刊杂志将要发专刊,除了我们的经验介绍,还有记者的专题采访。”方之路兴奋起来了,“除此之外,省里的其他报纸也将会在明天的报纸上对浒河县这次选举进行报道。”
“网上都是一些什么帖子?”穆干生问。
“攻击差额选举,诬蔑领导。”方之路说,“网络这个东西实在不是什么进步!”
“把它关掉!”
“关,怎么关?”方之路冷笑道,“就像漫天大雾一样,你用什么办法能阻止得了!”
“不过报纸上的正面报道见报了,那些流言蜚语也就不攻自破了。”
“干生,市委根据省委组织部的文件精神,干部人事制度改革要再向前推进。”方之路说,“我们准备在全市范围内公推公选二十名副县处级、十名正县处级领导干部,并且要让媒体跟踪监督。”
对于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穆干生曾经和廖吾成讨论过多次,也在乡镇做了一些试点,总的意见是干部人事制度必须改革。但是,改革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最好先进行研究,讨论具体方案,认真进行准备。方之路这么一说,穆干生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晚上回到家里,妻子准备了杂粮稀饭,炒了芦蒿和黄瓜,又从有机田园商店买了萝卜丝包子。穆干生一边吃着晚餐一边说:“还是家常饭养人啊!”
“这两天市里都在议论浒河县选县长的事,说得可难听了。”邓楠予说。
“你都听谁说的?”
“今天网上已经满天飞了!”邓楠予说,“你怎么不上网去看看!”
“我哪有时间!”
“如果选举真的像网上所说,你们市委组织部岂不成了放牛场了。”邓楠予说,“还有更难听的,那个郝莹梅真的是那样的女人?”
“你别听那些流言蜚语,我就在那里,不也没看到什么不正常的现象吗?”
“难道是空穴来风?”邓楠予说,“这么多年也没有人这样说组织部嘛,我也觉得奇怪了!”
“叮叮……”门铃响了。“我去开门,可能是平予。”
门一开,果然是邓平予。
“平予,吃饭了没有?”穆干生看着邓平予说。“来,坐下来,吃点家常饭。”

 

  邓平予坐了下来,邓楠予给她端来了一碗稀饭,邓平予却不动筷子。穆干生笑笑说:“怎么,吃不下这粗茶淡饭?”
“穆副部长,听说市委要改革干部人事制度。”邓平予说,“要在全市范围内公推公选二十名副县处级、十名正县处级领导干部啊!”
“平予,看来你消息比我这个市委组织部的副部长还灵通啊!”穆干生说,“我是今天下午才知道这个消息的,而且只是口头消息,还没看到文件。”
“我才不相信呢,你是不想帮我的忙吧!”
“我下午刚从浒河县回来,真的不知道。”
“老穆副部长,你们这次去浒河县搞选举到到底怎么回事,网上说得一塌糊涂。”
穆干生说:“网络是个自由发表意见的地方,谁也拦不住,人家要说,有什么办法呢!”
“穆副部长,你能不能帮助引见一下,我想见见方之路。”
穆干生一下子拉长了脸,看着邓平予:“你想找死啊!”
一句话说得邓楠予和邓平予都愣住了,她们俩看着穆干生,怀疑他突78然间受到什么刺激或者是神经出了毛病。
“怎么啦!”邓楠予把筷子一放,“平予也就随便一说,你能不能引见,也是无所谓的,犯得着大动肝火吗?”
“你们不知道!”穆干生说,“不是我不引见,也不是我不帮平予的忙,唉,一句话两句话我还真的说不清楚。”穆干生的脸上一下子堆满了复杂的情绪,邓楠予姐妹看看他,两人面面相觑。
邓平予自觉尴尬得待不下去了,便告辞走了。
邓平予一走,邓楠予便发起火来了:“干生,你必须告诉我,你今天为什么对平予那个样子。她是我妹妹,多少也是个大学毕业生,在机关也是中层干部,你凭什么莫名其妙地发起无名火!”
“楠予,怪我不冷静。”穆干生这才把两次浒河之行的怀疑,以及肖洪书的观察、群众的议论从头到尾详细地告诉了邓楠予。他还说:“你想,平予是一个年轻未婚女子,又姿色出众,我能把她往虎口里推吗?”
“难道他真的是这样一个领导?”邓楠予睁大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穆干生。
“这些都只是现象、推测,以及群众私下的议论,谁也不敢下结论。”
“他若真的是这样的人,平予躲是躲不过的呀!”
“那也不能主动上门啊!”穆干生说,“凭平予的条件,无论是在市级机关提拔个副局长,还是县里当个常委,那都是绰绰有余的,可是遇上这样的组织部长,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话我怎么和平予说啊!”邓楠予说,“刚才你那样子,她已经误会了。”
“平予也有点太急躁了,这种事是急不得的。”穆干生在客厅里徘徊着,“也怪她命不好,其实不久前我私下里已经和廖部长说了,廖吾成答应找机会帮她解决的,可没想到廖吾成突然离职去中央党校学习。”
“干生,一个大权在握的领导一旦爱钱贪色,将要害了多少人?”邓楠予说,“现在这个社会里,有些女人对这种事觉得无所谓,只要能让她升官,肉体值几个钱!”
“简直是强盗逻辑!”穆干生说完心烦意乱地进了书房。
今天轮到邓楠予上专家门诊,上午十点钟,医院一把手郁院长和卫生局局长桑德新出现在她的诊断室。
郁院长自不必说了,不单是因为邓楠予是市委组织部副部长穆干生的夫人,而是邓楠予确实在社会上赢得了相当不错的口碑。至于局长桑德新,前两年没少往邓楠予家跑,那时他是市卫生局副局长,而邓楠予的丈夫正是市委组织部分管干部的副部长。无论桑德新的卫生局长是不是穆干生起的作用,但他毕竟如愿以偿了。
可在这一刹那间,邓楠予不明白,这会儿上班时间两位重量级的领导亲临她的诊断室,有什么要事呢?
一直等到病人处理完了,两位领导才坐了下来,郁院长看着邓楠予,说:“邓医生啊,有一个特殊的病人,点名要你给他看病。”
邓楠予笑笑说:“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二位领导如此慎重。”


桑德新说:“我们之所以先给你打个招呼,不仅是这位病人的特殊,而是他点名要找你看病。”
“我这人无论对什么样的病人还真的从来没马虎过。”邓楠予说,“二位领导放心吧,能告诉我,这位特殊病人是谁吗?”
“马上。”郁院长和桑局长说着就转身出去了。
邓楠予觉得两位领导今天有些反常,过去他们不管有什么重要病人或者是亲友需要看病的,打招呼是常有的事,可像今天这样神秘兮兮的还从没有过。无论如何也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的。

正在邓楠予感到困惑时,郁院长又出现在诊断室门口。
“邓医师!”邓楠予一抬头,只见郁院长进了门,身后跟着一位瘦高个子、高颧骨的男人。邓楠予心想,这位一定是那个特殊的病人,说实话,虽然这个男人西装革履,头发吹得很讲究,但眼神却有些游离。
“邓医师,我给你介绍一下,”郁院长退到一旁,“方部长,市委组织部方部长!”
“你好,邓医师,年轻有为的美女医生啊!”方之路望着邓楠予,笑着说,“邓医师的医术可是名扬中南啊!”
邓楠予站了起来,握住方部长伸过来的瘦骨嶙峋的右手,说:“方部长,穆干生给我说过,您招呼一声,我到您办公室去就是了,还要您到医院来!”
“哪里哪里,医不叩门嘛!”
“方部长,让邓医师给您看看,我在门诊部办公室等您。”郁院长笑容满面地边说边退了出去,轻轻把门关了起来。
“邓医师好医术、好声誉,”方之路说,“穆副部长也是年轻有为啊,你们两口子可谓是人间绝配啊!”
邓楠予听着方之路的话,心里有些不怎么受用,算起来方之路上任也有十来个月了,刮进她耳朵里的并不是暖风和风。尽管穆干生回家很少说到新来的部长是什么样的人,但邓楠予明显感觉到丈夫工作上不顺心,甚至有些失宠的感觉。尤其是这次浒河县的选举,网上那些不堪入目的帖子让她觉得面前这位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已经一文不值了。然而,当邓楠予认真打量着坐在她面前的这位虽然相貌平平,却衣冠楚楚的男人时,她顿时又怀疑那些帖子的真实性了。
说了一会儿闲话,邓楠予自然想到,丈夫对她说过,方部长要请她看病。当时她就觉得奇怪了,在中南,无论中医西医,都有相当名气的专家,何况像他这样市委常委、组织部的高官,在省里找什么样的大专家都不难,干吗一定要找她看病呢。
邓楠予看着方之路,可方之路始终没有提出看病的要求,邓楠予只能行使医生的职权了。
“方部长,我能冒昧地问一下,您哪儿不舒服吗?”
方之路低着头,半天没说话,邓楠予说:“方部长,请!”她的意思是让方之路把手放到桌子上。
方之路犹豫了一会儿,把手放到脉枕上。邓楠予搭着方之路的脉,目光在方之路的脸上停了下来。
“方部长,请您给我说一下您的病情好吗?”
“邓医师我真的难以启齿啊!”方之路羞涩地低下头,“我真的不好意思说。”
“为什么?”
“邓医师,我这病已经几年了,在省里也看过不少专家,但都没什么效果。”方之路显得几分局促不安,“我之所以请你看,是因为那些男医生……怎么说呢,也许都是男人吧,有些话他们不理解。”
邓楠予有些莫名其妙了,她让方之路换了一只手,一边搭着脉一边说:““方部长,没关系,您尽管说,您看现在妇产科许多医生都是男的,医生和病人之间没什么难以启齿的,不应该有性别的障碍。”
“好,既然邓医师这样说,我的思想压力也就小多了。”方之路说,“邓医师,我得的是阳痿病……”
尽管刚才邓楠予竭力安慰方之路,说医生和病人之间没有性别的障碍,但是当方之路说他得的是阳痿病时,邓楠予还是有一些措手不及。

 

  邓楠予是个女人,又学的是中医,她也给不少男病人看过这样的病。对那些陌生的男病人,她觉得这些男人莫名其妙,为什么这种病偏要找她看,尽管她也是结过婚,而且已经有了孩子,可是说到这种病时,尤其是病人讲到详细病史时,她总是感到脸红,羞涩得难以启齿。
“我的病主要是不能举阳,而且是举而不坚,当然也就绝不能干那种事了。”方之路居然使用中医的行话,超然地说。
不知怎么的,邓楠予突然间对方之路产生了几分怜悯和同情,甚至觉得堂堂一个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得了这样一个痛苦的病,更加替他难过了,英雄气短比美人迟暮似乎更加令人同情。邓楠予突然想到近日网上的那些帖子,难道说的不是坐在她面前的这个市委组织部长?也许是人们以讹传讹,误会方部长了。特别是浒河县的这次选举,正职县长阴盛阳衰了,副县长中一位年轻漂亮的乡党委书记当选了,这当然有可能是一种巧合,人们把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到方之路的头上。有些人只看到事物的一些表面现象——方部长关心女干部,而这两个女干部又长得超群出众。现在看来,就是再漂亮的女人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交给他,他想做也做不了那种事呀……
邓楠予在心中直替方之路叫屈,同时,又生出几分忐忑,不到万不得已,这样一个大权在握的领导岂能不顾自己的自尊和颜面暴露自己这个见不得人的隐私?何况她又是市委组织部副部长穆干生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