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干生知道,王炳军说走了火,尴尬地笑了笑没接下去。
吃完了晚饭,在回来的路上司机小蔡告诉他,说他听王部长的司机说,今晚是郝莹梅请方部长吃饭。
穆干生有点似信非信,凭他对郝莹梅的了解,她还不至于这样市侩,堂堂的一个副县长,这样办事也太摆不到桌面上了。况且郝莹梅和方部长刚刚认识,而他和郝莹梅相识那么多年,关系还算不错,难道郝莹梅连最起码的面子都不考虑。
总之,这次浒河县之行,给穆干生留下许多悬念。
按以往的工作惯例,浒河县调查之后,市委组织部除了要整理相关材料,还要认真汇报县委书记和县长在这次矛盾中的各自责任,或者说还要研究解决的初步意见,当然最主要的是两个主要领导还能不能在县里继续工作下去。但是,从浒河县回来之后,两个星期过去了,方部长一直没有提起这件事。
有一天,薛涛来到穆干生办公室,说:“奇怪,我们那么多人跑到浒河去,又是开会,又是找人谈话,可是起到什么作用?简直是莫名其妙。”
“一个领导一个工作方法,我们只能服从,只能适应。”
“我们这些副部长也不分工了,形同虚设!”
又过了半个月,穆干生看到了关于浒河县干部调整的文件。周国华免去县委书记职务,另行分配工作;乔志成免去县委副书记、县长职务,调市委统战部任副部长;郝莹梅任县委副书记;市委副秘书长宋希群调浒河县任县委书记;三河区常委副区长魏晓林调浒河县任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文件下达后,就传出魏晓林将作为县长人选提交人代会选举的消息,可是作为市委组织部的两位副部长穆干生和薛涛虽然都参与了浒河县问题的调查,却都不知道浒河县领导班子的大调整。穆干生和薛涛都感到十分困惑。
穆干生虽然嘴上没说,但是总觉得方之路的做法不符合常理,也不符合干部调整的程序。固然像县委书记、县长这样的正处级干部是市委管理的干部,县委书记的任免还要报省委组织部批准,或者说市委书记拿出主导意见,还要市委组织部提出方案,提交市委常委讨论。但是像这次情况,市委书记交待他们去调查处理,调查结束后,再怎么走形式,也会先由组织部研究方案,然后提交市委常委讨论的,而且市委常委会在召开常委会时也会让他和薛涛两人列席会议。可是,这些程序都没有进行,文件就下发了,这让穆干生和薛涛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这天下午,方之路突然打电话让穆干生去他办公室,穆干生不知道是什么事,方之路上任组织部长半年来,这还是第一次,但穆干生并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进了方之路的办公室,方之路满脸笑容,特地站起来握了握穆干生的手。
“干生,”方之路说,“浒河县准备召开人代会,选举县长、副县长。”

  穆干生心想,浒河县虽然属届中调整干部,按照选举法自然也应召开人代会的。
“按照中央《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纲要》以及公推公选的有关规定,这次浒河县县长的选举准备实行差额选举。”
“差额?”穆干生吃了一惊。
在穆干生的记忆当中,八十年代初期,曾经进行过乡、县、市长的差额选举的试点,但是由于条件还不成熟,上级党委很难保证组织指定的人当选,选举过程中出现意外的比比皆是。后来便把市、县、乡镇长的差额选举取消了,改为等额选举。副职的差额比例也大大降低了。现在浒河县突然又要实行县长差额选举,这固然是好事,是一大进步,但他不知道市委为什么突然间作出这样的决定,也不知道让谁和魏晓林进行差额。
“干生,干部人事制度要改革,选举要扩大民主成分,所以……”方之路说,“这次就不搞公推公选了,以后县处级干部都要以不同的形式实行公推公选。”
方之路这样一说,让穆干生又看到了一线希望,这段时间,社会上、群众中对方之路的误解,在干部问题上过于神秘、权力过于集中,不知道为什么,群众的意见不是对着市委、市委书记,而是对着组织部长方之路。此刻,穆干生的心里想道,是不是群众还不了解方之路,误解了他。
“原四名副县长中,郝莹梅改任县委副书记,另一个也要调市农工办。”方之路说,“这样一来要增选两名副县长,加上差额一名,也要在三个候选人当中选举两名。”
但是方之路始终没有说明县长参选的人是谁,副县长的两名候选人怎么产生,参选的副县长如何指定的。既然领导不说,那一定还要保密的,穆干生懂得组织部的规矩,也就不便多问。
最后,方之路又说:“干生,听说你爱人是市人民医院医生,而且是社会上公认的名医,你回家和她打声招呼,我哪天去请她看看病。”
“方部长,你怎么了?”穆干生说,“中医不像西医,中医主要是问病史,号号脉。我让她到办公室来给你看看?”
方之路笑笑,说:“也没什么大毛病,还是哪天我去医院吧,俗话说,医不叩门嘛!既是毛病,就要像个病人。”
“那好,我告诉她,让她一定尽全力给方部长看。”
“干生,关于工作上的事,你千万别误会。”方之路说,“老高已经接近退休年龄,不宜在组织部干下去了,老薛嘛也要看看,所以副部长之间一直没有分工,我准备等一等再说。这段时间凡是干部上的事,我一是和你商量,二是会带着你的,比如马上浒河县的选举,你和我一同去帮助县委把握大局,主要是选举不出差错,这是一贯的要求。”
有些话,都已到了嘴边,但穆干生还是吞了回去,比如说高德建的事,不知道方之路和市委领导是怎么想的,不过他真的希望对老高有一个交代,毕竟是老副部长了,又干过县委书记。可是领导不说,穆干生也怕太冒昧了。
下午临下班时,穆干生突然接到周国华的电话。
“穆副部长,不好意思打扰你,你方便吗?我想见见你。”
“周书记,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什么人物,您有事吗?”穆干生说。
“那我们见面再聊吧!”周国华说,这样,我半小时后到你家楼下接你,好吗?“
“好的。”
果然,周国华亲自到穆干生楼下,穆干生正犹豫时,只见旁边一辆帕萨特轿车里伸出一只手。
穆干生上了车,周国华紧紧抓住穆干生的手,只是握手,却一句话也没说,穆干生感到周国华的握手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好像不是在握手,而是在说悄悄话,是发自灵魂深处的倾诉。
穆干生也像酒席上敬酒那样,有来无往非礼也。同样用特殊方式握了握周国华的手。
自然在这种情况下,周国华不能像往常那样四处张扬,耍足了派头和威风,在中国这块土地上,派头和威风都是伴随着头上的乌纱帽而来的,周国华已经被卸却了县委书记的桂冠,自然也就还原了人本来的属性。


帕萨特轿车驶进一家饭店,一个陌生的男子迎了出来,周国华低声说:“我外甥,自家人。”
进了一包厢,只有三个人,穆干生和周国华,还有周国华的外甥。
酒斟好后,周国华说:“穆副部长,其实在这个时候我哪还有心思喝酒,只是想发泄一下心中的不快。”
“周书记,你也不必着急,或许是市委另有打算,不管怎么说你是县委书记,如今的县委书记,只要没犯错误,哪个不提拔到副市厅级呀!”穆干生说。
“穆副部长,先不说我和老乔之间的矛盾,我只说某些领导,真的不是东西,可以说看到漂亮的女人就走不动路了,甚至连工作也不干,专门利用职权,唉!情节也太恶劣了!”
周国华这样一说,真的吓了穆干生一跳,这话出自曾经的县委书记之口,真的了不得。穆干生不懂得周国华这番话的真实含意,也不知道他指的是谁。穆干生认识周国华已经有六七年,那时穆干生还是县委常委、县委组织部长,周国华刚从市政府副秘书长调浒河县任县委书记。那天穆干生从市委组织出来,在走廊里碰到当时的市委组织部长和周国华,两人还握了握手,后来穆干生调市委组织部任副部长,也到浒河县去过几次,周国华都亲自作陪了,两人之间的关系说不上远也谈不上近,更没有知己到无话不说的地步。
在周国华心里,穆干生年轻有为,将来必定后生可畏,凭他对一个干部的分析,穆干生日后走上市委书记、市长的位置是很有可能的。
穆干生给周国华递上一支香烟,说:“周书记,县委书记的任免不光是市委的意见,还是要报省委组织部的,你一定要沉住气呀!”
“穆副部长,我就等着看他们怎么安排我。”周国华说,“你的情况我都听说了,没想到他是那么一个东西,我倒要看看他是一个什么货色。”
穆干生似乎听出点端倪来,可他只能当做没听懂,官场上隔墙有耳的事太多了,若是他参与半点议论,传出去那还了得,传说过程中再被人添油加醋,那就难辨真假了。穆干生甚至有些后悔不该答应周国华出来吃饭。
穆干生只能打着哈哈,端着酒杯,说:“来,周书记,咱俩喝一杯。”
“干生部长,你等着好戏看吧!”周国华说,“我绝不相信女人都是心甘情愿出卖肉体的,我坚信她们是迫于无奈,这种手段叫性贿赂!”
穆干生越来越被搞得云里雾里的,他看看周国华,只见他脸色铁青,那样子好像真的掌握了什么确凿证据似的。但,穆干生知道,这种事岂是随便乱说的,何况他们俩都身居要职,中国自古就有“捉贼要捉赃,捉奸要捉双”的道理。
但周国华始终没有把话说得那么明白,穆干生也不敢深入打听一句,省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穆干生从周国华的发泄中多少也感觉到一点,周国华能够官至县委书记。上面肯定是有一定路子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前几天穆干生听说了,至于市委为什么把他的县委书记免了没任,这就很难说了,就像方之路当初,省委常委已经研究过了,由机关干部处长李东友任中南市委常委、组织部长,也照样变了。用中南的话来说,叫煮熟的鸭子飞不了!但如今,煮熟的鸭子不是照样飞了吗?现在李东友还在省委组织部机关干部处长的位置上干着,而方之路早已堂而皇之地当上了中南市委常委、组织部长。不过穆干生觉得,周国华对于自己的未来并没有多少把握。否则他也不至于不顾自己的身份而发泄心中的不快。但周国华是李东友,还是方之路呢?
两人并没有喝什么酒,周国华说了许多官场上犯大忌的话,穆干生大都一听了之,最后还是劝周国华不要到处发泄心中的不满情绪。
周国华把穆干生送到楼下,紧紧握着穆干生的手,说:“干生部长啊,你等着看,不用多久,一定有戏可看!”
穆干生知道,周国华说的不是醉话,因为他们俩并没喝什么酒,而且周国华这话说了不知道多少遍。只是他不明白,周国华所说的看戏指的是什么,谁在演戏?
回到家,妻子正在看电视,穆干生突然想到方之路看病的事,就对妻子说:“楠予,方部长想找你看看病。”
邓楠予把电视静了音,抬头看着穆干生,“方部长找我看病,他什么病?”
穆干生摇摇头:“他没说,他只对我说哪天去医院找你,你就热情点吧!”
“干生,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好像我平时对病人都不怎么热情似的,方部长去了我就要热情些。”
“我不是这个意思。”穆干生说,“你不知道,他这样人有点怪。”


“他为什么要找我看?”邓楠予说,“我们医院有省一级的大专家,名气大得很呢!”
“也许认为你年富力强吧,”穆干生莫名其妙地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时间到了岁末年初,方之路把穆干生找到办公室,说市委决定,一定要在十二月三十一日前把浒河县的选举工作结束掉。
按过去的召开两会的惯例,市委领导都会分工包干到县区,亲自坐镇,确保选举的顺利进行。这一次虽然不是换届,但选举工作压力却比两会还要大,多年来的正职县长都是等额选举,只要在选举之前做好各代表团团长的工作,在只有一个县长候选人的情况下,虽然可以另选他人,一般是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的。之所以要反复做工作,那是要确保得票率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在通常情况下,市委领导担心的是副县长的选举要尽可能确保组织指定人选不出差错、参选的差额落选,就皆大欢喜了。但是浒河县这次却是两名县长候选人,既然是两名候选人,无论怎么做工作,每一个候选人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也就是说两个候选人必须有一个人落选。落选意味着什么?说明选举的失败。如果市委有内定县长人选,要确保领导意图,那是有相当难度的,还怎么能够保证得票率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呢?
在这一点上,穆干生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方之路拿的主导意见,他都认为这是中南市委的一大进步,也是方之路的一大壮举。只是到目前为止,他这个市委组织部副部长还不知道浒河县县长的另一个参选对象是谁。而副县长的三个候选人也都蒙在鼓里,穆干生并非是要这个权力,其实,他知道,在市委组织部,部长给你副部长多大权力就多大权力,大小事情,不给你副部长一点权力,那就只能当做摆设。
人代会之前,方之路带着穆干生一行提前三天就来到浒河县。中南今年异常寒冷,严冬的农村,一切都变了样,天空是灰色的,西伯利亚的寒风伴着灰尘,像刀子刮在脸上,多日不见太阳,把天地间变得浑浊而阴沉。人们走在路上带着小跑,嘴里呼出的气体像冒着烟一样。
当天晚上,县委宴请了方之路、穆干生一行。
穆干生跟在方之路后面,在新任县委书记宋希群的陪同下,冒着刺骨的寒风来到餐厅。一进包厢,室内的人都站起来,穆干生一眼看到郝莹梅。如今郝莹梅已经是县委副书记,自然有资格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郝莹梅在和穆干生握手时,显得几分局促,穆干生低声叫了一句:“郝书记!”
郝莹梅的脸上一下子飞过两片红云,低声说:“副书记。”
自从上次穆干生到浒河来解决周国华和乔志成之间的矛盾时见过郝莹梅,这么多天她再也没给穆干生打过电话,特别是郝莹梅当上县委副书记之后,穆干生以为她会打个电话,可是郝莹梅再也没有和他联系过。当然,穆干生知道,他这个市委组织部的副部长也曾准备在适当时候帮助她敲敲边鼓,但这一次他连半点消息都没得到,也就是说,郝莹梅当上县委副书记与他这个市委组织部副部长一点关系没有,这一点恐怕郝莹梅心中是最清楚的。
酒席间,郝莹梅特地端着酒杯,跑步来到穆干生身边,穆干生站了起来,郝莹梅并没碰酒杯,低声在穆干生身边说:“穆副部长感谢你的鼎力相助,我一直想找机会,好好感谢你呢!”
穆干生笑笑,说:“郝书记,你高看我了,你任县委副书记,我不仅没有帮上忙,甚至连一点风声都不知道,真的没有想到,你这么厉害!”
郝莹梅的两颊更加红了起来,尽管女人的羞涩美丽可人,但郝莹梅却显得不同以往的腼腆和不安。
“穆副部长,你就不要谦虚了,我一定会记住你的功劳的。”
穆干生说:“郝副书记,照你这样说,哪个领导权力大,提拔的干部多,他的功劳就大了!”
“那当然了!”郝莹梅说,“每个干部提拔一级都有贵人起到关键作用,谁都会牢牢记住那些有功之臣的。”
穆干生觉得郝莹梅突然间变了,变得有些市侩而且有点俗气。想到周国华的那天晚上说的那些云里雾里的话,他虽然无法盲目地联系,可是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了。
正在这时,魏晓林端着酒杯过来了,穆干生趁此机会找了借口,低声对郝莹梅说:“再说吧!祝贺你。”
魏晓林看着郝莹梅,说:“不好意思,郝副书记,打扰了!”
“应该的,穆副部长是钦差大臣嘛,咱们都是自家人!”

  “穆副部长,敬你两杯酒!”魏晓林说,“组织部把我派到浒河来,把我放到尴尬的位置上,我简直如同站在火山上一样。我刚到浒河,人地两疏,这样的两选一岂不是让我败走麦城吗!”
“晓林书记,你我相识不是一天了,实话对你说,这次我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县长差额选举曾经试行过,但很快就取消了,不知道市委这次是什么意思。”
“穆副部长,我知道你现在也很尴尬。”魏晓林说,“县长差额选举应该是一大进步,是好事,是推进民主的一项具体措施,但不知道该怎么去对待和理解。”
“不过,晓林书记,”穆干生说,“按说凡是差额选举都有组织上保上的人选,一般来说组织上都要保证所安排的同志选上的,而差配的人选大都是作陪而已。”
魏晓林摇摇头,将酒杯在穆干生的杯子上轻轻地碰了一下,一口干了杯子,说:“穆副部长,你所说的是一般情况,可凡事都有特殊,那要看具体对象、特定的场合。”
“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副部长,看来许多事情你真的还不知道内幕。”
穆干生摇摇头,但他不想把问题弄得十分清楚,这时魏晓林拉着他往旁边走去。
“你们俩人捣什么鬼,有话摆到桌面上说。”方之路大声对着穆干生和魏晓林说。
穆干生对方之路的话尤为敏感,他觉得方之路是一语双关、一箭双雕。在旁人听来似乎是笑话,可穆干生觉得其中话中有话。只好匆匆应付了魏晓林,担心方之路会对他产生更多的误会。
回到座位上,见方之路拉长了脸,穆干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酒席上闹酒本是常事,谁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搞什么阴谋诡计的。但是穆干生似乎隐隐约约意识到什么,或许方之路不是冲着他的。魏晓林是县长的当然人选,也是市委调来浒河县指定的县长人选,按照往常的程序,魏晓林先由市委任命为县委副书记,同时由县人大常委会选举为副县长、代县长,再提交人代会正式选举。既然这样,魏晓林就是浒河县当然的县长人选,即使进行差额选举,那个人也是差额,组织上完全应该维护组织决议的。可方之路的态度似乎并不是对着他的,如果是对着魏晓林的,这让穆干生更加糊涂起来了,而且直到此时,穆干生依然不知道是谁作为浒河县参选县长的人选。
宴请结束后,大家簇拥着方之路回到房间,除了宋希群和郝莹梅留了下来,其他人都到了门外便退了出来。
回到房间,穆干生取出房门磁卡,刚打开门,魏晓林几乎同时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房门自动关了起来,穆干生说:“晓林书记,对不起……”
“穆副部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我拉着你到旁边的,要说受牵累的是你。”魏晓林说,“其实我并没有什么阴谋,只是想避开吵闹。”
“我知道,大家都别太认真了。”
“穆副部长,按说参选的人应该按照组织法规定,在选举之前由一定数额的人民代表联名提名。”魏晓林说。
“是啊,可实际操作当中又都是内定人选的。”穆干生说,“有时还会注意方式方法,暗中让代表提名,领导搭好戏台,让部分代表来唱戏罢了。”
“穆副部长,我这人就敬佩实在人,这一点你尤其难能可贵,令我佩服。”魏晓林说,“穆副部长,这次参选的人我已经猜出八九分了。而且,很可能是我成了差额,我才是真正的陪衬。”
穆干生把两眼睁得圆圆的:“别小心眼,市委的意图,必须确保。你是从外面调来浒河的,市委的意图很明确,你是正式候选人。”穆干生突然严肃地看着魏晓林,“你说的是谁?”
“须眉不如巾帼。”
穆干生愣了半天,脸上霎时结起了厚厚一层冰,在这一刹那间,他反复琢磨着魏晓林的话,又想到前两天周国华那些不着边际的牢骚,更多的内容全都藏在他的眼睛里。
直到目前为止,对于这次选举,穆干生还像局外人一样,一点底都没有。他到市委组织部之后,仅仅是县区人大、政协两会的筹备召开,算起来也有十多家,人大、政府、政协那么多班子的配备虽说都是市委领导人点的名,可前前后后的考察、选拔、形成具体方案,他都是药中甘草。有些县区在考虑差额参选人时都是经过反复推敲、认真权衡的,唯有这一次,他不知道是领导不信任他,还是什么原因,如此重要的事似乎像刻意瞒着他。
魏晓林走后,穆干生给肖洪书打了电话,随后肖洪书过来了。


“洪书,你知道县长和副县长具体参选人吗?”
肖洪书摇摇头,说:“穆副部长,我觉得有些奇怪,过去的干部考察、选拔、任用,市委组织部的许多工作虽然都是形式,但是明知是形式,都要开会、汇报,大量的具体工作都是县区干部处做的,可是这些事现在好像都与我们无关,我总觉得不正常。”
“也许因为不是换届,就那么几个人!”穆干生说,“你听到什么消息
没有?”
“刚才我听说这次调整主要是女干部。”
“谁说的?”
肖洪书低着头,没说话。穆干生也不再问了,他知道,他们都是在组织部修炼过多年的老同志,组织部的规矩他们是清楚的。
会议还没有开始,穆干生除了吃饭,大部分时间都在房间里待着,他知道这次大会虽然重要,市委有方之路坐镇指挥,县里有人大县委。浒河县县长、副县长调整,依然是县委书记、人大主任一肩挑,这样安排最主要目的是权力的高度集中。穆干生完全能够理解方之路的苦心。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时,方之路迟迟没来,大家都坐在桌子旁边等着,七嘴八舌说闲话,这时穆干生听到有人低声说:“难怪方部长起不来,昨天夜里郝副书记、匡宇宙陪方部长打牌打到夜里两点多。”
穆干生装作没听见,但他明显感觉到,话中还另有其他深层次的含意。
过了一会儿,宋希群来了,他说早餐就随便吧,过一会儿方部长自己吃。大家都低着头吃饭,穆干生第一个吃完了,向大家点点头,便站了起来。
穆干生进了大厅,见两个女服务员在交头接耳,一见穆干生,便佯装大声说话,让人觉得到发生了什么稀奇的事。
正式开会这天,上午十点钟前报到,十点半召开预备会,十一点半吃中饭,下午一点钟正式会议,据内部消息,会议安排这样紧凑,主要是怕有人暗中活动拉选票。
穆干生越来越感到自己像一个局外人士,但是在县乡干部眼里,他还是一个大权在握的市委组织部分管干部的副部长,虽然不是一言九鼎的要员,但是谁也不能轻视这样一位实权派。
可穆干生觉得自己无所事事,闲得有些尴尬,这样重要的会议,他插不上手,说不上话,但是总不能坐在房间里看电视,他在乡里做过乡党委书记、副县长、县委常委、组织部长,有许多干部都是熟人,自然也想和大家见见面。
外面虽然冰天雪地,可宾馆里却温暖如春。穆干生穿上西装,白衬衫配绛红色领带,显得十分喜庆。当然没有人这样要求,但是,这样的会议是喜事。不管怎么说,在这样抛头露面的场合,穆干生还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他出了房间,下了楼梯径直向大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