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妻俩在梳妆镜前捣鼓好一会, 太子殿下才说道:“平时不见你这样, 你见妹妹倒是隆重得很。”
姜若皎听到他这酸不溜丢的话,就知道他又把醋缸给搬来了, 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她妹妹比。她说道:“我要是不隆重些,如何能让人知道我对妹妹的看重?再说了, 我平时如果这样,往你脸上一亲不得留个红印子?”
太子殿下一听, 原来竟还有这么一重考虑。
太子殿下顿时又乐滋滋地说道:“原来你一天到晚想着亲我!”
姜若皎啐了他一口, 继续给自己上口脂, 让自己整张脸看起来气色足够好。
她担心妹妹,妹妹也会担心她, 所以她得用最好的状态等妹妹和妹夫来东宫。
没想到宫门初开时妹妹还没到,倒是卢重英领着卢家二老到了。
卢家二老自从得知开泰帝点名要他们到东宫暖场, 顿时就来劲了。
昨晚二老就开始相互挑拣衣裳,夫妻俩穿红戴绿的,瞧着十分地喜庆,喜好瞧着跟太子殿下十分相像, 逢年过节就爱把自己捣鼓成个行走的大红包。
要知道这还是他们头一回接受这样要紧的任务, 以前都是儿子拦着不让他们干着不让他们干那, 现在可是女婿金口玉言要他们来给小夫妻俩撑场子!
这是多大的信任,多让他们激动!
以至于昨天半夜,卢重英床边就站了两个红彤彤的身影,一脸期盼地喊卢重英起来洗漱了。
幸亏他妻子夜里睡得沉,等闲很难醒过来,要不然可得被摸进儿子房里的二老给吓着了!
事实上若不是开泰帝下了那么一道口谕,卢重英还真不想带二老去影响别人刚刚新婚的姐妹俩见面。
现在开泰帝都下令了,卢重英也没有办法,只得认命地起来做好去东宫的准备。
等要出发时,二老又叫人从库房里搬了十口大箱子,说这是他们挑拣出来要送给外孙和外孙媳的宝贝。
卢重英:“………………”
卢重英好劝歹劝,劝不动二老回心转意,只能由着二老命人抬着那十几口大箱子一起出发。
说实话,他都不知道二老的库房里有什么宝贝。
以前二老收到(视他们为恩人的)各方人士的馈赠,都是把稀奇古怪的东西自己留下,寻常金银珠宝之类的则是很嫌弃地挑拣出来让他搬去别处放好。
他一开始还有点担心这些巨资的来历,后来搬得多了也就麻木了,每每搬到家里装不下了偷偷找人运去西南。
现在眼看着二老从自己库房里弄出十口大箱子来,卢重英只得告诫道:“进出东宫可是要接受盘查的,爹娘你们可别夹带什么不能带的东西。”
卢父卢母直点头,在他们看来没什么不宜带的,他们可是连欢喜佛都能大大方方取出来给人检查的人,怎么可能会担心盘查这种小事!
于是东宫禁卫在打开宫门的时候就迎来了一个巨大的挑战:他们要把十大口箱子里装的东西挨个检查一遍。
饶是卢重英为官多年,脸上还是有些发烧,厚着脸皮说道:“劳烦诸位了。”
太子的外祖家要给太子送点好东西是天经地义的事,东宫禁卫们没说什么,多喊来几个同僚对着礼单把十口箱子检查了一遍才将他们放入东宫。
姜若皎夫妻俩听闻东宫大门前闹出的动静,忙出门去迎接卢重英与卢家二老。
卢家二老远远见姜若皎两人出来了,高兴地跑过去说道:“你们出来得正好,我们昨天觉得上回送的新婚礼物太少了,又到库房里挑拣了不少宝贝带过来。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就把看着顺眼的都拿上了,你们快来瞧瞧有没有喜欢的!”
姜若皎接触过的长辈都是端方守礼的,即便她们都对她挺好,却也绝不会像卢家二老这样才见面就热情地拉着她们夫妻俩去看宝贝。
姜若皎随着卢家二老来到那十口大箱子前,最先看到的便是第一口大箱子里摆着的好几把精致非凡的“千里眼”。
这几天接连不断地发生各种变故,太子殿下一时也没空闲把玩楚王送的那件新鲜玩意,姜若皎自然也没机会捣鼓。
姜若皎好奇地拿起其中一把“千里眼”,说道:“您二老竟也有这‘千里眼’?”
卢母说道:“我也是寿宴当天看楚王献上这玩意,才想起早几年我们也玩过这个,就从库房里挖出来了。”她给姜若皎讲当初住在海边时的趣事,“我们当时就喜欢用这个去看海船,有次我们跟着船出海玩儿,还用它发现了一窝海寇!你们舅舅还靠这个立了功来着。”
姜若皎一点就通,夸道:“那这东西用到军中倒是不错。”
卢重英道:“我当时也送了几把千里眼到陛下手里。”
这个陛下当然是指开泰帝。
要是送给废帝的话,对方估计会拿来偷窥臣妇。
要知道废帝不仅后宫无数,还喜欢对那些已经嫁为人妇的女子下手,以前就曾有臣子家的女眷被废帝相中后含恨自尽。
以前有些佞臣知晓废帝这个喜好,甚至会亲自安排自己的妻子去伺候废帝,着实是荒唐淫乱到极点。
姜若皎道:“楚王把它当贺礼献上来,我还当这是只有他手里有的稀罕玩意。”
卢重英道:“旁人确实不知晓陛下和爹娘手里有这东西。”
太子殿下和喜好显然和他外祖父外祖母很像,兴冲冲地拿起箱子里的宝贝和二老讨论起玩法来。
除了玩的,还有吃的。
卢父见外孙非常喜欢自己带来的好东西,顿时就来劲了,拉着太子殿下去看最后一口箱子,对外孙说道:“这玩意是我刚收到了,说是从很远的地方弄来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吃,要不你找人研究研究!”
太子殿下道:“哪用找什么人啊,阿皎就很会做吃的。”他说着就去把还在摆弄千里眼的姜若皎拉了过去。
卢重英听说昨天还真有人给二老送了东西,却不知他把对方送的东西也直接搬到东宫来了。
他忍不住走过去跟姜若皎他们一起看看里头到底是什么。
姜若皎走过去一看,只见里头摆着一根根黄澄澄的棒状物,却是她从来没见过的。
她拿起其中一根看了看,从上头掰下一粒四四方方、外黄内白的籽粒研究起来,这东西要是直接吃的话着实太硬了,根本没法入口。
姜若皎道:“对方送来的时候没说怎么吃吗?”
卢父说道:“说倒是说了,据说这东西叫苞米,刚掰下来的时候可以直接蒸熟就吃。可这玩意是从西洋那边运来的,在海上跑了好几个月,自然就干了。别人是拿来装饰船身的,是我那朋友知道我们喜欢新鲜玩意,就出钱买过来送我们了,”卢父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件事,“他只说刚掰下来时可以吃,也不知道干了还能不能吃。”
姜若皎道:“我瞧着它与晒干的豆子差不多,说不准可以研磨成苞米粉。不过既然是新鲜的更好吃,不如我们把它们种下去看看能不能种活。”她对卢父卢母那位朋友很感兴趣,追问道,“能不能让他来东宫一趟,我想听听海运有关的趣事。”
卢父觉得姜若皎的建议很对胃口,也就不执著于吃掉那一箱子苞米棒子了。他点头说道:“昨天他才到京城来,现在应该还没走,一会派人去把他喊来就好!”
太子殿下也很想了解一下海运趣事,不过听姜若皎要见外头的人,又忍不住问起他外祖父对方姓甚名谁、年纪多大、长相如何。
卢父说道:“他啊,叫万子兴,已经四十多岁了,长相普普通通,扔进人堆里认不出来的那种。但他聪明得很,现在都学会好几种番邦话了,叽里呱啦的,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又给姜若皎两人讲起了万子兴凄惨的前半生。
原来这人生来就特别倒霉,从出生起就洪涝、干旱、雪灾、瘟疫、地龙翻身一个接一个地来,家人在那一场场天灾人祸里头统统没了。
后来他好不容易自己经商赚了钱讨了个媳妇,结果媳妇竟伙同奸夫把他钱全卷走了,还用他的名义借了一堆外债!
他填不上那么大一窟窿,只能把祖产全部变卖了还债,从此心灰意冷落魄街头。
有一年冬天二老在街上溜达,瞧见万子兴快冻死了,就随手把他捡回家,给他提供吃的穿的以及住的地方。
万子兴没父没母没妻没子,就没过过几天有家人陪伴的日子。
他本已觉得万念俱灰,到了卢家每日与二老相处后渐渐就不那么丧气了,也不再觉得自己是算命先生说的什么“天煞孤星”。
等身体恢复过来万子兴就抖擞起精神出海经商去,一直到现在他依然每年出去一回,赚不赚钱还是其次,主要是搜罗各种宝贝回来供二老赏玩。
姜若皎听完便知此人是重情重义之人,尤其看重二老对他的恩情。她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就派人去把他邀过来,一会我们一起用午膳。”
太子殿下知道万子兴是个中年汉子之后就放松了警惕,和姜若皎一样对海外诸事十分感兴趣:“没错,来了正好边吃边聊!”
听到姜若皎夫妻俩不仅要见万子兴,还要留万子兴一起用饭,卢家二老都高兴不已:“好好好,我这就让人去把他喊来。”
卢家二老过去交了些三教九流的朋友,卢重英都是不太赞同的。
他们想着卢重英从小就正儿八经的,又是堂堂朝廷命官,就算想招待朋友也不会喊上儿子一起。
事实上从发现卢重英三岁就能识字背诗的那天起,二老就曾悄悄探讨过卢重英到底是不是他俩亲生的。
没办法,这儿子和他们真的不像啊,不排除他们走亲戚时糊里糊涂把别人家孩子错抱回来的可能性。
为此,二老当初还偷偷观察过各家的同龄孩子,看看有没有模样和脾气特别像他们的!
第75章
二老欢欢喜喜地遣了人去请万子兴, 姜映雪夫妻俩也到了。
裴徵向来穿得素淡出尘,到了成亲和回门的日子也沾了些俗世气息,少不得要穿上红绸。
姜映雪也打扮得很隆重, 至少卢母看到她就挪不开眼,要不是卢父死死拽着她,她怕是已经上去拉着姜映雪的手好生说话了。即便不能上前,卢母也还是高兴得不得了,一个劲问姜若皎:“这便是你妹妹吗?”
姜若皎笑着点头。
姜映雪虽是作人妇打扮, 却也没有强行套端庄贤淑那一套, 仍是装扮得明艳夺目。
姜若皎心里自是高兴得很。
姜映雪出嫁前她便提点过她,不要害怕自己年纪小镇不住场子故作成熟打扮, 她是太子妃的妹妹,又是裴徵亲自求娶进门的, 裴家没人敢慢待她。
都是自家人,姜若皎也不避忌那么多, 拉着姜映雪坐到自己身边问起她出嫁后可有什么不习惯的。
姜映雪到了姐姐身边就没什么忐忑的了, 高高兴兴地与她说起在裴家的日子。
裴徵只带了母亲和妹妹裴柔来京城, 裴老爷那一堆糟心的后院是没跟来的,姜映雪自然可以怎么自在怎么来。她与裴柔向来要好, 姑嫂之间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多难得啊!
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 那就是裴母对她一直不冷不淡,不过裴母连对儿子女儿也差不多,姜映雪也就没有和姜若皎提起,只挑拣着高兴的事和姜若皎讲。
最后她还莫名生出些长嫂的操心来:“等夫君考完举试, 我们得好生给阿柔挑一门好亲事, 最好嫁得不那么远, 好叫她能时常回娘家。”
太子殿下在旁看着姜若皎拉着姜映雪的手仔细听她说话,心里酸溜溜的。
他转头看向同样陪坐在旁的裴徵,发现一如既往君子端方,又有点牙酸,只得和卢家二老聊起过去的趣事来。
卢重英倒是挺欣赏裴徵这个年轻人,听说他今秋要应试便与他说起一些真正经历过举试的人才知晓的注意事项来。
他仔仔细细地讲完了,才摇头失笑道:“这么多年过去,贡院都拆了重建一回了,这些经验也不知还有没有用。”
裴徵道:“不管贡院拆了多少回,舅舅说的这些都是有用的。”
等几人都聊得差不多了,海商万子兴也经过重重盘查进了东宫,毕恭毕敬地前来拜见太子与太子妃。
太子殿下打量了一番,发现这万子兴确实长得很寻常,和他外祖父说的那样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
他顿时放心了,热情地邀万子兴坐下说话,嘴里开开心心地说起了漂亮话:“你既然把外祖父家当家,时常归来孝敬外祖父外祖母,那便是一家人了,不用太拘束。”
万子兴是商贾出身,见多了逢场作戏,听多了虚言浮语,太子殿下这番言语落在他耳里,莫名叫他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当初他万念俱灰、如坠地狱的时候,是卢家二老把他拉回人间来,没想到这位名声不大好的太子殿下竟是与卢家二老颇为相像!
姜若皎也与姜映雪叙完话了,她说出自己想种苞米的事,询问万子兴知不知道怎么种。
万子兴道:“小民也不知晓,就是见他们船身上挂满这个觉得好看又新奇,才买下来送给二老看看他们喜不喜欢。要是二老喜欢,我那还有一仓库!”
这是万子兴的老习惯了,每样东西都是堆了满仓,二老喜欢就多送些,不喜欢就卖出去。
左右这些新奇玩意找个噱头往外卖是不会亏本的。
姜若皎听到万子兴说还有一仓库,顿时有些意动。
她笑着说道:“我还怕磨成苞米粉就没种子了,既然还有一仓库,那我这就叫人试试看能不能烙饼。”
今日客人这么多,姜若皎自是不能自己去厨房动手的。
不过东宫的小厨房里安排的都是她从府上带来的熟手,这段时间她已经把人都调教得差不多了,做起寻常菜式来不成问题。
姜若皎命人把苞米被送去厨房,又问万子兴能不能打听出苞米的种法。
她虽没种过地,却也知道作物的发芽、生长、开花、结果都是有规律的,违了农时便是把种子撒下去也长不出庄稼来。
这么一种大伙都没见过的作物来到眼前,它的各种习性都是需要了解清楚的。
万子兴道:“小民不懂这个,小民有个养女倒是喜欢摆弄这些植物,娘娘要是有兴趣可以传她来问问。不过她的肤色、发色和眼睛颜色都和我们不一样,脾气也比较孤僻,不是特别懂我们的礼数,有冲撞之处还望殿下和娘娘宽恕。”
姜若皎还没说话,太子殿下听万子兴说什么“都不一样”顿时就来了兴趣:“快宣她进宫来让我们见见。”
西南离海挺远,没什么外邦人过去做生意,蛮族倒是不少,就是长得也差不多。
太子殿下一直对书上描绘的外邦人十分好奇,只是刚来京城不好跑出宫去找这些人玩儿罢了。
姜若皎见太子殿下一脸迫不及待的模样,拉过他的手让他注意点。
太子殿下以己度人,觉得姜若皎应当是担心他被外邦姑娘迷了眼,顿时喜滋滋地说道:“不要怕,我觉得谁都没你好看!”
姜若皎哪里是在意这个,只是不想他的好奇把人吓坏了罢了。
她起了别的话头,边邀众人尝尝东宫的茶点边听万子兴讲起海外诸事。
从前她读各种山川游记便觉神州大地广阔无垠,如今听着海商亲眼所见的海外风光,更觉世界之大着实不是她能想象的。
众人又聊了一轮,万子兴的养女也被人领到了东宫。
少女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瞧着肌肤赛雪,眸如碧海;她的头发是深褐色,带着点天然卷,整个人看起来便和周围的人都截然不同。
只是她脾气果然十分孤僻,眼睛一直落在虚空处,仿佛根本没注意到屋里有多少人。
她给人的感觉不是无礼的那种,而是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没有任何东西引起她的关注。
直至万子兴示意让她喊娘娘和殿下,她才乖乖地张口喊人。
万子兴朝姜若皎解释道:“这孩子因为从小不搭理人,后来我发现她在侍弄庄稼上还挺有天赋,就寻了以前种过地的船员媳妇与她多多交流。现在她已经跟着我们在海上跑快十年了,拿到新种子也会自己跑去追根究底。”
万子兴说完又低声和养女交流了几句,说是姜若皎想知道苞米怎么种。
养女听了万子兴的话后抬眼好奇地看向姜若皎,一双蓝汪汪的眼睛仿佛天生就会说话。
姜若皎竟从她眼里看出了一句“你居然也喜欢种东西吗”。
好看的人谁都喜欢,姜若皎见她生得雪肤花貌,自然也心生好感,笑着向她说出自己想尝尝新鲜苞米的想法。
一如万子兴说的那样,万晴是五岁时被万子兴捡到船上抚养的,她吹着海风长大,皮肤却一直白得晃眼,天生便与别人不太一样。
她第一次认识到生命的奇妙,是看到船员在船上发豆芽,从那以后她就迷上了观察豆芽从发芽到伸长的过程。
后来她发现每次上岸都能看到不同的作物蓬勃生长,就对这东西充满了好奇,一次次破例主动去和岸上的人说话。
养父也很支持她的爱好。
只是别人总是不太理解她,觉得她好好的大小姐不当,做什么不是随养父一起出海就是跑地里观察庄稼、与满身泥土味的农夫农妇往来?
万晴虽不爱搭理人,却能感受到旁人的善意和恶意。
至少这会儿看着姜若皎明媚好看的笑容,她便觉得心里也暖洋洋的,就跟地里的作物晒到了暖烘烘的春日艳阳似的。
万晴高兴地给姜若皎介绍道:“这个我知道,就是这时候种的,不需要很多水,干地也能种,据说一粒种子种下去,三四个月后就能长出好几根这样的苞米棒子,直接蒸熟就很好吃了。我也没种过,正想试着种种看。”
她从小和万子兴他们一起生活,说起官话来流畅得很,一点都听不出是外邦人。
姜若皎道:“东宫旁就有处备菜用的暖房和园圃,一会我们去看看适不适合种,要是适合就撒些种子去看看能不能长出来。”
万晴欣然答应。
太子殿下本来觉得万晴长相很特别,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里正有点心虚呢,听到姜若皎和万晴相约去种苞米,顿时警惕地转头往姜若皎看去。
姜若皎正笑盈盈地与万晴说话,一副很喜欢这个小姑娘、恨不得把人留在东宫的样子!
太子殿下心里警铃大作,也悄悄在桌底下去抓姜若皎的手。
见姜若皎还是没转过眼来看自己,太子殿下又往她掌心捏了几下。
姜若皎无奈地转头看向他。
太子殿下若无其事地说道:“我饿了,该用膳了。”
姜若皎这才注意到已经临近饭点,便让人撤下差点上菜。
卢母和姜若皎一样很喜欢万晴这个小姑娘。
眼看小姑娘乖乖巧巧地坐在万子兴旁边,离自己还很近,卢母立刻拉过万晴的手说道:“我们家也有许多空地,改天你也来我们家帮我种一片苞米!”她说完又嗔怪地对万子兴道,“你收养了这么个好女儿,怎地不带来给我们看看?”
万子兴看了旁边朝自己瞪眼的卢父一眼,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卢父:“一开始她不愿意下船,我也没勉强她;后来倒是带去过,不过您刚好歇下了,卢叔让我赶紧走,下次别带来了,要不然连我也不让进门。”
卢母一听是丈夫在捣鬼,立刻转头瞪向自家丈夫。
卢父鹌鹑一样缩了缩头,毫不犹豫地拉儿子当挡箭牌:“重英可是朝廷命官,让人看见他整天和个番邦小姑娘往来算什么事,我都是为了儿子着想啊!”
开玩笑,这么好看一小姑娘,被最喜欢“以貌取人”的妻子看见还得了,说不准就得留在身边天天看天天看天天看了!
没想到他千防万防,防不住外孙媳要见这小姑娘,让他媳妇也给瞧见了!
果然,卢母依依不舍地拉着小姑娘的手说道:“别听这糟老头子的,以后多跟你爹爹来我们家里玩,我们家空地可多了。待会我回去就把他那些个牡丹花统统拔光,随你想种什么都行!”
卢父一听她要辣手摧花,顿时生气地说道:“你凭什么拔我的花?那都是我费尽心思从别人家挖来的,我还和人约好了明年比拼谁的花开得好呢!”
卢母反过来质问道:“那你做什么不让子兴带家里的姑娘过来玩儿?”
卢重英:“………………”
作者有话说:
舅舅:脑壳痛,脑壳痛.jpg
第76章
两老吵嘴了两句也就消停了, 一家子人热热闹闹地吃过午膳,随姜若皎两人一起种苞米去。
照看园圃的人同样没见过苞米,过来和万晴讨论了一番, 按着万晴的要求翻好一片地让这群贵人把苞米种子撒进去。
太子殿下还是头一回参与这种活动,很有些兴奋,甚至还抢过锄头锄了几下地。
那劲头瞧得姜若皎想让他多去搞搞亲农礼,作为太子去向百姓展示朝廷的劝农之心!
姜若皎送卢家二老出宫时让万子兴把仓库里的苞米留着,当是东宫买下来的就好, 接下来可能有用处。
万子兴一口应下。
送走客人们, 东宫静了下来。
姜若皎与太子殿下往回走,太子殿下不懂就问:“你好像很看重这个苞米?”
姜若皎道:“如果晴姐儿的说法是真的, 那么这种苞米可以在旱地里种,而且我刚才掂量过几根苞米棒子, 都挺沉的,产量应该不会差。想想中午烙的苞米饼味道也不错, 能填饱肚子不说还很好吃, 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试种一批, 要是确实能种出来的话说不准可以让百姓们多一种好粮食。”
太子殿下听姜若皎这么一分析,也觉得很不错。
姜若皎道:“我刚才看你挺喜欢到地里玩的, 不如一会我们回去后写个折子呈给父皇,让父皇放我们去找个京畿县城试种苞米。这样一来, 我们也有个正当理由可以时不时出宫去看看,不必一天到晚闷在东宫玩耍。要是最后实在种不成,我们东宫再掏钱买粮把缺给补上就好。”
太子殿下一听,顿觉“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阿皎”, 摩拳擦掌地说道:“那敢情好, 我们这就去写!”
小夫妻俩跑到书房, 你一言我一语地填充着整个苞米种植计划,不到一个时辰就把完整的计划书给拟出来了。
这次姜若皎没跟着一起去勤政殿,而是让太子殿下自己去和开泰帝商量。
太子殿下以前见了开泰帝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躲都躲不及,现在知晓他爹心里也是有他这个儿子的,他就不怕了,揣着他和姜若皎一起弄出来的计划书就跑去寻开泰帝说起此事。
开泰帝正头疼着。
天狗食日的后续来了,京城周围出现据说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旱,一个叫清平县的县城尤其严重,田里的作物已经全部旱死了,百姓家中没有余粮更没有余钱,县令上书说希望朝廷可以开仓放粮救灾,帮助百姓度过这艰难的一年!
有清平县起头,其他县也陆陆续续上书求救。
开泰帝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得知百姓的惨况自然也想救,可是国库没粮,他也无可奈何。
他都准备把当初东南那边资助的军粮先拿出来应应急,朝臣们又表示具体灾情得具体分析,不能光看县令上报的情况给粮,还是得先派人过去摸清楚灾情到底如何再决定放多少粮、什么时候放粮。
开泰帝越听越头疼,直接把人打发走,让他们讨论出去具体章程再来让他定夺。
不就是哪儿缺粮就往哪儿给,整那么复杂着实烦人!
听人说太子来了,开泰帝眉头皱了皱,直觉觉得这小子莫不是又捅了什么篓子。
到底是自己儿子,开泰帝也没有把人挡在外头。
太子殿下跑进勤政殿内,见开泰帝眉头紧锁,立刻先关心他爹的身体:“父皇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气你了?您跟儿臣讲讲,儿臣想办法找他们茬去!”
开泰帝骂道:“你身为太子,还想去找臣子茬不成?”
太子殿下说道:“您是一国之尊不好胡来,自然要儿臣为您分忧!您放心吧,等儿臣去弄个麻袋把他们套起来打一顿,他们鼻青脸肿的就不好意思来您面前晃悠了。”
开泰帝都懒得骂他了,直接起身找趁手的东西准备揍儿子。
太子殿下见势不妙,忙上前把他爹拉回龙椅上,口里说道:“父皇别动气,动气伤肝!儿臣过来,可是有正经事的!”
开泰帝板着脸道:“什么正经事?”
他记得今天是东宫宣见太子妃家里人的日子,怎么太子这儿突然蹦出正经事来了?
太子殿下把自己和姜若皎的想法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地给开泰帝讲了讲,又掏出自己精心抄写好的折子:“您看看,这就是我们写出来的章程,您要是觉得可行的话就放我们去试试!”
开泰帝眉头一动,拿过太子殿下呈上来的折子翻看起来。
折子里的内容是姜若皎搭的框架,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填充的细则,写得很像那么一回事。
甚至让开泰帝感觉看着十分舒心。
要是朝廷那些文官说几句虚话,都按着这个法子给他写折子,他又怎么会批奏折批得脑壳痛!
不过看完整本折子,开泰帝神色认真起来,他看向太子殿下:“你说的这种苞米,真的能在旱地长得很好?”
太子殿下说道:“万家那小姑娘是这样说的,我们才刚种下去,还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种出来。我们中午吃了苞米烙饼,味道是真的不挺不错!”
开泰帝听他又转到吃的上面,没好气道:“现在京畿大旱,不少地方要补种庄稼,要是你说的是真的,倒是正好有地方给你们试种。”
太子殿下听了先是一喜,接着才知晓开泰帝刚才为什么一脸苦恼。他绞尽脑汁地劝慰起他爹来:“京畿这么近,拨送粮食应该不难吧?”
至少应该不会有饿死人的情况出来。
开泰帝道:“是不难,可正好碰上天狗食日,不知又要起多少流言蜚语。”
太子殿下道:“他们要说就随他们说去,前些年没有天狗食日,也没见年景有多好。他们那时候不敢跳出来骂几句昏君,现在倒是拿着天象来说事,想来是看我们父子俩是外来的,觉得我们好欺负!”
本来开泰帝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听儿子这么一说顿时又化身严父教育起他来:“哪有你这样揣度别人的?朝中上下随便拎一个人出来都比你本领大多了,就你这半瓶水晃荡的也敢妄加非议!”
太子殿下登时住了嘴。
开泰帝说道:“既然你们想去种苞米,那就派你过去赈灾好了。”
太子殿下听到开泰帝要派自己去干这种正经差事,不由说道:“我又没有干过这个,要是出了什么岔子那不是耽误了百姓,父皇你还是派个得力的官员过去吧。”他想了想又提出自己的建议,来了个举贤不避亲,“派舅舅去就挺好,我看外祖父他们有钱得很,派舅舅去一定不会贪墨了朝廷拨去赈灾的钱粮!要我去也成,我给舅舅打个下手就行了。”
“瞧你说得,好像派别人去,别人就不会贪墨似的。”开泰帝瞅着自家儿子说道,“你要是一起去,谁敢给你打下手?”
天子之下就是太子,卢重英就算再糊涂也不会在这种向百姓施恩的事上抢太子的风头。
“那我等舅舅赈完灾再过去也不迟。”太子殿下不懂什么施恩不施恩的,他只知道自己不知道怎么办这事儿,合该让会办的人去办。
让会办的人把事情办好,自己去把好处给占了,那不是等于把他辛辛苦苦画好的画署上别人的名字吗?
想想就很不得劲!
开泰帝说道:“不是说那苞米就是这时节下种的吗?你要是不一起去,岂不是要错过农时?到秋收时百姓颗粒无收,你可就要掏空东宫去补这个缺了。”
太子殿下听后一脸为难。
开泰帝道:“既然你拿不定主意,就先回去和你媳妇商量商量再说吧。”
太子殿下一听,对啊,他还有媳妇儿呢。
太子殿下高高兴兴地说道:“那我先回东宫去了!”说完他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太子殿下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通传说楚王来求见。
开泰帝对这个弟弟分外亲近,当即叫人把楚王放进勤政殿。
楚王见开泰帝神色之中没多少忧愁,有些讶异。
他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说道:“臣弟听闻京畿大旱,不少百姓受了灾,坊间还有许多人拿天狗食日的事做文章。臣弟担心有人利用受灾百姓做文章,愿意拿出府中全部粮食解朝廷燃眉之急,皇兄你私底下派人去我府上把粮食运来就好,不必和旁人说起此事。”
开泰帝摆摆手说道:“你府中能有多少粮食?还是留着自己吃吧!赈灾的事你不必操心,朝中拿出章程来自然就能派人过去了。”
楚王苦笑说道:“是臣弟不自量力了。”
开泰帝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刚才的话有点看轻楚王的意思。他说道:“朕知晓你的心意,绝没有嫌弃你粮食少的意思。只是你过去便饱受废帝他们的欺压,时常派人去你封地上搜刮民脂民膏,你又向来仁善,每每碰上这种事就免了百姓赋税,府中哪有多少余粮?”
楚王藏在衣袖底下的拳头微微握起,面上却只能笑道:“臣弟自然也知晓皇兄没有看不起臣弟的意思。”
开泰帝道:“你知道就好。”
楚王问道:“不知皇兄准备派谁去赈灾?”
开泰帝道:“朕准备派卢家舅兄去,他在地方上主持过许多次赈灾工作,每次都做得不错,派他去正适合。正好他是太子舅舅,让他把太子带上,也好让太子了解了解民间疾苦。”
楚王说道:“早知皇兄已经打算好了,臣弟就不急匆匆进宫来了。”
开泰帝道:“哪里的话?这么多兄弟里就我俩最亲近。来,一会留下陪我用了晚膳再出宫去,我们兄弟俩喝上两杯松快松快。”
第77章
太子殿下跑回东宫, 与姜若皎说起开泰帝让他去赈灾的事。
姜若皎听完太子殿下的考虑,也不知该不该夸他有自知之明。
这样也挺好,至少他知道自己做得成什么事、做不成什么事。
姜若皎道:“你能去, 那当然是你去最好。你一般来说,确实是谁办事就该谁得好名声,可这种会笼络民心的事不是谁都能出面的,要是舅舅自己去办这件事,旁人会觉得父皇重用外戚, 对舅舅群起而攻之。”
太子殿下哪里想得到这么多弯弯绕绕, 听了以后冷哼了一声:“别人把事情办好了,他们还说三道四是什么个道理?”
姜若皎道:“不是谁都和你一样觉得谁能办事就让谁去办, 许多人做事都是有私心的。远的不说,就说前太后扶持自己母族, 废帝重用贵妃娘家,让无德无能的人身居高位, 弄得朝野上下乌烟瘴气, 贤臣良将都被驱逐出去, 剩下的全是奸臣佞宦——如今回到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或多或少都曾受过迫害,他们会过分警戒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