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事斋夫子拿他没办法,只得怒气冲冲地道:“行行行,你们都赶紧喝光,一滴都不许浪费!”

  寇世子是个胆子大的,见治事斋夫子只是就事论罚,并没有不喜他们的意思,又推说坛里还剩下一点儿酒,不如两位夫子帮忙喝掉。

  治事斋夫子见寇世子是这么个没脸没皮的家伙,什么气都消了。他与陈夫子对望一眼,想着正是重阳佳节,罚都罚过了,喝了这碗酒也无妨。

  于是两位夫子也分了一碗酒,在寇世子的怂恿之下陪着他们举碗喝了。

  蒋玉泉他们挨了罚本来有点不请愿,见夫子们这么给他们面子,心里又松快下来。

  院规是院规,夫子们人还是很好的!

  接下来一个月,他们这两拨人承包了书院的洒扫工作。

  他们为了更方便彼此,凑在一起把书院分成好几个区域,每个人按着住处、讲堂的远近选定自己负责哪儿。

  大伙一点都不觉得是在受罚,反而像是在做什么重要部署,讨论得非常起劲。

  后来旁人看到他们一大早拿起雄赳赳气昂昂扫帚扫地,都觉得稀奇得很:怎么感觉这群家伙一起受个罚,倒像是得了嘉奖似的!

  一个月的洒扫处罚过去后,陈夫子他们把姜若皎她们捣鼓出来的洒扫分工方案拿去了,说是以后方便拿来罚人。

  陈夫子说着还多看了姜若皎和寇世子一眼,那眼神的意思明显是“以后说不准还有你们的份”。

  寇世子不服气地道:“我们才不会再受罚!”

  十月中旬又到了休沐的日子,姜若皎两人又一次骑驴回城归家去。

  杨峰清他们也要回家,出书院时自是一路同行,后来半路上大伙各自分散,等走到杨婆婆的茶摊前已经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

  姜若皎两人坐下来喝碗茶歇歇脚,看着杨峰清动作利落地帮杨婆婆收拾着茶摊。

  杨婆婆见事情都给孙子抢着干完了,只得笑呵呵地招呼起姜若皎和寇世子来:“上次多亏了你们帮我给峰清送鞋子。”她说完还转头叮嘱杨峰清,“你是当师兄的,以后在书院里要多看顾看顾师弟知道没?”

  杨峰清点头笑道:“那是自然。不过姜师弟他们朋友多得很,可轮不到我来照看。”

  杨峰清说的不是虚话,不管姜若皎还是寇世子,身边都聚拢了一批称得上是志同道合的好友。

  姜若皎道:“还是要的,往后兴许有许多事还得师兄帮忙。”

  杨婆婆道:“需要就开口,不必和他客气。”

  姜若皎两人歇了一会,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别过杨峰清祖孙二人再次上路。

  杨峰清目送他们两人骑着驴子离开,手上的动作没停,继续帮杨婆婆收拾着茶摊上的东西。

  孙子都回来了,杨婆婆自然也不想张罗茶摊了,把板车推过来将桌椅茶炉之类的统统放上去。她还和杨峰清感慨:“你这两个师弟长得可真俊,为人也没得说,要不是见他们人这么好,我当时也不好腆着脸让他们帮忙送鞋子去书院。”

  杨峰清道:“姜师弟他们自然是极好的。”

  杨峰清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不免又想到了姜若皎的身份。

  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足够让他弄清楚许多东西。

  比如他现在已经知道寇世子来鹤庆书院报到前刚定了亲,定亲的对象正好姓姜。

  要说他们这位姜师弟是姜家远亲,所以旁人都没听说过他,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据杨峰清所知,姜家姐妹都将要嫁入高门,可其他姜家人却没沾半点光,反而还有人把他们当初逼迫姜家姐妹二人交出家财、试图侵吞姜家父母遗产的龌龊事传扬开去了。

  不少姜家人面上无光,压根不敢再进城和姜家姐妹俩攀关系!

  既是如此,寇世子又怎么会和哪个姜家远亲这般要好?

  杨峰清琢磨了一阵,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有次看见姜若皎两人亲亲密密地挨在一起说话,一个猜测才骤然浮上杨峰清心头:如果根本不是什么远亲,而是寇世子的未婚妻本人呢?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平西王会选择一个商户女当世子夫人了。

  寇世子性情跳脱,没个定性不说,身边还围绕着一群老是怂恿他做这做那的狐朋狗友,所以选世子夫人当以才德为上!

  杨峰清推测出了姜若皎的身份,也没和任何人提起,连陈夫子都没说。

  姜若皎在书院里过得如鱼得水,与柳春生他们往来得十分频繁,还深得诸位夫子的欢心。

  连平日里不喜欢与学生打交道的岑夫子都对她另眼相待,时常给她安排额外的功课,可见她的才学和品行都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这是许多生员根本做不到的事。

  更让杨峰清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寇世子居然能让未来的世子夫人到鹤庆书院念书,并且让她自由地与其他生员往来。

  要知道许多迂腐的读书人哪怕家里就那么点薄产,也不乐意自己的妻子出去抛头露面!

  光凭寇世子的这番做法,杨峰清便感觉他们这位世子日后应当与别人不太一样。

  只是不知道这种不一样是好事还是坏事。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杨峰清敛起思绪,拉起板车随杨婆婆一同归家去。

  作者有话说:

  注:

  重阳节相关习俗,参考《东京梦华录》

第49章

  寇世子两人相携回城, 却发现沿途有兵马调度的迹象。

  姜若皎心头一跳。

  寇世子最近治事斋学了些军事尝试,察觉那些兵马调度痕迹后下驴探寻了一番,回来时神色有些凝重。他转头看向姜若皎:“都说边境已经平定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兵马往来的痕迹?”

  姜若皎没想到寇世子还能这么学以致用。

  她看向寇世子逐渐成熟起来的脸庞,心里想着平西王什么都不对他说也不知是对是错。

  好在他们现在到鹤庆书院念书去了,寇世子比起离家前成熟了不少,身边围绕着的也不再是过去那群狐朋狗友,短短几个月便越发长进了。

  姜若皎道:“你这几个月也读了不少邸报, 难道什么都没发现吗?”

  寇世子被姜若皎这么一反问, 愣了一下,当即让驴子慢了下来, 脸上浮现思索之色。

  他也不是真傻子,从姜若皎开春告诉他京城那边的乱象开始, 他就隐约感觉外面的世道乱了。

  这段时间他时常帮姜若皎送邸报,自己闲暇时也把各方消息通读一遍, 又听岑宣与柳春生他们时常聚在一起畅谈天下大势, 对于目前的局势也是有所了解的。

  只不过寇世子一直无忧无虑地当着他的纨绔世子, 虽然知晓自家老爹和自家祖母挺能打,却也没有想过自家人会率着大军造反。

  现在听姜若皎这么一提点, 过去几个月接收到的各种信息一下子串联起来了。

  寇世子只觉迷雾霎时间被拨开,所有的事完完整整地来到了他眼前, 叫他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寇世子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姜若皎,见姜若皎眉眼沉静,似是早就知晓,心底顿时生出几分不平来。他忍不住道:“父王他们早就与你说了吗?他们为什么不跟我说?”

  姜若皎道:“兴许是怕你嘴巴不严, 提前给嚷嚷出去。”

  寇世子不高兴地道:“我是那种人吗?”

  姜若皎道:“要是汪鸿才他们问起了, 你说是不说?”

  寇世子一下子噎住了。他嘴硬道:“我就是与他们说了, 他们也不会出卖我。我与他们穿开裆裤起就在一起玩儿了,他们傻了才会卖了我去投靠别人!”

  姜若皎道:“稳妥为上,谁都不能说。”

  寇世子道:“那你现在怎么又跟我说?”

  姜若皎道:“你都发现行军痕迹了,旁人肯定也会注意到,纸包不住火。”

  寇世子听着不高兴,这意思是反正所有人都会知道的,所以她才给他提个醒!

  真是太过分了,虽然她比他聪明、比他沉着,可他才是平西王世子,他爹和他祖母怎么可以把事情给她讲了却不和他说!姜若皎也很过分,他们关系都这么要好了,还瞒着他这么久!

  寇世子有种被亲近的人合伙排挤的感觉,一路上都没再和姜若皎说话,一脸“我再也不要理你了”的郁闷。

  姜若皎知晓他心里肯定不舒坦,也没有吭声,进了城后便对他说道:“我自己回去就好,你回府去吧。”

  寇世子一听,她居然不哄哄他,还转身就想走,更生气了,恼火地道:“我又没想着送你!”他说着就一夹驴腹,差遣他的驴儿走快点,以此表达自己对姜若皎的不满。

  驴子走再快,速度也就那样了,姜若皎瞧着寇世子气冲冲的背影,在心里叹了口气。

  人总是要长大的,总不能什么事都瞒着他不说,平西王已经开始调动兵马了,书院里的平静生活也不知还能过多久!

  姜若皎知道行军打仗的事不是他们这些半大小孩能插手的,没有再往深里想,骑着驴从另一条街道绕回食肆那边。

  她与清平她们打过招呼,径直入内寻姜映雪说话。

  姜映雪早盼着姜若皎回来了。

  “阿姊,你不知道,汪家那个老找你茬的家伙居然入了当今陛下的眼,如今成了宫中的妃嫔了!”姜映雪一见到姜若皎,立刻和她说起学堂里刚流传开的最新消息,“我听她们说,她派人来把汪家人都接到京城去了。要是汪家人得了势,会不会报复阿姊你啊?”

  今年姜若皎知晓她要嫁到裴家去,把西南内外的形势一点一点掰碎讲给她听。

  现在姜映雪知道的东西比普通人要多很多,平时也有意留心起学堂内流传的消息,还让清平留意好城中的近况,以便和姜若皎互通有无。

  阿姊平时不在城中,她与清平得多留心留心才行。

  姜若皎听着姜映雪打听回来的消息,更加确定汪鸿才必然是受太后一脉的人指使才对寇世子出手的。

  没想到太后倒还挺讲诚信,竟愿意把汪鸿才一家捞到京城去。

  就是不知道寇世子知道了会不会伤心难过。

  姜若皎不免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听着姜映雪把城里的其他消息娓娓道来,对于姜映雪她们的处境放心了不少。

  只要姜映雪她们自己心怀警惕,懂得随机应变,那么即使出了什么变故她们也能保护好自己。

  姜若皎又问起姜映雪与裴徵相处得怎么样。

  姜映雪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老实回答:“我们相处得很好,偶尔会一起出去下个馆子。不过阿姊你放心,我都有跟柳先生说好才出去了,也从来不会晚归!”

  姜若皎倒没怀疑裴徵有什么不轨之举,不管裴徵求娶姜映雪的原因是什么,他总归也算得上是个谦谦君子,绝不至于在成婚前做出什么逾越举动来。

  姜若皎抬手轻抚着姜映雪的鬓发说道:“我知道你有分寸。”

  姜映雪听到姜若皎这么信任自己,心里喜滋滋的。她眉开眼笑地反问道:“那阿姊你和那家伙相处得怎么样?要是阿姊你实在不喜欢他,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姜若皎想到不久前刚气冲冲回府去的寇世子,倒有些后悔刚才没哄哄他。

  要是早知道汪鸿才一家人有那样的际遇,她肯定要先把他哄好再说,而不是放他一个人生着闷气回王府。

  想必他要是想通了汪鸿才一家与太后勾连的事,会感觉当头挨了一记闷棍。

  姜若皎有些坐不住了。

  “我与他也相处得很好。”姜若皎起身说,“我有事要去一趟王府,等我回来再给你做好吃的。”

  姜映雪见姜若皎面色沉凝,知晓她肯定有要紧事,自是不会耽搁她。

  姜映雪乖巧说道:“我会好好待在家,阿姊你去吧。”

  姜若皎也来不及换衣裳,急匆匆就走了。

  姜映雪鲜少见到向来从容自若的姜若皎这般情态,心里不免有些酸溜溜:看来她阿姊确实和那混账世子处得很好,要不然也不会为他这么挂心!

  姜映雪矛盾得很,既希望姐姐开开心心出嫁,又不想姐姐被人抢走。

  更担心姐姐将来会被人辜负。

  要是把真心交了出去,将来那混账世子又犯起浑来该如何是好?

  到现在她才明白姜若皎得知裴家要来向她提亲的时候为什么会忧心忡忡。

  即便对方家世再好,也会担心自己亲近的人所遇到的会不会并非良人。

  十四岁的半大少女,终于懂了姐姐当初的担忧。

  另一边的姜若皎并不知晓姜映雪不知不觉间的成长,她走到平西王府大门前才发现自己还是男子打扮。

  她试着上前叩门。

  幸运的是门房是老熟人了,即便她穿着男装也一眼就认了出来,恭恭敬敬地将她迎入府中。

  姜若皎这次不是来拜见平西王太妃她们的,不必人领路就熟门熟路地前往寇世子的院子那边。

  她们姐妹俩说了许久的话,足够让寇世子回府后去见完卢氏她们了。

  这会儿寇世子确实在自己的住处里头。

  寇世子刚去见过平西王,得知当今陛下亲自下令索要汪家人的事。

  平西王囫囵着把汪家所有人送去京城了,还让人整理出汪家以及汪鸿才都做过什么事,直接拿给寇世子看。

  要是换做以前,平西王是不会费这个心思的,儿子不听话打一顿就好。

  不过现在寇世子长进了不少,再加上姜若皎通过平西王太妃那边劝他们平时不要把寇世子当小孩看,所以平西王才特意让人准备了这么一份资料。

  寇世子本来还想质问一下平西王怎么什么都不和自己说,没想到平西王兜头给他砸来这么份玩意,登时把他整个人都砸蒙了。

  寇世子回到自己住处把他爹命人整理出来的汪家罪证看完,把自己关在房里老半天,根本不想见任何人,连卢氏过来送吃的他都不见,满脑子都在想他认定的朋友怎么可能会做那样的事。

  汪鸿才为什么要害他呢?

  难道是为了太后她们许下的虚无缥缈的承诺?

  寇世子难过极了,谁都不太想见,只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姜若皎迈步走进院子里,见到了兴福。

  兴福见姜若皎来了,赶忙上前与她见礼。

  姜若皎听了寇世子的表现,知晓他肯定已经知道汪家的事。

  姜若皎走到寇世子房门前敲门。

  “我说了谁都不见!”寇世子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是我。”姜若皎说道。

第50章

  听出姜若皎的声音, 寇世子一滞,本想说“是你又怎么样”,想到回城路上姜若皎也不哄自己, 顿时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不想去把门打开,又不想赶姜若皎走,只得继续把自己闷在榻上。

  外面没了敲门声。

  寇世子又生起闷气来。

  她就不会多敲两下啊?

  他就说了一句不见,她也不知道多说两句,隔着门说说话也好啊!

  寇世子觉得自己一整天都不用吃饭了, 活活让姜若皎给气饱了。

  他一骨碌坐起身来, 正要去打开房门喊住姜若皎理论,却听窗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寇世子转头看向窗外, 却见姜若皎捋起袖子双手撑在窗棂上,轻轻松松就翻窗进来了。

  两人四目相对。

  姜若皎一脸泰然地解释道:“你不开门, 我就自己想法子进来了。”

  寇世子简直目瞪口呆。

  就没见过姜若皎这样的女孩子!

  哪有她这样随随便便翻男人窗子的!

  寇世子震惊地说道:“你以前随便进男子房间就算了,现在居然还翻窗进!”

  他祖母和他父王到底给他找了个什么样的媳妇儿?!

  姜若皎瞧着寇世子的表情、听着寇世子的话, 总感觉自己活像个翻墙越院唐突美人的登徒子。

  仔细想想, 没出阁的女孩儿确实不可能做出这种惊世骇俗的事。

  姜若皎摸摸自己的鼻头, 缓解掉被寇世子瞪出来的尴尬,才强辩道:“你又算不得外人, 我们不是要成亲的吗?”她也是想到寇世子的狗脾气,觉得自己怕是也喊不开门的, 才准备另辟蹊径翻窗入内,哪想到刚好和寇世子撞个正着、被他看了全程?

  经姜若皎这么一闹腾,寇世子闷在心头的郁意散了大半。

  他拉着姜若皎坐到外间的坐榻上,一脸郁闷地和她说起汪家和太后那边勾连的事。

  他还是想不明白, 他们感情好得差不多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 怎么汪鸿才要帮太后她们针对他呢?

  姜若皎坐在旁边听寇世子说起当年的事, 他是在他祖母带着他父王回西南的第三年出生的。

  那时候他父王才堪堪在军中立足,每天忙于军务;他祖母本不擅于处理政务,偏又不放心把后方交给别人,所以咬咬牙出面处理各项事务。

  这种情况下,平时能看顾他的就只有他娘了。

  随着他一天天长大,很快到了可以结交玩伴的时候,结果许多人看他们一家处境艰难,对他们十分怠慢不说,还有不少人收了朝廷的好处要给西南添乱。

  小孩子的表现是最直接的,家里是什么个态度,小孩子便是什么态度。

  寇世子年纪虽小,却能敏锐地察觉出别人的善意和恶意,察觉有不少同龄人相处起来很不舒服以后,他渐渐也就不与他们当朋友了。

  最后寇世子交的那些狐朋狗友虽不怎么成器,却是从小愿意和他玩的。

  在寇世子心里头,他们是最要好的,他没有亲兄弟,他们便是他的亲兄弟。

  这些年他们有钱了大家一起花天酒地,没钱了大伙一起出城打猎,随随便便生个火来烤肉也能热闹半天。

  这样的情谊,不比什么荣华富贵难得多了吗?

  姜若皎听着寇世子的话,第一想法是他太天真了,这点儿交情如何能和荣华富贵比。

  何况也就是寇世子生来就是平西王世子,哪怕幼时受了些许委屈和冷遇,后来平西王在西南站稳脚跟后也是扶摇直上,日子过得不知多舒坦。

  别人想要的一切于他而言是唾手可得的东西,他自然更看重什么真心和什么情谊。

  对于想方设法去争取都争取不来的人来说,他这种天真想法就挺遭人恨的。

  说不准汪鸿才既想要荣华富贵,也想要把寇世子从高高在上的位置上拉下来,而太后她们派来的人正好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

  这事儿没什么想不通的,无非就是贪婪和嫉妒而已。

  姜若皎见寇世子脸上满是难过和不解,伸手握过他紧攥着的拳头,一根一根地分开他紧扣的手指。

  寇世子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整个心仿佛一下子落到了实处。

  他看着挨着自己坐下的姜若皎,只觉喉间有些燥热。

  寇世子脸皮向来挺薄,手虽紧紧地抓了回去,嘴里却一点都不饶人:“我和你说心里话,你凑这么近做什么,还动手动脚的!”他正凶巴巴地说着底气不太足的话,就发现姜若皎挨得更近了,几乎是说个话都能唇碰唇的那种。

  寇世子这段时间老被姜若皎牵着鼻子走,哪里受得住姜若皎蓄意的逼近?他反客为主地抓住姜若皎的腰把她抵在坐榻上,恶狠狠地亲了上去。

  过去两个人亲在一起,最多也只是抵在门上,这会儿两个人挤在待客用的坐榻上,原本足够宽敞的座位就显得有些狭窄了。

  寇世子整个人欺压上去,亲到一半才察觉两个人的身躯仿佛紧紧贴合在一起,身下人的曲线在这一刻显得分外分明。

  他哪曾和人这么亲近过,只觉交缠在一起的唇舌都开始发烧。

  寇世子想要临阵退缩又觉得没有面子,唯有凶狠地一亲到底,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坐起身来。

  为了掩饰体内那种火烧火燎的烧灼感,寇世子先发制人地教训道:“你一个人翻窗进我房间来就算了,还这样勾引我,像什么样!要是我真对你做点什么,你还不哭死?”

  姜若皎笑眯眯地说道:“要是世子真对我来个始乱终弃,于我也没什么损失。我们寻常百姓不讲究这些,寡妇再嫁、和离二嫁都是常有的事,要是一直没再嫁人,官府还会派冰人登门牵线保媒来着。所以到时我顶多只是成婚时随意些罢了,挺好的,还省了不少功夫,不用那么折腾。”

  姜若皎这段时间也是深思熟虑过的,只要看开一些,这桩婚事她怎么算都算不得吃亏,甚至还稳赚不赔。

  即使他们最后成了怨偶,大不了就是一拍两散,他自去当他的天潢贵胄,她自去当她的市井小民,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快活。

  寇世子听她连再嫁的事都打算好了,脸色顿时又黑成锅底。他生气地说道:“还没成婚就想着再嫁了,你这女人怎么回事?!”

  她就不能只想着他吗?

  还连和离后官府会派人保媒都门儿清了,莫不是真的想着要嫁给别人?

  姜若皎道:“我只是说说而已。”

  寇世子道:“说说也不行,你想都不许想!”

  姜若皎笑盈盈地看着他。

  对上姜若皎噙着笑的眼,寇世子什么气都消了。

  两个人闹来闹去这么小半天,寇世子心里头连一丁点难过都没了,反而感觉整个心被莫名的欢喜填得满满的,别的什么东西都装不下了。

  他知道姜若皎肯定也是听说了汪家的事,急匆匆赶来安慰他。

  她一向又聪明又理智,所以她提前了想好所有的退路,才会和现在这样朝他笑、朝他哭、和他亲亲抱抱。

  她从来都不是放纵肆意的人,却愿意陪他放纵肆意一回!

  别人私底下都说他怎么会喜欢她,可他怎么能不喜欢她呢?这样的姜若皎他越看越觉得好看,越相处就越觉得她好极了。

  寇世子攥着姜若皎的手,过了很久才说道:“其实我也是能想明白的,我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现在回头想想,自从他父王在西南站稳脚跟,周围人的态度就变了不少。

  汪鸿才他们也不是一点都没变的,只是他们以前一起玩儿惯了,所以他从来不觉得他们不好。

  想来是大家小时候明明都一样,没过几年平西王府的地位却水涨船高,连他这个平西王世子走出去也人人夸捧。

  他以前听人夸裴徵都有些受不了,汪鸿才眼看着他走到哪都被人夸着捧着,心里肯定也是不好受的。

  只不过他心里不高兴也只是不搭理裴徵,汪鸿才却是处心积虑想把他拖入泥沼、让他永不翻身。

  过去的事也怪他自己没想清楚,很多事别人一起哄就去做了,怨不得别人处心积虑算计他,也怨不得父王他们不信任他、把他当愚笨不堪的小孩看待。

  既然汪鸿才做那些事的时候都没想过他们之间从小到大的交情,那他也不必再顾念那么多,更不该为此伤心难过!

  寇世子一下子又精神抖擞起来:“我要是再见到他,一定不和他好了!”他说着还觉得不够,抄起平西王给他的那叠汪家罪证说道,“我要去找高驰他们说说这事,看看他们站谁,要是他们站汪鸿才,我也不理他们了!”

  姜若皎听着寇世子幼稚的绝交言论,也没拦着他,只给他提了个建议:“他们不一定回到家了,直接下帖子让所有人晚上一并过来,你一次性和他们说开不是挺好?”

  早上他们本来是想找高驰他们一起回城的,结果高驰他们说家里又没人等着他们回去,不乐意一大早赶路,所以准备一觉睡得自然醒再出发。

  要不是他们还得回家弄点钱花,他们说不准直接不回去了。

  来回得走一整天,就为了回去家里待一晚上,对他们这些和家里人关系不大好的人来说有什么意思?

  姜若皎两人听着觉得他们也怪可怜的,也就没有强迫他们早早起程,自己先跟着杨峰清一行人走了。

  寇世子想想自己那些个狐朋狗友的德性,立刻采纳了姜若皎的建议,起身准备给高驰他们拟帖子。他麻利地把墨研好,却听姜若皎起身说:“我去见见太妃娘娘她们就回去了。”

  寇世子立刻绕回来拉着姜若皎不让她走:“你不留下跟我们一起吃晚饭吗?”

  姜若皎想到高驰他们张口就喊嫂子,要是寇世子那些个狐朋狗友聚齐了,那画面想想就叫人头疼!

  姜若皎一脸的敬谢不敏:“我还有许多事要忙。何况我不仅自己酒量不好,还见不得人喝太多酒,我不在你们自己吃酒也自在点。”

  寇世子反驳道:“我也不会喝很多,就喝那么几碗。”

  说是这么说,寇世子不免想到要是他们聚一起喝到兴头上了,姜若皎拦着不让他多喝,那他是要听还是不听?

  听吧,总觉得很没面子。

  不听吧,姜若皎怕是又会生气。

  这么一想,还真是姜若皎不在场要自在些!

  寇世子麻溜地改了主意:“你先等等,我写完帖子就陪你去见祖母她们。”

  姜若皎点头。

  寇世子回到桌案前沾好墨想了想,发现自己从来没给自己那群狐朋狗友下过帖子,他们压根没这个讲究!

  寇世子把笔一扔,说道:“差点被你带进沟里去了,我约他们到家里来哪用写什么帖子,让人去说一声就好了!”

  寇世子边说边拉着姜若皎径直往外走。

  不想房门才刚从里面打开,他俩就迎面撞上了提着点心过来安慰儿子的卢氏。

  寇世子还牵着姜若皎的手呢,看到他娘出现在门外后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拉着姜若皎后退两步,砰地一声又把房门给关上了。

  “你说我现在再把门打开,我娘会消失吗?”寇世子忍不住压低声音和姜若皎讨论起这个严肃的问题来。

  姜若皎:“………………”

  她觉得不太可能会。

第51章

  卢氏震惊了。

  她早前来过一次, 儿子不想出来,她也没多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