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把注意力拉回到刚才两个人在看的一份方案上,唯独嘴角露出的那一丝笑意,透着狡黠。

眼看快要十二点,他识相地起身告辞,不过临走前回马一枪,交代顾中铭:“跟美女会完餐赶紧回来啊,下午两点要去看工厂。”

顾中铭一愣:“看工厂?我怎么不知道?”

闻峰点点头:“刚才李老板打电话来我定的,看完直接上我家吃饭。”

这招后路断得狠,气得顾中铭差点没蹦起来,正在那干瞪眼之际,闻峰居然还敢冒死回来,夹在门边语重心长:“别说做兄弟的害你,跟女人打交道你没经验,啊,第一次单独吃饭,一小时左右,黄金时间,够啦。”

眨眨眼:“来日方长么。”

扬长而去。

难道你不说,我等下就要跟人家直接私奔去巴厘岛咩。

按下心头那一声闷吼,顾中铭起身收拾东西,上了个洗手间,虽然男人不存在补妆一说,洗手的时候还是对着镜子多端详了自己三秒,尤其注意了一下裤子拉链的合龙问题,之后直奔地下车库,到美院去接胡蔚。

他的写字楼在海珠区,离美院并不远,不过世上不如意事十有八九,遇到突发堵车比例尤高,十五分钟的车程,硬是走了大半个小时才到,他一脑门子官司,时时留意手机的动静,居然过了约定时间十分钟了,胡蔚还没有打电话过来兴师问罪,好不容易到了美院,在门口一停车,还没拿出电话,就有人敲敲玻璃窗门。

胡蔚的如花笑颜,就在窗外,正对他招手。仍然是简单的T恤,牛仔裤,青春无敌。

一上车就说:“堵车了吧。”透着熟落和理解。

顾中铭忙点头:“是啊,真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从她反应如此之快来看,想当然是从约定时间起,就一直在大门口站着。

愿意等人,等完还没有怨言,对一个漂亮到胡蔚这个程度的女孩子来说,简直是无上美德中的一种,足以和舍身伺虎或杀身成仁相提并论,想顾中铭和赵怡谈恋爱的时候,持平而论,对方已经是为爱情牺牲了大部分小我了,剩下的那一点精华仍然能量巨大,足够把顾中铭折腾到五劳七伤。

松了一口气,提上日程的是去哪里吃饭的问题,顾中铭看了看表,这就已经一点了,以他对闻峰的了解,所谓的两点看工厂,断然不会是准时两点,往后总有半小时上下可以松动,但也不算宽裕,沉吟中胡蔚挺身而出,为他解难:“你一会赶时间回去工作对不对?那我们在美院里面吃吧,有家湘菜挺不错的。

点菜,胡蔚点了个杂菌煲,一个鱼头豆腐汤,菜牌递给顾中铭,点了个手撕包菜,一个小炒肉。

胡蔚笑:“你吃辣的?”

顾中铭反问她:“你不吃辣的?”

听到胡蔚轻快地说:“我吃辣,我是担心你不吃。”

顾中铭点点头:“我的确不吃辣,不过我想你喜欢湘菜,大概是吃的。”

大家这么通情达理,实在应该浮一大白互相致敬,顾中铭叫过服务员要了一瓶生力啤酒,两个杯子,碰杯,清脆的玻璃交击声响过,冰镇过的啤酒很爽口,胡蔚一直看着他,此时说:“你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一定要找你吃饭?”

顾中铭没开声,当做是默认。

女孩子把玩着她纤长手指中的酒杯,看小麦色的液体在杯中荡来荡去,形成无意义的小漩涡,转眼却又消失,犹如人的思绪。

缓缓说:“其实,我还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们男人,会不会因为和一个女人生了孩子,就一直爱这个女人。”

听到这里,顾中铭一下子就泄了气,那种延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期待和窃喜,突然变身为对自己的无情嘲笑,从心底一波一波涌上来――谁说男人就不自作多情的。

他解开自己衬衣上的第二颗扣子,耐着性子说:“我不知道,人跟人不一样的。”

胡蔚点点头,她不笨,这句话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但是,“你认识他,男人对男人的了解,比女人准。”

顾中铭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以逃避这个话题:“我不觉得你很女人啊,你这么年轻,最多算是女孩子。”

但是胡蔚不会上他这个当,连假装上一上当给他点面子的余地都不准备有,她纹丝不动地把他看着,抿嘴不言。

顾中铭知道,这顿饭真不应该答应来吃,自己给自己下了套,真是何苦来。

他只好振作精神:“你想知道什么。”

胡蔚头脑很清醒:“就是刚才那个问题。”

他豁出去:“不会。”

没什么好分析的。

答案很简单。

事实上,想必你自己也知道。

“不会。”

小炒肉这时候上了,辣椒油亮,五花肉片薄肥嫩,散发浓香。

顾中铭吃了一口,被辣得立刻舌头发麻,眼泪都要出来了,赶紧端起啤酒喝一口,喘气。

对一个不吃辣的人来说,这味道和杀人的砒霜,毫无区别。

忙活完这一通,抬头发现胡蔚姿势丝毫未动,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不由得心软:“胡小姐,或者我叫你小胡好了。”

“你最好的选择,就是和他一刀两断,去跟他要一笔钱,好好的生活下去,这个世界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以你的条件,要多少有多少,要什么样的有什么样的,你不要一时冲动,把自己后半辈子都搭进去。”

最多人做的选择,常常就是最合适的选择。不见得是最好,但绝不会最差。

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做人,莫不如此。

一意孤行的也许是最后成大道的精英,更多是枉死在荆棘路上的冤鬼。

按正常人的轨迹走下去,通常会走到最无风险的目的地,这无需智慧,纯属经验。

你怎么想。

胡蔚竟然点头:“我知道。”

她慢慢舀了一碗豆腐汤,很细心的舀了豆腐和鱼头,递给顾中铭,给自己也舀了一碗,只有汤。

然后她说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可是,昨天他来找我了。“

“我要把孩子生下来。”

顾中铭嘴里的汤直接窜进了鼻子,引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还好,没有鱼刺。

胡蔚急忙拿纸巾给他,又招呼服务员拿白开水,身体倾过来,一叠声问:“没事吧,没事吧。”

花了差不多十分钟,顾中铭才把自己安抚好,连喝好几口水,苦笑着对胡蔚摆摆手:“你看这个消息多有杀伤力。”

胡蔚不好意思地笑:“什么呀。”

顾中铭深呼吸一下,直到今天自己算是彻底来错了,只听到胡蔚轻轻叹息一声:“你觉得老奇怪吧。”

顾中铭差点喊出来:“难道你不觉得?”

胡蔚抿着嘴,眼神闪烁不定,似乎盘算着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脸上有的,并非寻常孕妇那种酣畅淋漓的喜悦。

这有情人喜得麒麟子的背后,不知道到底是血是泪,还是感天动地的殊死抗争---反正都和顾中铭没关系!正尴尬,闻峰的电话催命来了,顾中铭如遇大赦,赶紧接:“马上,马上。”

胡蔚抬一抬头,轻轻说:“太太?”

顾中铭苦笑一下,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