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夫们迅速拾起轿子,快地倒退着跑,沿着来时路往月亮里去,中途再无片刻停留。硕大的月亮也在它们进入之后,渐渐恢复到原本大小。
我跟唐夫人刚网跳下围墙,脚下的路竟上下左右地颠簸起来,阵厉害过阵差点忘了,这条“路”是由无数没有正面的家们“背”起来的,如今它们迎来家伙走了,它们也该功成

身退了?
快走,去我们来时的岔口。”我拉起唐夫人就跑,谁知才跑两步就差点摔个底儿朝天,几只粗粗细细的手破土而出,拽住我跟唐夫人就不放,“累累”的声音变成了一种痛苦的

哀号,从地下挨挨挤挤地钻出来,仿佛只要松开我们,它们便失去了唯一能生存下去的机会。
虽然身处于一个实质上只是虚无的空间,可我却意外地从这些手掌里头感受到些许切实的温度,这些怪物,并不太像是鲁正的意识世界里虚构出来的东西。甚至于它们抓住我们

的这个动作,求救多于伤害。
到此,有些事我明白了,有些事却更糊涂了。
总之,不能再停留在这个我并不擅长应对的空间。
摆脱它们不难,稍微用些力气,我便拽着唐夫人飞到半空,只是升空过程中唐夫人不停甩腿,大概因为我起飞时用力过猛,不知道哪位的右手被扯下来,挂在唐夫人的脚上,好

一会儿才化成一团泥,惨兮兮地落下去。
即便到了这个高度,我们依然能感觉到四周异常的震颜,俯瞰下去,整条“路”上全是挥舞挣扎的人手与背脊,随着月亮的缺损,路上的每只手,每个脊背,每个无法突破障碍

的背面怪物们逐一化成泥土,颓然铺满一地,然后像水一样,渗到原本的地面之下,无迹可寻。
“等等,你看鲁正!”唐夫人突然指着脚下某处。
低头看去,两座屋宇之间的小道上,这小子抱头蹲在地上一动不敢动,扫帚早不知丢到了哪里,追它的黑狗也杳无踪影我落到鲁正面前,拍了拍他的头不要!不要吃我!我不过

去了!我不要了!”他触电一样躲开,大喊着胡乱挥舞着手臂。
是我们!”唐夫人抓住他,逼他睁开眼睛,“那只狗呢?伤到你没有?
见是我们,鲁正才松了口大气,满头大汗道:“不知。突然就不见了“你常看到这顶轿子?”我问他鲁正点头:“它已来过三次了。不论我在哪里,没有正面的人都能找到我,然

后变成路,然后它就沿着路,从月亮上下来。以前,我从未见过它“轿子里坐的是谁?”我看着他的眼睛,“说实话鲁正的眼里露出失望又渴望的神情:“是…是阿爹与娘,还

有小蚊子,还有阿唐夫人一愣。
轿子里坐的是他们?”我皱眉是,轿子里好亮,六月阳光似的。”鲁正回忆着,眼睛里泛起浓浓的思念,“他们身后是新盖的房子,种了好多花跟树,还有一条河,阿爹坐在石

桌旁看图纸,娘在替他沏茶,阿癞在娘脚边打盹儿,皮毛光亮得像黑缎子,小蚊子在河边抓鱼,大声喊我的名字,要我快去帮忙。
唐夫人听得呆了去,很难受地问我:“这孩子是不是已经傻了?“那倒未必。”我从鲁正的描述里突然联想到了一些东西,“这顶轿子,极可能跟我们一样,是这个地方的‘外

来者’。”
外来者?你是说,那顶轿子和怪物,也是从外头跑来寻找鲁正的?”
回去再说。
我的表情一定很复杂,在我看到躺在床上的鲁正又多了一只熊猫眼时。
你说过,不可让他醒来。”聂巧人冷冷道。
可下手也不用这么重吧。”我无奈道,“你这样的高手,就不会点个昏迷穴什么。
我通常只选最简单有效的方法。”聂巧人冷睨我一眼,“你们两个死人似的睡去几个时辰,装神弄鬼,醒来就只为追究这个?
聂大人,我见到的真相,怕是你穷尽所有想象与智慧,都想不到的。”唐夫人三言两语将刚才所见全部讲给他听,以证实自己此行不虚,起码,她知道了真相在她重复案情时,

我站在鲁正身旁,感慨了一下岁月不饶人,生生将一个清秀稚子摧残成了沧桑落拓的鲁疯子。然后,我掀开他的左右眼皮,凑近了仔细看,心说,果真“照你的意思,是阿癞那

只狗因当年被活埋为路镇,心存怨念。如今幻化成妖,出来危害百姓,将之变为只有背面没有正面的怪物?”聂巧人做了个简短的总结,可眉角眼梢每个地方无不写满了“荒唐

之极!”“我不信!”这样的字眼。
阿癞如今就盘踞在蟾宫路下,当务之急是寻高人前往,灭妖救人!”唐夫人瞪着他,“你们官府也该出一份力才是!”
如今只是你一面之词,究竟是犬妖作祟,还是有人背后搞鬼,皆是未知之数。”
聂巧人道,“待我去蟾宫路查探一番再议。”
“还议?都人命关天的时候了!你的脑子真是榆木做的么?”二人针锋相对时,房门突然被敲得砰砰响,柳大夫的声音急吼吼地传来:“聂大人!两位官差大爷找您哪,说有急

事!
聂巧人撇下唐夫人离开,把她气得直跺脚,拉着我说:“你看你看,这种榆木脑袋也能做官儿,真是天瞎了眼!
我笑笑:“他说的也未必没有道理。总有些时候,眼见也未必为实。你且留在这里看着鲁正,回头他醒来,你对人家好一些,好歹在他心里,还是记得一个小蚊子的。”
说罢,我径直出了门。
一到医馆大厅,便见两个黑衣黑帽红带束腰的年轻人,正一验严峻地与聂巧人报告着什么“尔等亲眼所见?”
“确实见到魏家相公赤手空拳往土下钻去,每钻一处便毁一座房舍,且力大无穷,我们七八个兄弟上去才勉强制住他,如今强锁于玄铁笼中,置于大牢之内。大人,您看要如何

处置?旁人皆言魏家相公被妖哮附时体,早晚要闹出大乱子“独家相公什么来历?”我从暗处钻到他们面前,厚着脸皮问,“二位官差大哥说“无需理会此人,速回府中!”聂

巧人真是一丁点面子都不给,径直出了门去,两个手下果真是看都不看我眼便匆匆跟出。我祝他出门就被砖头砸破脑袋,买鞋子永远买到一顺边儿的!
在想,等解决了这次的事之后,要不要去定做一件新衣裳,在正面背面都绣上排大字“我是国主!”这样的话,他们对我会不会尊重一点魏家相公是谁我不知道,可我听到了钻

土毁房,力大无穷,所以,我当定了聂巧人可是,我才刚刚跳出医馆大门,还没看到聂巧人的影子,就被轰隆一声巨响给震了回去。定睛一看,斜对面两百米开外的地方,一间

两层楼宇在腾起的烟尘中轰然坍塌,情形仿佛是有东西钻到房子下头,一拱背便将整座房子抬起来再甩下去时值破晓,四下尚在配梦之中,此屋一倒,祸及四邻,惊惶逃出的人

衣衫不整,赤脚披头,好不狼狈所幸此屋没有彻底崩溃,只是从两层塌成了一层,加上倒塌的方向是对着街面,若是左右倒下,旁边的店子便要倒了大霉。也所幸此时间尚早,

几乎没有行人,不然后果不堪。不过,要是那个讨厌的聂巧人刚刚路过的话……呃,我的诅咒向来不会这么灵原本清静的街道开成一锅滚粥,逃命的、看热闹的,吵炸了天。
我一边喊柳大夫带上药箱过去看看有无伤者,一边朝事发地跑去。才跑到一半,又是一声巨响,比刚才好点,散乱的砖头瓦砾下,道剑光破士而出,满面尘土的聂巧人一手执剑

,一手抱了个满头是血的年幼女童,出现在众人骇异的目光里。
两个手下冲上去,欣喜若狂地喊着大人。他不不士掉落进嘴里的沙土,将女童交给他二人,道:“疏散四周,禁止靠近!”
是!”衙差赶紧抱着女童退开,并亮出官府令牌,命周围百姓即刻退开。聂巧人自己却不走,握着剑,单膝跪在地上,双目如鹰隼般犀利,在废墟上来回移动,并时不时将手掌

覆在碎土上。
他在找东西?!我没有上去,在人群中看他。
突然,他目光一寒,一步跨向右前方,手起剑落,剑尖穿过碎石杂物,锵一声没入深处,还差几寸就到剑柄时,却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了。他用力一拔,长剑居然纹丝不动,长

了根似的留在原位。
我觉得,是有东西抓住了他的剑。
聂巧人见几次拔剑不出,眉头打成了结,短暂思忖之后,他左手往剑上一蹭,一道冒血的伤口便开在了食指上。旁人大约留意不到他这个不起眼的小动作,可我的眼睛好得很。

虽然跟聂巧人才刚刚认识不超过30个小时,但我肯定,这样的一个男人绝不会干任何多余的事。
声怒吼,冲破聂巧人的喉咙,无数碎石瞬时飞溅开来,也不知他哪来的神力,竟仅凭一只手一把剑,从坚实厚重的废墟之下,“挑”出了一个披头散发,身材健硕的男子,男子

的双手正死死握住他的剑尖,哪怕身体被带到半空划了道弧线,也不撒手男子轰然坠地后,四周一片哗然,因为他不管滚到哪一面,都是背面。见自己彻底暴露出来,男子怪叫

着,松开鲜血淋漓的手,一骨碌跳起来,做了个很像跳水的姿势,整个人便头朝下往废墟堆里扎去。诡异的是,他不但没有被碰得头破血流,反而真像是落入水中一般,半个身

子转眼就埋人土里,若不是聂巧人眼明手快,一把拽住他的脚腕,他可能真的能像一条逃脱的鱼,遁入土中无迹可寻。可他的对手是聂巧人,这个神力爆发的家伙居然那么轻松

地提着他的脚,拔萝卜一样又把他拖出来。我目测这个人的体重不低于180斤,可在聂巧人手里,180克都没有似的。他还想往土里钻,被聂巧人狠狠朝地上一掼,再反剪住他的

胳膊,再加一个膝盖压到他的腰上,便再也动弹不得。
来人!把他给我绑了!”他喊了一声,不远处的两个手下赶紧拿了扎实的麻绳跑来。人群里传出阵阵赞叹,无不是对聂大人的各种欣赏崇拜扰在我都叹服于聂巧人的身手时,看

似被制服的大个子不知哪里来了大力气,居然一个翻身把聂巧人摔倒,一举朝他的天灵盖击去,幸而他闪得快,地上的石头当了替死鬼,碎成了冒烟的灰烬。
我没夸张,大个子的拳头不止把石头砸碎,还烧成了灰……这种瞬间的技能升级很难解释啊!情势有了些变化,现在是大个子追着聂巧人打,一拳比一拳狠,波及面一次比一次

大。如果闪避的不是聂巧人而是别人,比如九厥这种只喝酒不运动的,老早就四分五裂成微尘了吧。
但问题是,大个子为什么突然就这么厉害了?
别过来!”闪避并积极寻找对方破绽的聂巧人朝手下大吼,其间他有好几次制住了大个子,却都被他用蛮力硬生生甩开,估计再过一会儿,他连大个子的胳膊都拧不住我冷静围

观这一场对战,嘻,我当然冷静,现在挨打的又不是我。不过还真被我看出一丝门道,愤怒的大个子不管怎么移动,都没有往空中发展的意思,每步都脚踏实地有几次他明明只

要跳起来就能闪过聂巧人的扫堂腿,可他偏不,硬生生接了这一招,哪怕倒地再起,也脚不离地,莫非就在聂巧人渐渐落了下风的紧急关头,我上去抢过衙差手里的麻绳,系成

个活结瞅准大个子以无比娴熟的姿势投了过去。
你做什么!”聂巧人冲我大吼,险险避开大个子的拳头。哎哟抱歉,好久没用过这个技能,有点偏差,套错人了。赶紧更正,将绳套从聂巧人身上收回、再扔,总算是精准套在

大个子肩膀上,连忙收紧,再往其腰上密密裹几圈,瞅准身后一座三层小楼拖着绳子飞身而上,拿顶楼最结实的廊柱当滑轮,再握着绳子从另一头跳下来,火速将绳子拴到底楼

的柱子上,全程一气呵成,成功把大个子吊到半空。不是我瑟,玩绳玩线玩头发,几个能熟练过我?!你们肯定不知道,每到端午,我取棉线绑粽子的速度连赵公子都比不上,

可你们说既然我玩这些这么厉害,又为什么连个扣子都钉不好,好不容易下决心织条毛线围巾给敖炽都能织成梯形。唉,不说了,伤心事。
离了地,大个子便像离了水的鱼,挣扎几下便没了动静,死了般挂在那里。
在聂巧人发问之前,我主动交待:“我猜他的力量是从土里来的,只要他不离地力量会源源不绝并越来越大。
聂巧人皱眉,也不多问,转身对围观者冷静道:“拿工具,废墟下还有活人。
大家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找铲找锹,照着聂巧人指的几个地方,小心挖开废墟,果然又挖出一名妇女与一个老者,虽受了伤,所幸还留了一条命人群再次炸开了锅。
太吓人了!那不是老牛家的裁缝铺么!一家人都埋里头了吧?本来老牛染了没正脸儿的怪病就够倒霉了,如今连房子都塌了!
“可怎么觉着是老牛把房子给弄塌了呢?你们看他刚才那疯样儿,是成了妖怪吧。寻常人如何能藏在土下?
自打蟾宫路出了邪门事儿,到处都不太平了,可恶。我照木道长的意思抓了狗送去天仙观,也不知是不是真能奏效?听说他要拿狗血炼符,镇压蟾宫路下的妖孽!
我听天仙观的小道士说,那邪路之下盘踞的就是一只大妖!木道长这是要以毒攻,原来臭道士要大家抓狗,是为了干这事,真想泼他一身狗血!
聂巧人擦擦脸,将两个手下喊过来:“速去调派人手,看好上面这个家伙。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任何想将他放下来的人,全部以一等罪论处!还有牢里的魏家相公,万不可让他

接触地面说罢,聂巧人吹了声口哨,高贵冷艳的龙马便拉着车唧从医馆门口跑过来。
跟我来。”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扔”进马车,力道奇大,我痛得喊了一声。
他一愣,低低说了声:“抱歉抱款,是为没轻没重弄痛我,还是为目无上级一再冒犯?!还真难得这条汉子懂得“我以为你该说的是谢谢。”我揉着胳膊,“不是我及时提点,

民间偶像聂大人只怕要丢掉十斤面子了。
“我不求人,所以从不道谢。”他飞身上马,拉着我匆匆往东北方向驰去可你好歹跟我说一声咱们去哪儿啊!我没时间陪你兜风,蟾宫路的事儿耽搁不得。回答我的只有呼呼而

过的风声聂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不知道,马车的速度越来越快,仿佛在跟即将亮起的天空抢时间马车七拐八绕穿过尚未醒来的街道,越往前,两旁的房舍越稀疏,渐渐地

被高高低低的草木荒石彻底取代。我不识路,自然不知聂巧人这么急要去哪里。我知道这种人你只能问他一次,如果第一次他不答,那么问一百次结果也一样。我伸出脑袋看他

,他边赶路,边抬头,远远的高处,一丝晨曦正像线一样裂出来。
也不知跑了多远,龙马一声长嘶,停在一座毫无人气的荒村前。我揉着颠痛的屁股,从车窗里看到一块爬满青苔的石碑横倒在乱石堆里,“弥弥村”三个字依稀可辨。屋舍均是

残破不堪,远远近近的田地早荒成一块块没有生机的灰与黑,连偶尔响起的几声鸟鸣都是孤单凄厉的。这样一个地方,起码几十年不曾住人了。
聂巧人招呼我下车,自己提了剑一步跨进石弹旁的缺口,那里曾是一道门,几片朽烂的竹篱歪在一旁。
他越走越快,几乎是用跑的,恨不得从歪打坑洼的羊肠小路上飞起来的。
幸好我是妖怪,可以脚不沾地地“飘”在他后面,用跑的我可撵不上这个跟野狗一样快的男子。我不会拿“风一样的男子”这么好的词来形容他的,对我态度的人都得归到风一

样的野狗里去他似乎想横贯这个村子,一路跑到底,越过一排拿大小卵石垒起来充作界线的矮石墙,拨开挡住路的三尺杂草,又跑了约两百多米,一头扎进露在两棵老槐树之间

的山洞里。弥弥村的背后,立着一座不太显眼的山,掩在参差的植被里好端端的带我往洞里钻干吗,我抚着起鸡皮疙的胳膊,一进去就被又寒又湿的气流缠上了。黑灯瞎火的,

我只能循着聂巧人的脚步声辨别他的位置左转右弯,曲曲折折,渐渐地,前头的脚步声慢下来,一束微光也落进我漆黑的视线里那是另一个洞口,越靠近越亮,也越冷,到我钻

进去时,上下牙都路咯打起架来这种极致的低温,若不是有身上的姽蚕旗袍护着,我马上就能变成一块果汁味儿嘎嘣儿脆的冰你们信不,不信你们看聂巧人,眉毛都挂上一层白

霜了。
洞里估摸能有百来个平方大小,没见着别的出口,四周都是湿漉漉亮晃晃,覆了一层厚冰的山壁,正中间是一根形状怪异的粗大冰柱,像熊熊烧起的火焰被突然冻住,保持住了

张牙舞爪的遗像,无可奈何地停在那里。一串比我胳膊还粗的铁链子躺在冰柱底部,也是覆了厚冰,透着怪异的颜色,末端似是埋在地里,看不到深浅。聂巧人的嘴里喷出浓浓

的白气,抖着身子走到冰柱前,转身,咬牙,竟将自己整个儿背靠背贴到冰柱上,嘶一声响,温热的身体与冰块接触的瞬间腾起袅袅的气,看得我心肝儿颤,我去,这得多冷多

冷多冷啊!没打过大个子丢了脸面,也犯不着这么惩罚自己啊!
“把我绑起来。”聂巧人从冻得发乌的嘴里挤出这句话“啊?!”我心想我虽然讨厌你但真没想过要把你绑起来冻死呢!
“绑!”他咬牙,“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绑人还能得好处我想了想,也没再多问,如果这个男人不是突发神经病,那就一定有他的理由。我拖起那条不知荒置多久的铁链,一动,上头的冰就咔味地往下掉,露出漆黑发

亮的本相。仔细一看、铸造铁链的村料不像是普通的铁,一些朱红的、细碎的亮点散在里头,随着角度的变化发出幽幽的光。
多绑几圈!用点力气!”
他该不是有自虐之类的特殊解好吧?行,那就多绑几圈呗,就当是绑个大粽子。这个过程里、我发现铁链的长度好像是……没有长度?因为不管我绕多少圈,都源源不断从地里

被我拽出来,如果我愿意,绕地球三圈都不是不可能。
到巧人被我从脚到胸口绑好时,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叫成都的城市的名小吃一缠我跟朝两只手呵气,冻得快没知觉了。
“去壁上捉一只寒明虫。”他开口,扭头朝左边的山壁上看,“就是趴在上头,我狐疑着走到山壁前,厚厚的冰面上,果真趴着许多六角形的小玩意儿,大拇指那角形的白色小

东西这么大,不像虫子,像白色半透明的QQ糖。我小捉了一只在掌心,忍不住摁了摁,弹性特别好。
把它抛到洞外,跟着它的光,你就能出去了。”聂巧人的嘴唇瑟瑟抖动,很努力才能让自己咬字清楚。
我不高兴了,恶狠狠地说:“你神神秘秘把我拉来这里陪你玩捆绑游戏,把我冻个半死然后喊我滚,聂大人,上级不是拿来玩儿的!”
“你能保住他们吧?”聂巧人眼神定定的,“如果……真有妖怪想毁了这里。
我愣了愣,这种临终托孤的语气从他嘴里出来是不是不太对?!
“虽然认识不久,可我总觉得,你并不太愿意相信,世上有神灵妖物。”我突然反问,他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一个直来直去不留情面,凡事信证据信经验不信老天不信神,十

分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哪怕他已经亲眼见到了那么多常理无法解释的场面“我只信事实。”聂巧人的睫毛都结成了一根根小冰棍,说话也越发费力,“走!”
“你会被冻死“对这个山洞的一切,保持缄默。算我再欠你一个人情。
“你都被冻死了,我找谁讨人情去“人情会还你,绝不食言。走!”他的眼里,急得要喷出火来。走就走呗,又不是我在当冻肉。
我往洞口走,身后却传来他的声音:“你……我立定回头:“平吗?舍不得我走了?”
我的身影落在他渐渐变灰的子里,他收回目光,欲言又止:“没事。走吧。
我转身,他又喊。我又回头,耐心都烧成了跳在眼里的怒气:“聂巧人你到底跟我唱哪一出把他们都带回来。”他的眼神越来越涣散,“这里……没有谁是怪物。”他的脑袋慢

慢垂下去。
我以为他挂了,赶紧冲回去探他的鼻息,还好,虽然冻成这副德性,呼吸还是很平稳,甚至比清醒时还要强劲一些,喊他名字抽他耳光,都没反应。我权衡片刻,还是蟾宫路那

边的事更要紧些,看情形,这些丢了正面的受害者,如今正朝着施暴者的方向走去,再不把背后操纵影响他们的元凶揪出来,由着这些见土就钻的家伙到处毁房子,就真不能好

好玩耍了,我还得在这儿待一整年呢!
蟾宫路这件事,我揽下了转身朝洞口走,没留神脚下,被个物什绊一下,低头看去,是聂巧人的剑。挺普通的一把剑,就是稍微长一些,木质的剑鞘泛着暗暗的红色,上头横竖

交织着陈日的、发黑的划痕,几条皮革似的细绳紧紧缠在上头,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几乎跟剑鞘融为一体,估计是防止剑鞘裂开。剑柄也用同样的皮绳缠过,看得出缠它的

人特别细心,又紧又密,剑柄尾端,还挂了一个编成如意双蝶结的红色剑穗儿,虽然现在已经快变成一团乌黑了,也亏我眼尖,还能从这团红黑交融的中间看到一个小小的“鲈

”字,就拿金色的线绣在双蝶结的中间,清秀乖巧。
直觉是,缠好这把剑跟编剑穗儿的,是同一个人,而且是个女人。聂大人的初恋?
现任?我遏制住八卦的念头,把剑扶起来,好好放到离聂巧人最近的地方。都说剑是剑客的灵魂,也是互相支撑的伙伴,我得尊重它一下出了洞口,眼前顿时暗淡下来,我照聂

巧人说的,将寒明虫朝前一抛,只听唧唧两声,一团茸茸白光亮起来,朝某个方向飞去。
看似不起眼的山洞,却是个再复杂不过的迷宫,岔道拐弯无数。没有寒明虫引路以我认路的资质,一个月能脱身算快的。
跟着寒明虫,每往前一步,寒冷的感觉就远一些,还没跨出山洞,我下意识眯上眼睛,洞口太亮了。
今天应该是个晴天,亮起的天边露着一丝金红。
只是,这么明媚的颜色也抹不去弥弥村的荒凉与……死气,我快步穿行在破屋枯田之间,发现几处奇怪的细节,一是好些屋子外头,牵着晾衣绳,可绳子上却还或多或少地缠着

几块早已褪色的破布,在阳光跟风里破烂地摇晃,应该是晒的衣裳。二是大多数屋子的窗户都没有关上,三是几张摆在门口的石桌上,还摆着杯碗盘碟,里头的东四巴结成恶心

的、乌青的块状。似乎,住在这里的人是突然离开的,连衣裳都来不及收,窗户也没关。什么事这么急呢?
暂时抛下所有对聂巧人限弥弥村的疑问,我跳上龙马,朝来时方向狂奔,我想到了个最简单直接的、解决蝓宫路妖怪的办法。
这事儿、得速战速决,大不了连早餐都不吃了!
我觉得刚才那个岔路是该左转的呀,可怎么越走越不像来时看到的景色呢?
记得那里应该有几座只剩半边脑袋的石像,怎么变成一片开满小野花的洼地了?
唉,这里不该是个山城么,怎么又成一座道观了?!
我果然不负众望走错路了!勒紧缰绳正要调头,却又停在了原地,怎么道观里头在冒黑烟?几个拍着屁股捂着头,鬼哭狼嚎从观门里逃出来的小道士们好像也在冒烟?他们在喊

啥?
妖怪啊!会喷火的妖怪啊!救命啊!救火啊!
我驱马上前,不大的道观门口,端正写着“天仙观”三个金漆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