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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好就收吧凌凌!】小肥啾又被捏住了喙,还是挣扎着发出嚎叫,【别翻车了———那剪辑出来可要被笑一辈子的!】

  祝凌:“……”

  她给了系统一个脑瓜崩:“就不能盼我点好的?”

  “我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祝凌说,“燕国的国都云衢,在这里———”

  随着她的手指悬浮在虚拟地图上移动,小肥啾也安静下来。

  “若是五日内萧慎能攻下燕国国都,那么,从燕国国都向南方折返,只需再攻下一郡,便可到达贯穿燕萧两国的木樨河。”祝凌看着虚拟地图上代表着木樨河的光带,道,“这条河因地势原因水势湍急,冬日从不结冰,且水流极快。从渡口而下,不过四日便能抵达萧国边境的王渠关,再从王渠关由水路转陆路———”

  祝凌笑叹道:“甚至不需日夜兼程,七日便能到达萧国国都。”

  “我若想继续往下打,按着最适宜的行军路线,攻破萧国国都后,必须要往王渠关的方向走,不然便是徒耗兵马粮草。但我若是向这个方向动身……可能都不需近二十天,只需半月,我们便能对面相逢。”

  “我深入萧国境内,虽攻破了这些城池,但可没那么快令萧人归心,萧慎若于王渠关附近出现,在一国帝王的号召与过去留下的震慑里,周边几个城池说不定会再次暴动。”祝凌眯眼笑道,“那我就被他包饺子啦。”

  就算祝凌可以在围攻之下逃出去,祝凌周边的人能吗?那些玩家能吗?跟随着她上战场的羌国大臣们能吗?那些士卒们能吗?

  都不能。

  即使羌国的军队坚兵利甲战无不胜,但到底打了那么久的仗,又在人家的地盘上,自然比不得主场有优势。

  只要萧慎能过来,在他的指挥与周围城池的配合下,付出惨烈的代价,未必没有将羌国大军永远留在这里的机会。

  小肥啾依然不能理解:

  【可是他想要和你对战,那就意味着萧国国都必破!那可是一国国都———】

  一个国家的象征被人攻破,是多耻辱的事啊!!!

  “国都没了可以重建,只要最后的结果是赢,那就不丢脸。”

  在第一卷后期,萧慎用兵总结起来便是三个字———奇、险、疯。

  任何微小的机会都有可能成为他破局的筹码。

  “我和他都知道,他只能选择这条路,我也一样。”

  于公,萧慎不可能将手中精心培养的栋梁将才白白浪费;于私,萧慎不会放任苏衍留在云山军里活活耗死———他只有选择这条险路。

  而祝凌———

  在萧慎亲征后,她绝不会放弃得到萧国的机会,她必定披甲上战,在萧慎被拖住前,努力多打下萧国的地盘,即使战线拉得越长她越危险。

  “其实现在见好就收,稳扎稳打才是上策,但那样会死更多的人。”祝凌说,“我在成长,萧慎也在。”

  萧慎的父皇在位期间,能力卓绝的将领大多因为参与了夺位而得到杀、贬、退、残这四个结局里的一个,这是第一轮;萧慎异军突起,爆冷门地得到了皇位,之后又大肆清洗朝堂,杀得血流成河,这是第二轮;两轮下来,优秀的将领可谓五不存四。尽管萧慎在登基后大量提拔年轻将才,又去寻回那些退隐的老将,但短时间内萧国将领还是出现了断层。

  如果《逐鹿》没开隐藏线,而是按正常剧情线进展下去,萧国周边———韩国夺权乱成一团,燕国鼠疫死伤惨重,两国自顾不暇,萧国自然可以慢慢发展,自行壮大。等到时机合适,便可以慢慢蚕食鲸吞。

  羌国皇室死绝,最后是只剩下乐珩,权衡利弊下,会将羌国托付萧慎,卫国重文轻武,最后登基的是曾经做过林瑜的卫晔,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不会是萧慎的对手,楚国等扶岚一死,若是闵昀之辞官,楚尧便是朝堂上无根的浮木,再加之楚国大旱,国中必有起义,内忧外患,也不是问题,夏国更是风一吹就换方向的墙头草……只要时间足够,萧慎必然是《逐鹿》里最后一统天下的帝王。

  若真是这样发展,那势必萧国愈强,他国越弱,真有心做出一番大事业的,必定会选择投奔于他,文臣武将齐来,还怕天下不尽落掌中?

  祝凌说:“我可不敢赌时间久了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两个有可能一统天下的国家,其中一个国家的帝王是女子……或许不少人并不在意,但有更多的人会在意。

  这种微小的在意汇聚在一起,就会形成无休止的反复试探,会造成更多的涂炭与损失。

  所以快刀斩乱麻,是唯一的最优解。

  ……

  嘉平近中旬,萧慎叩燕都云衢。

  嘉平近中旬,羌国大军距钧天,只剩百里。

第335章 改容易貌

  “逐东流,你这几天跑哪里去了?”

  卫晔一抬头,喊住了房梁上存在感低到近乎没有的逐东流,逐东流从房梁上倒挂下来,面无表情的脸遥遥与他对视,然后……果断而迅速地撇开了视线。

  卫晔:“……?”

  明明已经忙了许久都没有休息,卫晔仍在疲惫中感觉到了几丝好笑。

  卫晔招了招手:“让我猜猜———是去膳食坊偷吃了烧鸡,还是用轻功溜到宫外偷偷去买了糖葫芦?”

  逐东流从房梁上飘然而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卫晔,盯得卫晔都疑心他身上是否有什么不妥当时,逐东流才将一直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拿出来———他的手心里躺着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卫晔知道逐东流不会害他,他放心地接过去打开,裁成四四方方纸片里,包着一颗有半个拳头大的芝麻酥球。

  “很、好吃。”逐东流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句,“带回来、你尝。”

  卫晔咬了一口,破掉外面的芝麻酥皮后,里面是浓浓的、带着芝麻香气的糖浆。

  卫晔的眉毛下意识拧紧,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儿过于腻人了———像是把蜂蜜混着白糖掺着芝麻塞了满口的感觉。

  他抓起旁边的茶盏,咕嘟咕嘟一连灌下一杯后,微苦的茶才冲淡了满嘴腻人的甜。

  “不许放!”逐东流看卫晔有不吃的架势,急得连话都没有那么磕磕巴巴了,“好吃的!吃完!”

  卫晔:“……?”

  他看了看手里咬了一口的芝麻酥球,眼里满是无奈:“你怎么每次给我带的吃的味道都这么极端?这些摊子真的不会倒闭吗?”

  不知道逐东流到底是什么口味,这几日神出鬼没后带回来的吃的,要么酸得要死,要么咸得要命,要么苦得发奇,要么甜得发齁……一口下去,几乎让人疑心推荐这种吃的的人是不是没有味觉。

  逐东流的眼神漂移了一瞬:“好吃的。”

  卫晔:“……”

  他那种被逐东流整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放下吃了一口的芝麻酥球,摆出一副想要促膝长谈的架势,逐东流脸一垮、脚一蹬,又缩到房梁上去团成一个黑乎乎的球了。

  拒绝交流.JPG

  “真是无法无天……”卫晔摇了摇头,笑着放下了手里那颗芝麻酥球,继续去处理手中未完成的事,没到一柱香,案边似乎掠过一阵风,那颗被咬了一口的芝麻酥球就不见了。

  ———最近逐东流带回来的好吃的卫晔从来都没有吃完过,每次都被气鼓鼓的逐东流收拾了,然后隔两天又重新带新的。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卫晔没在意,又低头去忙自己的事了。

  ……

  逐东流抓着那颗早已冷却的芝麻酥球,像只灵巧的猫一样在宫苑顶上飞奔,四四方方的油纸没有完全裹住那颗被咬了一口的芝麻酥球,半凝固的糖浆流出来,黏糊糊地沾了他一手。

  他甩了甩手,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点难得的烦躁和不安。

  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打断了他的轻功,他被迫在一片房梁上停下来歇了歇,逐东流将手在眼前摊开,半凝固的糖浆里,出现了少许星星点点的白———那并不是被磨碎的白芝麻。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又运起轻功,往自己已经去了好几次的地方掠去。

  只是手中糖浆乱流的酥球,被他捏的越来越用力。

  窗户轻微地响了一声,像是微风拂过了老旧的窗棂。

  “今天来的比往常早。”窗边摆弄草药的人头都没抬,“都说了药粉不能溶到糖浆里,一旦冷却就很容易被发现。”

  比起极端的咸苦酸来说,极端的甜还稍微容易被接受,但也只是稍微。

  “我、难受。”逐东流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旁边,他的一只手指着心口,另一只手上是粘糊糊的破碎酥球,“这里、难受。”

  他的眼睛盯着人的时候,有种好像要把人吞吃拆碎的狠戾,但真正熟悉他的人却知道,他像极了对外凶狠的、对内露肚皮的狗狗。

  “方法是你选的,现在你天天和我说难受。”被逐东流注视着的人叹了一口气,他指了指案桌上一个小罐子,“药效还差一次,你还有反悔的机会。”

  逐东流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不言也不语。

  “手里的东西给我。”

  修长的手从逐东流手中接过了那粘成一团的油纸,将它扔到了废弃的灰堆中,以免招来蚂蚁和虫子,然后他叹了口气,打了盆水,浸湿了帕子,拽着逐东流去洗手。

  “我、是不是、错了。”逐东流乖顺地任凭他用帕子洗去手上那种黏糊糊的触感,“究竟怎么做、才是对的?”

  “这世间大多数情况下,没有全然的对,也没有全然的错。”那人回答他,“对和错,有时没有那么分明。”

  “云、海、楼。”逐东流很认真地唤他的名字,然后用洗干净的手抓住了云海楼的手腕,手下的脉搏微弱地跳动着,像是要熄不熄的烛火,“如果是你、你怎么做?”

  “不要做这种假设。”被称作云海楼的人有一双漂亮的眼睛,脸色微微苍白,“我没有经历你的人生,自然也无法在你的角度做出假设。”

  “我只能说……做了就不要后悔。”

  逐东流没有再说话,只是身后好像有条无形的尾巴耷拉了下去。

  他松开了云海楼的手腕,手上还带着水珠,然后委委屈屈地缩成一团,蹲在了案几下。

  “咳咳———”见他的举动,云海楼忍不住笑,笑过后却又咳嗽起来,“我一个吃了毒药的人都还没委屈呢,你这个给我毒药的倒是委屈上了。”

  逐东流闭着眼睛:“我给卫晔吃药、他、会生气,我给你、吃药,阿宁会、生气。”

  “你怕阿宁生气,还喂我毒药?”云海楼一拍手掌,调笑道,“那可迟了啊。”

  逐东流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卫晔、是、卫国国君,国君的命、不能、交到你、手里。”

  他循着地址找到这里时,这里有几个古里古怪的人,和他们交流后过了一段时间,云海楼便出现了。云海楼听了他的想法,给了他一包药粉,又做出了好几种计划,让他选一种实施。

  逐东流从小就有种异乎常人的直觉,他相信阿宁,而这个自称“云海楼”的人,他竟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如阿宁一般的、值得他信任的感觉,但卫晔实在太重要了,他不能冒险。

  他当时的犹豫实在太过明显,于是云海楼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法———在逐东流用药粉前,先给他下毒。

  毒并不出自他手,而是出自逐东流从卫国皇室里找出来的秘药,在逐东流确认过药粉不会伤害到卫晔后,他再把解药给云海楼。

  ———于是两人就这样达成了一致。

  “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云海楼蹲下来,与那缩在案几下的逐东流对视,“如果我存心想要害死卫晔,所以不怕你下卫国秘药呢?你想想,一个普通人的性命换一国国君的性命,怎么想都是赚的吧?”

  逐东流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然后便听到云海楼继续说:

  “你还忽略了另一个可能,我是医者,既然能给你配出引动他体内药力,近而改变容貌的药粉,又为什么不能给自己解了毒,但依旧做出毒药未解的假象蒙蔽你呢?”

  逐东流……逐东流脸上震惊混合着委屈的神色越来越明显,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凶,好像要扑上来咬人似的。

  和逐东流对视了一会儿,云海楼……或者说祝凌挪开了视线,明明是在教他要对人有防备,但不知为什么,总有种在欺负心智不健全孩子的错觉……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她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新的的□□已修改好了,你要不抓紧时间试试?”

  逐东流从案桌下爬出来,小声嘟囔:“欺负人、坏。”

  祝凌:“……”

  她之前在秋思郡,也没见他这么记仇啊!

  逐东流从案几下爬了出来,祝凌招了招手,他便乖乖地过去了。祝凌从特制的盒子里掏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然后附在了仰头看她、半弯着腰的逐东流的脸上,轻薄的面具贴合肌肤后,祝凌又掏出工具修修改改,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她停手,从旁边随意拽过一面打磨得极光亮的铜镜:“自己看。”

  镜中倒映出一张温润的脸,与卫晔有八分像。

  祝凌说:“脸的问题我可以帮你,但身形的问题你得自己想办法。”

  逐东流点了点头:“我、可以、的,给你、看。”

  一阵爆豆一样的噼啪在他身上响起,逐东流的身形慢慢发生了变化。

  祝凌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在系统商城里也有一个类似的技能,名为『脱胎换骨』,就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改变自身的体型。

  没想到在《逐鹿》世界里,也能见到这样的技能。

  等逐东流停下来后,身形与面貌的一同改变,使得他与卫晔像了九分,若不是朝夕相处且极其熟悉的人,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差错。

  ———前提是不要开口说话。

  “逐东流啊,我都不知道你是胆大还是无知,你不是说卫国国君很重要吗?”祝凌问,“你为什么还要顶替他?”

  这个问题她从一开始就问过了,但那时的逐东流即使心里信任她,却还是保持了应有的警惕,像一只闭嘴的蚌壳一样,什么都撬不出来。

  几次来往后,她能明显感觉到逐东流对她放下了戒心。

  逐东流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因为、卫晔、想死。”

  祝凌:“……?”

  她疑心自己可能是听错了。

  “卫国的国君、很重要。”逐东流的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茫然与悲伤,“可想、死的国君……就、不重要了。”

  “卫琇当太子、难过,卫晔、当、国君、也难过。”

  逐东流是一个很笨的人,他的脑海里没有太多弯弯绕绕的东西,他觉得如果卫晔是因为这张脸才会不开心,那么换一张脸……是不是就不用背负这张脸的责任了?

  逐东流的表达能力有所欠缺,但祝凌却理解了他的意思。

  她叹了一口气:“你是想在事变的那天,替卫晔去死吗?”

  逐东流很轻的“嗯”了一声:

  “变另、一张脸,他、不是、卫晔,我是。”

  不是卫晔的容貌,就不用背负卫晔的责任。

第336章 两败俱伤

  燕国国都,云衢。

  高耸的城墙上,每隔一段距离便点着一枚火把,不断有士卒在其上巡逻走动,铁甲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交谈,一切都透着种不同寻常的沉沉死寂。

  内城里,有人坐在墙头,两条腿悬在墙外,双手撑在身后,遥望着那隐隐约约的火光。

  “我以为你会和他们一起走。”那坐在墙边的人开口,“怎么?脑子进水了?”

  “你说话可真难听。”被他询问的人冷冷地回应,“我是不放心你才留下来的。”

  明明是听起来稍显暧昧的言语,说出来时却不带半点旖旎,如同冰冷的刀剑。

  “被萧慎从东岭关一直撵到燕国国都云衢———”那声音有种冷冷的刻薄,“真不知陛下为什么要将这样的重担交给你。”

  “萧慎是什么人?我没死在他手下而是顺利到这里,你就该多夸我几句了。”坐在城墙上的人往后仰了仰,勾勒出一副好身形,他侧过头,俊朗的面庞不笑的时候,断眉平添了三分煞气,“要不换你去和他打?”

  那声音顿了一瞬,然后嗤笑:“技不如人,才会给自己找借口。”

  “我说我们好歹书信交流了一年多,你讲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刻薄?”阙临安将头扭回去,“明天这个时候,我们说不定就一起去往地府投胎了。”

  “你这么个刻薄性子,到底是怎么做到将小燕王和燕太后哄得晕头转向的?”阙临安吐槽起来也舌利嘴贱,“他们俩是傻子不成?”

  两个燕国留在云衢内的最高掌权人,竟在此时像小孩子一样幼稚地斗起嘴来。

  和阙临安对话的剜瑕向前走了几步,随手将一个东西向阙临安的方向一丢:“傻子也比你聪明。”

  阙临安一把接过,掌心是一个巴掌大的精致小酒瓶,他以为是酒,但战前喝酒误事,他只拔开瓶塞,打算闻一闻解解酒瘾,然后……

  “阿嚏———阿嚏———”

  一连好几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差点让他手一滑从城墙边上掉下去。

  酒瓶里装的并不是酒,而是满满一壶极其提神的药液,味道刺鼻到略微闻一闻,便整个头脑都清醒。

  “你是其他国家派来的杀我的吧!!”阙临安打完喷嚏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小酒瓶的盖子塞上,那股恨不得令人升天的清凉感才从他的面前消失,“打算大战前把主将活活熏死,然后不战而胜是吧?”

  剜瑕:“……”

  “你要是真被熏死了,我估计千百年后的史书上,都会有你这个奇葩死法的记载。”

  “真是……唉,开开玩笑都不行。”阙临安又检查了一番小酒瓶的瓶口,确认盖紧后将它揣在了怀里,“过几个时辰天稍霁,萧慎必然攻城。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他脸上的散漫嬉笑略微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严肃认真:“深宫之中玩弄手段我不及你,朝堂之上步步为营我不及宋司徒,可论行兵打仗,你们都不如我。”

  虽说这个与他书信交流了一年多的人刻薄毒舌记仇难缠,但终究是他的同僚,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同僚葬身在这陌生的国土上。

  “你留下来也不一定能对战局起到什么帮助。”阙临安叹了一口气,“又何必留下来呢?”

  “我说了,我不信任你。”剜瑕笼在袖中的手动了动,她的目光越过内城的城墙,看向更远的地方,“如果这个计划失败,不仅大半个燕国彻底沦陷,陛下也会有直面萧慎的危机。这场耗了几个月的计划,将会沦为一场笑谈。”

  如果天亮之后的战斗不能让萧慎葬身或重创于他,那就意味着无可挽回的败局———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何况到了现在,你以为……我还走的了吗?”明明即将生死未卜,剜瑕的神色却很平和,“安儿的年纪小,上朝的时候也少,找个身形容貌相似的幼童,远远地便糊弄过了。贺折竹居深宫,几乎不怎么见人,唯有我,后宫朝堂都见过。短时间内想找个人顶替我,何其之难?”

  “我在这里,燕王就极有可能在这里,若我从这座城墙中消失,你猜萧慎会不会加大人手,大肆追捕?”她摇了摇头,“我可从不把他当蠢货。”

  阙临安骤然沉默,他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长长地叹了口气。

  “明日萧慎攻城,昨日同袍如今相见———”剜瑕平稳的声音里似乎有莫名的意味,“你可不要因为昔时情义,手下留情。”

  阙临安抬眼:“你不信我?”

  “我似乎已经说过很多遍。”她说,“我并不信你。”

  “铿———”

  竖劈过来的刀被长枪的枪身挡住,那巨大的力道震得持枪人手臂发麻,座下的骏马也发出痛苦的嘶鸣。

  刀势如疾风骤雨,片刻不歇,几乎形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雪亮的网,这张闪着寒意的网如同黑白无常的夺命勾索,在战场上收割着一片又一片的性命,几乎在他周围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

  从云衢外城门被破开的那一刻,燕军便再也没了抵抗萧国大军的能耐,在厮杀中节节败退,而领头将领更是如修罗在世,所向披靡,凡是他所触及的位置,溃不成军。

  萧国近乎七成军队都聚在此处与燕军厮杀,而另外三成则与其分开,直杀外城西侧门,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打通外城,进入内城中去。

  阙临安刚刚止住一处燕军的溃败,终于抽出空到此处来救场,甫一交手,他心下便感觉不对!

  领头的将领带着重盔,在交手的空隙连眼睛都不太看得清,但阙临安在燕军中呆了多年,他能认出这一身盔甲是属于苏衍的,但与他交手的人,绝不是苏衍!

  虽说已经过去了数月,但苏衍伤得太重了,再加之萧慎一路行军他也同样跟随,伤势哪怕恢复了大半,也绝对不会到他都招架不住的地步。

  几个回合下来,阙临安只觉手臂发麻,虎口生疼,握着长枪的位置有湿濡的感觉———他的手已然在这巨大的力道下将早已愈合的旧伤震开。

  阙临安暗暗地吸了口凉气,却更紧地握住了手中的长枪,没有半点退却的意思。

  只是他终究不是这人的对手,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挥舞长枪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周围属于燕军盔甲的颜色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源源不绝涌上来的萧军。

  阙临安清晰的意识到———外城快要破了。

  可时间不够,远远不够。

  突然,一种钻心的疼痛席卷了他的神经,这种疼痛是如此的鲜明,如此的剧烈,让他几乎从这种半麻木的状态里解脱出来,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清醒。

  ———有一柄枪穿透了他的盔甲,穿过了他的心脏。

  那是他自己的枪。

  那与他交手的将领在阙临安的长枪脱手而出后中途截过,然后用这把长枪,结束了他性命。

  太过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感知,他被那柄长枪从马背上掼下来,重重地摔落到地上,他听到自己痛苦的喘息声,听到血液从伤口流出去的声音,四肢在一点点变冷、发麻,眼前开始出现失血后大片大片的重影。

  他仰头躺在地上,透过那血腥的战场,才发现今日的天色是如此的阴沉,好像要落雨,又好像要下雪。

  那个用长枪将他贯穿在地上的人骑在高高的骏马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生死之间的时候,他终于看清了那双眼睛,那双注视着敌人的、冷漠的眼睛———

  那不是苏衍,是萧慎。

  他来了最危险的外城。

  阙临安忽然有点想笑,又有些一切终于结束了的如释重负。

  一开始就源于欺骗的同袍情谊,在这刻画上了终结的句点。

  一切的恩怨,都在此时了结。

  阙临安的呼吸微弱下去,他的眼睫颤了颤,最后无力地合上。

  有点可惜。

  以后……他再也不能回去过岁节。

  被长枪贯穿、钉在地上的人已经失去了呼吸。

  萧慎抖了抖缰绳,冲着那已然被攻破的西侧门而去。

  阙临安被他一枪掼下马的时候,按他以往的惯例要立刻补上一击。但不知为何,在挥出那致命的一枪后,萧慎却没有动手。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那个苏衍曾经笑谈着向他推荐的年轻人在几息之间化成这无边战场中的一具尸体,鸣金收兵后死亡统计里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

  他对阙临安有两次深刻的印象:一次是从战场下来后,这人从旁边窜过来一把搭住苏衍的肩,身上带着伤,疼得龇牙咧嘴却仍旧笑得毫无阴霾;一次是苏衍在与他闲聊时信手一指,说那人就是他为东岭关选定的未来继承人。

  至于其他的零碎印象,他不太记得清。

  各为其主,各有立场。

  既然做了选择,便终究要分出生死与输赢。

  些许思绪掠过脑海,萧慎转眼便不再在意,他纵马向前,四周的队伍却忽然传来骚乱,紧接而来的,是骤然炸响的地动山摇!

  ———外城与西侧门接壤的附近,竟然被人布下了落天火!

  落天火在密集的人群中炸开,转瞬便是铺天盖地的哀嚎与惨叫,但等这骤然的爆炸停歇,萧军并没有死太多人,反倒是西侧门被炸得破烂不堪,变成了一堆废墟,硝烟味弥散在空中,骑兵胯下的马一直发出不安的嘶鸣。

  ———萧慎心中忽然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这与他推断出的、危险重重的局面截然不同!

  电光石火间,他脑海中有了一个极可怕的猜测,他猛地一抖缰绳,就要越过那堆废墟冲到内城里去———又在将将要冲进去的那一刻,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勒马,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他自怀中拽出一枚形态特殊的信号灯引,果断地点燃!

  燕国云衢,内城。

  刚刚击退一个燕国士卒的苏衍正平复着呼吸,忽然在天空中看到熟悉的信号———那是属于玄甲骑兵的、特殊的集结号令。

  苏衍皱起了眉。

  集结号令怎么会在这时点燃?

  但多年养成的服从习惯已经让他不假思索地调转马头,奔向出城的方向。

  或许是他的举动惊动了什么,本来已经有些溃败的燕军忽然变阵,拼命地将他拖在原地。

  “萧慎果然很敏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