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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弯下腰,从右侧的红线堆里随意挑了一根卷在指尖,一边登桥一边缓慢地收拢,忽然,红线的另一端传来了阻力,少年睁大了眼睛。

  他慢慢地走着,在夜色中、在花灯里,登上了拱桥的最高点———

  他看清了从拱桥另一端走上来的人。

  “将军。”他轻声。

  他和将军抽中了同一根红线。

  传说韩国花灯节这天,未婚的男女从桥面上拾一根红线,若是红线能被抽出,则今年姻缘未至,若是红线另一端同样有人,那便是月下老人赐予的天定姻缘。

  注定一生一世,白头到老。

  “将军。”少年笑起来,露出了一对小虎牙,红线缠绕在他的指尖,炽烈如血。

  镜头撞入最后一颗红豆里,满城披甲,整装待发。

  已经完全瘦下来的少年在街上奋力奔跑,怀里护着一包刚刚出炉的山楂糕,他跑到城门口,军队却已经出发了,他站在城门口,满脸都是茫然。

  要是再快一点,要是他再快一点……是不是就来得及……

  “将军———”

  远去的军队在视野中渐渐变成遥远的黑点,他高声呼喊,声音淹没在马蹄之中,不能被人听见,那个骑在马上的领头人,自始至终也没回头。

  他勾着山楂糕上的细绳,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对着远方:

  “等回来,等回来就好了。”

  他微不可闻的声音散在风里,音乐又响起来,温柔且哀伤。

  镜头里的画面就此定格,然后如同水墨晕染,变成模糊的颜色,这些颜色聚拢着、扩散着,像是天地间朝生暮死的蜉蝣。它们组成了一群少年的剪影,这些剪影身着士子的服饰,即使只有轮廓,也能看出朝气蓬勃来,他们相伴走着,有人在笑,有人在闹,有人拿着书卷在诵读,有人弯弓在射雕……

  从矮小的轮廓渐渐长高,从士子的衣衫变成官袍,只是相伴的剪影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了唯一一个,他在不停地奔跑,只是路始终没有尽头。

  画面渐渐暗下来,无边的黑暗汹涌而去,渐渐覆盖了那道奔跑的剪影。

  他被黑暗完全吞噬。

  过了几息,黑暗中出现了一点光,这点光从微弱到透亮———照出灯笼的轮廓、灯笼的提杆、执着灯笼的那双手,还有手腕上缠着数圈的红绳,那红绳慢慢从手腕上脱落,落在地上。

  清俊挺拔的青年提着灯笼向前走,他每走一步,灯笼便照亮一寸,直到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没入到黑暗里。

  唯有被留在地上的红绳赤艳如血,它如同有生命似的流动着,碎成一地相思的红豆。

  【我将秉承您的遗愿,直到此生的尽头。】

第201章 值得

  【呜呜呜呜———】

  意识空间里,在属于霍元乐的故事结束后,系统小肥啾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哭。它哽咽着,黑色的豆豆眼里有大颗大颗的眼泪砸下来:

  【为什么《逐鹿》里的每一对有情人都这么苦啊!!】

  因为悲伤,它头顶呆毛耷拉下来,整只系统都透露出一种可怜兮兮的味道:【凌凌,我好难过好难过呜呜呜呜———】

  祝凌的意识小人将圆滚滚的小肥啾揽在怀里,给它顺着毛安慰它。

  属于霍元乐的故事叫《苦相思》,那……祝凌将目光挪到了韩国的另一个人名上,属于韩妙的特定信息收集度已经达到了87%,眼看着也快满了。

  韩妙的故事,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祝凌不愿细想,但想来必然也与韩娅脱不开干系,他们三个的人生轨迹重叠在一起,早已无法清楚分明。

  霍元乐的故事一出,祝凌已经有种不详的预感。她仿佛看到了下一次的卡池预告在向她招手,还有那些飞来飞去哭得昏天黑地的评论。

  “别想了。”

  祝凌叹了一口气,她看向门边,隔着一层门扉,她盯着美人榻上属于小韩王的位置。

  那个孩子,就是霍元乐和韩妙悲伤之后……所选出来的答案吗?

  “你来做什么?”

  偏殿不太明亮的烛光里,霍元乐坐在案几后,目光看向那个不速之客。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谁还睡得下觉?”韩妙慢慢走进来,“我就不能过来看看?”

  “上官横在带兵支援的路上意外身死,所以王宫这边才出了变故。”霍元乐以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东南西北四门均有不同程度的受损,西门受损最重,南门次之……”

  “我过来不是想听这些。”韩妙坚定又不容拒绝地打断了他的话,“朝堂上的东西我懂得没你多,你看着处理就好。”

  “那你过来是想看什么?”霍元乐注视着她,在多年之前,他们在定国公府里遇见时还能笑着闲聊上几句,如今世事变迁,他们的身份再不同往日,于是彼此之间除了公事,竟只剩下默然无语。

  过来想看什么?

  韩妙被他的问题问得一愣。

  她也不知道她想过来做什么,只是经过偏殿时从敞开的门内看到霍元乐独坐的影子,她下意识地就走了进来。

  韩妙沉吟了一会儿,问了一个有点尖锐的问题:“涂有琴……你准备怎么处理他?”

  她对朝堂之上的弯弯绕绕并不敏锐,她只知道涂有琴曾是霍元乐的好友,却因为理念不合投入了蒋太师蒋言孝麾下,两人最终分道扬镳,以至同窗陌路。涂有琴在今年的花灯节上主导了衔梧街刺杀一事,现已经被缉捕归案。

  “涂有琴……”霍元乐的眼神恍惚了一瞬,“我不会徇私。”

  在他人眼里,他和涂有琴那一点微薄的同窗之谊早就在这些年的出仕以及涂有琴后面的背叛中消磨殆尽,他下起手来也应当不会有丝毫迟疑。涂有琴在蒋言孝麾下所做的那些事摊开来审……也决计没有活路。

  “我不是怕你徇私。我只是觉得可惜。”韩妙叹道,“这些年下来,身边的故人,是越来越少了。”

  无论是站在他们这一方的,还是与他们对立的,所有人都在争、都在斗,因为人心贪婪,所以永不止歇。

  与这些聪明人相比,韩妙就显得太愚笨了,她十几岁时懵懵懂懂进入了这座吃人的宫廷,然后在这座宫廷里挣扎着求生。她没有什么厉害的地方,唯一的优点就是警惕。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她都对人保持着警惕之心,除了她的亲人和她亲手养大的孩子,她不会全心全意相信任何人,即使是在她最艰难困苦时明里暗里对她多次伸出援手的霍元乐。

  ———她除了远儿再没有其他亲人,她不敢输,也输不起。

  或许是今晚发生的一切太过仓促,或许是偏殿里的烛火太过孤独,又或许是之前那一场嚎啕大哭让她的心防变得松懈……韩妙的目光落在霍元乐的手腕上,少见地生出些感慨。

  “你还记得我阿姐吗?”韩妙忽然问。

  在这一刻,霍元乐周身的一切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在案几角落纱罩里的烛火猛地跳动了几下后,他才缓缓开口:“……记得。”

  他怎么可能忘记?

  “当年阿姐出征时我去送她,在点将之前,她和我说如果遇到一个拿着山楂糕的少年,就叫他别等了。”

  韩妙的语气微微有点漂浮,她陷入了回忆里,她之前并不知道她阿姐等的那个少年就是霍元乐,因为定国公府的演武场和女眷所住的院子是分开的,她不爱习武,所以也不常往那边去,两人照面的次数,可谓寥寥。

  在送别出征大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韩妙也不曾看见霍元乐,只是在大军开拔后,身侧人群中那声喊“将军”的声音有些耳熟,她才侧过了头。只一眼,就那一眼,她便意识到她阿姐去点将之前在等的那个人,就是他。

  不会有错了,就是他。

  “当时的人特别多,我想要挤过去却没有办法,后来被撞了一下,好不容易站稳后,在人群中就找不到你了。”

  韩妙实在是找不到人便回了家,她想着,就像之前很多次出征那样,她的阿姐总会回来的,那包没有送出去的山楂糕,就让他再送一次吧。只是后来的情况急转直下,长垣关告急的消息不断传来,定国公府乱成一团,她便将这件事忘到了脑后,随后她入宫,她娘出事,桩桩件件的事累积在一起,让她身心俱疲。

  忽然某一日的午后,她回想起了这句嘱托———

  那时她的阿姐已经于地下长眠许久了,那句“别等了”说给霍元乐,也不过徒增伤心。

  “将军……让我别等了?”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韩妙意有所指地说,“都别等了。”

  她的阿姐如果泉下有知,也定然会这般劝他。

  “将军总觉得我还是和她在太学里第一次见面的少年。”霍元乐忽然笑了笑,“可她出征那一年,我早就弱冠了。”

  没有人逼迫他,没有人诱导他,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是所有的缘分,都一定能有结果。”韩妙在他的对面坐下来,她直着背,看着霍元乐搭在陈旧褪色红绳上的指尖,“有时候上苍也会和人开玩笑。”

  她认识霍元乐的手腕上的红绳,即使它已经陈旧褪色———那是花灯节姻缘桥上的才有的东西。据说抽中同一根红绳的人,注定一生一世,白头到老。

  这根红绳的来历……她不敢、也不愿往下猜,她只是觉得,霍元乐不该再这样自苦下去了。

  他们一个是执掌后宫最为尊贵的太后,一个是立于前朝控制了半壁江山的权臣,为了避嫌,他们的相处永远客套而疏离,这几年间,两人的相处和对话都还不及这段时间多。韩妙在烛火下看霍元乐,才发现他的鬓边竟已经有了霜白,明明是风华正茂的青年,却活得像个迟暮的老人。

  霍元乐看着坐在他对面的韩妙,韩妙与将军是亲姐妹,容貌却生得不太像。但有趣的是,只要她们站在一起,别人一眼就能知道,她们一定是亲姐妹。韩妙或许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有很多小习惯,与将军一模一样。

  “我曾经送出过一盏灯。”霍元乐感受着指尖下那根红绳的触感,所有人都觉得他在自苦,觉得他陷在过去里执迷不悟,可他不觉得。他这一生受的苦太多,挫折也太多,糖和甜却太少,“然后我收到了一盏灯。”

  “送灯的人在或不在……都没有关系。”他一字一句地说,“我有过那盏灯,就够了。”

  “有过就够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噼啪爆响的烛花里,韩妙静静注视着他,她在懵懵懂懂的天真年纪便在老韩王的连哄带骗、威逼利诱下稀里糊涂地入了宫廷,然后见证了这世间最黑暗的一角,爱与情只不过是覆盖在贪婪欲望上的假面,轻轻一撕就破了,比翻开一页书还容易。

  “值得吗?”她问。

  “你进入宫廷,赔上了自己的一生,却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霍元乐反问她,“值得吗?”

  韩妙的指尖颤动了一下:“……值得。”

  她如果不试,一辈子都会活在后悔之中。

  “那我也是和你一样的答案。”霍元乐说,“值得。”

第202章 神仙阁

  祝凌早上醒来走出隔门,迎接她的就是小韩王甜甜的声音———

  “丹阙姐姐~”

  祝凌微微低下头,就对上了小韩王扬起的笑脸,雪白的腮帮子鼓鼓的,看起来特别好戳。

  祝凌笑着回了他一声:“早。”

  “我们一起吃朝食吧!”小韩王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不知道为什么,祝凌每次看这个孩子的时候,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形容词永远都是亮晶晶,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小韩王好像特别喜欢她的样子。

  昨天晚上和半夜的那一通忙碌,深夜还要安抚哭得嗷嗷乱叫的小肥啾,祝凌老早就饿了,所以面对小韩王的邀请,她没有拒绝:“好啊!”

  “太好啦!”小韩王小小地欢呼了一声,他噔噔噔跑到门边,“把今天的朝食都送到这里来!”

  他要和丹阙姐姐一起吃!

  随着小韩王的一声呼喊,外面候着的宫人鱼贯而入,他们先将不算宽敞的殿宇收拾了一番,然后架起了一张小圆桌,一碟碟菜肴被摆上了桌面———餺飥、胡饼、麦饘、水粉汤圆……虽说做得精致,放在富贵人家里也算寻常,但放到一国之主的面前,便显得有些寒酸了。

  【面片汤、烧饼、麦粥……】意识空间里,迷迷糊糊的小肥啾随着香味儿醒过来了,它先是摘下脸上的蒸汽眼罩,随后扑腾了一下翅膀,【闻起来好香哦!】

  “醒了?”祝凌的意识小人rua了一把小肥啾的脑袋,“起来吃早饭了。”

  她熟练地打开专属于系统的商城,在脑子还没完全清醒的小肥啾的注视下,给它下单了一份名为[天南海北早食合集]的数据礼包。

  小肥啾:【o(≧口≦)o】

  它头顶上缓缓冒出一个气泡框,里面有一个代表着崩溃的颜文字———这是祝凌在花灯节时送给小肥啾的礼物,唯一的功能就是能以颜文字的形式显示系统的心情,可以随时打开或关闭。昨天刚装备上的小肥啾,明显是忘记关了。

  祝凌显然非常明白系统的死穴,一击毙命:“退不了,回收价原价三成。”

  小肥啾:【o( ̄ヘ ̄o#)】

  它头顶又冒出了一个带着颜文字的气泡框。

  【我觉得———】

  “我觉得你先尝尝看,不好吃再买新的。”

  【我想说的是———】小肥啾头顶的呆毛竖得笔直,【我觉得下次不要买这么多了!!】

  可恶!它居然连争都不想争了,只希望它的玩家少花点声望值,难道它终于屈服了吗qwq

  缓缓堕落.JPG

  听到小肥啾的话,祝凌以一种极其熟练的姿态回复它:“好好好,下次少买点。”

  至于下次是哪次,看情况再说吧,一日三餐、水果零食,在这些基础标配上,怎么能委屈了她的系统呢?

  祝凌一边和小肥啾聊着天,一边观察着小韩王,小韩王年纪虽小,吃饭时勺子却拿得很稳,汤水都没有撒出来,他一口一口吃得很是认真,周围侍奉的宫人仿佛已经习惯了小韩王自己吃饭,他们只会在朝食端上来时试验是否有毒以及小韩王够不到时将东西端到他面前,其他时候都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

  “这个很好吃的,丹阙姐姐你快尝尝!”

  在小韩王这里,食不言好像是个并不存在的规矩,他人小,每样食物吃几口就饱了。因为他不太会用筷子缘故,公筷被替换成了公勺,祝凌刚刚才被他安利了酥黄独,一口下去是熟芋特有的软糯清香,紧接着就是淡却鲜美的酱香与脆脆的杏仁,现在又被他推荐了酥油鲍螺。

  那一碟里只有两个酥油鲍螺,而且都小巧精致,小韩王将其中一个取到自己的碟子中,另一个向祝凌的方向推了推,眼里有点不舍。

  谁敢亏待一国之主的伙食呢?无非是韩妙怕他人小贪嘴吃多了积食,所以才让人控制着分量罢了。

  “这个最好吃了!”小韩王明显有些馋,但还是大大方方地给祝凌分享,“丹阙姐姐尝尝吗?”

  小孩子的想法简单又纯粹,世俗的价值并不能界定他们的思维,至少在现在的小韩王眼里,酥油鲍螺是很少能吃到的点心,但他愿意把他喜欢且稀有的东西分给祝凌一半。别说是在集一国之力供养的王室,就算是在寻常百姓家里,像他这样的也不多。

  韩妙确实将他教的很好,既聪明又乖巧,懂礼貌还乐于分享,身上几乎没什么坏毛病。

  祝凌吃着那个入口即化的酥油鲍螺,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韩妙想必已经和霍元乐通过气了。某种程度上说,他们两人很像,都喜欢用明谋,将一切坦坦荡荡地摆在阳光下,优势和劣势都摊开,然后将选择权交到她手里。

  丹阙作为蓬莱的大师姐,作为海外隐世古老门派的首席弟子,如果真的有寻访明主的意向,那这样可爱且有广阔未来的君主,谁舍得拒绝呢?

  小韩王对她的喜爱没有经过其他人的教导或是引诱,是他发自内心的,真诚而坦荡,这样的君主让人安心,既想保护也想效忠。

  ———这才是最致命的一点。

  乱世中的能人最难做的不是革除一个国家的弊端,而是找到一位能让人甘心效忠的君主啊!

  小韩王和她一起用过朝食之后便被宫人带走了,就算昨夜的动乱才刚平息,他该上的课还是得上。在小韩王走后,一位宫人走上前来,对着祝凌行了一礼,呈上了一块令牌:

  “如今九重全面戒严,出行不便,阁下可凭这块令牌在王宫内行走。”

  祝凌将那块令牌拿到手里:“谁的意思?”

  那宫人的头更低了:“陛下的意思。”

  翻译一下,就是韩妙和霍元乐共同商量的意思。

  “知道了。”祝凌将那块雕刻精美的令牌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然后踏出了偏殿的门。

  因为昨日那场动乱,今日以韩王宫为中心,九重全面戒严,出去估计关卡重重,而且这块令牌只能在王宫内行走,出宫估计又是另一种,她实在懒得麻烦。

  祝凌昨晚已经加载了韩王宫的详细地图,此时她拉开地图,然后放大她看准的几个点,在几番对比后,终于选定了东南方向———那里比较荒僻,所以没有被动乱波及。

  祝凌跟着系统地图往东南方向走,一路上殿宇渐少,花木渐多,只是那些树木以及花木下隐约还能看到些建筑的残骸,祝凌心里隐隐觉得奇怪。她慢慢的往前走着,在树木的掩映中,隐约看到了一座阁楼的轮廓———这是系统地图上显示的、这一块唯一的殿宇。

  走到这座阁楼下,阁楼前只守着两个头发花白的年迈宫女,看令牌都辨认了好一会儿。

  “您有什么吩咐吗?”两位宫女里,年纪更大一点的那位问。

  祝凌问她:“这里是什么地方?”

  系统地图上只显示这块地方没什么人巡逻,是块难得的清净地,但具体叫什么以及为什么这么荒僻,她还真是全然不知。

  “这里是神仙殿……”那个老迈的宫女回答她,她浑浊的眼睛好像没什么焦距,“只是被一把火烧了,只剩下神仙阁了……”

  她说的神仙阁,应该就是她身后这栋唯一的建筑。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祝凌本就是在这宫里闲逛,找点打发时间的事做,如今一听她的话,就感觉这名字里有故事。

  “这里是先皇后的居所……”那老一点的宫女慢慢地说着话,她虽然年纪大了,咬文吐字却还比较清晰,“在先皇后死后,陛下在皇后的忌日一把火烧了这里,只有神仙阁隔得远,才保留了下来……只不过神仙阁虽然留下来了,陛下却再也不来了……”

  祝凌听到这些话,她的第一反应是小韩王还这么小,哪儿来的先皇后?后来才反应过来,她所说的陛下,应该是指的老韩王。

  她现在听的……是老韩王的爱恨情仇?

  “方便讲讲吗?”祝凌继续问。

  “敢说这事儿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一直在一旁沉默着的、年轻一点的老宫女说,“贵人若是想知道前因后果,不如去神仙阁上问问。”

  祝凌看着那阁楼外墙被火燎过留下的漆黑痕迹,诧异道:“这神仙阁里还有人?”

  “有的。”年轻一点的老宫女回答她,她头发里的白发几乎要侵占整个发髻。

  她往旁边走了走,给祝凌让开了一条路:“您要是想知道,不如上去看看。”

  神仙阁不过是这宫廷之中,屡见不鲜的故事罢了。

第203章 邀约与放弃

  在这韩王宫中闲得无聊,祝凌想了想,还是踏上了那木制的阁楼,楼梯有点年久失修,走上去嘎吱声一声接一声。

  这座名叫神仙阁的阁楼共有四层,前三层都是一种荒废的状态,枯枝落叶堆积,房梁之间甚至有各种各样飞禽留下来的窝,有的地方结着蛛网,有的地方的木桩抽了新芽。

  祝凌一直向上走到第四层,第四层明显被打扫过了,地面虽然破旧但却干净,祝凌走过第四层的悬廊,悬廊的尽头有一个房间,她推开门进去,在大开的窗户边上,案几之后的人抬起头来注视着她。

  祝凌走到她身边,在这个角度从窗户看出去,能将大半个韩王宫尽收眼底,包括她刚刚在楼下的画面。

  “我没想到,在神仙阁里的人居然是你。”祝凌脸上露出点笑,“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也没想到你会找到这儿来。”韩妙搁下笔,“是因为在王宫里待得无聊吗?”

  “知我者,妙妙也。”祝凌盘腿坐下来,手撑在腮边,那股属于侠客特有的肆意潇洒感便出来了,看着便与这宫廷格格不入。

  听到她的话,韩妙偏过头来,静静注视着祝凌:“你在生我的气,对吗?”

  祝凌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生气倒不至于,我能理解你。”

  韩妙看着坐在她旁边的人,她的眉眼英气又秾艳,配合着唇边那点痞气的笑,有一种惊人的魅力。明明她是笑着的,可韩妙就觉得,她不开心,从那句带着一点不正经的“知我者,妙妙也”开始。

  “你愿意留下来吗?”韩妙问。

  “我们俩对留下来的理解,恐怕不太一样。”祝凌说,“小韩王很好,可那不是理由。”

  “是因为有更好的、值得你留下来的人吗?”按韩妙的性格,她不应该这么刨根究底,应该点到即止,给双方都留下余地,但她还是选择了发问。

  这个世道里,有时候一告别便是永别,韩妙经受了太多次离别,以至于她只想尽可能留下她在乎的一切。

  “要折断鸟儿的翅膀将它关在笼子里,是一件很残忍的事。”祝凌看着韩妙的眼睛,“而我自由自在,散漫惯了。”

  祝凌昨日那般出彩的表现,在韩国的武将的体系里捞一个官位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这就意味着,她要与韩国绑定在一起。

  “你不愿意吗?”

  祝凌叹了一口气:“我不愿意。”

  在祝凌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后,韩妙一直看着她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祝凌以为韩妙会哭出来,因为她的眼神真的很悲伤很难过。但最后,韩妙只是眨了一下眼睛:“那算了。”

  没有再威逼利诱,也没有再劝她考虑考虑,她只是说“那算了”。

  这一下,祝凌反倒有些惊讶了:“我以为你会继续劝我。”

  “我应该继续劝你的。”韩妙笑了一下,“可我不舍得。”

  她很想很想让丹阙留下来,留在韩国,她与她的阿姐是那么相似,又是那么不同。可让她留下来,就像是折断鸟儿的翅膀,她做不出,也舍不得。

  那个在滳洛城恣意潇洒的人,不应该受到为难,她应该永远无拘无束,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她是为了帮助他们,才会来这个按她的性格一辈子都不会踏足的韩王宫,受到帮助已经是幸运之极,怎么还能贪婪地奢求更多?

  “这两天到处都不太平,蒋太师的余党还没有抓干净。”韩妙说,“等余党清除了你再走,好吗?”

  “好。”祝凌答应下来。

  韩妙拿起放下的笔,又从案几上取了一个折子,韩国朝堂之上的事都是霍元乐在处理,后宫之中小韩王的衣食住行却全都由韩妙掌控,这一次动乱后,她要清查方方面面,来进一步保证小韩王的安全。

  祝凌看着韩妙的侧脸,她的脸部轮廓柔和,看起来就像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与她曾在论坛上看到的玩家的CG里的上将军韩娅截然不同。

  “你要是无聊可以去别处转转。”韩妙手中的毛笔在砚台里蘸了墨,在折子上慢慢写起来,“或者等我将这些批完,陪你去转转?”

  她觉得以丹阙的性格,对这些东西应该都不感兴趣。

  “你先批着,我不着急。”祝凌想了想自己随便挑一个荒僻的地方走都能遇到韩妙的运气,她觉得还是不要再尝试的好,“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批折子呢?”

  花灯节刚过,天气还没有转暖,从大开的窗户吹进来的寒风依旧刺骨,更别提这座神仙阁还有四层高。

  祝凌走到角落里,打开那个铜炭炉,用漏铲将银丝炭拨了拨,让它燃烧得更充分。

  “我猜你肯定找那两个宫女问了神仙阁的故事。”韩妙将手里写完的折子合上,她抬头看到祝凌拨炭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她起身将大开的窗户合上,只留下一道缝隙来透气。

  “猜的很准。”祝凌拨完炭后又走了回来,她现在顶着的是丹阙的壳子,不用像乐凝一样每句话都要理出其中的深意,有什么疑惑可以直接问,不用太动脑筋。

  “因为在这个宫廷里生活的人,从来都不会关心这些东西。”韩妙顿了顿,“更别提还是这些深宫之中屡见不鲜的故事。”

  “反正剩的也不多了。”

  韩妙忽然听到丹阙的声音,紧接着她手里的毛笔便被抽掉,温暖的氅衣盖在了她头上。从罩头的氅衣缝隙里,她看到了一张笑着的脸,英气而秾艳。

  韩妙处理事务时,几乎没人敢这样胆大包天地打扰她,丹阙是除了小韩王外第二个敢这样做的人,但韩妙心里一点火气都没有,她只觉得无奈。

  她面前这人呀,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之前看到她时明明还不高兴,面对她想要留下她的行为,她只简单的说两句软话就傻乎乎地信了。幸好她说的都是真的,她也确实舍不得将她困在一地。如果她有坏心,那么蒋太师余党清除干净了再让她走,余党清除到什么程度才算干净?那不是由她和霍元乐说了算吗?

  这样的容易相信他人的性格……韩妙的眼里染上了些许忧虑———如今世道这么乱,她孤身一人出门在外,让她怎么放心?

  祝凌抽掉韩妙的毛笔,将搭在架子上的氅衣罩到她身上后,就发现韩妙的眼神变得很奇怪,好像在担忧着什么似的。

  祝凌:“……?”

  有那么一瞬间,她生出了一种她在韩妙眼里是只傻兔子错觉。

  但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韩妙将氅衣从头顶扒拉下来穿好,她盯着祝凌,忽然叹了一口气:“要不你从韩国离开的时候,我送你两个人吧。”

  送两个精明强干的人跟在她身边,总不至于让她傻乎乎地被人骗了去。

  祝凌:“……?”

  弄两个人跟在她身边,她还怎么随心所欲的切马甲?

  “你要送我的人打得过我吗?”

  韩妙摇了摇头:“这世间的一切,并不全要用武力解决。”

  “可武力能解决这世上大半的麻烦。”祝凌对着她笑,于是丹阙那带着锋利美感的眉眼就像柔柔地镀了一层光,“再不济我可以跑嘛,这世上能追上我的也没几个。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这带着一点无赖的话语成功逗笑了韩妙,韩妙想了想,带着人对丹阙来说确实是个累赘,也就放弃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

  “不讲这个了。”韩妙拢了拢肩上的氅衣,“讲你想听的故事吧。”

  “神仙阁的故事,其实老套得很。”韩妙说,“在这宫廷里还活着的老人,其实或多或少都见证过。”

  她慢慢讲述着这个角落唯一的楼阁与那一片破败残骸中留存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