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似与遥远记忆中的声音重合起来———
“我之所以做将军,除了保家卫国,也是希望能留给你更多的选择余地,让你一辈子平安快活。”
“我也有我的私心,私心是你。”
第188章 回馈彩蛋
两道声音重合在一起,过去和现在交叠,让韩妙一时间分不清今夕何夕。
“我没有。”她的眼圈渐渐红了,声音里带了点哽咽,“没有……不快活。”
她的身份那么尊贵,她的生活那么肆意,她每天都是锦衣玉食,山珍海味……她哪里会不快活呢?她又怎么会不快活呢?
她也许是在说服对面的人,又也许是在说服自己:“我过的很好啊……”
迎着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她努力笑起来,一切都没有什么异常,只是祝凌意识空间的系统面板上悄无声息的浮现出一行提示,是无声而有力的反驳———
【韩国[韩妙]特定信息收集度已达63%,请玩家再接再厉!】
祝凌愣了一下,她想说些什么,但看了看系统消息栏里的提示,最后只弯了眉眼,与她做了告别。
她转身走向那宽阔的宫道,明亮的宫灯在道路两旁列成一条绵延的光带,照亮了黑暗的前路,她慢慢地向前走,韩妙就站在她身后,目送着她远去,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曾经那个人,慢慢地走出了她的生命,从此再也没有交集。
这一瞬,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悲伤席卷了韩妙,她眨了眨眼睛,一滴眼泪从她的眼眶里迅速落下,砸在地上,变成一点暗色的痕迹,她的胸膛起伏着,努力克制这种汹涌而来的情感。
“妙妙———”
韩妙好像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喊她,她霎时心跳如擂鼓,她的手抓着衣袖,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去———身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有沉默的宫灯在夜色中摇曳。
是幻觉。
身后没有那个她朝思暮想的人。
原来……是她的幻觉。
原来……不是她回来了。
韩妙怔怔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回过头,那个走在宫道之上的人也不见了。
被她遣散宫人的殿前是那么地空旷,韩妙突然蹲下身去,将脑袋埋在臂弯。今天是花灯节,是团圆美满的花灯节,说“妙妙是我掌上明珠”的那个人,什么时候到梦里来看她一眼呢?
走出韩王宫后,市井间的热闹喧嚣又扑面而来,只是到了要结束的时候,衔梧街的刺杀终究还是影响了花灯节,以至于这一年的花灯节不如往年长久,街上巡逻的守卫也更多了。
祝凌在街上随意找了一家客栈,开了一间上房,推开这间上房的窗户,能看到韩国国都九重直通燕王宫的主街道。
祝凌洗漱过后躺在了床上,美美地伸了一个懒腰,接着揉了一把在镜子前顾影自怜、不可自拔的小肥啾:“统统,该休息了!”
【再等等!】小肥啾已经从花彩雀莺变回了银喉长尾山雀,头顶那根呆毛随着它的动作一直乱晃,可爱得紧,它瞄了一眼意识空间里的时间,【十一点五十七了!干脆凑个整点再睡吧!】
“好。”祝凌又弹了一把它头顶的呆毛,惹得系统小肥啾气鼓鼓地看了她一眼。
十二点整,系统小肥啾恋恋不舍地关了镜子打算睡觉,就在这一刻,五彩斑斓的烟花在意识空间里炸响,一声接一声,一朵接一朵。
紧接着———
【叮咚!叮咚!叮咚!】
三声系统提示音响起。
祝凌拉开面板,发现属于卡池的按键正在发光,她点进去,卡池里一片漆黑,无光无声,但很快,遥远的地方突然泛起如同火焰的光,那光先是细细的一线,随后不断蔓延舒展,渐渐勾勒出属于凤凰的流畅身形,那展翅的凤凰由远及近,绚丽的羽毛是燃烧着的焰火,照得得天地一片明光,光芒灿烂到极致的时候,一切归于纯白,浅金色的字迹从虚无中浮现———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句诗越来越炽盛,像是不可直视的金乌,而后金乌破碎,化为碎金散落,碎金纷然间,渐渐出现三段画面。
第一段画面是游走的金线,绚烂的金线勾勒出尽态极妍的牡丹,隐约还有一个人的面容轮廓;第二段画面是一间慢慢亮起来的帐篷,烛光摇曳,渐渐出现一躺一坐的两个人影,人影并没有在光中显出容貌,但动作亲密无间;第三段画面则是一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驻足停步,回首一笑,尽管看不清容貌,却有一种清贵之气扑面而来……
这三段画面并列悬浮在空中,一行活泼的小字从画面的下方蹦出来———
[本次卡池更新为回馈彩蛋,一切解释归策划部全体所有~]
想来这次卡池的更新超出了玩家们的预料,因为———
“半遮半掩干什么?差评!!”
“彩蛋?!什么彩蛋?!
[揭棺而起.JPG]”
“不要吊胃口了!不就是想要我的钱包吗?拿去拿去!
[空空如也.JPG]”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有什么是我这个尊贵的氪金玩家不能知道的!!”
在玩家们的弹幕满天飞时,这些迷你且活泼的字有的变成五彩斑斓的黑,有的变成五光十色的白,有的变成不断变换的七彩……它们伸腰扭腿迅速排成一行,从右往左跑出了屏幕。
在最后的“~”也消失后,系统再次发出提示———
【请各位玩家注意啦!请各位玩家注意啦!本次彩蛋活动核心卡牌已出现———】
随着这道提示的,是黑暗中陡然亮起来的三个光点,这三个光点自上而下投入到三段画面中,像是蒙了层轻纱的画面陡然间变得清晰,每段画面之上,都浮现出一张组合卡牌:
第一张组合卡[乐凝x乌子虚·心照不宣]———
白皙的指尖划过脸颊的皮肤,纤细的手指点在牡丹似的胎记之上,羌国公主的眼中倒映出昏睡士子的面容,声音缱绻又温柔:
“……乌子虚。”
第二张组合卡[乐凝x乌子虚·青林黑塞]———
躺着的士子双眼紧闭,面色苍白,有一种脆弱的美感,羌国公主伸手将他半揽在怀里,轻轻描摹他的眉目:“战损状态也好看———”
有什么画面在她出声时飞快闪过,一晃而逝的景象看起来像是羌国的风景,有身影在画面中似有若无。
“真是……我见犹怜啊。”
第三张组合卡[乐凝x乌子虚·腹心相照]———
有清雅气质的士子穿枝拂叶,许是走得艰难了,有碎发散在他的脸颊边,平添了几分不羁的柔和,他注视着前方,笑道:
“愿为殿下,万死不辞。”
……
画面悬浮在空中,渐渐有清浅的叹息———
【一杯酒,问何似,身后名?】
清澈的酒液倾洒在一方看不清的墓碑前,打湿了黄土地。
【人间万事,毫发常重泰山轻。】
黑夜之中,写满了字迹的花灯滴血,灯下是失声痛哭的人群。
【悲莫悲生离别,乐莫乐新相识,儿女古今情。】
两道虚幻的身影遥遥对立,其中一道越来越单薄,最后消失于天地间。
【回馈彩蛋活动已解封!】
【现为玩家开启限时卡池[心有灵犀一点通]。】
【祝各位玩家抽卡愉快~】
沉默,评论区一片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评论顶着看起来就心如死灰的颜色———
“为什么感觉又磕到了又刀到了,又甜又虐是怎么回事qwq,这就是回馈彩蛋的威力吗?”
“狗策划!愉快你MMP!!!”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我一开始就没猜错,乌子虚根本不是什么寒门学子,他就是小公主的人!!!”
“没错!哪有那么博闻强识的寒门!!
[战术性仰倒.JPG]”
“第一张组合卡心照不宣我认识!是第四卷剧情预告时跟着出现的卡池里的!!是我死活都没有抽到的梦中情卡!!”
“是的!你看第一张组合卡画面的左下角,那里写着[该卡牌限时返场]!”
“第四卷剧情预告时我就觉得奇怪了,明明这两个人一点交集都没有,狗策划怎么会做他们俩那么亲密的卡牌呢!原来后招在这里等着啊!
[恍然大悟.JPG]”
“这就是官方实锤了吧!”
“呜呜呜呜呜呜呜哭死我了!心照不宣、青林黑塞、腹心相照———这也太好哭了!我的眼泪停不下来!!”
“青林黑塞啊……是指知己朋友的所在之处……”
“是朋友、是知己、是亲人———呜呜呜呜我已经被这三张核心卡牌的名字刀到阵亡了,人不能、不应该———这!么!狗!吧!”
“愿为殿下,万死不辞———这什么绝美君臣情!就算是刀,我也含泪下咽!玻璃刀也是糖!!
[神志不清.JPG]”
“心有灵犀一点通……一点通了又怎么样,乌子虚已经不在了……”
“楼上的你走开,为什么要提醒我这么悲伤的事实?!”
“一人血书复活乌子虚,不要随便刀重要的人气NPC啊!!!”
“二人血书!”
“三人血书!”
“四人血书!”
……
话题渐渐歪楼,祝凌看着卡池名为[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回馈彩蛋活动,陷入了沉思。
这就是狗策划给她打的身份补丁吗?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她居然一点也不为此感到惊奇呢!
问就是习惯了。
麻木.JPG
只是……祝凌回想起那个一闪而过的,明显是燕国风格的花灯节画面,她可能、貌似、大概知道自己声望值疯长的原因了。
她被死亡了。
她活着,别人可以使用各种手段陷害她,来抹黑降低她的声望,但她死了,她所做的一切只会让人扼腕叹息,只会让人感慨她的逝去,这样的遗憾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就会叠上某种名为“白月光”的滤镜,在滤镜的加持下,她的一切只会越来越无瑕,因为活人永远都没法和死人争。
这对她的好处当然是利大于弊的,只是……祝凌想,花灯节前老师必然收到了那根报平安的木头,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那是否说明老师不想让她回燕国,或者说……不以乌子虚的身份回燕国。
从寻英雅集开始,半年来的种种记忆在祝凌脑海里划过,她看着称号栏里光泽莹润、宛如玉石铸造的[永恒白月光]称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去找那位代号为[夫诸]的师兄的事,还是缓一缓吧。
第189章 当时谜底
【凌凌———】系统小肥啾歪歪头,呆毛一翘一翘地,【你好像很难过。】
[永恒白月光]的称号已经被祝凌卸掉了,她关上了抽箱子页面里的称号栏:“没有。”
【有的。】小肥啾拉开系统面板,指着[玩家状态]认真地回复,【你明明就有难过。】
[玩家状态]里属于心情指数的那条线,已经降到了平均线以下。
小肥啾扑腾着飞到祝凌意识小人怀里,强行和她贴贴:【做人嘛,最重要的是不能嘴硬。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为什么要骗自己呀?】
“没有骗自己。”祝凌说,“我其实能理解的,统统。”
花灯节画面出来的那一瞬间,她心中有种果然来了的预感,乌子虚“被死亡”,就像悬在空中的那只靴子终于落了地。
从她被霍元乐救起的那一刻,一切事情都向不可控制的方向发生了转变。她遇袭的消息一定会传回去,但她可以在被救之后就和霍元乐告别,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燕国,根本就不需要拐弯抹角地邮出那根报平安的木头。燕国瘟疫之后确实动荡,但她有技能在手,尽管声望值增长缓慢,但要变化模样返回应天书院也不至于难如登天,她找的那么多理由,不过都是借口,她只是……下意识地在逃避。
“乌子虚这个身份……一开始就是假的,不是吗?”
她是为了寻找小公主的哥哥,为了给自己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才会化名为乌子虚,才会慢慢地卷入到燕国朝堂的争斗之中,才会结下各种羁绊与缘分。
“乌子虚不过子虚乌有……起源于欺骗和隐瞒的故事,也该到此为止了啊。”
声望值疯长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震惊的,也隐隐有所猜测,但直到这次回馈彩蛋的活动,她才终于肯定。
【我不懂。】小肥啾伸出翅膀圈住祝凌意识小人的脖子,呆毛贴在她的脸颊边,【身份是假的,可情谊是真的。】
它一点点给祝凌掰扯着:【关心是真的,在乎是真的,担忧是真的,为他们赶赴昌黎郡的行动也是真的……那么多真的东西,还抵不过一开始的隐瞒吗?】
【你明明说要在燕国好好经营,带着我在那里咸鱼养老的!】小肥啾将翅膀收紧了些,【凌凌,我觉得你现在有点钻牛角尖哦!】
……钻牛角尖吗?
祝凌垂下了眼睫。
她在昌黎郡的种种行为,再天赋异禀也说不通,那已经超出了一个人所能表现出的能力,更像是一个势力的倾力而为,宋兰亭难道不会怀疑吗?她之所以那么着急地赶回去,不是仅仅是怕挨打。因为她在昌黎郡里历经生死危机,按老师的性格,就算再生气也会被心疼压过。
她其实是抱着想要坦诚的念头回去的,只是琢郡的那一场刺杀,雾夜河的一场落水,仿佛浇灭了她所有的勇气,她迟疑了,选择逃避,所以才有了那根报平安的木头。也许宋兰亭猜到了什么,也许什么也没猜到……乌子虚的结局意外,却也不意外。
她就算是坦诚,也不可能全部坦诚,她身上有太多解释不通的疑点,只会让人怀疑她身后有其他势力。不知道那势力的善恶,不明白那势力的目的,乌子虚的“逝世”就成了最好的方法,两换君主的燕国,再也经不起动荡和风雨,不可能等到危险发生再去补救,只能将危险全部扼杀于萌芽。
他是她的老师,更是燕国的司徒,他要考虑的东西太多,所以他只能选燕国,舍弃她。道理她都明白,只是依旧避免不了有点难过。
“没有钻牛角尖。”祝凌勾唇笑了笑,“乌子虚这么白月光、这么拉风的退场,也挺好的。”
这或许是他们师徒之间,最后一次心照不宣的默契。
【你明明———】小肥啾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祝凌戳了下呆毛,止住了接下来要讲的话。
“太晚了,睡吧。”
祝凌最后看了一眼卡池周围飞舞着的评论,嚎啕痛哭的、欢欣鼓舞的……依旧热热闹闹着。
第三张组合卡[腹心相照]上,“愿为殿下,万死不辞”的话语还刻在卡牌的角落,这应该来源于策划做的根据场景生成语音的新功能。她的目光久久地停顿在那个“殿下”的称呼之上。
过了好一会儿,她关闭了玩家面板,闭上了眼睛。
“我听说衔梧街有人当街刺杀?”霍元乐刚走进摄政王府,芷兰就像一只兔子一样蹿过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公子你本来就只会一些强身健体的功夫,干嘛要带着人去逞能?”
她的鼻子灵敏,自然能闻到霍元乐身上未散去的血腥气。
霍元乐挥了挥手,屏退了他身后跟着的人,那些人四散在王府的各个角落,一切整肃而又无声。
“韩妙带着小韩王微服出巡,被蒋太师的人伏击了。我去的时候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
霍元乐抬起手想要揉揉她的头,但他看了一眼自己满是污痕的掌心,最后还是垂下了手臂,“不用担心。”
“没道理呀……”芷兰眉头不由自主地拧起来,“按蒋太师那个糟老头子的性格,怎么会让韩妙那么轻松地躲过?”
“自然是有人帮忙。”霍元乐慢慢向前走着,芷兰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一样跟在他身边,“还是你我都认识的人。”
“我们都认识的人多了去了,一个个列出来都不知道要列———”一个念头忽然划过芷兰的脑海,她惊疑道,“———是丹阙姐姐?!”
霍元乐点了点头,权当默认。
“哎呀!亏了亏了!”芷兰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我都没怎么见过丹阙姐姐出手呢!”
他们从滳洛城返回国都九重时,一路上也有刺杀,但统统都被九皋解决了,偶尔丹阙姐姐也有出手,但都只是昙花一现,只能觉出干脆利落来。
“早知道会遇到丹阙姐姐出手,我就不早点回来了。”她小声地嘟嚷了一句,又去缠着霍元乐,“元乐哥哥,你给我讲一讲当时的场景嘛!”
有求于霍元乐时,芷兰才会嘴甜地喊哥哥。
“我到的时候,刺杀的歹人和受伤的百姓躺了一地,你的那位好姐姐就提着把刀站在一边。”霍元乐说,“我可不知道经过。”
芷兰敏锐地觉得不对,她抓住霍元乐的手臂,撒娇似的晃了晃:“哎呀~元乐哥哥不要吃醋嘛!”
她竖起三根手指发誓:“我保证!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第二重要的人!”
在略有混沌的灯火中,霍元乐看她脸上顽皮又讨好的笑意,恍惚间好像看到六年前那个被送到他身边的孩童,惊恐瘦弱却还故作镇定。只是一转眼,弹指一挥间,她也长大了。
“我确实没看到她出手,但见过的人都说,那是举世无双的刀法,天下难寻的刀客。”
他查看过那些刺杀者身上的伤痕,伤痕狭长,力道和角度都控制得恰到好处,以最微小的力量取得最大的成效。每一个人,每一道伤,都展示出了无与伦比、妙到毫颠的极佳控制。
“我就知道是这样。”芷兰弯了眉眼,“丹阙姐姐虽然看起来随和,但整个人就像是一把刀,名刀总是要出鞘嘛!”
霍元乐忽然问:“你打得过她吗?”
“你在说什么天方夜谭?!”芷兰难以置信地瞪了他一眼,“望妹成龙也不是这么望的啊!”
“打不过……”霍元乐沉吟了一瞬,“她若是在九重里还停留一段时间,不如我将她请到府上,继续当你的夫子?”
“请过来做客可以,当夫子就不必了。”芷兰痛苦面具,哀嚎道,“公子———放过我的课业吧!”
她不想学那些诘屈聱牙的集注,不想学那些容易背混的诗句……总而言之,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
她!不!想!读!书!
也许是她抗拒的表情太明显,霍元乐笑了笑,没再说话了。
芷兰在王府门口守到现在,是担心霍元乐受伤,如今见他好端端地回来了,又生出了这么可怕的念头,立刻脚底抹油当场开溜,头也不回地逃离。她生怕和霍元乐待在一起,霍元乐会生出更让人难以承受的想法来。
她溜得极快,霍元乐看着她的背影,没有开口阻拦,只是在她的背影从拐角处消失后,才微微侧过头,对着黑暗的角落:“这两天不太平,多看顾她一点。”
角落里的灌木丛似乎被风吹得晃了晃,几息后才静止。
霍元乐继续往他的寝居走去,穿过数道门,便见一片氤氲的光团———他的窗前被挂了一盏灯。
这盏灯做工普通,平平无奇,街面上随处可见,唯一不同的是这灯上有两排墨色的字迹:
【欲说无言心领会】
这字不好看也不清秀,颇为张牙舞爪,霸占了灯上所有的空白,【与君共享太平时】这一行同样张牙舞爪的字只能委委屈屈地挤在角落。
———竟是两道字谜。
霍元乐一眼便知,前者谜底是“悦”,后者谜底是“同安”。
倒是难为她了。霍元乐心想。
花灯的光芒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教他想起许久之前的一桩往事。
同样是花灯节,很多年前的花灯节。
那时将军还在,恰巧与他不期而会。
他还记得那日花灯成片,结网悬在头顶,照亮了一番天地,游人如织,欢声笑语,他站在那片网下,那时的将军问他:“你喊住我做什么?”
他紧张得手足无措,结结巴巴不知要怎么回答,最后只吭哧吭哧憋出一句:“我、我想送将军、送将军一盏花灯。”
“送我花灯?”头顶的花灯网将将军的眉眼照得格外好看,霍元乐记得他当时只呆呆的,好像连话都不会说了,只记得那个温和的笑,还有他自己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的心跳。
“若要送我花灯,灯呢?”将军问。
那时的他脑子里像塞了一片浆糊,脸腾地烧起来,手忙脚乱地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了一盏灯双手递过去:“灯、灯在这儿。”
他不知道那灯上写了什么,只记得将军看那灯看了许久,然后便在他身旁的灯架上取了一盏灯,丢到他怀里走了。
那灯上也是个字谜,写着“其左善射,其右有辞”。
事后过了很久,他才反应过来,慌慌忙忙地去找架子的摊主,摊主告诉他,那灯上是一句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知不知?
那字谜已经说了呀。
知。
第190章 食言
“丹阙姐姐~”
祝凌推开窗,随着清晨寒风一起涌进来的,是熟悉的声音。
祝凌的视线略略一扫,便见酒楼对面淡粉色的人影正在向她挥手,斗篷边缘毛茸茸的滚边衬得她比往日看起来更加娇小。
祝凌笑着对她招了招手,对面摊子前的芷兰脸上的笑更明显了些,她回过头来对着店家说了些什么后,便飞快向客栈的方向跑来了。
没一会儿,门外就响起了清脆的敲门声,咚咚咚的,和本人一样活泼。
祝凌拉开门,门外芷兰俏生生地立在那里,隔得近了再看她,只觉她更加年幼,脸颊圆圆的,透着一种幼态的萌来。
“丹阙姐姐~”芷兰脸颊被寒风吹得红红的,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早呀!”
“早。”祝凌侧过身让她进来,“吃了吗?”
“还没呢,想和姐姐一起吃!”她进来后小嘴一直叭叭个不停,像只活泼的百灵鸟,“我猜姐姐你这个时候一定醒了,因为和我们一起赶路时你都是在这个点起的!”
“我在客栈对面的羊汤摊子上定了羊汤面,过一会儿就送来!”她说着说着咽了下口水,“他们家的羊汤面,可是这条街上的一绝!”
见她这副馋样,祝凌问:“对面的羊汤面还可以外送?”
“本来是不可以的———”芷兰眉眼弯弯地拍了拍自己的腰侧,有些许金属碰撞的声响,“不过我会加钱,加个几倍就好啦!”
小肥啾在意识空间里发出“啾”的一声响:【这就是钞能力的快乐啊!】
芷·钞能力·兰亳不心痛自己多花的钱,她扯着祝凌的袖子晃荡着:“我听说姐姐昨天在衔梧街救人的事了,可我没有看到———”
她撇了撇嘴:“公子的转述也干巴巴的,还好他不说书,不然没几个人愿意听!”
举世无双的刀法是怎么个无双?天下难寻的刀客是如何难寻?没有气氛,没有场景,没有其他人反应的详细描述,就一句“见过的人都说那是举世无双的刀法,天下难寻的刀客”———这谁能想象的出来当时的场景啊!
“没什么好听的。”祝凌揉了揉她的头,“不过是顺手救了些人罢了。”
“姐姐你这一顺手,可是好几百条人命呢!”芷兰小声道,“出门这街上都传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