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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在向他说扶岚的野心,好像他下一刻就会谋反,将他取而代之。

  可楚尧一点儿也不怕,那是把他从小带到大的哥哥,父皇母后离世后,他就只剩下扶岚一个亲人了。他永远都不会去怀疑自己的兄长,即使他的兄长才华横溢,权势滔天。

  他懵懵懂懂的,一年又一年地长大,扶岚将权利的一点点放给他,没有任何留恋和不舍,他快要接过所有的权利,成为一个真正的皇帝了。

  可……他开始退缩,开始害怕,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能力当好楚国的皇帝,他忽然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扶岚哥哥,你为什么不是我的亲哥哥呢?”楚尧抱着自己的膝盖在扶岚身边蜷成一团,“我觉得我不适合———”

  未说完的话停在喉间,楚尧的发顶被人轻轻揉了揉,他听到扶岚和往常一样的、好听中带着点微微的冷意,像是玉石碰撞的声音:

  “别说这种傻话。”

  “陛下……”他看到扶岚笑了,笑意很浅,唇色苍白,像是随时都会羽化飞升的仙人,“只要我活着,就不会有人敢伤害您。”

  楚尧看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倒映出他小小的身影,他突然想起几年前,扶岚也曾经对他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那既是亲人之间的守护,也是臣子对帝王的许诺,即使过了很久,也不曾改变。

  楚尧的心忽然就安定下来了,他知道无论如何,总有人站在他背后,替他遮风挡雨的。

  他想,等穗岁进宫了,他要时常拉着她过来找扶岚哥哥,观星台太冷清了,要热闹一点才好。

  刚刚怒火升腾起来对心脏造成的一点不适感已经慢慢淡了下去,楚尧暗暗下定决心,他一定要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然再出事之后,辛苦的还是扶岚哥哥。

  “夜深了,你该回去了。”扶岚道,“明天不是还要上朝吗?”

  楚尧有些犹豫。

  “最多月余我就好了。”扶岚偏过头看着他,像是看穿了楚尧内心的想法似的,“你要是怕我私底下窥探天机,我卜算用的东西,你可以暂时收走,等我病好再交还于我。”

  楚尧语气里有点惊喜:“真……真的吗?!”

  “真的。”扶岚点了点头,“就给你一柱香的时间,一柱香后,我就反悔了。”

  “怎么还带反悔的!”

  楚尧忙不迭地站起来,一遛烟儿地跑到了他屋里,他知道扶岚用的卜算工具都在哪儿,风卷残云般地给他全收走了,连散落的蓍草都扎成了成了一小捆拿上。

  他生怕扶岚改了主意,收拾得极快,将所有的东西规整好后用桌布一包抱在怀里直接跑了,噔噔下楼梯时嘴里还喊着:

  “吴大伴拦住他!”

  扶岚无奈的笑了笑,他好久都没看到过楚尧这么有活力了。

  吴大伴从拐角处走到扶岚面前:“你想做什么?”

  这个饱经风霜的内侍并不像楚尧一样好忽悠,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我要足不出户,专心养病一个月。”扶岚微微扬起头,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即使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灰翳,也依然能看出从容来,“陛下那里,就劳吴大伴多多费心了。”

  吴大伴拧眉,脸上的皱纹看起来更像干枯的橘子皮,他心里已经猜出了养病不过是借口:“我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我会尽快回来的。”扶岚道,“这些年我有时生病,不也是一躺月余吗?”

  “朝堂之间没什么大风浪,我留下的人手维持一月朝堂运转还绰绰有余,只要陛下不起疑心,不会有任何问题。”

  吴大伴叹了一口气,他也是看着扶岚长大的,知道他有多固执:

  “你要去哪?”

  “去燕国。”扶岚的目光越过立柱帷幔,落在了檐角下一左一右两盏琉璃灯的位置,在他的视线里,是两团不断闪烁着桔色光点。

  一次算羌国公主的位置,一次算破妄的生死,接连两次卜算,他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反噬养了一月还没好全,至少三月内,他不能再妄探天机。

  “我不知道你当年到底算到了什么。”吴大伴说,“扶岚,你把自己逼迫得太紧了。”

  他虽然老了,但眼神却依然清明:“命运这种东西呢,玄妙得很,你有时候太过于相信命运,反而处处受掣肘。”

  “我必须改变天命。”扶岚把目光转向他,“我无法忍受我卜算出来的命运有丝毫应验的可能。”

  他的声音很轻,像一缕随时会散在风中的烟,月光落在他身上,却照不亮他的眼睛:

  “我不能再失去了。”

第79章 往事

  不能再失去了。

  吴大伴看着扶岚,只觉得痛心。

  先帝先后还在世的时候,扶岚温柔、知礼,身上有少年的鲜活气,不像现在一样,冷漠决然,在心里竖起了厚厚的冰壳。

  他很老了,从先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在先帝身边伺候着了。先帝先后捡到扶岚时,扶岚还是襁褓里的婴儿,先帝先后又未有子嗣,扶岚名义上是先帝先后的养子,实际上与亲子也差不了几分。

  他记得先帝还是太子时,每次回府,都要去逗一逗扶岚,听扶岚奶声奶气地喊“阿爹”,然后又戳扶岚的脸,直到扶岚扭过头背对着不理他了才作罢。

  等扶岚大一点了,会告状了,太子前面刚欺负完,后面太子妃那儿就收到了告状,太子府里因着这些琐碎的小事,天天热热闹闹的。

  随着扶岚渐渐长大,有流言在王城里传开,说太子妃是个傻的,替太子给别的女人养孩子。

  流言传到太子府,太子妃比太子还气定神闲:

  “怎么?还担心我知道后天天以泪洗面?阿岚是不是云澹的孩子,我心里没点数?”

  太子妃整顿了府里嘴碎的下人,在太子散朝回来后,开玩笑似的地和他说了这件事,调侃道:

  “放心吧,像阿岚这样好看的孩子,你还生不出来。”

  气得太子当场不顾仪态地翻了个白眼,上半夜和太子妃分房睡———因为下半夜太子自己抱着铺盖又溜回去了。

  在流言最热闹的时候,太子妃干脆联合太子,在府上办了个宴会,邀请了王城里大半的官员及其家眷,又把玉雪可爱的扶岚拉出来亮了个相。

  太子与太子妃恩爱无比,堪称神仙眷侣,而扶岚又力压同龄人,比他大不少的孩子赢了他是理所应当,输给他是无颜见人———

  宴会之后,九成孩子都无颜见人了。

  但太子无子始终是隐患,再加上楚帝老迈时日无多,即使太子做得挑不出错,但其他皇子麾下,依旧有人前仆后继地以这为理由攻击太子。

  扶岚的卜算天份,就是在这段时间被人发现。

  吴大伴还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扶岚突然跑过来告诉太子,最多一年,他就要有弟弟了。

  当天晚上,扶岚就发起了高烧,高热不退。

  太子和太子妃都快急疯了,府上的御医成天成天守着他,五日后才堪堪稳定了情况。

  醒来后,扶岚还惦记着先前的事,太子觉得有些不对,侧敲旁击之下,才知道扶岚做了一个梦,梦到太子妃在秋日诞下一个孩子。

  楚国一贯是信奉鬼神的,境内有不少能人异士,太子寻了好几月,终于找到了一个高人,那高人只见了扶岚一面,便道:“这孩子日主身弱,是玄武受戮之命。”

  日主身弱,意味着八字太弱,玄武受戮,即壬辰时生人,多遭小人诋毁,不得安宁。

  太子万万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命格,他抛弃皇室的架子,对那高人行礼,求一破解之法。

  那高人问他:“殿下是何时捡到这孩子的?”

  楚云澹答道:“应是丁未时。”

  那高人一怔,又问了几个问题,问完后沉默半晌,才道:

  “即使改命,也是朱雀折足之相。”

  朱雀折足,大不利六亲,亡散死伤。

  那高人叹道:“这是天生孤星入命!”

  越是富贵的人家越是忌讳这些,他的言语几乎是已经判定了这个小小的孩子的生死。

  “阿岚是我养子,非我亲子,不利六亲应验不到我身上。如今我为楚国太子,往后是楚国帝王,帝王紫微之命,怎会压不住一颗孤星?”楚云澹道,“我护着他,又何惧小人中伤?”

  那高人一时失语。

  他去过许多高门大户,在他给出不详的批命之后,即使是亲生骨肉,先前宠爱有加,之后也会渐渐淡了疼宠,心生隔阂,更何况是养子?

  楚云澹又对高人行了一礼,道:“我欲与高人详谈!”

  之后密谈的内容,吴大伴就不知道了,只是谈话之后,太子将此事告知了太子妃,又对他下了封口令。

  而扶岚醒来后,就多了一个师父,教他占星扶乩,让他掌握自己的能力,不会因为不小心窥探到命运而损伤自己。

  而后不久,楚帝驾崩,太子继位,太子妃成了皇后,在一年后的秋日,诞下麟儿。

  可这次生产伤到了皇后的元气,素日温婉中带点泼辣的皇后,成天病怏怏的,在缠绵病榻三年后,终究还是去了。回光返照之时,她抓着楚云澹的手,一字一句交代:

  “阿岚天资聪颖,又心细如发,我走之后,你要好好待他!”

  强撑着交代完,她又吩咐人去偏殿将楚尧带来。

  然而,她并没有见到楚尧的最后一面,就在楚尧推开殿门哭着跑进来时,与世长辞。

  皇后走了。

  又过了一年多,陛下也走了。

  在陛下驾崩的那一夜,勤政殿的烛火彻夜不熄,陛下召见过所有的托孤大臣后,将生命中最后一段光阴留给了扶岚。

  没人知道他们俩谈了什么,只是扶岚出来之后,一夜白头。

  皇后与陛下相继去世,昔日那个脸上毫无阴霾的孩子,好像也随着先帝先后的逝世而死去了。

  先帝下葬的那一日,文武百官哭的不能自已,只有扶岚跪在前方,一滴眼泪都没流。

  在先帝的事宜处理完毕后,扶岚猝不及防地发难,抓了朝堂上近半的大臣,诏狱里关满了人,刑场上每日都有问斩的人,侩子手的刀砍卷了数把,鲜血渗进斩首台里,留下了洗刷不去的印记。

  谁都没有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行事手段竟如此酷烈狠辣。

  然后他持着先帝的遗诏,成了楚国的国师,面对各方的明枪暗箭,在朝堂之上,一守就是十多年。

  “吴大伴。”扶岚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我走之后,你用这个令牌去调动‘照夜’,留一队守着观星台,剩下的全都去保护陛下的安全。”

  吴大伴伸手接过那枚令牌:“喏。”

  在扶岚清瘦的身影快消失在拐角处时,吴大伴道:

  “早去早回。”

  扶岚的背影顿了一瞬:“……好。”

  当年他总是喜欢溜到宫外去,也有人这样叮嘱过他早去早回,他那时总是神采飞扬地回一句“好,我走啦!”

  听他这样说,太子妃总是会捏捏他的脸,或者轻轻戳一下他的额头,无奈地嗔道:“说什么我走了,一点都不吉利。”

  “好,那我不说了!”那时的扶岚半弯着腰,方便太子妃戳他的额头,他脸上总是带着笑,琥珀色的眼睛里像有星星,“阿娘,我以后就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他们在外人面前会规规矩矩地称呼父王母妃,但私底下,就像最平常的人家一样。

  太子妃总嫌“走了”不好,所以他们总是说“一会儿就回来”。

  后来……阿娘走了,当时才三岁多的楚尧缩在他怀里,问他:“哥哥,阿娘一会儿就回来吗?”

  他听到别人说阿娘走了。

  他太小了,还不怎么理解死亡的可怕含义。

  扶岚抱紧了他:“阿娘……不会再回来了。”

  楚尧疑惑地问:“什么叫不会再回来了?”

  “就是没有阿娘了。”

  他怀里的楚尧僵硬了一瞬,号啕大哭:

  “我不要阿娘死……我要阿娘回来!”

  他知道人死了,就是没有了,就像最开始给他念书的太傅一样,再也不会出现了。

  可过了一年之后,阿爹也走了。楚尧还没长大,就要被迫面临最残忍的死别。

  那时他哭到几度昏厥,只有在扶岚身边才微微好转。

  扶岚还记得,那时楚尧用力地抱住他,在所有人都觉得他冷血无情的时候,笨拙地拍着他的背:

  “扶岚哥哥……哭出来就好了……太医说难过一直在心里,人会生病的……”

  “我不想你生病……”他哽咽道,“……你现在好瘦啊,头发全都白了……我害怕……你不要和阿爹阿娘一样丢下我……”

  “不要怕。”扶岚用力地搂着他,声音嘶哑,“我会陪着你的,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只是……不会哭了。”

  勤政殿的那一夜,他好像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再也哭不出来了。

第80章 无解之怨

  扶岚在夜色之中带着人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楚国,而远在燕国参加秋狝的祝凌,丝毫不知他将要前来的噩耗。

  她现在只觉得十分头痛,昨日她答应燕轻歌,带她去见郑致远,做他们之间的引见人,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郑致远约好今日挖野菜的队伍里多了一个人———他的妹妹郑清漪。

  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但不知为什么,燕轻歌装作偶遇他们一行人后,那个叽叽喳喳,性格活泼的女孩子却陡然沉默下来,说到一半的话题也戛然而止,尴尬的气氛无声蔓延。

  燕轻歌像是没看见一样,骑着马上前,与他们打招呼:

  “乌魁首、表哥。”

  接着,她的目光转向面色不好的郑清漪:“表妹好。”

  “当不得公主这声表妹。”郑清漪冷着一张俏脸,语气硬邦邦的,“顺柔公主寻我们有事吗?”

  ———看起来不对付极了。

  郑清漪的冷脸并没有吓退燕轻歌,她柔柔地笑着:

  “猎场这么大,碰巧遇到也是缘分,不如结伴而行?”

  郑清漪像个小辣椒似的,立刻呛了回去:“不必了!”

  “清漪!”在她旁边的郑致远提高了语调,“好好说话!”

  “我们没打算去找猎物,跟着我们没意思。”郑清漪脸上的神情阴郁,“还请顺柔公主离我们远一些。”

  “我也没打算去找猎物,看看猎场风光也是很好的。”面对郑清漪直白的不喜,燕轻歌脸上还是带着笑,她偏过头去看郑致远,“表哥,我能和你们一起吗?”

  郑清漪捏着马鞭:“二哥!”

  郑致远脸上的神色十分复杂。

  他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燕轻歌了,前几年的秋狝,他都有刻意地避开。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燕轻歌长大了。身高开始抽条,有了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该有的曲线,但却很瘦,劲装穿在她身上有一种空荡的瘦削感。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那一瞬的情绪被燕轻歌捕捉到了,她笑得更开心了些。

  这个笑似乎刺到了郑清漪的眼睛,她手的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声音提高显得有些尖利,语气中隐隐带着愤懑的意味:“二哥!”

  这一声似乎唤回了郑致远的思绪,他驾着马往前走了几步,与燕轻歌拉开距离:

  “猎场好风景的地方不少,公主自便吧。”

  这便是婉拒的意思了。

  燕轻歌把目光撇向祝凌。

  祝凌:“……”

  她认命地开口:“公主不若同我一道?”

  燕轻歌毫不犹豫:“好!”

  郑清漪的脸色立刻多云转晴,晴转多云,眼看着就要下暴雨,祝凌听到她咬牙切齿,小声而愤怒地骂了她一句:“色令智昏!”

  祝凌:“……”

  就看郑清漪对燕轻歌的排斥态度,难怪需要她做中间人。

  就这样,一行三人变成了一行四人。

  到了挖野菜的地点,奇怪的气氛稍微散了些,祝凌看到郑致远明显松了一口气,但显然———他高兴得太早了。

  不管是郑致远想要与燕轻歌说话,还是燕轻歌想要找郑致远交谈,统统被郑清漪搅和得彻底。在郑清漪的严防死守下,他们两个干脆在距离对方最远的对角上去挖野菜了。

  祝凌拎着装野菜的袋子,蹲下来和燕轻歌一起挖,她压低了声音:“公主要我帮忙之前,可没说你们之间有这么大的怨气。”

  “不必理会她。”燕轻歌垂眸,她左手抓着一株野菜,右手用小刀一割,又稳又狠,“她不重要。”

  真的不重要吗?

  祝凌若有所思地看着燕轻歌手下那片整整齐齐的断口,依稀能从断口处窥见主人下手到底有多狠,特别是现在背对着另外两人面无表情的时候,更显得杀气腾腾。

  祝凌默默往旁边挪了挪,得到了燕轻歌一个眼风:“怎么,怕了?”

  “怕倒是不怕。”祝凌诚恳道,“看你切得这么起劲,我给你腾位置,免得影响你发挥。”

  燕轻歌:“……”

  这次轮到她无语了。

  她手里的小刀停了停,被她砍倒的野菜已经在地上堆了一小堆,她空出一只手将野菜往袋子里放,余光中,她看见郑清漪和郑致远凑在一起割野菜,郑清漪割得又散又碎,郑致远笑着数落了她几句,还被郑清漪理不直气也壮地怼了回去。

  郑清漪说着说着就把小刀往郑致远手里一塞,然后用帕子擦了擦手,又从身上带着的荷包里摸出个蜜饯,第一颗塞到了郑致远嘴里,第二颗才自己美滋滋地啃了起来。

  郑致远好笑:“就拿蜜饯糊弄我?”

  “对啊。”郑清漪点点头,眼睛弯成小月牙,“谁叫你是我哥呢?”

  祝凌看到燕轻歌的眼里好像起了一层薄雾,她眨了眨眼,雾就散了。

  “割野菜真没意思……”燕轻歌手里的动作渐渐停了,她将小刀收回刀鞘里,又扎紧了野菜的袋子口,将它挂回马上,“乌子虚,你去那边催催,他们还要多久?”

  祝凌笑道:“我说小公主,合作也不是让你这样使唤我的。”

  燕轻歌眉一挑,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凶巴巴:“你去不去?”

  “去。”祝凌故意指了指地面上的野菜堆,“那这里———”

  “到时候分你一半。”燕轻歌瞪了她一眼,“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人们常说吃亏是福,我可不这么觉得。”祝凌在一旁都看见了,作为燕轻歌的泄愤对象的野菜,个个都长势好,看起来就很好吃,“另外,纠正一下,这是我帮你问问题的报酬。”

  祝凌抬步向郑致远他们那边走去,走到近前,郑清漪给了她一个怨念的眼神。

  祝凌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郑兄,你们这边快了吗?”

  “远着呢。”郑致远指了指地上那一堆零零散散的碎菜,“有人在这儿尽帮倒忙!”

  “一回生二回熟,下次我肯定比你厉害。”郑清漪在旁边小小声地反驳,“谁生来就会挖野菜?”

  郑致远笑道:“就你理由多!”

  语气里却没什么责怪的意思。

  “我那边挖了不少,一起吃也够了。”祝凌道,“秋狝有七天,全挖完了可留不到最后一天。”

  “子虚说的是。”郑致远看了眼被郑清漪祸害过的野菜,“这样折腾下去,确实撑不到第七天,那便多谢你了!”

  他笑道:“总算没人来给我添乱了。”

  郑清漪不服气地看了他一眼。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对祝凌道:“多谢你愿意分我们野菜,但她挖的,我一根都不吃。”

  她说完后抿了抿唇,看了一眼不远处牵马站着没有过来的燕轻歌,默默地转开了视线。

  祝凌注意到了她们之间的眉眼官司:

  “冒昧地问一句,郑小姐很讨厌公主的脸吗?”

  郑清漪每次看燕轻歌,目光都会在她脸上略微停顿一会儿,随后眼神会变得更加厌恶。

  “我不讨厌她的脸,我讨厌她这个人。”郑清漪说,“自大、骄纵、没良心……”

  ———听起来是很难与燕轻歌联系起来的词。

  “清漪。”郑致远阻止了郑清漪没说完的话,他平时总是嘻嘻哈哈,看起来不怎么着调的样子,唯独今天从看见燕轻歌起,就格外反常,“别说了。”

  “我怎么自大骄纵没良心了?”从郑清漪看她时,燕轻歌就过来了,正好听到她的最后一句话。

  “你还好意思问我?”郑清漪提高了声音,“当年死的人怎么不是你!”

  燕轻歌垂眸:“十年前你只有四岁,你懂什么?”

  “我懂什么?”郑清漪看起来愤怒极了,“当年如果不是你吵着要出去玩,我姐姐根本就不会死!”

  “当年应该死在刺客手里的是你!”

  郑清漪十年前的记忆其实已经模糊得差不多了,但她总记得一个片段———

  一个比她高不了多少的女孩子把她圈在怀里给她梳头发,在她的小揪揪上给她扎上两串可爱的金铃,然后把她放到镜子前,笑道:

  “看,我们清漪多可爱!”

  燕国有一个传统,女孩子的女性长辈给孩子梳头时扎上金铃,可以消灾避厄。

  郑夫人也喜欢给郑清漪梳带金铃样式的发型,但也不可能一年到头天天让她带铃铛。所以在郑清漪没有梳带金铃的发型时,她就会被她姐姐拎到房间里,按在梳妆台前,把头发拆了,然后带上铃铛。

  “姐姐。”当时还小的郑清漪奶呼呼的脸上尽是无奈,“我已经四岁啦!天天都戴同样的铃铛,我都看腻啦!”

  “谁说是一样的?”她姐姐不服气,打开梳妆匣,一个一个指给她看,“这个是平安吉祥的意思,这个刻了去病消灾的经文,这个代表了心灵手巧……”

  她姐姐一槌定音:“完全不一样!”

  因为郑清漪是郑家最小的孩子,生来时身体并不算康健,所有人都对她的健康问题忧心忡忡,她的姐姐虽然只她大三岁,但年少聪慧,又爱操心,管束她比她娘亲都管束得厉害。

  “反正你的理由最多。”年幼的郑清漪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铃铛,心里美滋滋的,但还是嘴硬道,“在我眼里,它们都长一个样子!”

  “好好好,一个样!”

  那时候的郑清漪多快乐啊,不知道什么叫忧愁,更不知道什么叫分离。

  她每天最操心的问题,不过是今天吃什么,今天要去哪里玩,哥哥有没有给她带小玩意儿,姐姐会给她扎什么样的金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