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龙飞点了点头,说道:“梁山不幸瓦解之后,先祖就隐居在一个小村子里教武馆为生了。不过我的爹爹近年重现江湖,说起他的名字,江湖上或许也还有人知道的。”
颜璧说道:“令尊大名,可是上虎下啸?”秦龙飞道:“不错。”颜璧笑道:“怪不得班老大那天对你手下留情了。我这个初出茅芦的小丫头,也知道令尊的大名呢。秦大哥,你为何不在家中,却独自一人跑到这荒凉的边塞之地?”
秦龙飞叹道:“一言难尽。”颜璧怔了一怔,说道:“难道你也和我一样。是和家里闹翻,偷跑出来的吗?”
秦龙飞道:“这倒不是。”
颜璧钉住问道:“那是什么?”
秦龙飞难于启口,颇是尴尬。颜璧笑道:“你说过的一句话,说得很对。每个人都有一些或大或小的秘密,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咱们虽然是八拜之交,但你要是不便告诉我,那也不必说了。”
秦龙飞心里想道:“将来我总是要告诉她的,但现在却还未到时机。”
当下说道:“梁山泊的后人乃是金虏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家父近年行藏泄漏,深恐遭受不测之祸,是以叫家人分散。”这话倒也不是谎言,不过却并非他独自一人在江湖流浪的主因。
颜璧说道:“有一位绰号‘轰天雷’的少年豪杰,听说乃是令尊弟子?”
秦龙飞道:“不错。他名叫凌铁威,正是我的师兄,你知道他?”
颜璧心里暗暗好笑:“我岂只知道他,我还曾经和他交过手呢。”当然她不敢把真相告诉秦龙飞,当下说道:“令师兄在江湖上闯出的万儿当真不小,许多人都说他是后起之秀数一数二的人物呢。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我虽然孤陋寡闻,也是曾经听过令师兄大名的了。不过,我却是替你有点不值。”
秦龙飞怔了一怔,说道:“什么不值?”
颜璧说道:“你是秦家的衣钵传人,我虽然没有见过令师兄,但我想以你这样高强的武功,决不会在他之下。你的声名反而为他所掩,不是有点不值吗?”
若是在从前,秦龙飞听了这话,正是说到了他的心窝,定然引起共鸣,免不了要发牢骚的。此时却正容说道:“贤妹,你这话错了。我这位师兄,不论人品或是武功都是远远在我之上,他享盛名是应该的。唉,我但愿默默无闻过这一生,没有人知道我更好。”
第五十七回 两情相悦
秦龙飞说出这番话来,却是颜璧始料之所不及了。原来颜璧远在和他相识之前,早就知道他的为人。但现在她所认识的秦龙飞,却与别人说的不同。
“耳闻不如目见,这话当真不假。”颜璧心里想道:“据丘大成和马寡妇所说,这小子最妒忌他的师兄,为人又没骨气,胆小怕死,欺善怕恶……,照他们所说,这小子简直是没有一样可取之处。可是这些天来我的所闻所见,却和他们说的大不相同。是他们骗我呢?还是秦大哥为了讨我喜欢,装作正人呢?不,他在未曾知道我是女子之前已经甘愿为我拼命,敢于和班建侯这样的高手对敌了。他对我的爱护情殷,看来也不是假的。”颜璧想方设法和秦龙飞结交,本来不含好意,但此际想起秦龙飞对她的种种好处,却是不禁心旌摇摇,对他平添好感了。
颜璧当然不会知道,秦龙飞是经过了许多磨折,受过许多教训之后,方始渐渐改变气质的。丘大成说秦龙飞的坏话,虽然说得过份一些,但倘若是在半年之前的秦龙飞,恐怕就不会对她这样了。
秦龙飞见她若有所思,默不作声,问道:“贤妹,我说的都是真话,你不以为然么?”
颜璧勉强笑道:“秦大哥,你不争名,不夺利,我是十分佩服你的人品。但我也觉得有点奇怪。”
秦龙飞道:“奇怪什么?”
颜璧说道:“你年纪轻轻,为何意志如此消沉?你既然这样佩服你的师兄,又何以不去和他一起?”
秦龙飞叹口气道:“贤妹,你把我说得太好了。倘若有一天你发觉我并不是如你想象那样的好人,你会对我怎样?”
颜璧心里暗笑:“我早就听得人家说你不是好人了。你现在这样好,倒是出乎我的意外呢。”说道:“秦大哥,我决不相信你是坏人。即使真是坏人的话,我也一样,一样……”
秦龙飞连忙问道:“一样什么?”
颜璧低声笑道:“我也一样喜欢你的。”说了这话,脸红直透耳根。
秦龙飞心神一荡,说道:“璧妹,你对我真是太好了。其实我真的没有那么好的。我就是因为自己太不长进,是以自惭形秽,愧对师兄,不敢和他见面的。”
秦龙飞说出心里的话,可还不敢明白说出他因何愧对师兄。他心里惴惴不安,生怕颜璧问个不休。颜璧却是一笑说道:“其实我也并不希望你和师兄一起。”并没追问下去。
秦龙飞诧道:“为什么?”
颜璧笑道:“要是你和师兄一起,咱们就不能同在一起了。我、我是希望永远在你身边的。”说了这话,红晕满面,不敢接触秦龙飞的目光。
她这话也的确是由衷之言,因为轰天雷是知道她的底细的。秦龙飞倘若是和师兄一起,她当然是不能够在秦龙飞身边了。
秦龙飞怎知她这番心意,听了这话,心里甜丝丝的好不舒服,说道:“多谢你对我这样好,你不嫌我,我也不会离开你的,咱们走吧!”
颜璧笑道:“倘若有一天你发现我也没你想象的那样好,你会怎样?”
秦龙飞道:“我的答复和你刚才答复我的一样。”颜璧刚才说过,不论如何,她都是一样喜欢他的。
虽然尔虞我诈,彼此的心意却是相同的。秦龙飞感到惭愧,颜璧也是内疚于心,想道:“可惜他是父王要捉的人,要是他不肯归顺朝廷,我该怎办?唉,也只能事到其时,再作商量了。”两人各怀心事,一双手却是不知不觉的握在一起。
一路上的蜜意柔情不必细表,走了两天,山海关已经在望。
山海关在直隶(即今河北省)临榆县的东面,是长城东面的尽头之处。古称“榆关”,或称“临榆关”。明代置“山海卫”(等于现代的军区机构)于此,因称山海关。山海关东面临海,北有“覆舟”、“兔耳”二山,山势陡峻。东北有路,亦甚狭险。倚山面海,背靠长城,自古以来,规为要隘。
秦龙飞和颜璧从长城脚下走过,看长城蜿蜒,雄关矗立,不禁叹道:“果然不愧有天下第一关之称!可惜古代是用来抵御胡人的入侵,如今却是在女真鞑子的手中了。”
颜璧心头不悦,勉强笑道:“别发议论了。你看山海关已经到了,目前这个景象,今日要想过关,只怕还是不太容易呢!”
秦龙飞把眼望去,只见山海关前,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群。
秦龙飞走近前去看,只见有官兵也有百姓,官兵与百姓各自分开,但却都是挤在山海关前,不能进去。城门紧闭,城头上刀枪林立,如临大敌。把关的官兵和关闸外面的官兵服饰不同,显然是互不统属的两支队伍。关闸外面的官兵约有五十人左右,打着的旗号绣有“凉州总管李”几个大字。
颜璧道:“原来是凉州来的官兵,看这情形,似乎是凉州总管李益寿亲自来了。”
凉州是西夏的故土(今甘肃宁夏一带),僻处西陲。山海关外则是金国女真族的发祥之地,位置东北。两地相隔数千里。秦龙飞诧道:“凉州总管跑到山海关做什么?他做到这样大的官,又为什么也不能出关呢?”
颜璧说道:“咱们找一个人打听打听。”挤进人丛,向一个小商人模样的人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那小商人道:“听说凉州总管是奉召到关外‘祭陵’的。他已经进去了,但护送他的亲兵却不准入关。”
秦龙飞问道:“何以不让他们进入?”那商人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可害苦我们这些客商啦。好像我一大清早就来到了,等了大半天,直到现在,都还未开始盘查呢。”
秦龙飞吃了一惊,说道:“要经过盘查,才能过关的么?”
那商人笑道:“你敢情是第一次出关的吧?怎的这个规矩也不懂。”秦龙飞说道:“我是第一次来山海关的。”
那商人道:“山海关是连接关内关外的要隘,进出山海关的人,任何人都要经过搜查盘问。若在平时,你懂得规矩,偷偷把几两银子塞给搜查你的官兵,就可以快点完事,让你过关。但今天他们却根本就不盘查,只是要我们在外面等候,也不知要等到几时。”
颜璧说道:“我明白了。”向秦龙飞苦笑道:“那咱们只好等一等了,你可别要再多问啦。”
秦龙飞好奇心起,和颜璧小声说道:“那我不问别人,问你行不行?”心里想道:“听颜璧的口气,她倒似乎颇为熟悉边关的情况。”
颜璧一皱眉头,说道:“你要问什么?”
秦龙飞道:“他们说的‘祭陵’是怎么回事?”
颜璧心想问这一句倒是无关重要,便即说道:“金国历代的皇帝祖先葬在长白山,是为皇陵,每年都要举行祭扫大典的,王公大臣由金国的皇帝挑选去作陪祭。”
秦龙飞道:“凉州的总管不是金人吧?”
颜璧道:“他是西夏的皇室,西夏被金国灭亡之后,他投降金国,受任为凉州总管。”
秦龙飞道:“他既然不是金国的王室中人,又不是在朝廷的大臣,何以却要令他出关陪同祭陵?”
颜璧说道:“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皇帝。”其实她是知道内里原因的,听了秦龙飞问她这个问题,不觉心头一凛,想道:“莫非他对我已是起疑?”
秦龙飞笑道:“他以降臣而得陪从金主‘祭陵’,对他来说,想必也算得是个‘殊荣’了?”
颜璧点了点头,说道:“你这话倒是说得不错。不过他的亲兵不能进去,我也猜想不透是何道理。”她是恐防秦龙飞跟着就要问她这个问题,故而预先把话说在头里。岂知如此一来,却是欲盖弥彰,更令秦龙飞多两分疑心了。
秦龙飞悄声说道:“我是不能让他们盘问的,咱们不如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