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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戈止侧头,看了一眼外头耀眼的阳光。似乎是想起点什么,眼神微动,起身就出门。

院子里花香盈盈。风月穿着一身红衣,灿烂得跟阳光一样,举着洒水壶从左边蹦到右边。又从右边蹦到左边,一边浇水一边嘀咕:“辛苦你们在冰山周围长着了,别客气,多喝点水。”

背后冷不防地一凉,风月敏锐地眯眼,舌头一转,立马笑道:“能陪在威武无比、玉树临风、顶天立地的殷殿下身边,那是你们的福气啊!要好好珍惜听见了吗!”

嗤笑一声,站在她背后的殷戈止抱着胳膊道:“你当我是聋子还是傻子,已经说出来了的话,还能找补的?”

咧着嘴笑着转身,风月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高高兴兴地道:“殿下做完事啦?今儿也是个好天气呢哈哈哈。”

斜她一眼,殷戈止扯了她的手腕拖着人就走。

“殿下?做啥?”看他走的是书房的方向,风月瞪眼:“有话好好说啊,奴婢没做错什么吧?”

一个字也没应他,殷戈止想伸手把她扯进门,哪知道这厮一脚就蹬在了门框上!扯着他气势磅礴地吼:“在吴国不能用私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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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美人多娇2250钻石加更

回头看了她这动作一眼,殷戈止淡淡地道:“你力气还挺大。”

有点怂地放下了脚,风月扁嘴:“奴婢也很想规矩点,可您别吓唬人啊,这么气势汹汹地带奴婢去,像是要扒了人的皮!”

有这么凶?殷戈止皱眉,低头反省了一下,然后手上用力,跟扯破布似的就把人扯了进来。

门猛地关上,风月抵在上头,闭着眼就说好话:“殿下您英明神武真是美得跟外头的花儿一样!奴婢…”

话没说完,嘴被人堵住了,冰凉的唇瓣含着她的,没一会儿就变得火热。风月睁眼,惊愕地看见面前这人眼里的红色。

完了完了,魔王要吃人了!

衣裳被扯开,风月倒是没反抗,只是撇撇嘴说了一句:“光天化日,成何体统啊殿下。”

“你造的孽。”张口咬在她耳垂,殷戈止眯眼道:“该你来还。”

她造的孽?风月无语望房梁,如果没记错的话,拿着美人酿勾引他已经是十几天前的事情了,这位殿下的反应是不是也太慢了点?

正想着呢,鼻息间就充斥了美人酿的香味儿,风月眨眼,惊呼了一声。

殷戈止手里拿着酒壶,低头看着她:“喜欢喝这个?”

喜欢啊喜欢啊!眼睛都亮了。风月笑着矜持了一下,然后就抢了他手里的酒壶,仰头就喝。

手搂着她,殷戈止眼神深邃地看着,看着她白皙的脖子,以及咽酒时候微微起伏的喉咙,满意地张开嘴,温柔地咬上去。

“咳。”差点呛着,风月眨眼。感觉自个儿被抱了起来,抱着她的人坐在了太师椅上,她也就被放在了他怀里。

“好喝吗?”殷戈止问。

风月点头,她从梦回楼拿回来的两坛子早就喝完了,今儿正琢磨着再去拿点儿,没想到他这儿竟然有。

喝完了一壶,风月眼前有点起雾,朦朦胧胧地低头问:“您让人去梦回楼拿的?”

“嗯。”接过她的空酒壶,殷戈止伸手就从书桌下头拿出一坛子酒。又给她倒了一壶,塞进她手里:“你不是很喜欢喝吗?”

“是啊,这酒是金妈妈用花酿的,很香。”眯着眼睛笑,风月道:“以前我总是喜欢喝这个,喝不腻,大醉好几天,气得金妈妈把酒藏起来了,可她不知道我鼻子尖。藏哪儿都能闻着味儿找出来。”

看着她又慢慢喝完一壶,殷戈止道:“你酒量不错。”

“那是,上次和太子殿下喝酒,要不是酒量好,我就当真得醉了,说胡话给他听。”嘻嘻笑着,风月媚眼横飞,身子不老实地在他怀里动来动去:“跟太子喝酒可没意思了,他都不喝,就让我喝。”

掐着她腰的手紧了紧,殷戈止沉了眼神:“正经点的姑娘,就不该跟男人喝酒。”

“啥?正经?”风月瞪眼,接着就大笑,饮完最后一口就伸手扯下自己肩头上的衣裳,眨巴眨巴着眼睛,嗲声嗲气地道:“您看奴家是正经的姑娘吗?人家太子给了钱的,奴家难不成喝酒都不陪了?”

眼里陡然生了戾气,殷戈止手上用力,冷声道:“别以为你喝了酒,我就会当你这些是醉话。”

“咯咯咯。”风月笑着低头,任由他掐着自个儿的腰,满是酒味儿的唇吻上他的,好一番辗转厮磨,之后吧砸了一下嘴道:“您嘴唇这么软,说话别这么硬啊,奴家说两句实话,您生什么气?趁着今儿您终于忙完了,不如不醉不归?”

这人…殷戈止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风月身上有股子野性,别的姑娘都是闺房里养着的,她是不是在山林间跑着长大的?隐隐的,还有股子桀骜不驯的味道。

哪有这样的女人?

正想着呢,衣襟就被她一扯,怀里的人哼唧两声撕开他衣裳,朝着他心口的位置“吭哧”就是一口。

“嘶——”他皱眉,恼怒地起身,拎上这人就往书桌上压。

“你已经被赎身了。”狠狠地捏着她的手,殷戈止道:“以前的事,就莫要再提。”

嗯?风月眨眼,眼里迷离又迷茫,任由这人扯开自己衣裳,半天也没想明白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过,书房是个好地方。

灵殊和观止坐在主院门口嗑瓜子,灵殊磕着磕着就感叹道:“你家主子一开始还一直嫌弃我家主子来着。这才几个月啊,咱们居然就住到使臣府来了。”

观止摇头:“我家主子表面上的样子,你还是不信为好。他喜欢什么嫌弃什么,表情看不出来的,只有行动才能证明。”

“嗯?”灵殊一脸懵逼,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是不解:“女娲娘娘给咱们这张脸,不就是用来表达正确的想法的吗?你家主子不好好用这张脸,那还要来做什么?”

观止:“…”

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书房里动静不小,外头两人聊得开心却完全没听见,等到晚上的时候,灵殊去问自家主子晚上吃什么,敲门却是殷殿下开门,表情冷淡地道:“让观止去外头点菜送回来。”

“主子呢?”灵殊好奇地问。

“她在休息。”殷戈止道:“刚有些累坏了。”

单纯天真的灵殊什么也不懂,以为这人又让自家主子干活儿了,连忙道:“大夫说过主子的身子不好,要好生休息的,您别折腾她了。”

身子不好?殷戈止嗤了一声:“你家主子身子好着呢,不用担心。”

那力气,能顶上人家两个姑娘。

担忧地看他一眼,灵殊叹息,转头就去让观止点菜。

风月睡着了,不知道是太累还是酒劲儿上来,睡得格外香甜。殷戈止关上门,回到床边看了看她。

为什么会看上这样一个人?大概是因为…跟多年前的某个人有些像。

说不上具体哪里像,甚至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但给他的感觉有些相似,所以他没忍住,多流连了一会儿。

结果怎么,流连到现在,倒是忘返了。

嘲笑了自己一声,殷戈止摇头。

那人有铁一样硬的骨头,有万分潇洒又古灵精怪的性子,更难得的,是有一身别的女子没有的傲气,哪怕是床笫之间,也不会任他欺负,仿佛与他是平起平坐,不比他低上一头。

他很欣赏那样的傲气,也觉得那样的人难得,若是光天化日之下相见,他也许会跟她过过招,毕竟她也是会武之人,而且看起来,武艺不差。

只可惜了,平昌之战回来。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找遍整个东宫都没见着人。

三年过去了,他遇见过很多跟她相似的女子,纠缠过,沉迷过,最后却都没留在身边。倒只这个风月,分明下贱毫无半点骨气可言,他却觉得也像。

到底是哪里像呢?

摇摇头,殷戈止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等她该做的事情全部做完,就让她走吧。至于现在…看在她跟人有几分神似的份上,可以对她好点。

这种决定是在人睡着的时候下的,于是风月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天都变了!

殷戈止竟然不用嫌弃的眼神看她了,虽然脸色还是不太好看,可也算是温柔了不少,尤其还让大夫来给她诊脉,在诊脉之后,还给她准备药膳!

“殿下。”哆哆嗦嗦地拉着他的衣袖,风月可怜巴巴地问:“奴婢是不是得了什么治不好的病了?”

轻蔑地看她一眼,殷戈止道:“祸害遗千年。”

风月:“…”

不阴城开始了连续半个月的艳阳高照天气,风月在殷大皇子伟大光辉的照耀下,先是如惊弓之鸟,后来就习惯了,该吃吃,该睡睡,胆子肥了还敢抢他盘子里的点心吃。

叶御卿来的时候,就正好看见风月坐在殷戈止的怀里砸核桃,遇见砸不开的,她很自然地就递给了身后的人,那人一手拿着书,一手接过她递的核桃,看也没看,捏碎了直接还给她。

于是风月就跟只老鼠似的咔擦咔擦地吃起来。

这场景实在太过让人意外,以至于叶御卿站在主院门口,愣是没敢跨进去。

“殿下?”看见了他,风月笑眯眯地从殷戈止怀里跳下来。行礼道:“不知殿下驾到,失礼了,您这边坐,奴婢给您二位砸核桃!”

殷戈止放下了书,也起身拱手:“殿下请。”

回过神来的叶御卿笑着走进去,在石桌边坐下,看了看他们,道:“本是得了空来瞧瞧二位在做什么,没想到…你们感情不错。”

“哪里哪里。”风月谦虚了一句:“是殿下最近对奴婢很仁慈。”

殷戈止眼皮都没抬,直接问叶御卿:“易大将军那边有反应了?”

“殿下睿智。”叶御卿笑了:“刚得到的消息,北边的战事…败了。”

微微挑眉,殷戈止道:“区区小国残兵败将,能让战无不胜的易大将军不敌?”

“殿下是常年征战沙场之人,胜败的个中缘由,想必比本宫清楚。”叶御卿抿唇:“听闻易大将军受了重伤,正在回国都的路上。”

风月低头砸核桃,努力让这两位大人物忽略自己,心里却是忍不住犯嘀咕。

战场上绑架百姓坑杀无辜手段阴诡的易大将军,会败给北境小国?那一仗本来就是为着抢功劳去的,吴国兵力人数都是碾压之势,随便换谁来,都不会败。他怕是听见了国都的动静,在边关待不下去了,无故又不得回朝,所以故意战败,以求回来稳定大局吧?

当将军当成这样,可真够无耻的。她以为最快易大将军也还得半个月才有反应,没想到啊没想到,为了保住自己,?下那么多将士的功勋易国如都可以不要,边境百姓的生死也可以不顾。

这样的人…也配穿那铠甲举那旌旗?

“不知殿下如今,可还深爱易家小姐?”叶御卿看了风月一眼,突然问了一句。

风月回神,看向殷戈止。

太子殿下这话问得委婉,其实也就是在旁敲侧击。看易大将军回来之后,殷戈止会站在哪边。

废话,肯定是站在太子这边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啊。但,先前做的“任易小姐差遣无怨无悔”的表演也不能白演,殷戈止现在的脸上充满了纠结、犹豫、不安。

见状,风月嘴巴一扁,眼泪立马就出来了:“殿下为何不答?您昨晚不是还说,此生最爱乃是奴婢吗?”

嘴角微微抽了抽。殷戈止抬眼看她,很快就融入了剧情,皱眉道:“风月…”

“奴婢不听!”双手捂住耳朵,风月愤怒地道:“您说过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现在为什么答不上来太子的话?”

“易将军于我有救命之恩。”殷戈止叹息:“要不是他,我会死在战场上,连来吴国为质的机会都没有,你明白吗?”

不管风月明不明白,叶御卿是明白了,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易国如还救过殷戈止的命?怪不得殷戈止一点也不怪罪他对魏国的所作所为。反而对易掌珠颇为亲近。

那现在情况就复杂了,他很需要殷戈止这个帮手,可殷戈止明显还念着易国如的救命之恩,这可怎么办?

叶御卿皱眉,正为难呢,却听得风月“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奴婢不要在使臣府住了!”哭得凄凄惨惨的,风月起身就道:“奴婢讨厌殿下!”

说罢,起身跺脚就往外冲。

有那么一瞬间叶御卿以为自己看见了易掌珠,这场景实在太眼熟了,更眼熟的是,殷戈止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痛苦地道:“你别胡闹!”

“奴婢哪里胡闹?!”气得直哭,风月抽抽搭搭地道:“奴婢分明同您说过,与将军府有不共戴天之仇!您不让奴婢记仇,奴婢听了,可您到现在心里还念着易小姐!”

“我不是念着她…”

“那您说,易小姐与奴婢之间。您要哪个?”风月瞪眼,一副无理取闹的样子。

殷戈止头疼地叹息:“选你。”

叶御卿傻了。

风月笑了,得意地朝叶御卿比了个手势,然后抹了抹眼泪,委屈地问:“那您答应奴婢的再也不管将军府的事,真还是不真?”

殷戈止眉头深皱,眼里满是无奈,又带着点宠溺,半晌才道:“真。”

破涕为笑,风月张手就扑到他怀里去,撒娇道:“奴婢就知道,您最好了!”

轻哼一声,殷戈止弹了弹她的脑门,转头略微尴尬地看着叶御卿道:“让殿下见笑了,这丫头最近被宠坏了,任性了些。”

?地捡回自己的下巴,叶御卿点头:“殿下能觅得知己,本宫也替殿下高兴。”

说着。又看风月一眼。

她的作用能有这么大,他是始料未及的,不过,算是意外之喜。看来女人能祸国,也不是空穴来风,他是没试过被女人左右的滋味儿,这辈子也不打算试了。

还是当一个心狠手辣的太子比较安全。

这边松了口,那叶御卿的话就好说多了,当下便道:“父皇的意思。是想让易将军安心养老,不必再四处奔波,易贵妃年老,膝下无子,也需要人陪伴,他不如多往宫里走走。”

“殿下的意思在下明白。”殷戈止道:“只是,易将军一代枭雄,习惯了金戈铁马,到不一定能安于无波无澜。”

“有牙齿的老虎。想吃肉也是正常。”叶御卿展开扇子,看着上头的山河图道:“不过没了牙齿的老虎,要安生下来,也挺容易。”

殷戈止抬眼:“殿下颇有大志。”

想拔了易国如的牙?那得看他有没有本事收回兵符。

太子殿下笑得胸有成竹:“北境边关十万兵力驻守不回,易大将军带三千人回京,只要他能进这国都,其余的都好说。”

殷戈止垂眸不语,顺手拿了旁边风月砸不开的核桃,捏碎给她。

风月笑道:“多谢殿下。”然后转头把核桃给了叶御卿。

叶御卿正盯着殷戈止看。也没留意风月递的是什么,接过来就捏在了手里。

殷戈止的脸色瞬间就不是很好看了,抬眼看着他道:“只要殿下吩咐,在下都会好生配合,今日时候不早,殿下还是早些回宫,别在外头逗留太久。”

说罢起身,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太子殿下很茫然,不过想要的态度要到了。还是起身拱手,颇有风度地走出去。

出了使臣府的大门,要上马车的时候,他才想起手里有个东西。打开一看,却是一块核桃仁安静地躺着。

心里一动,叶御卿当街大笑三声,笑不可遏。

“殿下?”冯闯看得莫名其妙,担忧地拱手看着他。

“无妨无妨。”叶御卿摆手:“这江山千秋,在他眼里比不得美人多娇,本宫实在觉得有趣罢了。殷戈止是个不错的人,但可惜,怕是只能在我吴国终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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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相请不如偶遇

质子在别国终老也不是什么怪事,以魏国现在的实力,殷戈止的确很难回去,冯闯不觉得意外。但他觉得不解的是,殿下为什么会因为这事这么高兴?不是一早就该知道的吗?

上位者的心思,他们这种人是看不透的。扶着太子殿下上车,冯闯也没再多问。

马车缓缓驶远,风月嚼着核桃听着动静,等彻底没声响了,才笑眯眯地侧头看着殷戈止问:“公子,有赏吗?”

伸手拿了核桃仁塞进她嘴里,殷戈止面无表情地道:“赏你。”

“就这个?”张口吃了,她微微不满:“奴家这么配合殿下,殿下不厚赏,好歹也夸夸奴家啊。”

放下手里的书。殷戈止抬眼看着她问:“你为什么知道我想做什么?”

这颗心也未免太过玲珑,他分明半点没告诉过她对易大将军的想法,她却在太子面前给了他台阶下,细思极恐。

风月眨眼,一脸无辜地道:“您想做的事情不是很明显吗?碍着易小姐不想明面儿上跟易将军作对。可是又不想拂了太子的意思嘛!奴家懂,所以就用奴家做借口好了,易小姐那边,您骗骗就成了。”

竟然是这么想的?殷戈止垂眸,微微舒了口气。

“怎么了?不对吗?”风月疑惑。

“多吃点核桃。”继续拿起书来看。殷戈止道:“核桃补脑。”

风月:“…”

晚上的时候,灵殊买了绿豆糕回来,风月把绿豆糕拿出来给她去吃,然后关上门撕开了包糕点的纸。

“易已近京师,传闻重伤。真实情况不得知。城外有异动,护城军自昨日起选北郊沙场练兵。”

北郊沙场?风月眯眼。

易大将军带兵回朝,那几千士兵定然是要驻扎在北郊外的,这是历来的规矩。但护城军怎么会突然换了练兵场到北郊?虽说也没什么不妥,可易国如向来多疑,此举定然会让他觉得皇室有防他之心,再加上太子最近的举动,怕是…

安世冲不会无缘无故换练兵场,此事殷戈止绝对知情,甚至有可能就是他出的主意。

想干什么?

烧了信纸,风月坐在桌边,撑着下巴想事情,没想一会儿,外头的灵殊就着急地推门进来道:“主子,风月楼出事啦!”

浑身一凛,她回头,皱眉问:“出什么事了?”

“何愁姑娘冒犯了个恩客,那恩客似乎颇有些权势,直接要抓何愁姑娘见官!金妈妈让人来传信,问您能不能想想办法。”

何愁?心里跳了跳,风月连忙提着裙子往外走。

“想去哪儿?”经过回廊的时候,旁边响起个不悦的声音。

微微一顿,风月转头赔笑:“您还没歇着呢?风月楼出事了,奴婢要去看看。”

殷戈止挑眉,起身从凉亭里走过来。站在她面前看着她道:“你去看了有什么用?”

无权无势,又已经是被赎身的姑娘,去看自然没什么用。眼珠子一转,风月立马跳起来抱住了这位爷,讨好地笑道:“那您去看看呗?”

“麻烦。”

“别啊,好歹奴婢给您的东西都要从那儿来呢,出了事对咱们都没有好处啊,您就当睡不着散个步,去看看吧?”眼睛眨巴眨巴,身子也扭啊扭啊,风月嘤嘤嘤地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斜眼看着她,殷戈止揉了揉眉心:“我有件事正觉得棘手,你要是能帮我解决,那一切都好说。”

“行啊,奴婢能做的都做!”拉着他就往外走,风月道:“边走边说吧,谁的事儿啊?”

“房文心的。”殷戈止道:“你先前不是说,这个人没去过风月楼,所以不是很了解吗?”

“是这样没错。”风月颔首:“您那单子上的人,也就他一个还没处置好了吧?”

点点头,殷戈止出了门,顺手将她抱上马车,然后跟着坐上去,让观止驾车。

“此人行事缜密,这些天我一直在找他的错漏。然而他与易大将军没有直接来往,平时又不常出宫,实在难以抓着把柄。太子本说他来处置,给那人放了假,企图看看他与谁来往,去什么地方。可最近除了见萧振羽那种小角色,他当真是什么也不做。”

风月听得笑了:“是个聪明人啊!”

“以前是易国如麾下猛将,一身战功无病无痛,却甘愿退回来当了个禁军副统领。”殷戈止淡淡地道:“易大将军很会调教部下。”

这十几年来,忠心于他的人,都慢慢从战场上退下来,到国都各地方当了不大不小的官。他的举荐,吴国皇帝自然不会拒绝,但日积月累的,这朝中兵将,大多都成了易国如的人,真要是出事,恐怕连皇命都不会听。

老皇帝压根没有居安思危的意识,幸得一个太子殿下颇为聪慧,不然。这天下还当真没人能奈何得了易国如。

只是,太子殿下也激进了些,如今的情况,要么在易国如回来之前将这些爪牙拔干净,要么就将拔了的爪牙,统统安回去恢复原样,不然等老虎回窝,这一番撕咬,太子殿下未必能赢。

轻轻敲着坐垫,殷大皇子一点也不想承认是自己跟风月弄到的这么多东西使得太子殿下不得不激进,太子跟易大将军斗嘛,他们只是无辜的旁观者而已。

“此事,奴婢会尽力的。”风月道:“但现在,请公子务必救何愁一命。”

“她很重要?”殷戈止问。

皱了皱眉,风月道:“我梦回楼的每一个姑娘都很重要。”

看她一眼。殷戈止没再说话,伸手拉了她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握住。

一颗心顿时就安定了下来,风月抿唇,轻轻舒了口气。

晚上的招摇街依旧是热闹非凡。只是这回梦回楼的门口围满了人,官差刚好到了,正架着何愁,要往囚车上押。

金妈妈在旁边着急地跺脚:“官爷,官爷!我家姑娘有什么过错啊?没到要见官的地步吧!还用囚车…哎哎。咱们以后怎么做生意啊?”

官差哪里肯听她的,照旧押着人,金妈妈见状,立马朝旁边那恩客求情:“您大人有大量啊,有话咱们好好说。”

拨开人群。风月看见的就是那一脸严肃的恩客负手而立,脸上满是恼怒的表情。

“出什么事了?”殷戈止问了一声。

萧振羽正烦着呢,听见这问题就挥手:“别瞎问了,有话去公堂上说吧!”

旁边的房文心却是一愣,看了殷戈止一眼,脸色大变,拽着萧振羽转身就要走。

“房大统领?”步子还没迈开,就听见殷戈止平静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您怎么来了这儿?”

暗暗喊了一声糟糕,房文心僵硬了身子,好半天才缓缓转过头来。朝着殷戈止拱手笑道:“您也在这儿?真是巧了。”

“在下路过罢了。”看了看那边还被押着的何愁,又看了看四周围着的百姓,殷戈止问:“这是闹的哪一出?”

等看清了这人的脸,萧振羽脸都白了,连忙拱手行礼:“殿下,咱们只是来喝喝酒,没想到遇见有人行刺,所以报了官。”

“行刺?”殷戈止疑惑地问:“谁那么不要命,敢行刺二位统领啊?”

趁着他们说话没注意,风月猫着腰就溜到何愁身边。将两个官差瞪得松了手,然后拉着何愁小声问:“你动手了?”

“等了这么久,怎么能不动手?”何愁闭眼,嘴唇发白:“但是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他。”

房文心是很少出来的。她等了这么多年也不见他来梦回楼,好不容易遇见个认识萧振羽的恩客,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萧振羽能邀房文心一起来梦回楼。这机会可能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不杀的话,报仇就只能下辈子了!

但。失败了,报仇也只能下辈子了。

何愁很恨,恨得手都捏得泛白,然而没有用,她可能保不住命了。

正想着。手就被人揉开了。何愁一愣,转头看向旁边的人。

风月笑得很温柔,眼里亮晶晶的,低声道:“真是运气好,幸好是他要弄死你。换做别人,有人可能就当真嫌麻烦不管了。”

这是什么意思?何愁没听明白,一脸茫然。房文心可是禁军副统领啊,为什么幸好是他?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原因——那头施施然站着的白衣公子道:“刺杀朝廷命官,关系重大,在下陪大人一起去一趟衙门,问问缘由吧。”

房文心沉默良久,突然开口道:“也许是卑职误会了。”

“嗯?”

“卑职也没看清楚那女子是在做什么,只觉得她拿了发簪,看起来像是要行刺,其实也不敢肯定。”

“哦?”殷戈止挑眉,转头看着何愁问:“这位姑娘,你是要行刺吗?”

何愁有点傻眼,还是被风月掐了一下才回神,连忙低头道:“奴家冤枉,奴家只是想换个发簪而已。”

“这样啊。”殷戈止点头:“那就不必闹得这么人心惶惶的了,房大人,相请不如偶遇,咱们上去再喝两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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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当个坏人吧

房文心哪里还有心思喝酒,当下就摇头:“卑职还有要事在身,得先走一步,还望殿下海涵。”

先前还喝花酒呢,现在就有要事在身了?风月觉得这借口找得很差劲,然而场面话,人家说了殷戈止也就应了,拱手道:“那大人慢走。”

梦回楼门口的官差很尴尬,正想问这人还抓不抓了?就被萧振羽挥着手一并带走了。

金妈妈感动得要哭了,上来就朝着殷戈止作揖:“多谢公子,多谢公子,您真是慈悲为怀菩萨心肠…”

菩萨心肠的殷戈止微微颔首,一点也不要脸地承了这夸奖,然后道:“换个地方说话吧。”

金妈妈点头,连忙引着他进门。风月低头跟在何愁旁边进去。一边走一边道:“等会他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一点也别遮掩。”

何愁怔愣,有些不明白地看了她一眼,心思几转。最后还是垂了眸子应下。

几人进了何愁的房间,里头还是一片混乱的状况,灯台倒着,簪子放着,床上的被子也半落在地上。碎了的珠玉零落了半间屋子,倒让人无从下脚。

“失礼了。”何愁颔首,稍微收拾了一番,请殷戈止到桌边坐下。

金妈妈转头去清理围观的姑娘们,屋子门关上。殷戈止直接开口问了一句:“你杀他做什么?”

身子微微一抖,何愁很想狡辩一下,他怎么就知道自己一定是想杀人呢?但是一想到风月刚刚说的话,她抿唇,犹豫了片刻之后道:“有仇。”

“你们梦回楼的姑娘与人有仇的还真不少。”拿起桌上那尖得瘆人的簪子,殷戈止碰了碰簪尖,指头就溢了血。

“公子。”风月低呼,立马狗腿地过去拿帕子给他捂了手,一脸关切地道:“您没事儿吧?”

斜她一眼,殷戈止还算满意,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让她好生捏着自己的手,然后抬头继续看着何愁。

“奴家的仇…不是自己,根本报不了。”何愁垂眸:“他是堂堂禁军副统领,奴家只是个家破人亡的妓子。”

“所以,仇从何来?”殷戈止问。

何愁叹息:“公子可知一年前的皇恩?恩赏参军作战归来卸甲之人,良田百亩。一年前奴家是个农家的的孩子,家里有良田,听说了恩旨还觉得皇恩浩荡,谁知道分划田地之时,房统领?下之人硬是将我家五十亩地统统划归房统领名下,还说是皇上的恩旨,愚民不得反抗。”

说着,看了看殷戈止毫无波澜的脸色,她叹了口气:“占地之事屡见不鲜。他们是官,我们是民,若是只占一半,给我家留个生计,那兴许爹爹就忍了。”

可惜没有,他们被逼得搬离住了十几年的家,她爹一气之下找了师爷一纸诉状告上衙门。谁知道,等来的不是衙门传召,而直接是一群穿着盔甲的畜生,将她爹活生生打死在他们一家人面前,娘亲当场跟着自尽。她没有反应过来,只知道哭,也不知道跑,被那群畜生压在田地里糟蹋了。八岁的弟弟想来救她,被人一挥手摔出去老远,头磕在石头上,血流了一大滩。

那群士兵是何愁一辈子的噩梦,午夜梦回之时,记得最清晰的就是他们的笑声,以及为首那人分外张狂的一句话:“区区平民,也敢告房大统领?不自量力,死了干净!”

何愁伸手,苦笑道:“可不就是区区平民吗?拿什么与官斗?这一状就算当真能告上去,皇上还能为着一家平民,砍了一个禁军副统领的脑袋?不会的。所以奴家只能自己来。”

“可惜,奴家不中用,那一簪子没能捅破他心口,反而落在他手里。今日就算逃过一劫,来日恐怕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僵硬,殷戈止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抚了一下,然后道:“既然知道不会有好日子过,那你愿不愿意放手一搏?”

微微一愣,何愁神色复杂:“公子此话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