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不知道这金簪是您送的。”谄媚地笑,风月伸手就从胸口掏出簪子,一把插在头上:“早知道是您送的,奴家哪儿舍得取啊?您瞧,您的眼光真是太好了,这簪子很配奴家!”
往她脑袋上扫了一眼,玉簪已经不见了,两支金簪插在上头,跟她这一身红纱衣当真是相配。
心里舒坦了点,殷大皇子面上却还是那般阴沉:“说完了?那就下去!”
“嘤嘤嘤。”盯着眼神杀,风月岿然不动,甚至伸手在人家胸口狠狠摸了一把:“奴家舍不得离开公子,奴家想一直陪着公子!”
她脑袋抽了才去得罪殷戈止啊,趁着还有缓和的余地,赶紧哄回来!
黑色的瞳仁安静地瞧着她,殷戈止不动,就这么站在楼梯上。
出来看热闹的姑娘们越来越多,盯着风月指指点点。风月完全不在意,小媚眼反而抛得更勤了:“公子要是不拒绝,那奴家可就赖着您了?”
“滚。”平静地吐出一个字,殷戈止睨着她,眼里满满的都是嫌弃:“你不觉得丢人,我都觉得丢人。”
到底是女儿家,被他这么说,怎么也该脸红羞愧然后下去了吧?风月没有,完全不为所动,就像没听见这话一般,一张脸依旧笑得春暖花开的,贴着人家身子就扭:“忘记说完了,就算公子拒绝,奴家也会赖着您的。”
殷戈止:“…”
他见过很多不要脸的人,但是跟眼前这个女人比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好歹是个姑娘,半点自尊都没有?
“我要去练兵场。”
练兵场不是她这种样子的人能去的,有辱军风!
风月依旧没动,傻兮兮地冲他笑:“那奴家就去给您端茶倒水啊!”
“不需要!”终于是不耐烦了,殷戈止伸手,像扯八爪章鱼似的将她从自己身上扯下来,往旁边一扔。
“呯”地一声摔在地上,四周都响起了笑声,风月委屈地揉着屁股,狐狸眼眨巴眨巴的,可怜极了。
殷戈止转身就走,完全没有看她一眼的意思,风月咬牙,立马起身跟了上去:“公子!”
走得很快,殷戈止出门就上马,策马狂奔了好一段路才回头看。
那女人没跟上来。
轻轻松了口气,又觉得有点好笑,他摇了摇头,等两个徒儿和观止策马赶上来,便一起往练兵场而去。
虽然是质子,但大概是因为惜才,吴国皇帝和太子都对他颇为看重,那底下的人自然也就把他当半个吴国皇子看待,加之他善武会兵,练兵场一类的地方,一向是最欢迎他的。有脑子不灵光的武将,被他套套话,便对他言无不尽,军机要事也都说给他听。
比如现在,两个徒儿去练他刚教的一套步法了,宋将军就在他旁边叹息道:“易大将军府上被盗,听闻书房失窃,恐怕之后的几场仗,吴国难打啊!”
“没那么严重。”殷戈止镇定地道:“易将军一向谨慎,就算当真有战术安排或者圣旨被盗,他也会临时做调整,不会出太大的乱子。”
“说是这么说。”看他这胸有成竹的样子,又知道他一向受易将军看重,宋尚温觉得他多半也是知道内情的,于是便小声道:“可北境的战役马上就要开始了,等消息传去易将军耳朵里,怕是都来不及。”
殷戈止摇头:“给易将军送消息的人一向很快。”
“您还不知道吧?”宋尚温扁嘴:“以往快是以往,可今年干湖那边的路都被水淹了,信使都只能走远路。加上易大小姐又不太懂事,等整理好消息送出去,怕是都要明天了。”
眼眸微动,殷戈止叹息了一声,接着便道:“观止那小子又不见了,我去找找,将军慢坐。”
“好。”耿直的宋将军完全不知道自己泄露了什么——的确也没泄露什么,要是他这话说给别人听的话。
但很可惜,听的人是殷戈止。
一把扯了观止就进了练兵场旁边的屋子,殷戈止从袖子里拿了羊皮地图出来,修长的手指往上一划:“信使图快,一般都是一人上路,不走干湖,最近的就是从万马坡到寒雪岭这条道,明日我会去一趟将军府,在掌珠要送信之前,你让人在万马坡候着。”
“是。”低头应下,观止转身就往外走。
捏了捏拳头,殷戈止垂眸。
易大将军战无不胜,功劳最大的当属他的情报机构,传信快,动作隐秘,若是外人,几乎很难截杀他的消息。
不过,他现在,算是吴国的内人了。
来吴国一年,他从未有过什么动作,只在武力上多有彰显,人却显得沉默木讷,被人试探了不下百次,如今终于是等来了机会。
像以前的魏国仰仗他和关将军一样,吴国在行兵打仗之事上,最仰仗的也就是这个易将军。关苍海死了,他被俘了,易国如要是还一直潇洒,建功立业,那岂不是没了天道循环之说了?
抬头看了一眼外面,殷戈止回神,打开门出去,看着安世冲和徐怀祖道:“你们继续练,黄昏时分我会回来,二十招之内,只要你们能碰到我,我便将不悔剑和长恨刀送你们。”
不悔剑和长恨刀!兵器谱上有名的利器,多少武人求之若狂,竟然全在师父这里?两个少年兴奋了,齐齐拱手应下,然后更加刻苦地练了起来。
殷戈止潇洒地甩手,就打算回去找个地方休息。
谁知,一只脚刚踏出练兵场的大门,一抹红色的影子猛地就扑了过来,抱紧他跨出来的腿,抬头就冲他扁嘴:
“公子让奴家等得好生辛苦啊!”
喉咙一噎,他抬头扫了一眼四周,这儿方圆一里都荒无人烟的,她竟然还跟来了?
瞧她衣裳上染了黄沙,鼻尖上也有点灰,殷戈止抿唇:“你还真是有本事。”
嘿嘿一笑,风月讨好地道:“有人说啊,‘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奴家这么真心诚意地致歉,公子肯定不会再生奴家的气了!”
的确是不生气了,但还是看不起她,怎么没事就喜欢往地上跪啊趴的,不要脸起来还抱人家的腿,当真是个姑娘?
轻哼一声,殷戈止掀开她,冷漠地道:“我要喝茶。”
“早就备好嘞!”从背后变出个竹筒来,双手捧着递过去:“凉茶,清热解渴!奴家亲手泡的!”
接过来打开盖子闻了闻,勉勉强强地喝了一口,殷戈止道:“凑合。”
这种得了便宜还拽得要死的人一定会下地狱的!风月咬着牙笑得妩媚,看他又要走,连忙起身跟在他身后。
“公子要回城吗?不骑马吗?”
瞥一眼她满是灰尘的绣花鞋,殷戈止丝毫不怜香惜玉地道:“骑马骑累了,想走走。”
人家说走走,那就走走吧,风月认了,跟着他踏上泥土地,他走,她就小碎步跟着。
一炷香之后,四周已经是田埂了,风月揉着腿小声道:“公子,真的不考虑乘车吗?那边有牛车。”
殷戈止背挺得很直,高大的身子能为她挡点阳光,但脚下生风,完全没有要停歇的意思:“不乘。”
行吧,不就是走路吗?她行军的时候走得也不少,权当锻炼了。
可是,如今这身子比不得从前了,半个时辰之后,风月累趴在了一块大石头上,满脸苍白地嚎:“要死了要死了,奴家不走了,公子回去的时候,让人来接奴家吧?”
“你想得美。”殷戈止头也没回,眼里却有些恶劣的愉悦:“要是不走,我不会管你。”
夭寿啊!风月仰天长啸:“救命啊——”
停下步子,回头看她一眼,殷戈止抱着胳膊道:“留点力气晚上喊也不迟,等天黑了,这边有的是山禽野兽。”
浑身一个激灵,风月认命地站了起来,老老实实继续跟在他后头走。
贵人是不是都有病啊?好端端的马不坐,喜欢走路?她走得眼睛都花了,背弯着,双手无力地垂着晃荡,远看肯定像一只殷戈止背后牵着的狗。
实在走不动了,风月伸手就抓住了前头这人的腰带,头抵上去,哀哀地道:“奴家…受不住了…公子…饶命啊!”
这喊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殷戈止嗤了一声,回头睨着她:“做个选择吧。”
“什么?”
“把你今儿得的玉簪给我,我背你回去。或者,你自己继续跟着走。”
第24章 一点也不在意
见过这么无耻的人吗?啊?跟个妓子抢东西?风月眼睛都红了,双手抱胸,委委屈屈地看着他:“没有第三个选择了吗?”
殷戈止转身就走。
“哎哎!”风月认命了,老老实实地把怀里的玉簪掏出来,追上去就塞进他手里:“奴家实在走不动了!”
停下步子,殷戈止看着她。
面前的女人伸手就朝他撒娇:“簪子给你了,要抱抱!”
身子一扭一扭的,活像只小狐狸,甩着大尾巴朝他抛媚眼。心里微哂,他收了簪子,伸手就将她捞了起来。
终于不用自己走了!风月感动得差点哭出来,抓着人家衣襟,委委屈屈地擤了擤鼻涕:“脚好痛啊!”
“闭嘴。”
没见过这么聒噪的人,一张小嘴随时都在说话,真是吵死了。
“别啊,还有那么远的路,要是都不说话,那不是无聊死了?”风月扁嘴,锲而不舍地道:“奴家刚刚跑过来的时候路上遇见很多人呐,都盯着奴家看,活像奴家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女似的哈哈!”
斜她一眼,殷戈止道:“也许人家只是觉得你像只山鸡。”
“呸呸呸,哪有山鸡像奴家这般美艳动人的?”风月哼道:“那场景分明就是…怎么说的来着?行者见罗敷,下蛋捋胡须?”
殷戈止:“…”
不仅像山鸡,还是一只没读过书的山鸡。
轻叹了一口气,他抱着她,板着脸低声念:“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着俏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
声音清幽低沉,像翻阅着陈旧带香的书,一股子雅气。
“对对对!”连连点头,风月笑眯眯地道:“我就是那个罗敷!”
实在没忍住,殷戈止停了步子,皱眉看着她:“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还罗敷?她这张脸再画厚点的妆,就跟戴了面具没什么两样了!
扁扁嘴,风月晃着腿道:“您别这样看不起奴家呀,好歹刚刚也有人问奴家名姓呢,瞧着一张脸都红到耳朵根了啧啧,哎,就前头那个穿着士兵衣裳的那个小哥!”
说着说着就看见了人,风月挣扎着就要朝人挥手,殷戈止掐紧了她,不悦地道:“再乱动,你自己下去走!”
身子一僵,风月立马老实了,抱着人家脖子靠在人家怀里就装死。
朝那边正在巡视的士兵看了一眼,殷戈止面无表情,根本不在意。
把人扔回梦回楼,殷戈止皱眉活动着胳膊,眼里满是不悦。
风月赔笑地替他揉着胳膊:“公子真是天生神力啊,抱了奴家这么远!”
对她的恭维完全不感兴趣,殷戈止道:“我最近两日有事,可能不常来此处。”
“奴家明白。”笑吟吟地应了,风月妩媚地道:“公子忙完了再过来,奴家候着呢。”
出城的路上就有人告诉她,太子命廷尉查将军府失窃之事了,不过命令是这么下了,廷尉目前也没什么大动作。殷戈止这个时候忙,十有八九也跟这件事有关。
不可一世的魏国皇子,当真甘心一直在吴国为质?
她倒是想看看,沉寂了一年之久的殷大皇子,到底在想个什么。
瞧着她乖巧,殷戈止也没多说,坐着歇了一会儿就先回府更衣。
“主子。”刚踏进使臣府,就有人在暗处朝他道:“有人送了两盒东西来,属下检查过,有些蹊跷,但…人没抓着。”
东西?殷戈止颔首,走进主屋去看。
两个黄梨木的盒子,既然已经被检查过,他也就放心地直接打开,将里头放着的一叠东西拿出来看。
待看清那些东西是什么的时候,殷戈止瞳孔微缩,转头就斥了一声:“怎么能没抓着人!”
“属下失职!”暗处的人无奈地道:“实在是不知道谁从墙外扔进来的,追出去的时候,街上人太多,压根不知道…”
易将军府上的地图,写明了机关布置,连带着还有府上失窃的机密书信,这些东西,竟然会有人拿来给他?
他明面上与易将军可算是英雄惜英雄,断然不会有人觉得他要对易国如下手,那送这东西来的人,是什么意思?
心里顿时紧张,殷戈止满眼戾气,捏着一堆信纸看完之后,尽数焚毁。
不是太重要的军机,只两道圣旨有用,这贼人厉害归厉害,也还没找到那老东西最要紧的机密。
不过,这点东西到他手里,也是能起不小的作用的。
谁在背后帮他?亦或是,想利用他?
沉吟了一炷香的时间,殷大皇子冷哼了一声,挥袖将纸燃完的灰烬拂得漫天。
管他是谁,管他想做什么,他只做他要做的,无论谁来掺和,他都不会罢手!
天色渐暗,殷戈止回到了练兵场,两个徒儿已经跃跃欲试地候着了。
“师父,只要碰着你就可以吗?”徐怀祖问了一声:“不管用什么手段?”
“嗯,只要用上我教你们的步法,其他手段随你们。”殷戈止颔首,一身绣银黑衣被风吹得翻飞。
四周围了不少的人在看,安世冲和徐怀祖对视一眼,一个攻左,一个攻右,出招极快,配合也算不错。
殷大皇子很是牛逼地负手而立,左躲右闪,衣袍烈烈,过了十招,愣是没让他们碰着衣角。
徐怀祖不高兴了,他看上长恨刀很久了,原以为这辈子碰不着,谁知道近在眼前。就算是师父,那也必须打啊!可是,师父的身法实在太敏捷刁钻,要是不耍阴招,真的不可能碰得着。
“啊,那不是风月姑娘吗?”旁边突然有围观的士兵喊了一声。
殷戈止一愣,下意识地回头看过去,就感觉旁边两道凌厉的风卷了过来。
好小子,还玩阴的?殷戈止在心里笑了笑,身子却没动,任由他们一左一右打在自己手臂上。
“哇!”没想到这招真的有效,徐怀祖高兴地叫了一声,抱起安世冲就甩了个圈儿:“咱们碰着了!”
安世冲也高兴,但是被人,还是被个男人这么抱着,饶是发小,他也毫不客气地一拳挥了出去,打得这人松开他后退两步,“刷”地流了鼻血。
“师父!”徐怀祖委屈地告状:“他打我!”
“你有脸说?”安世冲皱眉:“没个正形!”
瞧得出来这俩孩子很高兴,殷戈止也就缓和了神色,挥手让观止把他一早准备好的刀剑拿出来,送到他们手上。
“这是为师弱冠之时,寻得上等寒铁,亲手所铸。”殷戈止淡淡地道:“尘封多年,如今另得主人,愿你们善待。”
徐怀祖下巴都要掉地上了,看看手里寒气四溢的长恨刀,震惊地道:“竟然是师父铸造的?”
怪不得世人都知这一对刀剑削铁如泥,被皇室珍藏,却不知道是何人所铸,也不知下落何方。师父手里的东西,那肯定都是神兵利器。只是…弱冠的时候就自己铸造神兵,他们师父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安世冲眼里满满的都是高兴,抚着长恨剑,朝殷戈止行了大礼:“多谢师父!”
殷戈止颔首,抬头扫了一眼惊叹的众人,目光突然一顿。
周围看热闹的士兵们都是一惊,相互看了看。
收回目光,殷戈止看着背后的宋将军道:“宋家军一向是以彪悍著称,武功想必都不错,等会儿在下要给两个徒儿演示新的招式,将军能不能借个人给在下?”
宋将军爽快地道:“殿下随意挑。”
能被殷戈止选着当靶子,虽然很荣幸,但一定很疼。一众士兵硬着头皮站着,就见面前那玄衣男人走过来,步子都没带偏的,直接走到了一个人面前,点着他道:“就你了。”
被点着的士兵一脸茫然,他才刚从外头巡视完了回来,怎么就要给人当人肉靶子了?
第25章 无形的管制
不过既然被选中了,那就穿着盔甲上吧,士兵想,就当是一次难忘的人生经历了。
结果他没想错,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当真是死都难忘!
“人身上有一百零八处死穴,行军打仗,遇见的对手往往不止一个人。在群攻之时,若想突出重围,一个个地击杀敌人很费力气,为了省力,就尽量往死穴上打。”
认真地说完,殷戈止转身看着那士兵,眼里一点温度都没有:“头面上,你们注意看我击打的位置。”
两个少爷凑过来仔细盯着。就见自家师父出手如电,击在那士兵的百会穴、睛明穴、太阳穴、人中、印堂、耳门…一连串下来,站着的士兵脸色发青,目光陡然充满惊恐。
“不用紧张,我压根没用力气。你不会死。”看着肉靶的身子抖起来,殷大皇子很善良地安慰了一句:“顶多回去疼上几日罢了。”
士兵:“…”他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明显来不及了,殷戈止压根没管他,继续道:“再然后是身上,但身上的大穴一般被盔甲护着。要省力为师不建议你们攻身躯。”
说是这么说,修长的手一握成拳,还是带着力道落在那士兵的胸口、背心、小腹,听着“呯呯”作响。饶是穿着盔甲,肉靶的脸色也微微发白。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
“最省力的,当然是咽喉。接下来为师教你们几个路数,在混战中也能准确取人一命。”退后几步,殷戈止看着那士兵,勾了勾手:“过来想办法杀我。”
身上的死穴被这么打了一通,就算身体没事,心里也有阴影啊!士兵的腿发软,哆哆嗦嗦了好一会儿,才举着大刀冲过去。
“呀——”
冷静地看着他,殷戈止侧身躲开第一击,顺手在地上捡了树枝,猛地朝他劈下。那小兵反应还算快,抬头便举刀去挡。
就这个时候,殷戈止左手猛地往他咽喉前头一划,眸子里霎时迸出冷冽杀气,直击人心。
感觉喉咙一凉,士兵连吸气都不敢,怔愣地看着对面这人的眼睛,恍然间就觉得自己已经被杀死了。
是他蠢,这么简单的声东击西都躲不开,但这位爷出手太快,他跟不上啊…他就是个肉靶而已,到底犯了什么错,怎么就对他这么狠呐?
身子一软,士兵缓缓倒了下去。不甘心地闭上了眼。
徐怀祖看得连连拍手:“这套路不错,徒儿们一定好生练习。”
收回手,殷戈止颔首,拂袖道:“基本功永远是最重要的,其余再多招式套路也只是在你们基本功扎实之后,明日继续来练吧,今日就到此为止。”
“是。”安世冲和徐怀祖应了,目送殷戈止先离开,才收拾东西一并出去。
一众士兵目光崇敬地看着那几个远去的贵人,等看不见了,才七手八脚地把地上躺着的士兵拉起来:“李山南,装死呢?快醒醒,等会儿该吃晚饭了。”
李山南闭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已经快死了,还吃什么晚饭!”
死?看一眼他完好的喉咙,众人??翻了个白眼:“殷殿下手里都没武器,你怎么死?”
啥?摸一把自己的脖子,李山南立马站直身子,抖了抖胳膊腿儿,捂着胸口道:“真是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似的…”
殷殿下的眼神,着实吓人!
不过,有生之年要是能有他那样的武学造诣,就好了。
感慨了一阵子,换防完毕的士兵们还是勾肩搭背地去用膳了。
殷戈止不在,风月便只给两位少爷备了晚膳,正等着人回来呢。就听见外头又有吵嚷声。
“爷。”断弦勉强笑着拦着个客人:“您一向宠着奴家的,这回来怎么就点别人的台了?”
“就是啊。”金妈妈帮腔:“而且风月是当真没空,被人包了的。”
满脸横肉的恩客冷哼,不管不顾地就往楼上走。金妈妈拦不住,直瞪断弦。断弦也很无奈啊,上回这客人就对风月有了点兴趣,这回来要人,她有什么办法?
听着动静,风月开门出来,瞧见人上来就笑:“这是怎么了?”
恩客一看见她就柔和了脸色,凑上来道:“自然是想你了,小美人儿,上次后院遇见,你可跑得真快。”
盯着他想了想,风月想起来了,上回钻狗洞回来,正好遇见这位客人在跟断弦那啥啥呢,这脸上的横肉,她还算有印象。
假笑了两声,风月道:“客人这是瞧上奴家了。要点奴家的台?”
“自然。”那恩客道:“我可是被你魂牵梦萦了好几天!”
“不巧。”风月道:“奴家接着别的客人呢。”
脸色一变,那恩客往她背后瞧了瞧,见屋子里没动静,当即便不高兴了:“你们这儿的人惯常会耍手段,分明没客人,也硬要说没空?不就是银子吗?你还怕大爷我给不起?”
说着,伸手就掏出一锭银子,在风月面前晃了晃,然后指头一翘就扔在了地上。脸上的表情之傲慢,还带着点不屑。
一般遇见这种被人扔银子羞辱的情节,有点骨气的姑娘都会直接甩对面这人一个耳光,然后从银子上踩过去。楼里的微云姑娘就这么做过,博了个“清高不能以银钱贱之”的好名声。
然而,风月睨了地上的银子一眼,弯腰就捡了起来。放在手里掂量一番,翻了个白眼。
“八两银子,就能这般嚣张点奴家的台?”嘴里嗤了一声,风月捏着那银子,表情比对面那恩客更加傲慢。食指一翻就将银锭往后一扔:“不够。”
恩客怔愣,忍不住“嘿”了一声,指着金妈妈问:“她就这么金贵?”
金妈妈陪笑:“咱们风月最近被人包着,给的都是大额的银票,难免…”
“再大。能有多大?”恩客嗤笑,感觉脸上过不去,当即就也掏了银票出来,数了两张往风月腰带里一塞:“这些够不够?”
夹着银票出来看了看,风月微微心惊。忍不住再打量了面前的人一圈儿。
一百两的面额,就算是在这高门贵人云集的不阴城,能拿出来两张的人也是少数。看打扮,这人不像是商贾。
那就只能是官了。
什么样的官,能出手这么大方啊?风月笑了,把银票往自己胸口一塞,朝着面前的人就抛了个媚眼:“既然如此,那大人就往里头请吧?”
恩客哼笑,正要跟着她跨进屋子,却听见后头有人问:“这是怎么了?”
众人回头。就见安世冲和徐怀祖两人,一人拿刀一人拿剑,一身正气地朝这边走过来。
胖胖的恩客吓了一跳,收回跨了一半的脚,眼珠子一转,立马转身就朝另一边的楼梯跑!跌跌撞撞的,一溜烟地就没了影。
风月挑了挑眉。
“没怎么,两位少爷快进去用膳吧。”眼瞧着人跑没了,风月回头笑道:“妈妈也去休息吧。”
金妈妈应了一声,看了看这两位小公子。立马拉着断弦就下楼。
断弦不服气得很:“风月还是个新人,瞧着这架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金妈妈撇嘴:“咱们这儿只看谁赚的银子多,分什么新旧?你没事也别惹风月,伺候好你自己的客人就成了。”
心有不甘,断弦也多说不了个什么。扭身就走。
进屋关门,风月看了一眼这两个少爷,心想殷戈止还真是会让人找地方吃饭,在她这儿吃,那她还当真接不了客。
“方才那人是谁?瞧着有点眼熟。”安世冲皱眉想了想:“没瞧着正脸。”
“一个客人罢了。”风月笑道:“咱们这儿是从来不问恩客身份的。”
“这样啊。”安世冲点头。老老实实地坐下用膳,倒是旁边的徐怀祖,东瞧西瞧的,在地上捡了锭银子起来。
“真不愧是文人口中的销金窟啊,瞧瞧这遍地的金银。掂着还不轻。”
风月笑了笑:“客人大方。”
“能这么大方的客人也少啊。”抬眼看向风月,徐怀祖道:“在下觉得姑娘的客人,似乎都颇有来头。”
“运气好罢了。”
徐怀祖点头,将银子放在桌上,笑了一声:“不过最有来头的。恐怕还是咱们师父,姑娘,咱们师父很是惦记你呢。”
惦记她?风月挑眉,笑眯眯地问:“惦记奴家什么?”
“今日他跟师父耍诈,在打斗时让人喊了你的名字。”安世冲镇定地解释:“师父竟然上当分神了。”
微微一顿,风月有点茫然。
殷戈止有这么在意她?
“他那一分神,这对好刀好剑,就归咱们了。”徐怀祖高兴地道:“说来还得多谢姑娘,待会儿我就让人去给姑娘挑些小玩意儿送来。”
刀剑?风月回神,往他们手里一瞧,这才看见他们拿着的原来是不悔剑和长恨刀。
低笑一声,她摇头:“若是彩头是这个,那便与奴家没什么关系,你们师父定然是一早就打算送给你们,拿我当借口,放了水罢了。”
她就说么,殷戈止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对她这种才认识几日的人上心?
~\(≧▽≦)/~上架第一天,四更,下一更16点!
第26章 你要的证据
远在使臣府的殷大皇子被人惦记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主子。”观止推门进来,朝他颔首:“已经都安排妥当了,易小姐那边的意思,是想请您帮忙查查内鬼。”
意料之中的事情,易掌珠有点小聪明,大概也是易将军临走前嘱咐了她不可只倚仗一人,所以让太子去追贼人,转过头来让他去查内鬼。
可惜了,他跟太子,对那将军府,似乎都没安什么好心。
“知道了。”颔首应下,殷戈止问:“送东西来的人找到了吗?”
观止低头:“实在难寻,不过属下已经让他们多留意四周,若是还有人来,定然能抓住。”
“嗯。”伸手拿笔,在纸上随手写了个名字,殷戈止道:“内鬼是他。今日开始,便让人好生找找他出卖将军府的罪证吧。”
接过纸,观止同情地看了一眼上头的人名。
王汉。
此人乃将军府总管,忠心多年,权力甚大,易国如诸多的事情。都要从他手上过。要钉死这么个人,没有铁打的证据可不行。
但是主子的命令,有证据要找,没有证据制造证据也要找!观止应下,恭敬地退了出去。
晚膳过后,梦回楼里的两位公子各回各家了。风月躺在软榻上翘着二郎腿。
拿钱不接客,这样的逍遥日子,真是太爽了!
“姑娘,要果脯吗?”门被人敲响了,有小贩在外头吆喝:“香甜软糯的果脯,吃得人笑口常开!”
灵殊一听就眼睛放光:“主子?”
睨她一眼。风月哼笑:“你自个儿拿银子去买,我要一两话梅。”
“好嘞!”小馋猫蹦蹦跳跳地就去开门,外头的小贩笑眯眯地道:“姑娘,要果脯吗?”
“要!我要一两桃子肉、一两干桂圆…啊对,给我家主子来一两话梅。”灵殊馋巴巴地说着,拿了主子妆匣里的银子给他,然后把小贩包好的纸包接过来。
风月笑得慈祥,看她把话梅递给自个儿,抱着两个纸包乐呵呵的样子,便道:“好东西不能独享,你不是与楼里许多丫鬟交好吗?把你的果脯分给她们吃,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