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槐微笑:“是个好主意,不过我有点担心,只怕不等到矮子国,一船酒就要给你我还有阿黄三个老酒鬼喝个底朝天了。”
“这个倒还真是个问题。”石敢当搔搔头,却又仰天大笑。
他两个笑,狐女却想到一个问题,看向雪槐道:“雪大哥,听说那矮子国虽小,也有数十万匪兵,我们狐女族不过两万多战士,只怕----?”
“不光是狐女族战士。”雪槐微笑摇头:“咱们还有一个帮手,横海四十八盗。”
“横海四十八盗?”狐女石敢当一齐惊呼。
雪槐知道他们会吃惊,事实上,对于狐女族来说,横海四十八盗和矮子盗也相去不远,一直以来都是个威胁。
“我这次在海上,认识了横海四十八盗的四十八位帮主。”雪槐还不想说自己便是横海四十八的总舵主,道:“他们答应和我共征矮子盗。”
“兄弟果然是好人缘。”石敢当大喜道:“实话实说,在海上,横海四十八盗还真是横呢,有他们联手出征矮子盗,矮子国要亡国灭种了。”
狐女也点头道:“横海四十八盗确是矮子盗的克星,天朝若没有横海四十八盗,沿海许多地方只怕早给矮子盗占去了。”
“我这就去整顿舰只。”石敢当兴奋至极,转身就要往外走。
“也不要那么急。”雪槐笑:“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过了年再说吧。”
说过年,年就到了。
二十九,傍黑的时候,飘飘洒洒就下起雪来,那雪直有鹅毛大,一夜功夫,天地尽白。
雪槐一个人到城外小山上,堆了两个雪人。以前下雪的时候,他和夕舞常堆雪人。夕舞花样最多,会堆很多人出来,安很多的名字,编很多故事。有时候又顽皮,会偷偷的把雪团塞到雪槐脖子里,然后咯咯笑着跑开。
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啊。
但眼前只是空荡荡的山谷。
遥首西望,天地茫茫,雪槐眼眶渐渐迷糊。
盼过年,年过了,眨眼又过了元宵。已是春天。
石敢当督促狐女族战士修整战舰,加紧训练,一片昂扬的气象。雪槐看了心中高兴,思忖:“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该上龙头岛一趟,与四十八帮帮主商议一番。”
这日正要动身,龟行波却突然来了。雪槐名头太响,他来狐女族虽然未告诉无花龟行波,但消息自然会传出去,因此龟行波找来毫不稀奇,但奇怪的是龟行波的模样,他似乎是赶长途急奔而来,跑得盔歪甲乱,尤其脸上的神情,一脸急怒,仿似发生了什么大事。
一见雪槐,龟行波双膝往下一跪,却整个人栽倒在地,雪槐忙扶他起来,道:“龟将军,什么事,你别急,慢慢说。”
龟行波坐倒在地,一张嘴,未说话,却先哭了起来,叫道:“雪将军,快救救大王,只有你能救大王了。”
雪槐吃了一惊,叫道:“无花怎么了?你别急,慢慢说。”
龟行波喘了两口气,说了原委。
原来五天前,巨犀突发大军,陆军二十万水军五万水陆共二十五万大军,以敬擎天为帅,到了东海边境傍龙城,说是应先王之请出兵助东海打狐女族而来,无花吃了一惊,他明明已遣使通报不向巨犀借兵的啊,巨犀怎么还会出兵,便亲赴傍龙城,说了不再借兵之事,敬擎天却要他亲去大营解释,无花想来的是盟主兵马,不会有什么事,不听龟行波几个的劝,果然亲去敬擎天大营,谁知一去,敬擎天就变了脸色,说无花是害死父王得来的王位,谋逆大罪,巨犀做为盟主不能不管,同时说无花出尔反尔,即答应了矮子国特使割让大隅原,现在又不让了,因此惹得矮子国遣使来见大皇帝,威胁要与西洋七国联手,合兵两百万来打天朝,为天朝招祸,更是罪不可赫,因此给无花两条路走,一是与巨犀大军联手,合力灭了狐女族,将大隅原依旧割让给矮子盗,再上表大皇帝请罪,则敬擎天可代为上书,免无花死罪,仍让他做东海之王,反之则将无花押去天安,交大皇帝处置,敬擎天同时挥兵攻灭东海国,再灭狐女族,照样割大隅原与矮子国。
听龟行波说完,雪槐激怒得全身颤抖。他原以为无花通报巨犀不再借兵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本来啊,借兵是两厢情愿的事,借的都不借了,那被借的还要强借不成,再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事。什么问谋逆之罪,纯是个借口,矮子国遣使说什么要与西洋七国联手来打更是鬼话,刚立春,矮子盗大军还未动身,盟约还未开始,如何又会遣使来吓昊天大皇帝,说白了,所有一切无非就一个原因,无花不再借兵,便打乱了巨犀与矮子盗的盟约,也就阻碍了巨犀的霸业,所以找借口来胡赖。
“义父不是这样胡赖的人,一切自然是大王的旨意。”雪槐心中惊怒交集:“真想不到,大王为了霸业,竟变得这么厉害,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大王不肯答应敬擎天,敬擎天就扣留了他,说可以让他想几天,所以我急奔两天两夜到了这里。”龟行波说着一把抓住了雪槐的手,叫道:“雪将军,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大王,我知道你是巨犀旧将,有难处,但你若不救大王,真的再没有人能救大王了啊。”
雪槐略略一顿,一握拳头道:“龟将军,你莫急,我一定会救出你家大王。”扭头对狐女石敢当道:“你们先准备着,等我回来。”抓一把土,借遁术急奔傍龙城。
傍龙城是东海面对中原的第一道关卡,左面便是腾龙江,水陆两利,算是一座大城。
到傍龙城,见莫猛和文易还有东海文武百官都在城头,个个一脸忧急,城下,军帐连绵,摆着巨犀的二十万大军,左面腾龙江中,巨犀战舰也是杀气腾腾。
再见巨犀大军,尤其想到要再见到义父的面,雪槐一颗心狂跳不止,强抑心神,收术落在城头。
“雪将军。”莫猛文易见了雪槐,一齐喜叫出声。
“雪将军,救救大王啊。”文易老泪横泪,拜倒雪槐脚下。眼见他白须白发,眼泪在胡子上不绝滴落,雪槐心中感动,忙扶他起来,道:“文大人不必着急,我会想办法救出大王的。”略问了问情势,敬擎天扣住无花后,无花不肯屈服,而莫猛没得到无花命令,也不肯开城投降,就这么僵着。雪槐点头,看向敬擎天大营,深吸一口气,对莫猛道:“开门。”
莫猛大喜道:“好,先打一仗再说,他们纯粹是欺负人,就以为我们好欺负,打掉他们的威风,自然乖乖把大王送出来了。”
“我一个人出去。”雪槐摇头。莫猛大失所望,但不敢违逆雪槐的话,只把一双拳头捏头啪啪作响。
开门出城,到敬擎天大营前,雪槐请军士通报,不多会营中驰出数骑,雪槐心中狂跳,抬眼看时,却不是敬擎天,而是上林青。
雪槐又是失望却又暗暗吁了口气,他极想见到敬擎天,但心里却又不自觉的害怕,尤其在这种情形下。
上林青翻身下马,与先前在船上的情形不同,这时却扳起了脸,看了雪槐道:“雪将军,咱们又见面了,上次你落水,我可担了好一阵子心呢。”
“多谢大人牵挂。”雪槐抱拳。
“都是巨犀旧人嘛,应该的。”上林青说到这里,冷哼一声,道:“但我发现雪将军其实是个最不恋旧的人呢。”
雪槐心中一颤,叫道:“不是,雪槐虽身在异乡,一颗心却无时无刻不挂念着巨犀故土。”
“是吗?”上林青冷笑:“这样最好了,听说你是无花即位的大功臣,在东海很有点影响力,现在无花身犯重罪,却还违逆大王旨意,若不是国公念及伤民太故,早已斩了他头,挥兵灭国,你即有心为巨犀出力,可叫城中军民开城投降。”
“我想求见国公。”雪槐抱拳。
“不肯张口是不是?”上林青冷笑:“国公果然神算,国公说了,除了在战场上,他再不会见你。”
便似有一把刀猛戳进雪槐心里,痛得他几乎吸不进空气去。
上林青又哼了一声,道:“即开不得金口,你便回去,国公已给无花下了三天的最后期限,三天后再犟,挥兵灭国,你若有本事,带着东海那几个兵死扛到底吧。”说完复翻身上马,驰回营中。
雪槐僵立半天,脑中只回想着敬擎天只在战场上相见的话,莫猛见情势不对,开城出来,叫道:“雪将军,怎么了?他们不肯放大王吗?岂有此理,我们回城出兵,打落他们的威风再说。”
雪槐摇了摇头,道:“没事,回城再说。”
到城里,雪槐说了敬擎天让无花考虑三天的话,东海群臣都是又惊又怒,文易猛地扑通一声在雪槐面前跪倒,泣声道:“请雪将军救救大王。”
雪槐忙伸手相扶,道:“快快请起,我一定会尽力的。”
文易却不肯起来,只是叩头,莫猛在一边急了,叫道:“文大人,雪大人说了会尽力了,你这么逼他也没用啊。”
雪槐一想却明白了,道:“文大人,你是想我借道术去巨犀营中救大王出来,是不是?”
“是。”文易点头,道:“雪将军道术高明,屡显神通,如果偷入敬擎天大营,救出大王当不会太费力。”
“这倒是个好主意。”莫猛喜叫,东海群臣一齐看着雪槐,雪槐的其他神通他们没见着,至少那日在大殿门口倏忽不见的遁术他们都是亲眼见过的,这时所有人眼里便都充满了盼望。
雪槐心里为难之极。
敬擎天一生不信任何道术神通,甚至可以说是极度鄙视道术神通,雪槐难道要去他面前施展道术,让他更加痛心吗?
不,绝不。
他甚至不敢运剑眼去敬擎天大营中看,虽然他运剑眼敬擎天绝不可能知道,但他还是不敢。
“我会想办法的。”雪槐转身下城。他知道背后是怎样失望的眼光,但他真的不能答应他们,无论如何不能。
但能有什么办法呢?雪槐不知道,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如果面对的是夕舞,他也许还能想出办法来,但对着的是敬擎天。
三天转眼即过,这日忽闻敬擎天大营中炮响,雪槐和东海群臣急上城头,只见巨犀大营开处,敬擎天领军而出,旁边有上林青,后面旗影里,还有夕舞。军列中一辆囚车,囚着无花。
再见义父之面,雪槐激动得全身颤抖,而文易等人见了无花,却是齐齐悲叫出声:“大王。”
雪槐下令开城,领文易等群臣迎了出去,到百步外,文易等一齐拜倒,哭叫道:“大王,大王。”
无花虽在囚车中,精神却并无萎顿之象,而是一脸愤怒,一眼见着雪槐,眼光大亮,喜叫道:“雪将军,你来了,太好了。”转头看向敬擎天道:“让我上前,我有话说。”
敬擎天点头示意,军士推了囚车,上前二十步,文易等群臣更是大声悲叫,无花也自垂泪,叫道:“让各们担忧了,是无花太过轻信于人,否则当不致于此。”伤感一阵,猛地抬眼看向雪槐,叫道:“雪将军,我没错,是不是?”
雪槐难过的点头:“是,只是------。”只是什么他却无法说下去。
“你也说我没错,那我就没错。”无花头一昂,看向文易等东海群臣,大声道:“不要哭了,都站起来。”
文易等不知他何意,不敢违他之命,一齐站起。
无花去群臣脸上一望,猛地眼光大亮,大喝道:“东海群臣听着,我以东海王的身份下最后一道命令,将东海王位传与雪槐雪将军,从此他就是东海之王,你们须全力辅佐他,力抗外辱,东海的土地,是先祖传下来的,绝不能割让给外人,尤其是矮子盗,绝对不能。”
谁也想不到无花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甚至雪槐也想不到,虽然他知道无花仁厚的外表下,实有着一腔热血,但这样的决定也太让人意外了。
“大王。”文易等齐叫,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不向新大王下拜。”无花嗔目怒叫:“这是我最后一道旨意,你们要我死不闭眼吗?”
“大王。”东海群臣哭叫声中,在文易带领下,一齐向雪槐拜倒,但雪槐一跨步,身子急闪开去。
“雪大哥?”无花叫。
雪槐心中激动,叫道:“无花,你是永远的东海之王,没有人可以取代你,有一件事我可以向你保证,没有任何人可以割让东海的土地给矮子盗,以前不能,现在不能,以后也永远不能。”
话未落音,敬擎天的怒哼声响起,军士推了无花囚车急转回去,敬擎天冷眼看向东海群臣,喝道:“我军中三通鼓响,就要攻城,你们一是自己受缚,一是与城俱亡,擂鼓。”
雪槐身子一颤,抬眼看向敬擎天。敬擎天却不看他,雪槐只看到了敬擎天背后夕舞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