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州到东海,中间有三道城池,都有守军,但雪槐以不可思议的手段剿灭山贼,一战成名,竟无一将敢拦雪槐大军去路,大军一路畅行无阻,这日穿过最后一城,再有两日,便可到东海城。
这时夜间,雪槐正于睡前修练万屠玄功,忽有所觉,急运剑眼看向东海王宫。他在无花面前大包大揽,不当回事,其实暗里十分谨慎,生怕有错,一点灵光,始终留意东海王宫中事,所以略有异动,他便能发觉。
王宫中这时正上演一幕惨剧,只见东海王从床上滚到了地下,还在打滚,口中不住冒出污血,一只杯子打得稀碎。旁边,林国舅兄妹一脸冷笑站着,不用说,林氏兄妹情急之下施出狠手,毒死东海王,好全力与无花对抗。
其实这也在雪槐预料之中,心中冷笑:“先我还担心无花仁善东海王护短,这下不要担心了。”
当下收了剑眼,倒头大睡,余下的他不必再看,猜也猜得到,无非是龙果即位,然后调集所有兵马与无花大军一搏,林氏兄妹再玩不出其它花样。
第二天探子回报,东海王突然暴毙,传言说是给无花气死的,林妃之子龙果即位,尊林妃为太后,加封大将军龟行波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督师守城,同时号令各地兵马勤王。
听到东海王死,无花一下子哭翻在地,捶胸道:“是我不孝,气死了父王,我该死啊。”
雪槐忙扶他起来,冷笑道:“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凭你在你父王心中的地位,别说气死他,便要气得他打一个饱嗝也要费身力,你父王是给林氏兄妹毒死的。”
雪槐的话说得尖刻,但还真管用,无花一下子收了泪,叫道:“父王是给毒死的?木兄,你说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
雪槐也不想解释,只道:“不信,打进王宫,你看你父王的尸体便知道。”
无花当即下令全军戴孝,更打出为父王报仇的旗号,加速行军,第三日午后便到了东海城下。
林国舅早在城头,无花见了,一面哭一面便叫道:“你这奸臣,竟这么狠心毒死了父王,我和你拼了。”
林国舅嘿嘿冷笑,叫道:“无花,先王是你气死的,你才是大罪人,现在龙果即了王位,看在往日情份上,只要你自己认罪受缚,可免你死罪。”
他旁边站着龟行波,这时向无花一指,喝道:“无花,你打败山贼,无非侥幸,你那五万大军我也知道,纯是饥民啸聚而来的乌合之众,根本不是官军对手,我劝你早早投降罢。”
这边恼了莫猛,向无花抱拳道:“王子,休要和他废话,看我打上城去,斩下他的狗头。”
无花扭头看向雪槐,雪槐先前一直隐在旗影下,冷眼看着龟行波这老熟人,这时微微一笑,打马而出,看向城头道:“龟将军,还认得我吗?”
龟行波一看,差点跌下城头,大叫道:“雪槐雪将军,你怎么会在王子军中?”话一出口,猛地明白了,叫道:“原来你就是王子身边那个木鬼是不是?难怪说那木鬼神通广大,即在巫灵大显身手,又单人匹马助王子以饥民大败山贼,我先不信世上竟有如此人物,原来是雪将军,那便毫不稀奇。”
“他就是那个在大隅原大败矮子盗的雪槐?”林国舅大惊失色,看向龟行波,下面的无花岩刀等也是脸色齐变,却是惊喜交集,又实在不敢相信。雪槐在大隅原一战,对东海的震动,可说从未曾有过,要知自有东海始,只深受矮子盗之害,哪有一次全歼数万矮子盗的事,雪槐之名在东海,真正的是如雷贯耳,这样的一个人,竟化名木鬼和自己混了这么久,叫无花等如何能信?
“没错,他便是全歼矮子盗的雪槐雪将军。”龟行波眼中放光,叫道:“如果说这世上我龟行波还怕了一个人,那就是怕他,如果说还服了一个人,那也就是服他。”说到这里,他把手中帅字旗往城下一扔,看向林国舅道:“这大元帅我当不了了,这仗我更不能打,自上次在雪将军率领下全歼矮子盗后,我手下五万儿郎敢挑战天下任何强师劲旅,但如果说是和雪将军放对,那我还不如自己从城头上跳下去,那样死得更痛快些。”
“龟将军。”林国舅面如土色,哀叫。
“你不要求我,便是我想打,我手下儿朗也不会有一个人想打。”龟行波说着扭头看向城头士兵,叫道:“你们谁愿与雪槐雪将军对阵沙场?”
“我们不愿与雪将军厮杀,也不敢与雪将军厮杀。”众军齐叫。
“如此与我开门,迎接雪将军。”龟行波当先走下城头。
林国舅一张脸白得再无半丝血色,猛地里大叫一声,从城头上倒栽下来,将一个头撞得稀烂。
“你竟是雪槐雪将军,瞒得我好苦。”无花下马拉住雪槐的手,也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岩刀则在一边不停的跳,一边跳,还一边傻笑,一卦准则是不绝冷笑:“我说这小子不止两手有三手呢,原来来头这么大。”
龟行波迎了雪槐无花进城,当下会集文武百官一齐到王宫中,林妃早听得消息,在宫中自缢死了,只留龙果一个人在王位上发抖。
无花和众官到东海王灵前,看了尸体,果然是毒死的,不由大哭,当下由文易领头,请无花节哀,就在东海王灵前废了龙果,奉无花即了王位,随即诏告天下,却是合城欢呼,鞭炮声响个不绝,雪槐暗暗点头,想:“无花即位,虽是借了我的势,他自己也实在是得人心,民心安稳,这样最好。”
次日无花升朝,商议东海王的丧事,群臣议了一阵,杂七杂八,真要出殡已是年后的事了,随后议到国事,无花道:“其它的暂时不说,现在第一要紧的,是遣使向盟主报丧,同时通报盟主,我们不再借兵打狐女族了,从此我们再不向矮子盗屈服,矮子盗来,就和他拼,哪怕国破家亡,也绝不做那割地之事。”
“大王英明。”龟行波大声叫好,看向雪槐道:“不过大王尽可放心,有雪将军在,我可以肯定的说,无论矮子盗来多少人,都是个死。”
无花看向雪槐,雪槐微微一笑,道:“大王不必为矮子盗忧心,年后我将对矮子盗用兵,彻底消除此患。”
“雪将军要征讨矮子盗?”无花两眼放光,却又有些担忧道:“但我东海兵力只怕不够,尤其水军----?”
“我不用东海一兵一卒。”雪槐摇头,随即抱拳道:“大王,东海有你,必定国泰民安,雪槐这就告辞了。”
“你要走?”无花大惊站起,但跨出一步,却又停住,点头道:“是,雪将军乃纵横天下的英雄人物,我小小的东海,是不能也不应该留着雪将军。”看向雪槐,激动的道:“雪大哥,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过多少年,你永远是无花的大哥,以后不论是打矮子盗还是其它事,只要东海助得上力的,无花将顷全国之力,竭力相助。”
雪槐感他的真诚,心中也自激情翻涌,也不知说什么,点点头,转眼看向龟行波,龟行波叫道:“雪将军。”眼眶竟也有些湿润。
“有机会再一起大醉一回。”雪槐一笑,复一抱拳,转身出殿,到宫门口,借土遁而去。他本不想在这里用遁术,但他怕无花龟行波一路追出来,难免伤感。
无花龟行波追到门口,早不见雪槐身影。
“雪大哥,你赐矛无花的,无花这一生都不敢忘啊。”无花拜倒在地,热泪涌出。
雪槐出城,却听背后风声倏然,回头,却是一卦准,正左一拐右一拐的大步追来,忙收了遁术,回头叫道:“师父。”
“臭小子。”一卦准追上来,一把揪住雪槐衣襟,一脸暴怒的样子,叫道:“竟敢一个人开溜。”
“不是,我是觉得师父留在东海最好了。”雪槐忙解释。
“好什么好?”一卦准怒叫:“我早说过了,惟有我两个在一起才最走运,告诉你,这是师父平生算得最准的一卦呢,当然,我没算到你小子竟是雪槐,可雪槐怎么着,还不是喝酒吃饭放屁?”
雪槐大笑,叫道:“是,放屁之外,还有脚气呢。”
“这不就得了。”一卦准也笑了,道:“你小子这是去哪里?”
“我去狐女族,喝他们的十里香。”
当日歼灭猪尾红蝇五万大军,缴获矮子盗的大小战舰都在狐女族,尤其是那数十艘大舰,征矮子盗很用得着,所以雪槐要提前离开东海,以整军备战,他是下定决心,要以巨犀大将的身份,彻底扫平矮子盗,一为天朝绝此千年一患,二也助巨犀威势。不过这时说到十里香,早已是满口生津。
听得一个喝字,一卦准肩头的阿黄立即吱吱连声,对雪槐挤眉弄眼,大献荫勤,一卦准去它头上一敲,喝道:“迟早醉死你这老酒鬼。”
雪槐大笑:“何以解忧,惟有杜康,阿黄正是我的好兄弟,走啊,喝十里香去啊。”借遁术急起,一卦准一拐,并肩齐进。
到狐女城,石敢当正从大门里出来,一眼看见雪槐,眼睛立时大了一倍,冲口叫道:“雪兄弟?”却是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两手急揉,再看,顿时就叫了起来:“真的是雪兄弟。”猛冲过来,一把抱住雪槐,不绝狂叫:“雪兄弟回来了,雪兄弟回来了。”
狐女等人闻声急跑出来。第一个掠出来的是狐女,她还是那么清丽,但明显瘦了好些,一双眼睛却更清亮了,与雪槐眼光一对,那双眼睛里爆射出无比炽热的光芒,那是无尽的思念,和无比的喜悦,不过随即就克制住了,急掠的身子也停了下来,缓步走近,脸上也换上了仅仅只是亲切喜悦的笑。
她收敛得很快,但如何瞒得过雪槐的眼睛,心中一痛,却是无可奈何。他真的不能给她什么,那是完全没有办法的事情。
强抑心神,雪槐走近两步,叫道:“族长。”
“雪大哥。”狐女强自克制,但声音还是有一丝发颤,不过她自己马上就察觉了,急道:“你走也不打声招呼,妙姑她爹当天刚好酿了十里香送来,可就怪着我不留客呢。”
“是啊。”石敢当在一边应道:“我岳丈酿了好多的十里香呢。”
说到十里香,雪槐顿时满嘴生津,叫道:“我就是来讨十里香喝的。”
石敢当一把抓住他手,叫道:“太好了,这次不喝个够,绝不放你走。”一面拉了雪槐向里走,一面叫:“妙姑,摆酒啊。”
一卦准在一边晾了半天,眼见众人拥了雪槐往里走,没人理他,可就恼了,大大的哼一声道:“臭小子,当我是死人呢。”
雪槐自然听见,大笑,忙回头拉了一卦准给狐女石敢当介绍,道:“这是我师父一卦准。”
听说是雪槐师父,狐女石敢当忙一齐行礼,石敢当叫道:“师父来了有好酒,石敢当先敬师父三十大杯。”
一卦准吓一大跳,鼓眼道:“你想醉死我啊。”他肩头的阿黄却吱吱连声,一卦准一偏头:“啊,忘了你。”看了石敢当道:“你和阿黄喝吧,它不怕。”
石敢当就奇了,指了阿黄道:“这畜生能喝酒?”
听他叫阿黄畜生,一卦准不乐意了,叫道:“这叫什么个话,跟你说,不要瞧扁了我的阿黄,它可是和现今的东海王一桌喝过酒呢,而且你还别吹你那酒量,喝得过我的阿黄再夸好汉吧。”
石敢当如何肯信,看向雪槐,雪槐微微点头,那意思自然是证明一卦准的话了,石敢当又惊又喜又奇,大叫一声,一把揪了阿黄顶瓜皮,对了眼道:“世上还有这样的黄鼠狼,真是奇哉怪也,来来来,咱哥俩先喝三大碗做见面礼。”
妙姑刚好出来,她没听见先前的话不是,可就嗔道:“看这人都乐傻了,怎么赶着一黄鼠狼叫哥哥呢?”
众人大笑,摆上酒来,石敢当拍开一个酒坛子要倒,阿黄却兹溜一下上了坛子,小脑袋往下一栽,整个儿栽进了坛子里,只在酒面上露一个尾巴尖儿,石敢当吓一大跳,大叫道:“怎么还没喝就醉了,这下淹死了不是。”忙伸手要捞,尾巴却忽地变成了阿黄脑袋,一张口,冲他喷一股酒花儿,吱的一声,又钻进了酒里,那酒面子却眼见眼的矮了下去。
所有人皆看得目瞪口呆,尽皆惊叹,妙姑忍不住点头道:“怪道管它叫哥哥呢,还真是你兄弟。”
石敢当斜了怪眼道:“娘子啊,那你可要小心了,别晚上睡得好好的,身上突然爬上只黄鼠狼来。”
“喝你的酒吧。”妙姑红了脸,牵了他耳朵,将一碗酒直灌进他嘴里,众人更是哄笑成一片。
雪槐心中畅快,那十里香也实是香滑,左一碗右一碗,不知不觉,竟又醉了。
第二天响午醒来,早又摆上了酒,正喝着,一条汉子飞跑进来,向狐女拱手道:“报族长,天大之喜,雪槐雪将军在东海现身了,而且助无花王子夺得王位,新大王已颁下诏令,从此全力对抗矮子盗,并已遣使向巨犀通报,不再向巨犀借兵来打我族。”
狐女族自然在东海城里安得有探子,消息一站站传回来,倒比雪槐还来得慢,那汉子喜滋滋报着,却突地一眼看到了雪槐,顿时就瞪大了眼睛,他刚才报得利索,这时却结巴了,叫道:“雪---雪将军,你---你怎么在这里,那---那---东海城---。”
不等他那完,狐女石敢当等早拜倒在地,狐女含泪道:“雪大哥对我狐女族的恩德,山高海阔,狐女真不知如何道谢。”
石敢当也激动的道:“我早说雪兄弟绝不会就这么丢下我们,一定是给我们想办法去了,果然如此,只是再想不到,兄弟竟把东海的王都给换了。”
雪槐忙扶他两个起来,点头道:“无花乃仁德之君,外表仁厚,内里却有一股血气,他是绝不会再拿大隅原来和谁做交易了。”
“是。”狐女点头:“我们打探过无花的为人,心里也一直盼他早日即位为王,不想大哥就为我们做到了,这些日子,狐女族日夜提心吊胆,今夜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心中激动,猛挥手道:“传令下去,杀猪斩羊,合族欢庆。”
消息传出,整个狐女族欢声雷动,石敢当猛灌三杯道:“从此以后,狐女族就只有矮子盗这个敌人了,但只要他们敢来,我一定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不是他们来不来。”雪槐眼发电光:“而是我们要去。”
“你的意思是----?”石敢当狐女一齐看着他。
“征讨矮子盗。”雪槐猛一挥手:“千年有事帝国东,小小矮子盗,竟祸我天朝千年,岂有此理,我这次要彻底根除此患,扫平矮子国。”说着看向狐女两个,道:“上次不是缴获了矮子盗不少战舰吗?我这次来,就是整顿舰队,春后与矮子盗大战。”
“太好了。”石敢当狂笑:“远征矮子盗,我一定要装一船酒,大胜后狂饮庆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