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你千万不能动。”谢灵涯警告他,“在求饶的不是你弟弟,现在放了就让他们得逞了,说不定逃走或者躲起来,回头再去找你弟就麻烦了。”

如果只是单纯把鬼驱走,他用灵官诀或者按山源都可以,但现在应该是梁光得罪了亡魂,不适合那么简单处理。

梁耀一个激灵,原本有些松的手又按紧了。主要也是海观潮在旁给他解释,他们按的地方在中医里都有说法,不会出事的。就是谢灵涯那针扎的,让他有点心理阴影。

谢灵涯刺得梁光大叫连连,求饶梁耀没用后,又换成了捏着嗓子不阴不阳地求饶,“别,别刺我了,有话好好说!”

“不唱歌了?”谢灵涯听这声儿像是真求饶,一手仍按着鬼门,另一手用手机记录:“那先报上姓名,才是好好说话的正确姿势。”

梁光哼哼唧唧道:“那能不能先松了。”

“你先说。”谢灵涯不为所动。

梁光便报上姓名,谢灵涯用手机记录,名字,籍贯,为什么附身,越记是越惊讶,因为梁光连连变换口气,一直在说。

最后谢灵涯一数,梁光整整报了十八个身份!

梁耀听得两眼发黑,还真有鬼住在他弟弟身上,甚至不止一个两个……

谢灵涯吸了口气:“你们这是把梁光当群租房了啊?”

海观潮怜悯地道:“这不,你就来整治了。”

谢灵涯:“……”

而且,根据梁光报出来的信息,这些鬼大多籍贯是吴山和苏山二省,谢灵涯正想说梁光爬的是本地的山,怎么那么多外地鬼,忽然想起什么,说道:“我记得小时候舅舅讲过,有阵子吴山和苏山遭灾,灾民迁移到其他地方,其中一个安置点就是杻阳。不过那已经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

这些附在梁光身上的亡魂,正是当年的灾民,难怪会唱那两地的小曲小调。

梁光又扭捏地道:“这个小子在我们头上踩了好几道,我们怎么能忍呢,就上来报复一番,否则枉为鬼了,你说,难道这也有错吗?”

“没错。”谢灵涯平静地道。

梁耀急了,“道长,这怎么说的?我弟弟真不是故意的!”

谢灵涯正色道:“所以现在有个机会,大家坐下来好好聊一聊赔偿的事情,你们需要家属和梁光本人怎么做,才能消气?”

“我要金银珠宝!”

“我想投胎!”

“要梁光去给我休整坟墓!”

“……”

谢灵涯单手迅速按动,记录下他们的要求。

此时,“梁光”掐着嗓子说:“我,我要个小人儿。”

谢灵涯头也不抬:“烧对纸扎的童男童女给你。”

“不要,”梁光的脖子伸长了,附在他身上的鬼露出迫切的神情,“要你肩膀上那个小鬼,我死的时候儿子也像这么大,拿来给我作伴吧。”

柳灵童:!!

谢灵涯的动作凝滞了一下,无语地道:“你想你儿子找他本人去啊,找什么替身啊!”

对方理直气壮地道:“我也想啊,我起初还盼着儿子好,可等了好久都不来和我团聚,这些年扫墓也不来了,见都见不到,我又离不开坟地……好家伙,今年都八十九岁了,身体还挺硬朗,我可等不了!”

众人:“……”

对方喋喋不休:“就是下来了,小老头我都不一定认得出来,我还是喜欢他小时候的模样,他也不太可能彩衣娱亲吧……”

谢灵涯听的脑袋痛,“别说了别说了,告诉你,不可能。我是中间人,不是让你问我要东西的,就算梁光要买我也不给卖。”

此鬼顿了一下,然后耍赖地道:“我就要。”

海观潮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大概知道这家伙在试探人类的底线,不过在其不知道的情况下,其实在找死的边缘徘徊着。

“你,你……”柳灵童气愤得都有点结巴了,憋出来一句,“你要也得先和东边那个大家伙打一架!”

鬼与耳报神之间说话,自然不需要和柳灵童本体靠得太近,那鬼一听懵了,糊涂地道:“什么大家伙?”

第85章 假结缘

东边那个大家伙?

谢灵涯脑海中即刻浮现出东方鬼王那超过两米的大块头,立时含蓄一笑,表示赞同。

——就是这个道理,想截他的耳报神,他这一关不说,是不是还得分个先来后到,先和东方鬼王比试一下。

“就是一个也很想养它的家伙,具体是谁,我劝你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谢灵涯劝道。

其他人却是听糊涂了,海观潮和方辙好歹还能猜到是耳报神的缘故,梁耀不解地道:“什么,谁啊?怎么突然提起什么大家伙?”

“没什么。”谢灵涯说道,“给你烧对纸扎人,你想要几岁的就几岁的,不行拉倒。”

“拉倒就拉倒,我不走了!”说罢,梁光神情一松,那鬼就这么不理他们了。

谢灵涯:“骨头这么硬?”

没病人时,方辙时常坐在诊所里画符、研究鲁班术之类的,谢灵涯找了张火纸出来,折几下叠成牌位,在上面写上东方鬼王的名讳,“那我就把这个烧了?”

“梁光”瞥见后,浑身一颤,“这,这……”

小鬼怕大鬼,普通鬼见了门上写着刀兵之鬼“渐耳”的字样还不敢冒犯呢,何况是四方鬼王之一。

脸色几经变幻后,对方服软道:“误会,误会,我看纸扎人也不错,但是能找质量好点的么……”

此前便说过,纸扎的东西到了地下也不会特别坚固,古代有钱的贵族都陪葬真家伙,普通人用的都是纸扎的,因此家人也要年年烧新的下去。

这纸扎的丫鬟、小童、美女、帅哥,也美不了多长时间。如果是质量、手艺好,还能坚持久一点。

“你早这么说多好。行,给你记上了。”谢灵涯随手把牌位一放,继续做记录。他如果要找东方鬼王来,心念一动就通知了,何必大费周章写个牌位设坛,只是为了吓唬这鬼罢了。

“梁光”没想到这小木人和东方鬼王还有关系,并不怀疑他们敢胡说,带着点敬意地道:“是,是……祝鬼王大人早日如愿以偿。”

柳灵童:“…………”

虽然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但谢灵涯仿佛都能感觉到柳灵童要窒息的感觉。它拿东方鬼王出来不是为了接受祝福的……

“胡说八道什么,他如愿以偿了,我怎么办?”谢灵涯怼了回去。

接着,谢灵涯把所有的要求都写了下来,其中不乏和那个要柳灵童的鬼一样,提出过分要求的,谢灵涯便商讨到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范围。

梁耀完全被唬住了,这个画面和他想象中有点不一样。谢灵涯说要驱邪时,他没想到气氛如此热烈……双方讨价还价,一下很有烟火气,他都没那么怕了。

鬼好像也没那么难打发,他们漫天要价,一口一个不给就索命之类的,谢灵涯便坐地还钱。

最后一统计要求,谢灵涯叫梁耀照着清单去准备。要吃的,就按照他们家乡口味置办酒席,要钱财的,就买些纸元宝、纸钱,还有要住、佣人的,也是纸扎房子、纸扎人。

梁耀指着其中一项问道:“大师,这个想要哈士奇,我上哪儿弄啊。”

谢灵涯说:“你放心,这年头要扎什么的都有,哈士奇不就是毛色不一样,你找过去一问,准有人能画。”

梁耀点头,“那我置办完之后,该怎么办?再来找您吗?”

谢灵涯想了想道:“可以来找我,你要是忙,没空,那我现在给你写道符,你办完了烧了那符也行。此事务必要快,这么多鬼在你弟弟身上群租,很伤身体的。”

梁耀连忙摇头:“我还是过来给您看着,免得出错。”

因为和谢灵涯商讨过了,那些鬼暂时也不作弄梁光了,梁耀把弟弟扶回去,各种需要的东西都置办好了,按需分配焚烧。事毕再来找谢灵涯,谢灵涯看了一下他准备的东西。

“咦,哈士奇呢?”谢灵涯还记得有个哈士奇来着。

梁耀说道:“我真找不到会画哈士奇的,唯一有一个能画的,去外地了。我想起您跟他们讨价还价,就找那位商量了一下,烧个泰迪给他,劝了半天哈士奇调皮,养着很累,然后他就同意了……”

谢灵涯:“……”

梁耀看谢灵涯脸色,忙问道:“怎么,这样不好吗?”

“当初咱们约定好的,是哈士奇。你劝他改了,那天聊下来,我觉得这些鬼都有点赖,以后他养着泰迪要是不顺心,天天被泰迪日,找你售后怎么办?”谢灵涯说道,“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今天就多立一份文书,证明双方已了。”

梁耀这才想到还有这种可能,心道说的也是,谁知道这人具体喜欢什么样的狗,给他哈士奇,闹也是自己要的……幸好大师说能补救,赶紧连连点头。

相反,梁光身上的鬼就有点不情不愿了,哼哼唧唧半天才答应。

谢灵涯用桃木书写凭据,大意是请此处土地、山神为证,某鬼与某人经过友好协商,同意某人烧给某鬼物品如下,恩怨已了,从此再不相干,各回各家,不得久居人身。

有了这么一道文书,这桩交易就是告过本地神灵知晓,受到他们保护的,这些鬼以后想挑毛病,也要掂量一下。

“太正规了!”梁耀觉得特别有安全感。

双方签订合同烧化之后,梁光一下晕了过去,谢灵涯早有准备,在旁边扶住了的人,让他平躺下来。

海观潮那边早就准备好了消除秽气的药材,煮成水给梁光擦身体。

这些天梁光身上的鬼几乎是不分昼夜,轮流出来作妖。十八个鬼,一个只出来一小时,也要十八个小时了,因此梁光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更不要说他家里老父老母,直接被他弄伤了,现在都躺在家里。

过了一会儿,梁光睁开眼睛,声音嘶哑,看着他哥,迷茫地说:“我怎么了……”

他浑身无力,而且身上特别不舒服,又无法准确地说出是哪里不舒服,只知道难受得很。这就是中邪的后遗症了,擦了身体也至少过两三天才会好。

“你们是谁?”梁光看到谢灵涯,一副不认识的模样。

梁耀亲眼看到他用不同的声音和谢灵涯讨价还价,本就深信不疑,这时更是信任地道:“弟弟,这几位大师、大夫救了你啊!你不记得了吗?你上山在人家坟头乱踩,出事了。”

梁光脸色顿时一变,神色都有些畏缩,他想起来了,他好像昏昏沉沉很久,被好多东西压着动也动不了,就好像在踩踏他一样。

梁耀可能不知道,但梁光自己本人能够察觉,一下就想到自己出事和当时坟头乱踩有关系。

梁耀又给他介绍了谢灵涯和海观潮的身份,梁光赶紧挣扎着起身道谢。

“不必了,你以后注意一些就是了,对逝者尊敬一点,否则下一次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谢灵涯只劝说了几句,希望梁光以后注意一点。

梁光顿时面露羞惭,这回可算是深刻地理解了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

“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梁光知道嘴上说说没用,不过让梁耀欣慰的是,他这个弟弟经历了这件事之后,不单是知道尊重逝者,而是整个人都沉稳了很多,不会再多手多脚了,不知算不算因祸得福。

事了之后,梁耀拿出三个红包给谢灵涯和海观潮、方辙,见者有份。谢灵涯也没推拒,拿过红包,顺手塞到桌子里充公了。

海观潮问他:“你都不拿出来看看多少?”

“我知道是多少,”谢灵涯满不在意地道,“上手一摸就知道了,上下差不了两百。我们跟专业基础课老师学过,掂一下数量差不离,只要不是假币。”

“谢老师可以啊,你演示给我看看。”海观潮来兴趣了,非要看谢灵涯掂钞票。

“我这个不算什么,我还不是专门学这个的,我会计专业的同学更夸张。”谢灵涯正和他们玩闹,张道霆打电话过来了。

谢灵涯接通了问:“什么事?”

“师兄,是这样的人,有人想结缘咱们那尊旧的灵官像。”张道霆小声说道。

一听这个称呼谢灵涯就知道他身旁大概有外人,一时有点愣住,“哪尊?”

张道霆说道:“最大的那尊……”

抱阳观现在是有少许小神像供信众结缘的,数量不多,都是办法会时趁机供过的,谢灵涯乍一听以为是说那些,但张道霆确定了,是最大那尊,也就是以前摆在灵官殿里的。

说起来,当初换金身的时候,谢灵涯询问过祖师爷的意思,最后将旧神像放在施长悬原来住的房间,一直没什么好去处。那时还笑来着,别的宫观要神像也是自己造新的,普通人家既不会供那么大的,也很少供王灵官。

现在,居然真有人想结缘那尊神像。

难道当初祖师爷不让他们丢了自己的旧衣服,就是预见了今日?

“我马上过来。”谢灵涯精神一振,事关祖师爷,绝无小事,赶紧过去。

……

张道霆正在屋内接待一个西装革履的客人,他喝了一口茶,微笑着说;“抱阳井水质甘冽,非常适合泡茶呢。”

张道霆也不懂茶,傻笑着点头。这时看到谢灵涯进来,松了口气,“师兄来了。”

谢灵涯几步上前和这人握手,“你好,我是谢灵涯,请问贵姓?”

“免贵姓屈,屈铭。”他笑了笑,说道,“久闻大名了,谢先生。”

谢灵涯笑而不语,心中有一点异样,这个人第一句话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有一点虚伪,他的笑根本没到眼睛里。

说句有点不要脸的话,谢灵涯也见过不少信众了,还有找他解决事情的,最主要的是从小到大有不少仰慕者,他从眼睛多少能看出来对方是不是真的敬仰他。

当然,这才说了一句话而已,还极有可能是客气话,所以谢灵涯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反正他又不是人民币,不能要求人家信王灵官的都连带他一起喜欢吧。

“我听说,屈先生想结缘我们观内那尊大型灵官像?”谢灵涯也不磨叽,开门见山地问道。

屈铭点头,“我准备了三十万元,想捐给抱阳观,并将灵官像结缘回去。”

三十万,这可是大手笔了,不是普通家庭能随便给出来的。而且,这尊灵官像当初铸造,也才花了一万块,三十分之一的价格。

难道祖师爷真是料想到这一天,才让把神像留下来?

他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呢,这么说有点对祖师爷不尊敬,但是谁没事请尊王灵官放家里……

屈铭看谢灵涯在深思,又道:“我知道之前抱阳观接收了一笔八百万的捐款,其实这件事给我的触动很大,考虑再三,才下了决定。你们不是有句话叫,上山不上山,先拜王灵官,我拜过很多宫观的灵官,现在自家也想供一座了。”

谢灵涯神色缓和,这人说到那八百万,他才稍微安心了。

这个理由还算有说服力,当初捐款者到抱阳观上香后暴发的事情广为流传,信众多了很多,出几个这样的土豪信众也不奇怪。

但谢灵涯还是负责地解释:“灵祖并不保佑人发财。”

屈铭赶紧道:“我知道,只是那件事触动我。”他又举例自己去哪些地方拜过灵祖,萨祖等这一脉的神仙,说来惭愧,有些宫观谢灵涯都不知道。

话说到这份上了,屈铭看着确实还挺诚心,谢灵涯点头道:“这尊神像因为尺寸问题很难结缘,我们也希望有信众接回去,”不过谢灵涯还有一点疑惑,“所以屈先生,您看过我们的神像吗?高足有两米七,您打算把它放在什么地方?需要我去看看方位吗?”

屈铭愣了一下,随即很快说道:“我有套花园别墅,在一楼专门辟一间供灵官,看方位就不必了,我事先了解过该怎么放和供奉。”

他说罢,滔滔不绝地将方位选择和供奉事项说了出来,还能背出王灵官的生日等节庆时候。

张道霆都面露赞赏,他觉得这个信众很不错啊。和钱无关,结缘不是单看钱的多少,这心思一看就是准备过的。有的人把神请回去,以后可能又因为种种原因送回来。

谢灵涯也满意地点头,“是这样没错。”

屈铭一笑,“那么,我什么时候可以接走神像呢?”

谢灵涯淡定地道:“我们这边需要先焚香祷告,占卜询问一下意见。”

屈铭放心地点头,没当回事。这个应该只是走个样子而已,他都要给三十万了,还能不把神像结缘给他吗?有缘和有钱,不是一回事么!

……

谢灵涯点了香,又拿出茭杯,卜问祖师爷的意见。

但出乎谢灵涯意料的是,掷出来的结果是不同意,“……不愿意?”

谢灵涯掷了三次,次次都是不同意,最后烦了,直接竖起来给他一个凶兆。

“有话好好说,急什么。”谢灵涯嘀咕了一声,又问,“祖师爷,可这是为什么?三十万您不满意么?还是请回去后的供奉不够?”

要么怎么说揣测上意不是人干的活儿,信息量太少了,谢灵涯怎么也猜不出来。

但是,既然祖师爷这么说了,内里一定是有原因。

“好吧,我再想想。”谢灵涯说着,忽然想到什么,把茭杯一抛,“既然跟您沟通了那就顺便和您老人家交代一下,最近我和施师兄在谈恋爱,希望您能祝福我们。”

方辙和海观潮都知道了,别人还好说,祖师爷不得赶紧告知么,顺便还能请祖师爷在舅舅面前担保一下,他们可没有因为谈恋爱就不好好修道!

谢灵涯想得倒好,只见茭杯啪嗒砸在地上,居然摔得裂成了几瓣。

“这是个什么卦象,”谢灵涯:“……可是祖师爷!这个是老物件啊!!”

他心疼地把茭杯捡起来,这可是抱阳观传了至少几十年的,很有历史感,“我错了,我不该皮那一下吓到您了。”

惊得四分五裂啊,大概那一刻祖师爷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卦象能表达他的心情,他老人家可能都没法反应过来。

谢灵涯很失落,他本来以为祖师爷是神,应该和观里其他人不一样,就没有过于照顾祖师爷的接受能力,没想到……

这时候谢灵涯点的香忽然又燃得特别快,只看得出祖师爷心情大概很激荡,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绪。

茭杯也摔了,谢灵涯看了半天,说道:“谢谢祖师爷的祝福,回头我买了新茭杯再来请示您,关于我俩怎么在一起的,也到时再跟您交代。”

那香迅速燃到尾端,香灰无力地飘落,仿佛象征着王灵官欲八卦而不得的失落。

_

“谢老师,怎么问了这么久?有什么问题吗?”张道霆有点奇怪地小声问谢灵涯。

当然不同寻常的久了,先是确认了几遍,又汇报了一下恋爱问题。

“祖师爷不让……”谢灵涯说罢,张道霆也是一脸惊异,不明白有什么问题。

屈铭犹自信心十足地看着他们,问道:“谢先生,我已经联系好搬运公司了。”

“不好意思,”谢灵涯对他抱歉一笑,忽然想到什么,改口道:“屈先生,我能给您把个脉吗?”

屈铭:“??”

谢灵涯面不改色:“把脉,中医里那个把脉,我看您脸上虚汗多,想帮您看看。”

屈铭有些犹豫,“咱们谈正事,把脉做什么……”

“我们不能结缘给身体不好的信众,免得他们只知道求神拜佛祈求身体好,不去锻炼。”谢灵涯胡说八道了几句。

屈铭果然一脸怀疑。

谢灵涯:“只是摸摸脉,不可以吗?”

“那倒不是。”屈铭想想似乎也不觉得把脉能怎么样,“那把完脉是不是可以把神像请走了?”

“唔唔。”谢灵涯随便应了两句,将手搭上了屈铭的手腕。

张道霆则在一旁十分汗颜,别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楚的。谢老师面相研究不如太素脉多——看资质是另一码——他一摸脉,这位屈先生的生平就比简历还清楚了。

看来,谢老师是怀疑上这个屈铭了。

屈铭还在茫然地问:“我有什么病吗?”

谢灵涯分辨了一下,肝脉主男子功名富贵,此人脉象较为轻清,和他的面相符合,应该是后天努力发达,有了钱,但不是大富大贵那种。

但这不是重点,谢灵涯摸出来此人肝气结合气候,当年学习十分刻苦,但是为人没有主意,依附、听从他人,导致命运也系与他人,十分凶险。贵人好时他也发达,贵人不好时他脱身都脱不得。

再仔细一摸最微弱难以察觉的五阴脉,谢灵涯脸色陡然一变,抬眼扫去。

他摸到的部位,五阴脉中主缘者,如石投水一般沉。此人应该毫无仙缘,也就是根本不可能对神佛产生兴趣。

说什么自己要结缘,根本就是假的,是帮别人请的。

谢灵涯把手拿开,冷冷道:“屈先生,你是替谁来求的这尊神像?”

屈铭脸色一变,“您在说什么,我当然是自己来求的。”

他都不懂谢灵涯摸个脉,怎么突然就变脸了。

“这就没意思了,”谢灵涯细细看屈铭,说道,“明人不说暗话,能欺人难道还能欺鬼神?谁要想结缘,让他本人来吧!”

谢灵涯说罢,毫不留情地让人把屈铭请出去了。

……

张道霆送走人,走回来担忧地道:“谢老师,他到底是替谁来的?能算出来吗?”

“我算不出来,不过我能猜出来。”谢灵涯把手机拿出来,打了个电话,进一步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程昕他们的案件有了很大进展,宁万籁帮忙破了髑髅术。鲍跃升那家伙,大概害怕遭报应了,听谁的建议想来请灵官像回去镇着。”

鲍跃升请过他帮忙,他拒绝了,而且马小川他们也和谢灵涯有过节,甚至他们有可能知道谢灵涯和程昕认识了,反正不敢自己出面来请。

能想出这个主意,不知该说聪明还是愚蠢。

即便一开始真的侥幸蒙骗过了神灵,事后又要如何承受怒火呢?

“我先去买新茭杯,你告诉大家这些天注意一点,不要让可疑人士去后院了。”谢灵涯吩咐了一句,匆匆出去买茭杯。

路上遇到海观潮,问了他一句干什么去。

谢灵涯说:“我买茭杯,刚给祖师爷出柜,茭杯都碎了。”

海观潮:“……”

他有点后悔了,为什么要多嘴问。

谢灵涯对已知真相的海观潮知无不言,“我买个新的再去和祖师爷唠唠。”

海观潮眼神复杂,你坑我们也就算了,神你都坑……

第86章 真幽魂

谢灵涯准备了一些祭品,给祖师爷供上,然后给他老人家详细交代了一下自己和施长悬的事情,看着那明灭乱跳的香头,心中有点好笑。

这次他猜不出来茭杯和香火的详细意思,最急的大概是祖师爷吧,“不然您晚上给我托梦说说呗,别老竖着中指不吭声了。”

谢灵涯又叽叽歪歪几句,香火燃烧的速度总算慢了下去,祖师爷大概也慢慢消化了这个消息,不再那么急切了。

谢灵涯:“祖师爷我还没好意思跟我舅舅说,你看我能成功吗?”

新茭杯抛出来两个阴面,笑杯,证明祖师爷也没有决定。

谢灵涯:“那你觉得我舅舅会满意施长悬吗?弟子和那什么毕竟是不一样的,而且我舅舅好像从来没对这些表达过看法,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态度。”

还是个笑杯。

谢灵涯:“这样啊,所以我应该早点说还是晚点说?排在其他人前头还是后头,要带上施长悬一起吗?”

茭杯咔一下又裂了。

谢灵涯:“……”

谢灵涯喃喃自语:“这是什么意思,嫌我烦还是不看好我们?”

不过幸好,谢灵涯不止买了一对,他又拿出来一对,郑重问道:“我烦吗?”

茭杯一正一反,显出圣杯,也就允杯,祖师爷认可了。

谢灵涯:“……”

哦,我很烦啊。

可是这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吧,之前他要说故事的时候,还那么激动,现在听完让出主意又嫌他烦了。

神灵真难伺候。

……

“怎么样?”鲍跃升急不可耐地询问电话那头的人。

“……老板,对不起,他不肯卖。”屈铭憋屈地道,“他直接把我赶出来了,还问我是被谁指使的。”

“什么叫买,要叫请!”鲍跃升生气地道,“我不是说了,一定要虔诚,否则他们怎么可能把神像给你,怎么可能不看出问题。”

屈铭叫冤道:“我真的很诚心了,一开始他也答应了,然后说去占卜,回来后又要给我把脉,把完脉后就不对了。”

鲍跃升气极,不愿再提,将话筒一扣,挂断了通话。

现在怎么办,请不到那尊王灵官……家里这些能有用吗?

鲍跃升环视一周,他的房间内赫然供着观音像、佛像、关公、太乙天尊等等神佛,都是从各大寺庙、道观结缘来的开光神像。

就连门口,也贴上了金光闪闪的门神像。

只能说,聊胜于无吧。

鲍跃升闭着眼睛沉思一会儿,发消息给手下的人,让他们再想办法,请托关系,一定要把那尊神像请回来。

接着,鲍跃升又将马小川叫来。

马小川脸色青灰,并不大好,正午的太阳好像也无法温暖他的身体,这是由于髑髅术被破,所遭受的反噬。

“鲍总,请来了吗?”马小川也抱着一线希望。

鲍跃升摇头,“他好像知道,屈铭背后有人。”

马小川一时有些颓然,“抱阳观的灵官极为灵验,那尊像在殿中坐享了许久香火,更是上上之选。更重要的是,灵官守山门,是最对情况的。倘若请不到,便凶险了……”

鲍跃升有些烦躁,“真的那么悬吗?”

马小川点点头,随即叹息道:“恐怕一时半会儿拿不到灵官像了,我先来布置代形术吧。”

马小川的代形术和裴小山的九节向阳竹不同,他用的是比较传统的代形术,用竹子削成了人形,画好符咒、写上生辰八字,再用金箔、银箔各包上一层,埋入花盆之中。最后,咒之。

鲍跃升看得心中烦躁,髑髅术被破,当年的命案线索也浮出水面,正式立案侦查,为此他极为烦心,又要应付警方,设想怎么脱罪,又因为马小川这边说恐怕冤魂索命,而到处寻找护身之法。

“亲爱的。”一道娇声传来,肚皮鼓起来老高的年轻女性扶着腰进了客厅,“几个小姐妹约我出去吃下午茶,我就去三个小时,可以吗?”

一旁的马小川想也不想便道:“孩子出生之前,务必不要出门。”

鲍跃升点头。

情人有点委屈地道:“就吃个下午茶,不会有事吧,我带上保镖……”

鲍跃升有点来气,这些阴私事他没有告诉过情人,所以她也不知道这孩子保得本就十分艰难了,更何况现在还出了这样的事,压抑了一下怒气才对孕妇道,“听话。你想吃哪家餐厅的下午茶,我把厨师约来。”

“算了算了。”情人噘了噘嘴,转身离开,临走前瞥了马小川一眼,眼神不是很和善。

马小川也无可奈何,只能一笑了之,他们这些人拿了鲍跃升的钱,拼死护着这个本来因为父亲太缺德,无法降生的孩子,但孩子他妈可是半点不领情。

鲍跃升提点了一句:“慢点走!”

本来就够慢的孕妇一顿,手摸着墙,走得更慢了。

饶是如此,鲍跃升仍是有点不安,这种不安感萦绕着他,一直到夜幕降临。

鲍跃升的情人月份那么大了,他处处小心,两人都不再同床,不过卧室中间有一道随时可以打开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