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是李家的事,因为你也是李家的后代。”
“直到现在你才承认我是李家的后代,以前呢?以前你为什么不要我们母子两个人?”李坏的声音几乎已经哑得听不见了,仍道:“你的那一位一直在继承李家道统的大少爷呢?他为什么不替你去出头?为什么不去替你杀人?为什么要我去?我为什么要替你去?我……我算是个什么东西了”
没有人看见他流泪。
因为他眼泪开始流出来的时候,他的人已经冲了出去。
老人没有阻拦。
老人的老眼中也有泪盈眶,却未流下。
老人已有多年未曾流泪,老人的泪似已干枯。
已经是腊月了,院子里的积雪已经冻得麻木,就像是一个失意的浪子的心一样,麻木得连锥子都刺不痛。
李坏冲出门,就看见一个绝美的妇人,站在一株老松下,凝视着他。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女人,无论谁只要看过她一眼,以后在梦魂中也许都会重见她的。
此刻站在松下向李坏凝睇的妇人,就是这种女人。
她已经三十出头,可是看到她的人,谁也不会去计较她的年纪。
她穿一身银白色的狐裘,配她修长的身材,洁白的皮肤。配那一株古松的苍绿,看起来就像是图画中的人,已非人间所有。
可是李坏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再去多看她一眼。
李坏现在只想远远地跑走,跑到一个没有人能看见他,他也看不见任何人的地方去。
想不到,这位尊贵如仙子的妇人却挡住他的去路。
“二少爷。”她看着李坏说:“你现在还不能走。”
“为什么?”
“因为有个人一定要见你一面,你也非见他一面不可。”
松后还有一个人,也穿一身银白色狐裘,坐在一张铺满了狐皮的大椅上。一张已经完全没有血色苍白的脸,看起来就像是院子已经被冻得完全麻木的冰雪。
“是你要见我?”
“是,是我。”
“你是谁?为什么一定要见我?”
“因为我就是刚才你说的那个李家的大儿子。”
他说:“我要见你,只因为我要告诉你,我为什么不能去接这一战。”
他的脸色虽然苍白,可是年纪也只不过三十出头。一双发亮的眼睛里,虽然带着种说不出的忧郁,但却还是清澈而明亮。
李坏胸中的热血又开始在往上涌。
这个人就是他的兄长,这个人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惟一的手足。
只不过也就是因为这个人和这个人的母亲,所以他自己的母亲和他自己才会被李家所遗弃。他才会像野狗一样流落在街头。
李坏双拳紧握,尽力让自己说话的声音变成一种最难听最刺耳的冷笑。
“原来你就是李大少爷,我的确很想见你一面,因为我实在也很想问问你,你为什么不能去替李家接这一战。”
李正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李坏,然后慢慢地从狐裘中伸出他的一双手。
他的一双手已经只剩下四根手指了。
他左右双手的拇指、食指、中指都已被人齐根切断。
“我十四岁的时候,就认为自己已经练成了李家天下无敌的飞刀。”
“你,也经历过十四岁的阶段,你当然也知道一个年青人在那个阶段中的想法。”
“等到我知道我那种想法错了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那时候,我一心只想替我们李家捞一点能够光宗耀祖的名声,想以我那时自以为已经练成的飞刀,去遍战天下一流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