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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事身子一缩,匍匐于地,忙道:“尊上,已查到沈寂之前往哪个秘境,我们的人正赶去,不出意外今日下午就能有消息……”

  “不用。”江巍手一抬,冷笑着打断,“不用再找沈寂之了。”

  景赤和管事下意识抬头,面上都有不解之意。

  江巍也没解释,他没有和属下解释的必要。

  他深吸一口气,直接交代管事:“你传我令,将我魔族各地栋梁召回,让他们三日内全部撤回暗渊。然后——”

  江巍手扶上窗台,手背黑筋暴起,望着魔林的方向,一字一句道:“毁魔林枯井,关死暗渊!”

  他被那两个闯进暗渊的小贼摆了一道,动了隐在玉清派的魔族卧底。

  道玄那抠门老贼精明得很,怕是很快就能察觉到异样。

  再加上失踪的冉慕儿,终究是个隐患。

  合欢宗的掌门,和道玄私交不错,江巍有些怕。

  成功近在眼前,他不能冒险。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江巍打算先撤了再说。

  只要魔宴之事成了,整个九州大陆,早晚都是他魔族的地盘!

  又交代了一通,江巍转身离去:“我去看看巧巧。”

  江巧巧一夜未睡。

  她坐在她娘的床前,手有一下没一下轻拍江夫人的胸口,助娘亲安眠。

  但她却在出神,想着寿宴上的事。

  那句‘江巧巧非江家女,江巍与魔勾结,偷走了菩提塔’一直在她脑海中盘旋,令她分外不安。

  江巧巧自然信任爹娘。

  她能感觉到,爹娘有多爱她,世上再也没有比爹娘更爱她的人了。

  她怎么会不是爹娘的女儿呢?

  只是,只是。

  江巧巧很清楚,寿宴上的闹剧,定然是沈师兄他们一手促成的。

  沈师兄说不会破坏她娘的寿宴,但他终究食言了。

  为什么?

  沈师兄他们为何要这么做?这么说?

  江巧巧自小生活在江家,她比谁都清楚,她爹娘肯定不会是魔。

  那些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明明冉慕儿才是魔族之后啊。

  沈师兄怎么会愿意和冉慕儿同流合污?

  其中定然有误会,怕是那个冉慕儿使了什么计,令沈师兄误解。

  江巧巧很想和沈师兄解释,解释她爹爹不是这样的人,她江家是清白的。

  而且她担心沈师兄被魔族所骗。要是一不小心,沈师兄踏入万劫不复之地,入了魔,那就糟了。

  但现下,她也不知道沈师兄和那个简欢去了哪里,她娘又病重,她不能离开……

  江巧巧越想越慌乱,望着窗外朦朦胧胧的晨光,坐立难安,急得眼角微湿。

  正当她六神无主时,门外传来下人恭敬的请安声。

  她爹回来了!

  江巧巧面上一喜,霍然起身,身如轻风,朝门口飞去。

  嘎吱一声,房门被推开。

  江巍带着一身风尘仆仆,跨过门槛,随手关上房门,走了进来。

  “爹!”她轻轻一唤,搀上江巍的手臂,忙不迭地问,“爹爹,怎么样了?冉慕儿那边可有盘问清楚?她是如何混进来的?有同伙吗?她的那些同伙呢?”

  江巍的视线在江巧巧脸上扫了下。

  心中冷哼一声。

  原来如此,他女儿怕是早就发现了魔原石的踪迹,结果却帮着外人瞒了他。

  那沈寂之和简欢驱使的风,怕就是他这个女儿给的!

  江巧巧喜欢沈寂之,江巍一直都知道。

  这些年,他待这个女儿不薄啊,结果出了事,她却胳膊肘往外拐。

  到底不是他江巍正宗的女儿。

  哪怕换了一身新血肉,内里依旧有着穆家女的劣性,人的恶根,令魔厌恶。

  江巍脸上浮现一丝安抚的笑:“巧巧,你问这么多爹也回答不过来,一个个问,别急。”

  江巧巧也反应过来,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爹爹,对不起,是女儿失态了,女儿只是担心……”

  江巍伴着江巧巧朝内室走去,低首看着江巧巧,闻言伸手,慈爱地拍了拍她的头。

  只是,倏然之间,他手中黑色魔气一闪,江巧巧的话语声便蓦然一停。

  江巍松手。

  女子纤细的身段没了支撑,软软地往地面倒去。

  脑子被魔气重击,一时之间,江巧巧疼得神魂都在颤。

  她喉间不住发着痛苦的呻吟声,双手抱着头,在地上扭动挣扎,一双眸夹杂着茫然、骇然,不敢置信地看着居高临下的江巍,努力地往外吐着字:“爹,你,你,你……”

  “我这一击,寻常元婴期修士早已神魂俱灭,她倒还能清醒着。”江巍像观察着一只死狗那般,看着江巧巧的一举一动,语气还带着几分欣赏,“到底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变异风灵根。”

  闻言,床上病重的江夫人睁开了双目。

  她掀开被子,起身走近,目光落在江巧巧身上,带着几分复杂之色。

  再怎么说,巧巧虽不算她女儿,但也是她当年十月怀胎生下的。

  江夫人朝江巍福了福身,问:“尊上,怎么今晚就……”

  “魔原石已进魔城。”江巍一掀衣摆,半蹲在江巧巧面前,手爱惜地抚上江巧巧的脸庞,那张刚正不阿的脸,在初起的晨曦下,显出几分令人发憷的阴森之色,“一切都备好了,就只剩下你了,巧巧,我的女儿……”

  檀香飘悠的房内,地面铺着柔软的地毯,温暖舒适。

  但江巧巧却冷得发抖,不住哆嗦着。

  话音落下,江巍的手毫不怜惜地盖上江巧巧不解不甘的双目。

  江巧巧彻底晕死了过去。

第123章

  三日后,魔城最繁盛热闹的街道。

  沈寂之一身黑色劲装,不急不缓地走在魔来魔往的魔群间。

  少年清冷出挑的五官被掩盖在浓妆艳抹之下,黑色眼线高高挑起的双目,在魔群中四处轻扫。

  不过片刻,沈寂之便找到了目标。

  一名肥头大耳的魔族男子,正挺着大酒肚,打着哈欠混在魔群中。

  他的腰间,系着个沉甸甸的荷包,随着他的步伐,一荡一荡。

  沈寂之垂眸,身形灵活地在魔群中穿巡,人便来到了酒肚魔身后。

  他长腿一迈,人如轻风般飘过去,经过酒肚魔时,骨节分明的手微动,沉甸甸的荷包便像枝头掉落的苹果,精准地落在他的掌心。

  沈寂之收手,面无表情地越过酒肚男,很快便消失在涌动的魔群中,朝一旁石阶上百无聊赖等着的黑衣少女走去。

  少女和他一般,有着一头脏辫,同款浓妆艳抹的脸,高高挑起几乎要飞到天上的眼线。

  觑见他,简欢眼睛一亮,蹭地一下站起来,朝他奔去:“如何,搞到了嘛!”

  她顺着惯性往前,也没收势,任由自己投进少年的怀里。

  沈寂之眉眼舒展开,伸手半揽住简欢的腰,另外一只手将荷包递给她,眉轻轻一挑:“当然,偷个荷包而已。”

  有什么难的。

  简欢眼睛四下扫了扫,索性借着沈寂之的遮挡,扒开荷包,将里头的魔晶倒到自己的荷包里,拉着沈寂之,朝不远处排着长龙的队伍跑去:“快,我们去找尹,就快排到他了!”

  两日后便是魔宴。

  先前在暗渊大牢时,她和沈寂之尹遇声,都听到了魔使大人说的那番话。

  魔宴上,魔族会当众烹饪谷前辈和羽长老。

  他们三人都心知肚明,这句话,是对他们说的。

  这魔宴,也是专门为他们而设,引他们前去。

  这是明晃晃的阳谋。

  但没有办法,他们不得不去。

  虽已经给谷山前辈服下了地果丹,但谷山前辈伤势重,一时半会也很难恢复到最佳状态。

  单靠谷山自己,定然无法顺利脱身。

  暗渊都来了,魔殿自然也要闯上一闯。

  反正三人都做了最坏的打算,最差的结果,不就一个死吗。

  但魔族是真的不是人啊。

  话说的那么好听,说设魔宴,迎万魔参宴。

  简欢当时听到的时候,还以为是免费去的。

  结果今日魔影卫在街上设摊卖出入令牌,才知道这参加魔宴,是要花钱的!

  一千魔晶一个出入牌。

  简欢和沈寂之身上都有不少灵石,但魔晶是真没有。

  尹遇声倒是有个几百颗,但离三千魔晶还差得远。

  怎么样才能短短时间凑够三千魔晶?

  沈寂之第一时间给出了最佳方案,并付诸了实践。

  半炷香后。

  三人顺利买到魔宴令牌,一路避开众魔,拐入一条远离城中心的偏僻街巷。

  任何空间阵法和空间灵器,都要依托原有地形搭建。

  比如山洞的岩壁、墙角壁、房间等。

  街巷之中,有一处废弃的院落。

  从暗渊大牢溜出来后,这几日,他们便暂时将空间碗搭在这,住在空间碗里。

  尹遇声离沈寂之三步远,并排往院落的方向快步行进,言语中带着几分沉思:“近日魔城中,似乎多了好些魔。”

  简欢懒懒地趴在沈寂之背上,有些困倦地打着哈欠。

  这几日,她一直在画符,几乎没怎么闭过眼。

  听见尹遇声的话,简欢睁开双眸,侧过头:“应该是魔宴的缘故?”

  “也有可能。”尹遇声温声道,“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方才我排队买令牌时,听见前后有魔在闲聊,说她家中多年未归,为魔尊效力的弟弟昨夜回来了。”

  沈寂之两手搭着简欢柔软温暖的腿弯,保证她不会滑落,安静听着。

  听到这,他开口分析:“为了魔宴,江巍调回了一批魔?”

  “或者。”简欢顺着沈寂之的话往下猜,“九州有人察觉到了江巍的异常!”

  说到这,简欢明显有些小兴奋,她抬高头,亲昵地搂着沈寂之的脖颈:“我们一直无法确认掌门的立场,但若他是好的,我们那一手说不定让江巍露出了马脚。掌门定然会有所行动,江巍这才会遣回一批魔!”

  “还有慕儿。”提到妹妹,尹遇声语气难掩担忧之色,“她若在江夫人的寿宴上逃离了,定然也会——”

  轰隆隆——

  轰隆隆——

  忽而,有巨响从天边传来,震耳欲聋,直接压过了尹遇声的说话声。

  脚下地面跟着震动不止,四处墙壁房屋颤动着,粉尘泥土扑簌簌往下掉落。

  原本安静的街巷里,不住有魔从家中跑了出来。

  一时之间,此处魔声鼎沸。

  有魔惊慌失措,几近破音地道:“这是……雷声?!”

  “别乱说!”另外的魔大声呵斥,雷电对他们来说,是非常可怕的存在。这也是为何,简欢最近一直在画雷电符,“天道宽待我魔族,暗渊从不打雷,哪里的雷声一说!”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方向——”有魔指着天,不确定地道,“前几日有九州人闯进来,似乎就是那个方向。莫不是,又有人闯入?”

  废弃的院落之中,简欢三人站在杂草丛生的庭院,仰头往天边看去,面色皆不太好。

  院外胡乱猜测的魔族人修为低,他们感受不到。

  但简欢三人可以。

  特别是简欢。

  她本就是符师。

  她能隐隐约约感觉到,方才的动静,是暗渊出入口的阵法被毁,发出的声响和波动。

  果不其然,像是印证她的猜测似的。

  大批黑色魔影从城外朝城内飞涌过来,像是刮起了一阵黑色旋风。

  风中传来魔们幸灾乐祸的桀桀笑声。

  “哈哈哈,终究是我们魔族快了半步!”

  “多亏尊上早有准备,否则我等性命不保!”

  “魔神千秋万代,尊上圣明!”

  “魔神千秋万代,尊上圣明!”

  “……”

  掷地有声的口号,从黑色旋风而起,刮向魔城中的每一条街巷。

  不过片刻,这句口号就像是一簇簇火苗,点燃了整座城池,彻夜不熄!

  猩红色的月光落在简欢的面上,女孩纤长的睫毛颤了颤。

  她刚刚还有点期待,期待九州那些掌门能及时赶到,她和沈寂之,和尹遇声,也许就不用独自面对两日后的鸿门宴。

  但冥冥之中,像是注定一般。

  这一劫,终究要他们自己渡,他们,避无可避。

  今夜九州,也是月光皎洁的夜晚。

  江府后院,一大片白墙轰然倒地,露出前方波光粼粼的湖面。

  四周树木悉数被拦腰砍断,树干枝叶横倒在四处,一片狼藉。

  月光倾泻而下,将站在倒塌白墙前的一众人影拉得老长。

  这群人中,当头站着的三人是玉清派掌门道玄、合欢宗宗主、南尘仙岛岛主。

  后头的人,大多都是各派的峰主长老。

  此刻,众人望着面前的场景,纷纷静默不语。

  道玄青衣随风摇摆,目光落在碎瓦断壁上,长叹一声:“终究是晚了。”

  合欢宗宗主蹙着眉,几近咬碎一口白牙:“没想到,江巍这个捉魔人,居然才是魔!我们这些年都被他骗了!岂有此理!”

  她接到梅尼师妹和银渊师弟的禀报后,看过冉慕儿的玄天镜,便第一瞬间喊道玄他们来合欢宗商议。

  对冉慕儿玄天镜中展示的内容,他们也是半信半疑。

  冉慕儿是穆家女,魔族之后。

  他们自然不能轻易相信。

  只是菩提塔丢失一事至关重要,冉慕儿在江巍夫人的寿宴上,提起菩提塔之事,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各门派掌门长老都意见不一,最终还是匆匆赶来的道玄开口,说想知是真是假,试试便知!

  他们调派了人手,从各地镇抚司提了些魔过来,人手一只魔,想看看,江巍的后府,是不是真的有只有魔能看见,能进去的魔林枯井。

  结果才秘密潜入江家,就发现了不对!

  偌大的一个江府,空旷得宛若一座死城。

  只留下几个一问三不知的老人家,江巍不在,江巍的家人下属也都不在。

  几人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忙带着魔直直闯到后院,留给他们的,只有轰隆一声巨响。

  整片嫁接过来的魔林枯井尽数化为粉尘,消失在世间。

  而匆匆赶来的九州众人,甚至没能踏进魔林中,没能和魔族人交上手!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眼下该如何?”人群中有人问道。

  道玄闻言,望着远方被晚风吹得涟漪阵阵的湖面,道:“魔族拿走菩提塔,定然有什么大动作。但现下暗渊入口被毁,我们无从进入。眼下,我们只能着手清缴江巍的残余势力,并……做好正魔大战的准备。”

  道玄面有忧色,越说越轻,落下最后几个字后,当先转身离去。

  谷山师弟和羽青已经有一阵子联系不上了。

  看冉慕儿玄天镜上和简欢那弟子聊天的内容,他们估计都已混入了暗渊。

  如今,连沈寂之和简欢也进去了。

  但愿……他们能阻止魔族的行动,拿回菩提塔。

  不然,九州即将迎来大劫。

  话说回来,这两个弟子,怕是当初就有怀疑。

  那时沈寂之来找他问谷山的行踪和菩提塔的事,大概就知道了这些事,来试探他的。

  只是当时,道玄没将谷山和羽青的行踪告诉他们,选择了隐瞒。

  简欢和沈寂之,在他眼里还只是刚出茅庐的小孩子,这种大事,告诉他们反而可能会坏事。

  身为掌门,道玄很难全然相信他人,说话向来说一句藏一句。

  所以,他们也不信任他,怕他和江巍有牵扯,才独自潜入江家,前往暗渊。

  想到这。

  道玄有些挫败,离去的背影,落寞而萧瑟。

  空间碗里,一条碎布帘子悬挂在中间,将碗里分成左右两边。

  左边,尹遇声将这些日子赶时间炼制的各种丹药分成三份,拿了两份起身,停在帘子后,问:“我能进来吗?”

  里头传来简欢的声音:“进!”

  尹遇声掀开帘子走过去,将丹药依次交给简欢和沈寂之。

  “正好。”简欢停下画符的手,在芥子囊里掏了掏,拿了沓符纸出来,“尹师兄,给你的。明日魔宴也不知会发生什么,大家到时见机行事,各自保重吧。”

  沈寂之正坐在简欢对面擦剑,闻言抬眸,下巴对着尹遇声朝桌底下努了努:“这些,你的。”

  那里,垒着一堆整整齐齐的法器。

  有攻击类的,防御类的,逃跑类的,各种各样。

  尹遇声心中微暖,作揖道:“多谢沈兄,多谢师妹。”

  “客气,大家各取所需罢了。”简欢摆摆手,闷头继续画符。

  暗渊如今无法进出,他们只能靠自己了。现下多画张符,明日魔宴上的胜算就能多一分。

  灵器给出去后,沈寂之也不再管尹遇声,兀自低头擦剑,并暗暗运转剑诀心法。

  一时之间,周遭静得落针可闻。

  尹遇声站在桌前,没人搭理,轻咳一声,些许尴尬:“沈兄,简师妹,我……”他张了张嘴,似有些难言,“我有话想对你们说。”

  沈寂之:“说。”

  尹遇声:“……”

  尹遇声看看下笔如有神的简欢,再看看一脸冷淡,恨不得让他赶紧滚的沈寂之,长吐一口气。

  他怕明日之后,有些话就没机会开口了。

  总不能留下遗憾。

  尹遇声理了理玉清派的白色弟子袍,恭恭敬敬朝两人作了揖,声音含着歉意:“沈兄,简师妹,我尹遇声在这郑重向你们道个歉,为两件事。”

  简欢笔走游龙地将最后一笔画完,停笔抬头,一脸孤疑:“两件事?”

  尹遇声对不起他们的,不就一件吗?

  她瞥向对面的沈寂之,想寻找认同。

  结果对面的人,却低了低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像是……心虚?

  简欢:“??”

  “嗯,两件。”尹遇声字字清晰,“第一件,当年在渔仙城,我隐在身后,趁你们破阵出来时,敲晕了你们,想抢走地果灵。”

  简欢将符笔放下,往椅后一靠,听着尹遇声的话,目光却落在不曾抬头的沈寂之身上。

  他侧脸精致清冷,看起来一派怡然自得。

  但鸦羽似的睫一直在轻颤,剑鞘都擦了好几遍了,还在擦。

  不对劲啊不对劲。

  “第二件,我和你们一起去莲方秘境,是想趁机再次偷走地果灵。”尹遇声苦笑,“我以为你们会把地果灵带在身边,便趁你们休息时,在附近放了迷魂香。待你们熟睡后,搜了你们的芥子囊,却并未发现地果灵的踪迹。”

  简欢和沈寂之齐齐抬头,视线如刀地飘向尹遇声。

  简欢:“你居然搜了我的芥子囊?!”

  尹遇声拱拱手:“抱歉,简师妹。”

  简欢揉揉眉心,突然问:“迷魂香有何用?”

  尹遇声答道:“迷魂香能激出人内心深处真正所想之事,令人做美梦……”

  沈寂之眼都不眨地打断:“你既如此想要地果灵,之后为何不再出手?”

  尹遇声停顿片刻,道:“和你们相处一段时日后,我觉得,若我抢了你们的地果灵,我们之间恐怕要不死不休。这非我所愿,我的目的从始至终只是报仇,而不是与人结怨。但若我需要时,再花灵石找你们买,你们定然也会给,所以……”

  尹遇声点到为止。

  简欢:“……”

  沈寂之:“……”

  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此番话一出,我心下畅快许多。”因为已经想好了最坏的结果,且接受了最坏的结果,尹遇声的目光变得格外坚定,“沈兄,简师妹。若明日,尹某不幸殒命,而两位平安离开,还请两位,替我稍稍看顾一下穆儿和药婆婆。此恩,尹某来世再报!”

  尹遇声稍有哽咽,他再朝两人作了作揖:“今晚你们定然也有许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

  留下这句话,尹遇声匆匆离开。

  ……

  碎花帘子被掀起,又被放下。

  帘摆悬在空中,像晾在竹竿上的被单,在风中飘扬轻舞。

  简欢就盯着帘子上的蓝色碎花,大半身子靠坐在椅子里,安静地半仰着头。

  沈寂之将剑擦好,轻轻置于桌面,然后起身走过去,半蹲在她面前,低声问:“手酸吗?”

  不待她回答,他修长如竹的手已伸了过去,牵起简欢画符的右手,替她揉着手腕。

  简欢回过神,收起被尹遇声带起的不安,睫毛往下一扫,目光落在沈寂之脸上,就问:“哎,沈寂之,你的美梦是什么?”

  沈寂之远山眉轻佻:“什么?”

  简欢双眼微眯,将腿放下,弯下腰,凑近沈寂之,目光炯炯有神:“尹遇声说的迷魂香啊,我想起来了,那夜我梦见我成了九州富婆,躺在灵石堆睡觉。而你说,你梦见有人一直催你还债?”

  “你内心深处所想之事,怎么可能是一直被催债?”简欢言之凿凿,“你肯定骗人!”

  沈寂之回望着简欢的视线,语气平静地承认:“是。”

  简欢好奇:“你梦见了什么?”

  他有一下没一下揉着她的手,拖长腔唔了声:“你真想知道?”

  “当然。”简欢轻踢他一下,笑骂道,“快说!”

  沈寂之拉了下简欢,她人便往下更低了些。

  他抬高头,凑在她耳边,好看的喉结,随着他说话时轻轻颤动:“破庙残墙,巫山云雨,和、”他顿了下,清冷的音线低下来,“你。”

  简欢:“……”

  简欢立马就推开了他。

  沈寂之身形晃了晃,依旧蹲得挺拔,面色镇定,语气平平:“你让我说的。”

  “沈寂之!”简欢莫名红了脸,指着他,手指颤啊颤,“你那时居然就……”

  就对她有那种心思,她憋了憋,憋出两个字,“禽兽!”

  沈寂之:“。”

  之后那些年,其实还有更离谱的梦。

  不过没必要再和她说就是了。

  沈寂之索性承认,一脸淡定:“嗯,我是。”

  剑修,敢作敢当。

  简欢:“……”

  刚刚低落的心情莫名好了不少,简欢瞪他一眼,拿了符笔,打算继续画符。

  但她看了看手中沈寂之当年送的符笔,又想了想,没忍住,嘀咕:“原来你对我是见色起意,啧,男人啊。”

  她还以为,是共同贫穷下的惺惺相惜呢。

  闻言,刚想起身的沈寂之微微一怔。

  桌边烛光温润,笼在啧啧摇头的少女脸上。

  他静静地打量她片刻,突然间轻唤:“简欢。”

  简欢:“嗯?”

  “我一开始也,不敢相信,难以接受。”因为在权衡词句,沈寂之说得很慢,“直到方泉宝殿的那一个晚上,我整理了很久的书。”

  简欢下意识停了笔,低头看他。

  少年的眸中,带着些许回忆之色,似乎能透过时光的迷雾,看向三年前,在一地凌乱的书堆间,将书一本本捡起抚平的那个自己:“然后我发现——”

  他顿了顿,“简欢,早就不对了。”

  “若当年,拿着婚书来找我的不是你,是其他任何一个女子,出于报恩,我也会让她们住我那。但我不会回去。”沈寂之半蹲在她面前,仰头定定地看着她,“我会住在炼器堂,甚至随便找一处空地,也不会回。”

  “但我那时,能回的每一天都回了。”沈寂之眼轻轻弯了下,那张面无表情以至于看着格外冷漠的脸,一下子变得柔和,“在我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前,我的双脚,似乎就已经背叛我,朝你走去了。”

  抓着笔的五指莫名一松,砰地一声轻响,符笔掉落,骨碌碌地朝桌沿滚落。

  沈寂之的视线依旧在简欢那,手却精准地一伸,接住符笔,抬手递给简欢。

  简欢看看那支符笔,眨了眨眼睛,没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