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朝后看去,刚想交代沈寂之。
结果,原先还在那的沈寂之早已消失,往小安酒楼的方向去了。
大哥:“!”
小安酒楼一片狼藉,杯盏碎片掉落一地。
还好楼里建造之初有用特殊阵法加固,防客人打架,内里建筑虽坏了不少,但不至于塌楼。
沈寂之到的时候,还没进门,一个人影就当面朝他砸来。
他脚上一点,避了下。
那人被砸到门梁上,带着‘小安酒楼’的牌匾一起,狠狠被拍在门口的地面上。
沈寂之看也不看,直接闪进门内。
觑见大堂里的情形时,他松了口气。
几个彪形大汉身上带血,昏倒在地上。
一旁,镇抚司的弟兄们灰头土脸,抓耳挠腮地看着简欢,想去抓又不敢去抓。
刚刚那个被摔出去的就是他们的人。这姑娘喝醉了,谁上去靠近她,她就揍谁。
而简欢自己,看着倒还挺悠哉的。
她高高坐在梁间,捧着壶酒,喝一口,低头睨他们一眼,砸吧一下嘴,再喝一口,再低头扫他们一眼,然后便兀自发笑。
一只脚还在空中,荡呀荡。
没事就行。
沈寂之身形一动,飞上房梁,朝简欢直去。
一旁镇抚司的人见状,忙大喊:“郎君小心,莫要靠近她!她现下谁都不识,你——”
结果话未说完,那郎君已安然无恙地到了姑娘近前。
一时之间,堂下众人面面相觑。
简欢坐得不太稳,身形晃晃悠悠。
沈寂之扶住她,视线在她身上扫过,轻声问:“简欢,你还好吗?”
简欢盯着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歪头看了看他,忽而眯着眼凑近。
醇香的酒味扑面而来,酒气氤氲的眸在他脸上扫来扫去,柔软的碎发无意间擦过他的眉、他的脸,痒的沈寂之睫毛不住地颤。
他下意识屏息,动都不敢动一下。
简欢努力辨认了一会儿,突然间整个人毫无防备地朝他栽去,吃吃地笑:“沈寂之……”
沈寂之顺势抱住她,莫名怔在那。
堂下闹哄哄的,似乎不少人正在冲着他们俩喊些什么。
可他清晰听见的,只有她的这三个字。
沈寂之低头,望着怀里脸红扑扑的女孩,指腹微颤地轻轻碰了下她的脸,声线在抖:“你,知道我是谁……”
简欢仰起头,奇怪地道:“为什么不知道,你是沈寂之啊。”
沈寂之与说得理所当然的简欢四目相对,突然间整个人像被抽空一般,清冷的五官罩上一层颓然,似被乌云遮住的月。
……他错了。
找她的路上想了很多,但都没有这一刻,意识到他到底错得有多离谱。
不管他准备地再如何精美,总归都是在骗她的前提下。
他对不起她今晚这一抱,和这一声‘沈寂之’。
少年那双浅褐色的瞳孔中,琉璃慢慢碎了一地。
简欢盯着他瞧了片刻,好奇地贴近去看他的眼睛。
里头好像有很多闪闪的小钻石片哎。
沈寂之侧了下头,避开。
他闭上眸,伸手将简欢死死抱紧,脸埋在她肩后,苍白的唇不住抖动,喃喃:“简欢,对不起……”
简欢挣扎了下也没挣扎开。
他的乱发挠她脖子痒痒。
酒壶被卡在两人间,她努力解放出自己的双手,有些烦躁地把他散落的发,在他脑袋顶上胡乱扎了个揪。
第104章
平静片刻,沈寂之抱着简欢落地。
镇抚司的大哥走了过来,看看也是熟面孔的简欢,就叹了口气。
大哥指了指昏迷的七人,道:“按惯例,你师妹得跟我们回一趟镇抚司,做一下口供。”
沈寂之淡淡地瞥了眼那七人,再扫了扫怀里还在咕噜噜喝酒的简欢,道:“等她明日清醒,我再和她过来一趟如何?”
镇抚司大哥想了想。
这两人都是玉清弟子,而且为人是信得过的。
他颔首,刚想说也行,便见到被少年抱在怀里的姑娘放下酒壶,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少年的脸。
大哥看见这一幕,莫名脸热,明明戳8的不是他的脸,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但那少年却没事人一般,面上依旧清冷,声线却极温柔:“怎么了?”
“我没有乱打人。”简欢指了指七人中的矮胖子,轻哼,“他骂我臭i婊i子。”
沈寂之一顿,眸光深深地望向嘴里被插了好多筷子的矮胖子,眼微眯,淡扯了下嘴角:“其他人呢?”
“那个,想摸我手。”简欢一个个指,“其他五个想把我锤成肉饼。”
沈寂之看向大哥。
大哥抓了抓脑袋,想了下,道:“我们镇抚司会先把七人带回去关押,但还是要等你师妹醒后过来说清楚……”
现下这小姑娘还是醉着呢,说出的话总是不作数。
沈寂之轻轻颔首,表示知道了:“那我带着她先回门派了。”
离去前,无人注意到,七根像猫毛一般的小线条从沈寂之空出的一只手中,朝昏迷在地的铁锤七七人飘去,无声无息地融入他们的血肉。
先前简欢闭关,沈寂之出门在外赚钱还债之时,时常会捡些零散东西。
就像先前给她做符笔的狼毛,这猫毛一样的线条也是,是一种有毒植株的毛。
此毛只对金丹以下的低阶修士有用,能融入他们的血肉,用一个月时间在他们的丹田内生根,一个月后毛长满人浑身,痛痒难耐,生不如死。
要治,就得挖了丹田。
号称三杯醉倒金丹的灵酒果然有点东西。
像是鬼压床一般,简欢愣愣地盯着夜色中朦朦胧胧的床帐,一边努力挪动沉重的四肢,一边在尽力回忆。
她记得她去了小安酒馆,点了酒,想了好多平日从未去想过的事。
好多,她和他这些年经历的事。
他要低头弯腰才能进来的破旧小木屋,渔江城提取灵根的邪阵,莲方境千年前的那些前辈,那个比试终战前刮风下雨的夜,宁漳城的鬼鱼王……
最后,简欢不得不承认,此事最让她生气失望的,居然不是他不及时还十万灵石,而是他的欺骗。
她真的,完蛋了。
之后再发生什么,简欢就彻底记不清了。
四肢渐渐苏醒,她揉了揉昏昏沉沉的太阳穴,一手半撑着,从床上坐起来。
熟悉的床被,靠墙那侧还叠着几本修炼的书。
很显然。
她现下在家,在她的床上。
她自己回来的?还是?
简欢刚这么想,就听见一个微哑的声音从安静的房内凭空响起:“简欢,你醒了?”
简欢下意识从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床帐被放下,房内有微风,材质柔软的纱幔跟着轻晃,像夜晚泛着涟漪月光粼粼的湖面。
朦朦胧胧中,能看见窗的位置矗立着个人影,就像一颗树。
沈寂之朝床边走了几步,又停下,低低地问:“你现下想见我么?”
不想他就走了。
让她现下先好好休息。
刚想问他酒馆里发生了什么的简欢:“……”
虽然是她说不想见他的。
但他这话一问,难道她还能有第二个答案不成?
说她想??
简欢本来就气他,现下他这话一说,一口气更是堵在心口,烧得慌。
她咬咬牙,一字不发,视线在床内飘来飘去,忽而捂着肚子,有些难受地闷哼了声。
沈寂之蓦然抬头:“你怎么了?”
虽他先前没看出她有受伤,但她和铁锤七打斗的时候,他不在,不确定她有没有被他们伤到。
简欢没说话,只捂着肚子抽着凉气,似在勉力忍耐。
沈寂之不再迟疑,身形一晃,掀开床帐。
他顺势坐在床边,望着曲着双膝,抱着肚子,脸埋在膝间,发出痛苦呻i吟的简欢,当机立断伸手要去抱她:“我带你去药婆——”
简欢藏在暗处的眸一凛,在他倾身过来时,左手成拳,灵力汇聚,猛地朝他小腹抡去!
拳砸过来时,沈寂之的视线微凝,意识过来,很快就轻轻松了口气。
他没有任何反抗,甘之如饴,浑身放松地像是在泡澡。
少年的身子就这么飞出了床帐,咚地一声砸在了地上,滑行了几步。
简欢这一拳,并未拼尽全力,但也不轻。
沈寂之一时之间躺在地上起不来身,人不住地咳。
简欢收拳下床,揉揉肩按按掌,疏通筋骨,斜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怎么,不打算还手?”
沈寂之手撑在地上,捂着小腹站起来,一张脸苍白得没有血色。
他看向她,摇头:“没事,也不疼。”
简欢:“……”
简欢一脚踢了过去!
又是咚地一声响,沈寂之发出闷哼,但依旧说:“还好,不疼。”
“不疼?”简欢看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笑了,趁他起来前,过去抓住他的腿,浑身灵力涌动,挥着他就砰砰砰往地上砸,像挥着打地鼠用的锤子。
不知砸了多少下,她手都酸了,还能听见沈寂之硬撑的‘不疼’两个字,索性直接双手举起他,把他往窗外狠狠一丢!
哗啦一声,金丹期的灵力和金丹期剑修的身子,将一整面木窗悉数化成齑粉。
外头的天已蒙蒙亮,雾蓝色溢满一整片天,天的东边比其他地方都要亮,第一缕晨光就藏在后头,蓄势待发。
沈寂之躺在树前的地上,鲜红的血不断从唇角溢出来。
他浓密的睫羽在眼下洒落一片阴翳,躺在那,像一只自愿被挖眼睛砍耳朵来赎罪的狼。
简欢望着那扇支离破碎的窗,和地上不住呕血沈寂之,眸光一顿,一下子就泄气了。
她就说沈寂之是大傻子。
他说点好活讨饶不好吗?非得嘴欠。
简欢深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她瞄了眼外边努力了好一会儿,都爬不起来的人,瘪了瘪嘴,从芥子囊里掏出瓶丹药,扔到他身上。
沈寂之一愣,看向她,声音虚弱地拒道:“……不用,也不是、很疼。”
说完伤势碰到地面,就倒吸了口凉气。
简欢呵呵两声,走过去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让你吃就吃,天亮前把话给我说清楚。”她指了指天边,“天亮前没解释,就不要再解释了。”
沉默片刻,沈寂之说了声好,也没吃简欢给的丹药,而是拿出自己的,吃了一粒。
虽吃了丹药,伤势恢复了些,但人还是虚弱,走路时步伐微晃。
简欢看见:“呵呵。”
沈寂之:“……”
卧房里很是狼藉,木窗那破了个洞,木片木屑落了一地。
风从大破窗吹进来,吹得房内嫩黄色的床幔舞动不止。
沈寂之从窗那跨进来,视线在房内一扫而过,落在简欢身上,抿了抿唇角。
简欢回望他的视线,不明所以:“让你解释,你看我干嘛?”
顿了顿。
沈寂之冷静地道:“你能,换个位置坐么?”
“?”简欢,“凭什么?”
沈寂之轻咳:“和我的解释有关。”
简欢看了看他,再扫了扫周遭的一切,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闻言站起来,拉着椅子换了个地方,结果椅子还没放好,就听见沈寂之说:“这里也不行。”
简欢额角一跳一跳,努力心平气和地向他请教:“……那我能坐哪?”
他指了指墙边:“那。”
简欢:“……”
简欢握了握拳,看了看他脸上的伤,还有头上那个离谱的不知道怎么来的揪,吐出一口气,拖着椅子认命地在墙边坐下。
沈寂之转身,深一步浅一步地在房内走着。
他一手拂过,五色灵力席卷着屋内残留的木屑木片,将它们悉数送到窗外暂时放着,一手拿出剑,在房间墙上、地面上错落有致地轻敲。
最后一剑落下,简欢脚下的地面忽而轻轻震动。
嘎吱声此起彼伏,一个个木屉仿佛变魔术般,从地面,从墙边,延伸出来。
木屉里还有盒子。
沈寂之抬手轻挥,盒子被缓缓掀开,下一瞬,整个房间被流光溢彩的灵光笼罩。
比药王峰还浓郁的灵气挤在小小的房间里,几乎能溢出水。
五颜六色的灵果、灵丹、灵草、灵花像春日姹紫嫣红的花园,在简欢眼前像烟火般陡然绽放开来。
其他都不太认识,但地果,前几日刚吃过的金木果,她是知道的。
他的那个地果,没卖,原来是在这里放着啊。
简欢傻傻坐在墙边,不知不觉放下二郎腿,像丢了魂。
沈寂之走到唯一一个没有放灵果的木屉前,将里头放着的账本、笔、红泥,还有芥子囊取了出来。
他一步步走到简欢面前,蹲下,先把手里的芥子囊放她手心,条理清晰道:“里面是十万两千五百灵石,写那张字条的当日,我便在这里放了这个芥子囊。”
简欢看着他,轻轻眨了下眼睛,愣愣的。
沈寂之将账本翻到最后一页,道:“若是没问题,简欢,你得在这画个押。”
他的指腹对着末尾一行轻点,上头笔墨味还在,是今日下午他刚写的:沈寂之欠简欢十万两千五百灵石,已由沈寂之于某年八月十五还清。
简欢看着眼前这行字,听他娓娓道来,不知为何,眼眶莫名发热。
她都不敢抬眼看他,怕自己掉眼泪丢脸,就瞪大双眼,死死盯着那些字,喃喃:“沈寂之……”
沈寂之嗯了声,垂着眸:“有问题?”
简欢说不出话,只是摇头。
沈寂之将红泥往她的方向递了递。
简欢吸了吸鼻子,鼓了鼓腮帮子,伸出大拇指在红泥里重重按了下,然后在账本上印下一个清晰无比的大拇指指印。
沈寂之见此,唇角轻扬,将账本妥帖收好。
窗外晨光破晓,将天边云染得金黄。
光从大开的木窗倾泻而入,光柱被拉长,里头细小的灰尘轻柔飞舞,和满屋流光溢彩的灵果交相辉映。
“简欢,对不起。”沈寂之看着她,声音很轻,微颤,“骗你是因为我……害怕。”
怕她不喜欢他,怕他还了这钱,羁绊没了,他们就散了。
他沈寂之从未怕过任何事,就此一件,仅此一件。
一滴泪像檐上掉落的雨滴般滑落,滑落刹那,把简欢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刚想伸手趁沈寂之没发现的时候抹掉,结果他手已经伸了过来,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骗你是我不对,这些灵果当赔礼行不行?”
“还有,我们之间账清了。”沈寂之仰头,琉璃眸里只有她一个人,声音低低的,“我再问一遍。简欢,我喜欢你。你觉得,当你道侣,我还合适吗?”
第105章
简欢低下头,努力想要看清沈寂之的脸。
但眼前在下雨。
像是在雨天,站在窗前往外看,雨帘朦胧了视线,青山藏在雾霭里,令人看不清。
可言语是清晰的。
胸腔中那颗又酸又涩猛烈跳动着的心脏,是清晰的。
且从来没有一刻,像现下这般清晰。
简欢一手抓住沈寂之给她擦眼泪的手,一手用衣袖粗糙地抹了把脸,努力止住哭声,想理智的,体面的,回答他的问题。
但见鬼的,怎么都止不住。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眼泪它自己就是要掉。
天呐,她上次哭得这么厉害,还是几年前在看忠犬八公那部电影。
简欢索性放弃,从椅子上一头扎入他的怀里,弄得蹲着的沈寂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双手抱住他劲廋的腰,把擦不完的眼泪鼻涕统统蹭他衣襟上。
沈寂之身形一颤,下意识伸手环住她,明白了她的答案。
他将下巴抵在简欢发顶,收紧抱着她的手,眉梢轻轻弯着。
半晌,简欢止住泪意,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刚想说什么,视线落在他头顶的揪上,破涕而笑:“你头发怎么弄成这样啊?”
沈寂之轻轻挑眉:“不应该问你?”
简欢讶异,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嗯。”沈寂之将昨晚酒馆的事和她说了下,道,“午后我们得去趟镇抚司。”
简欢哦了声。
两人没再说话,只静静抱着。
她把脸埋在他怀里,闭着眼,耳边是沈寂之沉稳跳动的心脏,一下又一下。
后屋峭壁悬崖间的山风从破了个大口的木窗灌进来,拂起两人的衣摆。
同是玉清的白色弟子袍,轻晃着,交缠着。
浓郁的灵气在空中流动,不知不觉溜进鼻间,混入四肢百骸,抵达心尖。
心里的嫩芽破土而生,一切焕然一新。
镇抚司的事情不多,该交代的交代完后,大哥就让两人回了。
简欢在符箓堂还有事,两人便在门派门口分道扬镳。
沈寂之到膳堂借了厨房,花了一时辰烹制晚膳,回家后,在‘一品灵树’下摆桌设宴。
怕灵膳冷了,他在桌上用五色灵力罩了一层,望了望天色,估摸着她应该会踩点到,便坐在一旁,闭目打坐。
灵树种在屋后,往前便是峭壁石崖,对面是秋日层林尽染的群山。
天边晚霞瑰丽绚烂,由浅渐深,深到浓时与落日一起,坠到山下了,天彻底变黑。
树上挂着个灯笼,这是沈寂之当时在宁漳城买来用的,他没扔。
红光笼在少年脸上,五官一如既往的出挑,但却带了抹惊心动魄的气息,像枝头刚熟的杏子,任人采摘。
忽而,沈寂之阖着的双目微动。
他睁开眼,喜色淡笼眉梢,矜持地起身。
刚往外走了几步,简欢便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觑见他,就是一笑。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藏仙楼买的玄天镜丢他怀里:“沈寂之,中秋快乐呀!”
沈寂之下意识接过,看了眼,愣了下,也道:“中秋快乐。”
两人落座,刚开始用膳没多久,简欢放在一旁的玄天镜便老是晃。
今夜中秋,有好多祝福消息,都是需要维系的人际关系。
简欢一边回复,一边和沈寂之瞎聊,比如是谁给她又发消息啦,对方有什么八卦,喜欢哪个师弟啦。
想了想,还特意给羽青长老发了一条,虽然最近羽长老都不回玄天镜。
她估计,羽长老应该是在忙宁漳城城主的事。
当时谷山前辈留了抹神识在那城主身上,目前羽青长老和谷山就忙着探查魔族在九州的各处暗桩。
沈寂之时不时往她碗里丢菜,偶尔给个反应表示他有在认真听,把她的碗堆得和小山似的。
……
月上柳梢,夜色渐深。
窗外,沈寂之在收拾残局。
窗内,简欢双手叉腰,站在破窗前,满脸心疼,懊悔地自我反省。
不应该拿他砸窗的。
呜呜呜她的窗。
沈寂之蹲在窗外,在废木堆里挑挑拣拣,拿了些能用的,起身对简欢道:“明日买些灵木,能修。”
简欢点头。
他看向她,很顺其自然地问:“今晚睡我那?”
闻言,简欢的睫毛轻颤了下。
她将叉着腰的双手放了下来,乌黑的瞳孔向他那一转,又垂下,看看地面,然后又抬起头,视线碰他一下,又收回来。
沈寂之将能用的残料堆到一旁,见状没催也没说什么,神情自若地等她的答案。
没想对她做什么,只是想和她待在一起。
她同意当然好。
不同意也没事,早晚的事,不急一时。
片刻,简欢说了声好。
想了想,又道:“你自己先回房,我晚点来。”
沈寂之:“嗯?”
简欢瞅他一眼:“我要换寝衣啊。”
沈寂之眼皮动了动,哦了声,闲庭散步地回他自己的房间去了。
忽略掉他险些迎面撞上树的话。
待他离开,简欢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站在窗前,明明秋夜风凉,但双颊却有些烧。
简欢想了想,低头抓了抓自己的衣领,往里瞧了眼。
嗯,她也不赖的。
她又想。
虽然清洁术很干净很好用,但她要不还是泡个澡罢。仪式感嘛。
正这么琢磨着,窗外枝头一荡,地果小人冒了出来,望着面前大破的窗,圆乎乎没有眼睛的脑子很是不解,大惊:“本果就打了个瞌睡,怎么一觉醒来你窗没了?!”
“人类的事,说了你们果子也不懂。”简欢把手放下,朝地果灵勾了勾手指,压低声音,“我问你,沈寂之把地果什么藏我房间这事,你知道罢?”
小人点了点脑袋,仰着头,居高临下:“当然,我的果子在哪我能不知道?”
“你。”简欢咬牙,“我和你关系这么好,总比你和沈寂之好罢,你替他隐瞒,却不告诉我?”
小人遥指沈寂之的房间,也压低声音:“他不让我说,我说了,他就要把我劈两半。”
简欢教它:“那你瞒着他偷偷告诉我呀。”
小人摇摇脑袋:“不不不,我们果子从不撒谎,答应的事定会做到,和你们人类不一样……”
“行了。”简欢打断它,“结你的果子打瞌睡去吧。”她转身离开,嘀嘀咕咕,“我还是去隔壁杂物间泡个澡罢。”
地果灵:“?”
磨磨蹭蹭半个多时辰,简欢抱着她的枕头,蹑手蹑脚地来到沈寂之房门外。
门开了半扇,她半躲在门边,先探进去一只眼睛。
房内,沈寂之穿着件月白色的寝衣,黑发用木簪束着,清冷又雅致,靠在桌前,手里拿着她送的玄天镜。
姿态带着些许闲散。
听到动静,他抬眸,目光精准地落在门口的简欢身上。
简欢站直,将枕头抱在怀里,大大方方走了进去,反脚将门给踢上。
胭脂红的寝衣,包裹着少女紧致诱人的身子,衬得肤色白皙的简欢,像出水芙蓉一般。
沈寂之的喉结不免动了下,眸像突然间阴云密布的天,一下子就暗沉了下来。
简欢看他一眼,走到床边,把自己的枕头放上去。
这木床有些小,但却是熟悉的,她先前就睡在这,上头的寝被是蓝白色的,干净整洁。
落在背上的目光灼人得厉害。
简欢放好枕头,轻抿着唇角,回头看他。
可不知为何,迎上她的眼神,沈寂之反倒收回了视线,落在手里的玄天镜上。
他刚刚正在研究。
他自己是炼器师,他比谁都清楚这个玄天镜的价位。
镜子后,貔貅的雕刻栩栩如生,里头藏了柄剑,还有个金元宝。
这样的雕纹,全天下估计就只有他手里这一面玄天镜有。
玄天镜停留在玄天苑的界面。
[我为什么还没找到菩提塔:有人找到菩提塔了吗?]
[九州消息最灵通的人:据可靠消息,尚未。]
[想要一百万:往好了想,每个人都还有机缘能得到这一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