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最帅:今日再问,有好看的修士姐姐吗?滴滴我,一起双修呀。]
[天打雷劈:你天天问天天问,找了这么多年,你还没找到吗?]
[玉清玉清我最行:哈哈我周边一对恩爱夫妻都快散了,九州最帅这些年还没找到道侣。]
[每日修炼四时辰:哪对要散了?]
[玉清玉清我最行:玄天苑上指名道姓不好,反正就以前欠很多债的一对。]
[玉清是我家:那对?不大可能罢,我最近不在玉清,但我三年前明明经常听见……]
[玉清玉清我最行:你也说了三年前,时光荏苒,人心易变啊。]
……
沈寂之挑眉。
这[玉清玉清我最行],他知道是炼器堂里那位瘦子师弟的玄天号。
那他说的这对夫妻,是……
沈寂之看了眼正朝他走来的简欢,轻轻摇头,颇有种夏虫不可语冰的意味,退出了玄天苑。
简欢停在沈寂之旁边,胭脂红的寝衣拂过他的月白色寝衣。
她也像他一样靠在桌前,探过头瞄了眼。
沈寂之已经给他自己取好了玄天号,四个大字——
[貔貅有剑]。
简欢把头收回来,手轻扯柔顺丝滑的寝衣,想了想,和他说:“你应该多加个貅字。”
钱多多有符。
貔貅貅有剑。
这样才对。
貔貅貅……
像是有胖胖的毛毛虫在身上爬过,沈寂之安静片刻,问:“我可以不吗?”
叠字不太适合他的品味。
简欢斜他一眼,咕哝道:“随你呀。”
这个她真无所谓。
沈寂之嗯了声。
一时之间,房内陷入沉默。
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笼罩在她和沈寂之四周,喉间莫名有些干。
简欢低头望着自己的鞋,下意识抠着自己的指甲,睫毛一直在颤。
女孩眉目清秀,肤白齿红,乌黑如瀑的秀发散在肩后,没那么直,微弯带着些天然卷。
长发刚刚洗过,有点湿,给这有些燥的空气中,带来几丝水汽,水汽中含着勾人的淡香。
沈寂之垂下眸,睫羽遮住眸中跳动的幽火,想起什么,轻声道:“早上,你还没有回答我。”
简欢脚轻动,带着柔盈的寝衣微晃。
虽然她默认了,但她确实没说。
简欢侧头,黑白分明的眼中映着少年的模样。
她收回目光,靠近他,手贴着他的手,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沈寂之。”
沈寂之:“嗯?”
简欢的眼弯成小月牙,一字一字,认真道:“你最合适。”
沈寂之低着头,面容隐在房内昏暗的烛火中,看不太清晰。
他伸长手,在一旁的桌肚拉开木屉,将玄天镜放进去。
砰地一声,木屉被阖上,简欢被声音吸引,刚想看过去,便被人猝不及防地按在了桌前。
脱口而出的惊呼声被砸下来的吻悉数吞咽。
沈寂之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从下巴扶上她的左脸颊,修长如竹的手插入她微湿的秀发间,抵在她的颈后。
口腔中的空气尽数被掠夺,舌刚被他卷走肆虐没几下,简欢就有些呼吸不上来了。
他就退开一些,磨咬她的唇瓣,等她呼吸差不多平复,又卷土重来。
简欢轻轻喘着气,手半抱着他的腰,从无到有,学着回应他。
像是给熊熊烈火浇了一锅油,火势渐猛。
吻不知何时,从她一片狼藉的唇齿间离开,落在她的眉,她的眼,她的下巴。
托着她脸颊的手,也跟着离开。
她是大着胆子来的。
只穿了件胭脂色的寝衣,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微低的领,胭脂的红,带着蛊惑人心,让人失去理智的魔力。
难以想象那一刻。
沈寂之的眼梢带着抹红,不由用力。
简欢靠在桌前,眸里刹那间水光潋滟,整张脸都羞红了。
沈寂之有一下没一下吻着她的颈侧。
手如炼器时一般,在摩挲器纹。
他眸光微垂,落在她脸上,想看看她的反应。
却见她直挺挺地站在他和桌子围成的桎梏中,也不太敢动,手揪着他腰侧的衣摆,像天鹅一般抬高脖子,露出纤细的血管。
睫毛一颤一颤,人微微发抖。
听说人间帝皇,妃子承宠时,会卷上一铺盖抬到皇帝的房中。
莫名地,沈寂之就觉得她有点像那个样子。
好像觉得两人成了道侣,就要什么。
明明有些害怕,又装作不怕,故作大方。
但怎么会不怕,她嘴上大大咧咧说要花钱找道侣,听着很无所谓。
但她不是那样的人,她也没有经历过。
他出于情yu的本能,驱使下似乎天生知道怎么做。
但她是生涩的,他能感觉到的生涩。
沈寂之忽而松开胭脂,低下头,将她衣裳拢好,腰带系好。
简欢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明明都那样了。
她能清楚感知到。
沈寂之亲了亲她的唇角,将她抱在怀里,下巴轻蹭她的发顶,道:“不碰你,不想让你哭。”
简欢倏然抬头,羞恼道:“我为什么要哭?”
“不信?”少年低头,望着怀里那张小脸,轻笑了下,眉梢都是风情,“行。”
他松开简欢,牵起她的手,慢斯条理地用清洁术洗了四五回。
简欢似乎明白了什么,吞了下口水,心忽然间跳得很快。
沈寂之抚平她的五指,一手半抱住她,一手带着她的手,在她耳边征求她的许可:“简欢,帮帮我,好不好?”
明明还是那个听着有些清冷的声线,却是缱绻勾人的语调,让简欢心都颤了下。
听说合欢宗的弟子,都会使些魅术,简欢觉得,他也会。
这人若有前世,一定是个狐狸精。
简欢含糊不清地嗯了声。
门窗紧闭的房间内,白衣少年腰带半解。
他头埋在女孩的颈窝间,不由轻叹了声:“简欢,太轻了。”
简欢气息不稳,眸中含着一汪春水,羞恼地瞪了他一眼。
“你昨日去取玄天镜,却发现我藏了好些灵石,你当时定然很生气罢。”沈寂之低低地笑,教她,“你就用上那股劲。”
简欢不说话了,鼓着腮帮子,微气。
“对,便是这般。”沈寂之吻着她的颈侧,闭上双眼,喉结滚动。
木簪不知何时半掉,沈寂之干脆空出一只手取了丢在一旁。
乌黑的发散落下来,他呼吸剧烈起伏着,到最后,整个人被汗湿透。
……
天边微亮,狭小的木床上。
简欢盖着被子,脸半埋在带着阳光气息的被中,黑眸瞥了旁边隔着被子抱着自己的沈寂之一眼。
意识到她看过来,少年睁开双目。
琉璃眸里仿佛下过雨般清透,精致的脸上都是餍足后的春意。
简欢收回视线,人往被子里缩了缩。
她来前,是带着双修的想法来的。
但现下,她也不敢提了。
又是吵架又是给他……她也有些困了。
简欢闭上眼,藏在被子里、事后被他用清洁术洗了好多遍、还是觉得有些不适的手,依旧在颤着。
意识朦朦胧胧之时,她想。
他这怎么。
进得去。
第106章
翌日,简欢比她往常的生物钟醒晚了一刻钟。
晨间,时辰尚早,窗也关着,房内是朦朦胧胧的深蓝色。
意识渐渐回笼,昨晚睡前抱着她的沈寂之人不在,她放空了片刻,脑中一个念头忽而划过——
!!
简欢嚎叫一声,被子一拉一丢,踩上绣花鞋,冲开房门,身形一闪回到她的房间,换了弟子袍,刚准备下石阶,恰好看见沈寂之从院外进来。
来人刚练完剑,一袭黑衣,雪剑在手。
他黑发湿了大半,胸口剧烈起伏着,见到简欢时,琉璃眸中噙着三分浅笑,朝她微微颔首:“醒了?”
他刚想回来喊她。
简欢脚步停下来,嗯了声,想起昨晚的事,乌黑的眸不经意往下盯了他某处一下,又飞快收回,双颊就烧了起来。
咳咳。
昨夜很晚才歇息,他居然还有精力按照往常的作息去练剑。
剑修果然好精力。
察觉到她视线,沈寂之眉不动声色地挑了下,收了剑,边朝她走去,边道:“还不走?你要来不及了。”
“马上马上……”简欢倏然一停,眼神朝他扫去,敏锐道,“你知道我要干嘛去吗,就说我来不及?”
沈寂之淡淡回:“今日十六,你不是要和姜棉一起去抢膳堂的大成紫金糕?”
大成紫金糕只在每月十六有卖,且仅售三百份,每月玉清派都有很多弟子一大早去抢。
简欢在门派的话,也必定在这天一大早和姜棉相约着去。
两年多前,沈寂之偷偷去买过一回,他觉得味道也就一般,和辟谷丹没差,简欢这些人估计就是爱‘抢’的过程。
简欢一愣:“你怎么知道?”
她从来没有和他提过,他这个人,基本也不进膳堂。
以前的话,就辟谷丹了事。如今到了金丹期,他连辟谷丹都不用了,喝点露水就能活。
不像她和绝大多数修士,还是好那口口腹之欲。
人活着,怎么能不尽情享用美食?
沈寂之走到她旁边,闻言给了她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简欢一大早急急忙忙的,衣裳也没怎么穿好,海藻般的黑发大半夹在衣领内。
“你的习惯就没怎么变过。”沈寂之低低地说,抬手帮她将长发从衣领里拿出来,顺手给她整理了一下衣领。
温热的指腹碰到她颈后白瓷般的肌肤,简欢颤了下,偷偷瞧他一眼,和昨夜帮他纾解观察他表情时的小动作一样。
沈寂之喉结一滚,压下一些旖旎之念,敛眸收手:“快去罢。”
“嗯。”简欢将剑往半空中一丢,人跳上去,刚想御剑离开,但忽而又跳回来,从背后一把勾住沈寂之的肩,将他人往下压,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吧唧了下,红着脸就跑远了。
黑衣少年身形一僵,立在原地好半晌,才神态自若地往房内走。
房间里,还带着未散的暖意。
被子半挂在床边,他轻轻摇头,略微无奈,走过去弯腰拿起叠好。
清晨的膳堂,人声鼎沸。
卖糕的摊前,简欢端端正正站着,乖巧地朝大娘眨了个媚眼。
大娘盯着她片刻,道:“我认识你。”
简欢眨眼睛的动作变快,无辜脸:“啊?”
“你以为你换了个发髻我就不认得了?”大娘叉腰,道出她的姓名,“符修简欢,当年你和牛子钊的终战,我可看了全程!”
完蛋。
简欢心里噢哦了声。
“你方才已买过一份紫金糕了,现下你只能买别的。”大娘铁面无私。
简欢双手合十,祈求撒娇:“大娘,您再卖一份给我嘛,我没插队,我只是重新排了一次……”
大娘摆手:“免谈。”
“我不是给自己买的,我给别……”简欢顿了顿,把‘别人’收回,“给沈寂之买的,您知道的嘛,沈寂之,长得很好看的那一个。他可惨了,是谷峰主唯一的亲传弟子,一直帮他师父还钱,长这么大都没吃过好吃的……”
“长得是好看。”大娘想了想,“但好看也不是我男人,惨不惨关我什么事?”
“……”简欢语气一顿,被说服,她扶额,“您说得对,那我再要份……粉金糕罢。”
姜棉正坐在桌上吃糕等简欢,见对方跑过来,道:“如何?”
“买没成。”简欢摇摇头,在姜棉对面坐下,把紫金糕和粉金糕拿出来,分成两等份,紫粉各一半,其中一份她收好,还掏了支笔在外层的纸上画了个大笑脸,并随手赠了句小字:[祝今日财源滚滚]。
“你慢慢吃,一会儿符箓堂见。”简欢起身,和姜棉挥手作别,往膳堂外跑,结果在门口撞见了温九。
简欢眼睛一亮,忙喊道:“温师姐!”
温九停下来,见到简欢,也是一笑,小声:“简师妹。”
两人避到角落叙旧。
简欢和温九咬耳朵:“师姐,你们之前不是有线索,找菩提塔去了吗?情况如何?这些日子玄天镜上找你找杨野,你们都没回我。”
“出了点事儿,玄天镜坏了,昨晚刚回来。”温九揉了揉眉心,轻声细语地说,“我们是去找高夫人的弟弟。菩提塔丢失后第二晚,有人看见,高夫人的弟弟鬼鬼祟祟离开了九州城。结果找到发现,他先前借高长老的身份在九州大会谋了个差事,贪了些灵石怕被发现才跑,菩提塔一事与他无关。”
简欢若有所思地点头,眸光一闪,问:“尹遇声呢?”
温九回道:“找到高夫人弟弟没多久,尹师兄说有私事,便先行离开了。”
“我们也不打算继续找塔了。”温九,“杨师弟去了秘境,江巧巧她娘寿辰将至也回了江家……反正大家都散了。”
简欢也说了些自己的情况,两人没聊很久,便各忙各的去了。
她一边往炼器堂跑,一边琢磨。
尹遇声手里拿着的是和冉慕儿换的假菩提塔,先行离开应该是去和魔族那边交差。
他迄今不知去向,宛若人间蒸发。
但尹遇声也没死。
他是药王峰峰主的亲传弟子,有命灯,命灯未灭,说明还活在世间。
所以,从冉慕儿手里抢走菩提塔的人,到底是谁?
是魔族之人的话,那魔族应该就知道尹遇声身份有异,不可能让他还活着。当然,也有可能是尹遇声自己见形势不对,跑了。
若不是魔族之人,又是谁?
辰时末,沈寂之修好简欢房间的木窗,来到炼器堂。
刚准备坐下,他眸光一顿,视线落在一旁用纸包着的糕点上。
糕点上还贴了张黄澄澄的符纸。
少年的睫毛眨了眨,伸手拿过,糕点还是温热的,是符纸的功效。
沈寂之和那个笑脸对望片刻,用指腹轻轻点了它一下,唇角微扬,也没吃,妥帖收进芥子囊里。
门外闹哄哄的,炼器堂的弟子们不知在聊什么新奇事,笑得正欢。
他回头淡扫了一眼,见到那个瘦子师弟时,眼皮轻动。
昨夜玄天苑上的那些话,又浮现在他脑海里。
他和简欢快散了?
沈寂之轻呵了声,想了想,迈步朝人群走过去。
就像是吵闹的学堂里突然间有长老走进来,大家不约而同闭上了嘴巴,目光望着沈寂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都有些惶恐不安。
沈寂之冷着脸的时候分外唬人,令人不寒而栗,不少人下意识站直,恭敬喊:“沈师兄。”
“嗯。”沈寂之眉目平淡,他直接走到那个瘦子师弟面前,开门见山,“你的玄天号是,玉清玉清我最行,是罢?”
瘦子师弟和旁边的师兄弟对视一眼,心就咯噔了下。
他昨晚没忍住,在玄天苑上大嘴巴了。
沈师兄是来兴师问罪的?
瘦子师弟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是,沈师兄,我……”
沈寂之拿出玄天镜,下巴抬了抬,道:“加个玄天号。”
“啊?”瘦子师弟都懵了,忙拿出玄天镜打开,“好的好的……”
去年他刚进炼器堂,一个个师兄师姐添加玄天号,问到沈寂之时,对方头都不回,就丢了三个字:“我没有。”
一问才知道,沈师兄确实没有玄天镜这种东西。
现下,瘦子很是受宠若惊,看了眼沈寂之的镜子:“师兄您终于买玄天镜了?”
沈寂之:“没买。”
瘦子师弟不明白:“那您这是……”
沈寂之不慌不忙添加对方,以让大家能看清楚他手里独一无二的玄天镜,闻言慢吞吞回:“简欢送的。”
瘦子师弟:“??”
沈寂之点到为止,加了师弟后转身离开,回到位置上时,便把师弟的玄天号给删了。
刚想查看沈寂之玄天号的瘦子师弟:“???”
好罢,他懂了。
师兄昨晚肯定是看到玄天苑上他说的话,来警示他了。
沈寂之刚想打开玄天苑看看,这个师弟能不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在玄天苑上说几句好的,便看见镜面晃动一下,他唯一的玄天好友发来了消息。
[钱多多有符:沈寂之!]
[钱多多有符:你的一半债醒了!]
[钱多多有符:大门口见,速来!!]
一半债……
冉慕儿醒了?
沈寂之眸光变深,回了个‘好’字,起身便走。
第107章
冉慕儿养伤的山洞隐于深山老林之间,用了符阵之法,与药婆婆的小房间相连。
其实一开始,山洞的存在,只是便于药婆婆在山间种灵草采灵药。
这还是一个同被诬蔑为魔族余孽的符阵师帮药婆婆设下的阵法。
药婆婆当年察觉到不对,当机立断逃离。但逃走的过程中,受了重伤,丹田受损,修为跌回了炼气期,单凭自身跑不了那么远的山路。
可惜,时隔多年,这山洞阵法还在,帮她设下阵法的那位符阵师,却,早已尘归尘土归土。
房间的药柜前,药婆婆伸出布满褐斑的手,轻抚木柜。
沧桑浑浊的眼球中,回忆在翻涌。
微胖的中年男人蹲在药柜前,以灵力设阵,边设边和她道:“婆婆,你可还记得,我先前和你说过,我有一可同生共死的挚友?”
当年的药婆婆在收拾她的医书,闻言头也没回:“嗯,如今已是天衍宗长老的那位?”
“对。”中年男人笑的像个年轻小子,“小时就知道他会有出息,他这人老实憨厚,修炼比我刻苦得多。”他顿了顿,小声,“婆婆,我和他相认了。”
“相认?”药婆婆耷拉着眼皮看过去,极为不赞同,“你可知你在做什么?如今我们都是和魔族有勾结的魔族余孽,你不要你的小命了?”
“婆婆。”中年男人半蹲着,认真说,“我信他,我也未曾莽撞,以现下的身份和他相处了有两年了,我与他还是如当年一般,性情相近,无话不谈。上月我与他小酌,微醉后他和我提起以前的我,说怎么都不信我会是与魔有勾结之人。他信我,我也不想再瞒他。再加上我们查的一些事,还可请他相帮……”
到底没有劝住。
中年男人从药婆婆这离开时,还带了两壶灵酒,明明已不年轻,但浑身带着股‘人活一世,有此知己,夫复何求’的潇洒快意。
可惜没几日,药婆婆便听到了对方的死讯。
魔族余孽伏诛,天衍宗长老大义灭亲。
人就这么死了,什么都没留下。
只剩下这药柜,这阵法,日复一日静静矗立在这偏僻的阴暗角落,像一座小小的墓碑。
……
“婆婆,您来了呀。”山洞的石床上,身姿娇弱的女子本在出神,听到声音看了过去,眉眼无辜又天生勾人。
“嗯。”药婆婆将端着的药碗递过去,“懒得炼成丹,就这么凑合着喝罢。”
冉慕儿接过药碗,嗔怪地叹一声,捏着鼻子喝下。
药婆婆坐在床边,伸手用灵力探了下冉慕儿的情况,道:“我和简欢那丫头说了,她和沈寂之正在赶来,应快到了。”
冉慕儿将药碗递还给药婆婆,手擦了擦嘴,轻笑:“婆婆,您是我们之中最不信外人的人,也是您从小教我和哥哥,就算和宗门之中的同门师长再亲近,也不要透露自己的真实家世。但婆婆,您怎么如此相信他们两个?他们比我还小好几岁呢,真信得过吗?”
当年哥哥尹遇声为查齐婉之事,潜入渔江城数月。
在简欢和沈寂之破阵而出时,砸晕了他们两个,夺走了地果树。结果发现只是白抢了颗树,地果灵不在树里。
之后打算再从简欢和沈寂之那抢回,出发去莲方镜前,药婆婆特地和哥哥嘱咐,让哥哥最好别抢。
后来莲方镜回来,哥哥也没再提过地果灵之事,甚至在那日,和她交换真假菩提塔时,告诉她,若他出了什么事,日后穷途末路,需要人帮忙之际,也许可以找沈寂之和简欢。
不止是药婆婆,连她哥哥都信这两人啊。
药婆婆收回药碗,长叹了声,问:“慕儿似乎并未与他们两个相处过?”
冉慕儿摇头。
她只在当年去渔江城接应尹遇声时,和简欢有过一面之缘。之后都是玄天镜上偶尔联系几句,除此之外,便没什么了。
“婆婆我说再多也比不过你自己的看法,你一会儿便知。”想想那两个正在赶来,很灵的娃娃,药婆婆眼角笑纹不由加深,她拿着药碗起身,“我去外头等等他们,你歇歇罢。”
午间,秋阳懒懒地挂在树梢。
简欢脚步匆匆,一路从无人之处,一步半条街地走。
她小声和身后之人交代:“一会儿问清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合欢香之事也不能忘!”
沈寂之慢她小半步,闻言就嗯了声,可有可无的模样。
简欢回头扫他一眼,奇怪:“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难受的不是你?”
“还好。”沈寂之垂眸,视线落在她身上,眸光像树梢的秋阳,“你那日推门来找我,我气便消了。”
简欢眨了眨眼睛,停下脚步,抬高手拍拍他的肩,霸气道:“你等着,我给你讨回公道!”
沈寂之颔首,矜持一笑:“行。”
结果,还不待她说什么,冉慕儿就主动递来了一个芥子囊,眉眼带着几分令人不忍责怪的歉意,暧昧地朝简欢眨了眨眼睛:“那日多有得罪,一万灵石,就当是赔礼。”
简欢还没反应过来,手就接过了芥子囊。
“……”她眼神飘来飘去,看向带他们进来的药婆婆,嘀咕,“婆婆,是您告诉冉慕儿的罢?给钱一定能让我们气消?”
药婆婆瘪瘪嘴,笑骂道:“这需要我说?”
“行了,你们谈。”婆婆佝偻着背往外走,“我一会儿有病人,顺道出去替你们守门。”
三人目送药婆婆离开。
简欢眼睛看的是冉慕儿,拿着芥子囊的手却往身侧探去,先揪住少年宽大的袖摆,触到他微凉的指,把芥子囊塞他手心。
结果下一瞬,连手带着芥子囊,被沈寂之的掌心困住。
灵力波动,芥子囊消失。
宽大的袖摆里,掌心与掌心贴合,少年修长的五指,暧昧地插入女孩柔软的指缝,大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简欢的拇指。
手上轻轻一用力,他牵着简欢,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看这冉慕儿的神情,似乎有事相求,两人一时半会儿走不掉。
简欢偷偷看他一眼,唇角轻轻翘了起来。
她咳一声,正襟危坐地对半躺在石床上的冉慕儿道:“你知道我们想问什么,说罢。”
冉慕儿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捂嘴笑了笑。
她面色还有些苍白,低头想了想,下定决心,抬头正色道:“当年楚家老爷许你们三万灵石,你们以身涉险,闯入渔江城,帮楚老爷找回了楚楚。那今日,若我以我和哥哥的多年积蓄,一百二十万灵石,请你们随我一起同去江家,找到我哥哥,带回菩提塔,不知你们可否愿意?”
简欢和沈寂之对视一眼,两人几乎异口同声:“……江家?”
“对,江家。”冉慕儿轻声应,那常年氤氲着烟雨的眸里,此刻带着冰冷的刀。
她抿了下唇,掀开被子,坐在床边,整理了一下思绪,从头说起,缓缓道,“哥哥是在渔江城时,和魔族搭上线的。当年江家养了不少药师,给那些来求……”冉慕儿语气略微讽刺,“来求有灵根孩子的父母调养身子,我哥哥便混在其中。”
“事后哥哥就一直听魔族行事,胡志……”冉慕儿顿了顿,“就是哥哥听吩咐杀的。”
简欢闻言冷哼一声。
当年她被埋伏重伤,胡志逃走,她和沈寂之还没来得及找到胡志,对方就死在了深山之中,还是被尹遇声发现的。
尹遇声当时还装呢,果然是他下的手!
“魔族很小心,吩咐我哥哥的人一直没露过面,我们也不知他是谁。直到九州大会期间,哥哥临时接到密信,要他偷菩提塔。只要他偷到菩提塔,便可为魔族立功,前往魔渊拜见魔尊,修炼魔功,饲养魔心虫,正式成为魔族一员!”冉慕儿将裙子抓皱了,面色稍稍激动,“我们查魔族之事多年,哥哥更是蛰伏许久,便是等这一刻!我们要去魔渊看看,去查,查出当年到底是谁害我一家!”
“一切本都很顺利。”冉慕儿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说,“九州宝殿到处都是照魔镜,魔族之人进不去,但我和哥哥可以。我利用傅璃,在他爹身上下了哥哥给我的药粉。事成之后我去了百里家,拿了假菩提塔,再去和哥哥汇合。但——”
“但之后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人追上了我,抢走了菩提塔!”冉慕儿脸上带着几分惊惧,她抱紧自己,“若不是我这些年招惹的各路男修太多,不得已备了很多逃命的法宝在身上,我逃不掉的。”
简欢目光炯炯:“抢你菩提塔的人是谁?”